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听说是撞到了头.....”


    “会不会变傻子.....王爷可就这一个儿子.....嘘.....”


    光怪陆离的景象在眼前交错着,宛如在庙会上见过的那个万花筒,碎片一般停留在自己眼前,旋转,蜿蜒,伸展,周围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耳边传来,听的她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一烦躁就头疼,一头疼就想打人......


    “吵死了!!”


    她嗓子猛地这么一下,周围可算是安静了下来。凌文月满意的抱着被子翻了个面继续睡,睡着睡着却突然好像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来着。


    是哪里不对来着。


    “世子爷,世子爷您醒过来了!”


    一个头戴黄花的小丫鬟跌得撞装地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世子爷,世子爷您再不醒来奴婢可就要去死了,呜呜呜。”


    说着,周围一大片丫鬟婆子们都像是约好了一样纷纷在她床边跪了下来,不是咬手帕就是抹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灵堂现场。


    凌文月呆呆的看着那哭倒一片的人,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会疼,还活着,不过这些人都是谁,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都愣着干什么!”一个婆子突然反应过来,“世子爷刚醒需要静养,你们还不快去给世子爷拿药!”


    “是!”


    说罢便在短时间内将整个人,只留下一个风中凛乱的凌文月。


    “世子爷,您好好休息,奴婢先下去了。”婆子殷切地看向她。


    “哈,行。”她尴尬的笑一笑。


    鉴于方才嬷嬷说的世子爷生病了需要静养那句话,周围人便在短短数秒之内清了个干净,房间瞬时空了个干净,方才的喧闹在一瞬间没了踪影,只看见不知是哪位丫鬟掉下的羽毛在空中飘啊飘。


    凌文月揉了揉疼说不出话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一点点扶在梨花木床架上,缓缓挪向了梳妆台。


    梳妆台中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不过都藏在最里头已经落了灰,凌文月偷偷瞥了一眼门外的人,见美人注意到她才开始摆弄起来。


    她喜欢胭脂水粉么?可他们都喊她世子爷......


    她默了默,对镜子往上捏了捏又往下摸了摸,见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有些东西已经记不清了,但好在自己还是个女子,这还不算太糟。


    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只隐约脑海里只隐约有个女子落寞的背影在月下浮动,难过又清寂,一回想起她就忍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睡觉多好啊,说不定一觉睡起来就什么都记得——


    “凌斐!”


    女子尖锐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是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都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以及丫鬟婆子们磕头求饶的声音,再女子一阵高于一阵的怒吼中这些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变成了整齐有力的巴掌声。


    凌文月不敢睡,抱着被子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女声由远及近,最后一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闯了进来。


    “凌斐,你好大的胆子啊,平日我说你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去青楼过夜了,还同人打架,啊?我平时怎么说你的来着!”


    妆容华贵的妇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狠狠甩开周围丫鬟们劝阻的手,二话不说抬手就是往她脸上挥。


    只是这手并未真正落下,只在半空停留了一瞬,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凌文月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右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夫人,夫人不要啊,世子爷才刚醒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啊。”小丫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地抱着王贵妇人不撒手,周围几个丫鬟们见到了也纷纷冲上来抱住妇人,哭的一个比一个卖力。


    “夫人,夫人不可啊,夫人若是想要罚便罚奴婢吧,世子爷还在病中,经不起这番折腾啊。”


    “夫人,您可怜可怜世子爷吧。”


    “夫人——”


    “夫人——”


    安王妃凉凉地瞥了那跪在地上哭成一片的丫鬟们,又看了一眼明明被骂了却坐在原地发呆并未像从前一样跳起来同她杠的女儿,满腔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下去。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揉了揉自己微疼的太阳穴,倚着床边坐下,“都下去领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花花肠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都下去!”


    丫鬟们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一个头,


    啧,这些丫头们的意思她还不清楚?每次文月生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大事他们可是一个来的比一个勤,不过也是,这世子爷后院还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多多少少也让人有些心痒难耐了。


    安王妃在心底重重唾了一口,刚想着往后要如何整治这些个平日里什么也不做净想着往主子床上爬的狐媚子时,一回头就看见凌文月依旧捂着半边脸发呆,目光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


    “怎么这样看我?”


    凌文月捂着脸摇了摇头,下意识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


    她方才是见到了,这些人怕她像是怕蛇蝎一样,而且她身上衣着首饰看着也高出其他人许多,想来再这府中也是个厉害角色,她如今什么也不记得,还是小心为上,莫要轻易惹了人才好。


    “没,没有,夫人教训的事,是小的的错了。”她虽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下心情也不舒服,但当前情况不清不楚,决定还是先忍下再说,“夫人恕罪。”


    这样说应当没问题了吧,方才那些人也是这样的。


    谁知这不说话还好,这夫人二字一说出口,王妃头上的毛那是彻底给炸成两片鸡窝。


    “你说谁是夫人!好小子你抬起头来看看!你说谁是夫人!”


    头上的伤口还隐隐带着些疼,凌文月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个怒不可恕的女人,又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夫人吗,可是他们都是这样叫她的,难道是.....


    哦对了,他们好像叫她世子爷来着,她虽记不清自己是谁可还多多少少记着一些话本子里的内容,比如什么得宠的小妾侧室挤兑不受宠的大房以及懦弱的嫡子什么的,她如今这般嚣张,想来应当是——


    “姨娘。”


    安王妃气的鼻子都歪了。


    “不对吗,您既不让我叫夫人,又不让我叫姨娘,莫非,”她绞尽脑汁想了想,得出了一个最不靠谱的答案,“您是这府上的老夫人?”


    “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昨夜寻了他一夜都寻不到人,今日一早就听说她在,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待着偏要往那腌臜处跑,今日来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让她长长见识,谁知这家伙竟然连她这个娘都不认了!


    见着眼前女人怒不可遏的模样,她的心底不知为何涌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情感告诉她此时应当站起来存心将这个人气到底,可理智又告诉她应当坐下去别惹人生气。


    情感于理智二者同时上了头,少女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出息了啊,现在连我都敢无视了,是我平时太纵着你还是太惯着你了。”


    “行了!”凌文月用力晃了晃脑袋,咬紧下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对方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凌文月才注意到她眸光中泪点闪闪,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几场,长期的压抑情绪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倾泻了出来,溃不成军。


    “喂,那个,你.....”


    女人倒是不骂她也不打她了,只坐在桌边哭的不能自己,她应当是一位出身名门的淑女,即便是哭着也是,小心翼翼地拈着帕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似乎已有许多年没有这样大声说话过,方才应当是被气疯了。


    “凌文月,你行,如今娘是管不住你了,你出息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了方才那一股冲尽,反而是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看着凌文月心头狠狠一跳,竟然莫名也开始难过起来的。


    “可是,”她压了压自己的嘴角,拧了拧眉,“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见对面人似乎哭的更凶了,她抓紧时间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他们叫你夫人,你是王妃么?那你就是我娘?你方才叫我凌斐,这是我的名字么?”


    又再三保证:“我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当真?”


    凌文月疯狂点头。


    对面女人的神态才稍作缓和,小碎步挪到了她面前的,随手掏了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你可还记得这个。”


    这是一个小小而又破旧的护身符,想来应当是年代很久远了,凌文月上上下下认真看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


    “不曾。”


    “那这个呢?”安王妃又不死心地掏出一本儿童涂鸦画册。


    “也不曾。”


    “凌文月。”她深吸一口气,染着红的指甲轻轻刮蹭在她方才被打微微起了红的面颊上,有些痒,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又或者是凌斐,这两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凌文月老实摇头。


    “真失忆了,罢了,罢了,不记得也好。”女人笑着将手抽了回来,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她。


    她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栀子花香味,她心底不知为何多了一份厌烦的暴躁感觉,可偏偏又感到说不出的安心。


    凌文月没看到也看不到,怀抱着她的女人拥抱她时笑的极其开心,那是完全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你还记得什么,说说看。”


    凌文月老实交代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女人背影。


    意外的是女人并没有深究,只是又多问了几句女人长相和周围的景物,怕她忘了,还让她在纸上画了下来。


    “就这些了么。”


    她点头:“大抵就这些,娘还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了。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也无妨,往后只需乖乖待在娘身边哪里也不乱跑就好了,哦对了。你莫要弄混自己的名字了,你叫凌斐,文月是你的小名,往后不可对旁人提起,晓得吗。”


    “凌斐。”凌文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乖,疼不疼。”说罢从抽屉里掏出一瓶绿色调药膏轻轻塞在凌文月手上,“方才是娘冲动了,是娘对不起你,娘不知道......斐儿啊,往后呢你要的是有什么事情就同娘说,千万可要藏好了,别让别人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吗?”


    “那娘——”她刚想说自己为何明明是个女儿身却要女扮男装充作世子爷,可当她看见安王妃氤氲着水汽的眼神时又莫名地收回了手。


    “可还有什么事吗?”


    “方才您问的——”


    王妃并未理会她的疑问,只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笑道:“好好休息吧,娘去给你熬鸡汤补身子,这段时日就在府里好好养伤,别想着出去了。”


    木门又轻轻合上了,方才还是吵吵闹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宛若一刻钟前一样。


    安王妃走出房门后拍了拍旁边一个伺候的婆子,示意她跟着自己向前。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随手将一枚戒指塞到婆子手里,“这几日帮我将世子爷看好了,别让他再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知道吗。”


    “是是是。”婆子赶紧应下。


    安王妃眯着眼睛想了想,又叫住了她。


    “哦对了,去查查,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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