两人以相同的分数获得了年级第一，但是争论并没有因此结束。
“祁哥的物理比班长高了2分，只算理科的话，班长的分数低了呀，毕竟咱们本质上还是理科班。”
“老张那句话忘了？反正咱们都要学，班长政治还比祁哥高两分。”
“高一本来就不分科好啊。”
大家各执一词，反倒是当事人们显得很平静。
“总分一样，换句话说就是差一点完蛋。”
裴梦期中的政治终于及格，语气异常轻松：“祁间这几个月那么努力，连存在感都低了好几个度——这会儿还不是差一点完蛋。”
“谁高谁低不重要。”
鹿澄感觉到她很有求知欲的眼神，摇了摇头：“他想找茬只会直接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裴梦“诶”了一声：“这么看来，你对他还是有比较准确评价的。”
她指的似乎是“成熟冷静”之类的评价。
鹿澄抬眼，正要开口，却看到江熠按着她的桌子边缘，探过来一个脑袋：“裴梦，红楼以前真的有个钢琴教室。”
运动会以后，江熠突然变得爱凑进她们的话题里来了。
鹿澄听到他说的话，看向裴梦：“校园怪谈？”
——塑胶跑道上的无形手、钢琴教室的幽灵以及旧器械室会自己关闭的门。
钢琴教室要遭殃了？
“嗦达哟，不过其实也有点巧合，”裴梦说，“我和他一个考场，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讨论说红楼里有个琴房。”
“但是裴梦最近的代码好像有起色了，就让我去看看，还真的有。”
江熠兴致勃勃：“所以这个怪谈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裴梦“啧”了一声：“是从十年前的一个老学姐嘴里传出来的，她是艺术生，说是每天中午都会在琴房弹琴。”
“后来有一天，有学生发现晚上十一点之后钢琴教室都会响起钢琴曲——就是她每天中午弹的那一首。”
鹿澄挑眉：“录音设备？”
“不知道，总之这个怪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中午弹的东西晚上会重复出现之类的。”
“那是怪可怕的，我们要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吗？”
江熠这口气完全不像是觉得可怕，更像是想将鬼抓起来。
裴梦瞥了他一眼：“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裴梦叹了口气，扭头伸手拽住鹿澄的胳膊：“咱们把鹿浅拉入伙？”
鹿澄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和你们是一伙的了。”
“那我现在宣布你和我们是一伙的了。”
“……”鹿澄沉默了两秒，“她最近很忙。”
裴梦淡定：“反正这是小事，而你毕竟帮了她很多次了。”
“要知道祁间骂完秦璐璐和鹿浅，你又出了声，四舍五入和你是一个阵营，她不帮你，可就是少了能和祁间齐名的成绩这么有力的筹码了……”
江熠有点惊讶：“这不是在威胁她吗？我总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无耻。”
“你也太年轻了，这里有三分之一的人以前和鹿澄在一个初中，”裴梦说，“你以为是关系变好了？只不过是内斗需要一个厉害的领头羊，鹿澄又对这种事特别无所谓罢了。”
她最后总结陈词道：“与其被他们找到机会利用，不如先赚点好处。”
“……？”
江熠刚想说情况有那么复杂吗的时候，鹿澄叹了口气道：“内斗什么的看着就好了，也不用为了这种事找她，我会弹。”
“反过来……诶？”裴梦顿住。
……
红楼是整个s高年代最久远的一栋楼，墙皮的红色已然老旧，一些地方还会露出斑驳的红砖。
临近翻修，但还没来得及打扫，让人有些分不清楼道和地上堆满的是翻修材料还是未收走的垃圾。
“之前我还觉得这栋楼挺有意思的，u型，”江熠先走一步去踢开一些绊脚的东西，又回头看着两位走在楼梯上的女生，指着对面说道，“间距也不是很远，我听以前的学长说，以前在这栋楼的时候，一个班上课的声音太大，对面的班还能补个课。”
“啊，是吗，希望当时上的不是政治课。”
裴梦敷衍地应了一声，垂着头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鹿澄比裴梦稍微礼貌一些，偶尔会点点头。
他们很快走到那间教室前。
红楼从上学期开始空置，大部分设施还没有撤除，钢琴在贝多芬已经褪色的画像下，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好在我早有打算。”裴梦从包里掏出一大包湿巾。
“酒精湿巾？鬼会被毒死吗。”江熠忍不住道。
鹿澄和裴梦先是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望向她。
江熠的表情稍微有些挂不住：“……怎么了吗？”
裴梦抽出一张湿巾，语重心长：“你，别说笑话，尤其是冷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
鹿澄点了点头。
江熠：“……”
“班长什么时候学的弹琴？”他走过来帮忙，又找了话题道。
“上周，学了一点点。”
裴梦仰头道：“为什么？鹿浅很喜欢弹钢琴吧，许女士想让你们打擂台吗？”
许女士，指的是许心昙。
“许家是音乐世家，每一代人都有一位世界级的音乐家，”鹿澄蹲下来，仔细看着这架钢琴，“既然我回去了，至少要了解一下许家的光荣传统……虽然可能比较迟了。”
江熠赞叹道：“厉害啊。”
说着话时，他们三个人很快将琴上的灰擦干净了。
鹿澄在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指尖在琴键上划过。
“但我会弹的不多。”她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希望怪谈里这个鬼不挑食。”
说完，她按下了琴键。
在告诉许心昙自己不想再学下去以后，她其实还在尝试弹琴，一半原因来自鹿浅，她会找自己聊一些弹琴的技巧鼓励她，另外一半是，她觉得自己与钢琴确实有些投缘。
但这样东西对她而言，也许只能当做消遣的兴趣了。
鹿澄正在弹琴，而对面的楼里，有一道视线出现在望远镜后，微微闪烁。
——红楼不只有他们在，琴房对面的教室里，还有几个男生。
“浩哥……浩哥！”
对方收起望远镜，因为太过惊讶而连忙去喊身后教室里的人。
石浩叼着根烟在抽，心情不佳，口气也很不耐烦：“说你妈呢，老子烦得要死！”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他们少不了被班主任一顿狂喷，苦得只能来红楼这种破烂地方抽根烟。
“嘘嘘嘘，你猜我们看到谁了。”
石浩一脸不屑，一把从他手里扯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却瞬间变了：“三班的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鹿澄吗？”
“对啊对啊，她还是三班的班长，要不是运动会的时候冒出来谁知道啊？”
“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弹琴了？”
“我之前被祁间坑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豆芽菜，没想到是个幕后boss。”
这几个人里，似乎还有鹿澄的“熟人”。
石浩“啐”了声，冷笑着嘲讽：“老子早说什么了？祁间是那么好说话的？反手把你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不过浩哥真认识三班班长？”
“那可不，她跟祁间可是青梅竹马……”石浩摸了摸下巴，突然“诶”了一声。
“听说她和那个鹿浅是抱错的，但我最近又听说她们俩关系不错啊……”
“怎么怎么？”
“她这个钢琴弹得，有点水平啊。”
石浩嘶了一声：“原来许家的钢琴天赋还真是祖传的啊……”
有个同学在旁边嘀咕：“浩哥还能听得懂钢琴？”
“别小看咱们浩哥，浩哥也是咱们s市的公子哥，不然怎么买到十班来的！可厉害了。”
石浩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阴阳你妈呢。”
“对不起对不起。”
石浩懒得理他，掏出手机重重地拍在他胸口上：“快，录下来。”
“这有啥好录的？他们就三个人，还有他们班那个愣头青体委，上去干就行。”
“你们带点脑子行吗，直接莽多没劲。”
石浩喝了他们一声，转头又低声道：“所有班都交了五一的节目清单，他们的节目是鹿浅的钢琴独奏。”
说到这，他忽然觉得有趣：“你们猜，鹿浅要是知道自己弹了十几年，还没一个刚回来没一年的有水平，你们猜怎么着？”
“杀人诛心啊——”
“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了！”
“浩哥也太坏了吧。”
石浩完全没理会他们的起哄，反而像是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事情，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谁让她运动会搞这些事情？总得给她点教训，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嘛……”
“不过，”那个十班的同学停了停，悄声道，“我听三班的人说，鹿澄和祁间最近争第一很厉害，还和鹿浅走一块了……祁间不是浩哥的死敌嘛，这样是不是反而在帮他？”
“嘶，有道理。”
石浩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他们最近争得那么厉害……”
……
鹿澄弹完钢琴，三个人就回了教室，等下了晚自习，又跑到红楼里蹲守。
但他们蹲了很久，琴房里仍是一片静悄悄，两个要回宿舍的差点没赶上查寝。
裴梦很显然不服气，连着几天都拉着鹿澄往琴房跑。
这么一直过了小一周，她连摄像头都放了，结果一无所获。
鹿澄不在意结果，可多少因为多余的消耗被弄得有点疲倦，好不容易抓到一天裴梦放弃了找她弹琴的机会，她便打算吃了午饭回教室小睡一会。
刚考完试，午休时间的人是最少的，教室里根本就没有……
鹿澄站在门口，发现祁间居然在教室里，还只有他一个人。
少年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写东西，有阳光轻缓地洒落在他的发梢上，一缕碎发扫过漆黑的眸子，只能看到专注于笔下的神情。
他最近确实很“低调”，既没有找一些朋友打球或是出去玩，似乎也很少搭理人。
但鹿澄一向不关心祁间每天都在干什么。
甚至裴梦之前说祁间刻苦，她也不以为意。
祁间对学习的态度都显得很随意——他根本就是不会在乎任何事情的人。
而从开学那一场争吵开始，他们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似乎和上个学期那种发脾气又好像不一样。
但鹿澄觉得自己求之不得。
她收回视线，往自己的位置走。
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她抬头看去，发现了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
最后一节是历史课，教历史的孙老师是很老派的教师，上课用不上多媒体。
那怎么……
她更奇怪的是，屏幕上出现的视频。
是从远处拍的视频，女生坐在琴房里弹琴，老旧的钢琴音有些走调，但还是能听出流畅独特的音调。
是她在琴房——
鹿澄愣在原地。
下意识看向祁间的时候，却发现后门站着一个人。
——鹿浅。
鹿浅望着多媒体的屏幕，微微张着嘴，眼神复杂而晦涩。
鹿澄一时间竟然看不懂。
“鹿……”
鹿澄话刚出口，女生却是无法忍受了一般，扭头离开了教室。
鹿澄僵在原地，只有无措感涌上心头。
去追？但她能解释什么？
“无聊……”
忽然，一直坐在位置上写作业的人开了口。
鹿澄心头突的一跳。
她的手垂落在旁边，扭过头看着他：“是你吧。”
祁间挑了挑眉：“我——”
“你在报复我期中和你考了一样的分数吗？那你可真是自私啊。”
鹿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意直达眼底：“这么喜欢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你不觉得你做这些事碍眼又恶心吗。”
说完这句话，她却很少有地感觉到了无法排解的烦闷，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只是走到了讲台上，关掉了多媒体设备。
再转过身时，祁间却已经离开了教室，不知所踪。
鹿澄根本没注意，说出那番话时他是什么表情。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在意。
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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