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
在现世, 蒋莲就是利用蒋乔对虾肉严重过敏这一点,将蒋乔至于死地。因此蒋乔刚刚穿进来时,是十分抵触虾肉的, 一看到有鲜虾这种, 必然是要叫宫人拿下去的。
如此几次之后,蒋乔就听见了锦瑟的嘀咕:“主子从前还是挺喜欢吃虾的, 怎么进了宫反倒是不喜欢了呢?”蒋乔结合着这句话, 再回忆起原主从前的日常,总算是弄清楚:原主的这具身子,对虾不过敏。为着不脱离人物性格, 蒋乔开始慢慢习惯吃虾,如今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了。
是以蒋乔大大方方地叫梧桐传这个消息出去, 好试探是否是蒋莲也穿了进来——凭着蒋莲的性子, 有了娴修媛在后头襄助, 知晓自己的堂姐、正怀有身孕的明昭容也有可能被蒋乔穿进来,真正的蒋莲必然会按捺不住、找准机会来试探的。
蒋乔这样想着, 眼中划过一抹冷笑:正如蒋莲当年所讲,自己食用东西爱蘸醋的毛病多年不改,才落得被她算计的下场。但蒋莲急躁冒进的性子,可也是多年不改的,不晓得会得到一个怎样的下场呢?
当时蒋乔刚刚穿进书中,只看着进宫这一条无路可选、险阻重重的道路,她决定放下对蒋莲无用的恨意。在这个书中世界好好活下去。可如今, 蒋乔身怀六甲、高居九嫔之位, 得到永宣帝格外用心的照拂, 除了娴修媛这个不安因素外,几乎没有可担心的事情。这个时候, 蒋莲偏偏也有可能传进了书中。
面对这个为自己报仇雪恨、了却心刺的机会,蒋乔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在心中喃喃道:“当真是老天有眼呀。”
那边梧桐应声下去,锦瑟就带着一脸疑惑地模样开了口:“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一问——您分明是不讨厌用虾肉的呀?”
茗夏看了眼蒋乔,见对方神色仍是倦怠,就抢着答了锦瑟的问题:“你自己且想想看,娴修媛想捧起蒋家的人来恶心娘娘,怎么不选美貌的大小姐、不选那些个更有仪态气质的蒋家小姐呢?”
锦瑟凝神想了想,开口道:“依着奴婢看,一则是蒋莲是外室女,皇上在宴会上未曾见过,说不定初次见面,想不起她罪奴的身份,为侍寝多了一层保障;二则蒋莲身为外室女,指不定从她姨娘身上很学会了一些狐媚法子,能勾得住皇上的心;三则,就是那蒋莲是个野心勃勃的,抢在其它蒋氏女子面前应了娴修媛。”
“不错,锦瑟你虽然反应事情仍要锻炼,但分析起来已经是一处错漏的没有了。”茗夏对自己给锦瑟开小灶的结果颇为满意,笑道:“主子故意给了一个错误的消息出去,还是有关主子喜好的,估计是要看看那位蒋莲姑娘,会不会借此来试探咱们永熙宫,甚至妄想对娘娘下手。”
锦瑟瞬间恍然,转头向蒋乔请示道:“娘娘,那一旦蒋莲露出那个意思,奴婢要不要”
蒋乔仍旧将双手护在小腹之上,闻言抬起了眼帘,摇头道:“自然是可以直接出去的,但没有那个必要——一来会打草惊蛇,叫娴修媛惦记上永熙宫,二来且看看蒋莲有什么手腕吧。”在心里,蒋乔默默补全了第三点:三来,直接捏死蒋莲虽好,但她素知蒋莲的性子——死在希望即将到手的那一刻,对蒋莲才最是痛苦不堪。
想起自己那是窒息般的苦痛,蒋乔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不仅要血债血偿,她所尝过的滋味,也要一一还给蒋莲才对。
“娘娘喝了药,休息吧。”茗夏有些敏锐地察觉到蒋乔的些许不多,向蒋乔递上了已经凉到温热的安胎药,柔声说道。
蒋乔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接过安胎药,直接一口闷了下去。黑色的汤汁极为苦涩,直接将蒋乔给苦清醒了:虽然要报复蒋莲,但切莫为此乱了心神,动了胎气,叫这个孩子受罪才好。
“今日不用蜜饯了。本宫困极了,直接服侍本宫睡下吧。”蒋乔拒绝了锦瑟递过来的蜜饯拼盘,只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下茗夏和锦瑟的服侍下去午憩了。
茗夏和锦瑟熄了声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娘娘最近口味不加,但是肚子显怀得倒是很快。”茗夏看过当年德妃和恭妃怀孕的时候,此刻不由感叹了一下。锦瑟年纪小,对于怀孕之事半懂不懂,只好跟着懵懂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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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收了德妃的谢礼之后,梧桐就又多了不少亲亲密密的兄弟姐妹,要精准散出去的消息,就如同随风飘散的梧桐叶子一样,转眼就到了蒋莲的耳朵里面。
蒋莲听完了两个浣衣宫女的碎嘴,没听见似地从旁边走了过去,将一大盆衣裳放在了水儿的脚边。
“还有这么好些呢,我可得赶紧洗完,去照顾母亲才对。”蒋莲轻轻蹙起细长的眉毛,微微下挂的嘴角抿起,整张脸上就都带上了欲泪不行的楚楚可怜。
水儿听见了蒋莲的嘀咕,看了一眼那一大盆衣裳,直接皱眉道:“你都被新的嬷嬷收为义女了,怎么西德衣裳比从前还多了呢?定然是有人背着嬷嬷特意刁难你呢!你先将衣裳放在这儿,我带你去找嬷嬷说理去!”
蒋莲赶紧拉住了性子火爆的水儿,眼中眨了眨,落下一滴泪来:“水儿姐姐,你可别去。嬷嬷虽然收了我为义女,但是告诉我要安分守己来着。”说完这话,蒋莲抹了抹那一滴泪水,笑着提起一件衣裳要开始洗:“正所谓吃亏是福、能者多劳嘛,我多洗一点也是没有什么的。”
水儿自然是看不下去,当场就抢过蒋莲手中的衣裳:“我昨晚听你母亲咳嗽了一晚上呢,可见是病情又加重了——横竖我力气大,这边的东西就我帮你洗了,你赶紧回去照顾你母亲要紧。”说到这里,水儿忽然红了眼眶:“我母亲在我小时候也是一直病着的,只可恨我贪玩,没有好好在窗前照顾母亲。蒋莲妹妹,你可不能和我一样后悔才是。”
蒋莲似乎颇受感动,握住了水儿沾着洗衣水的双手,郑重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必然会牢记姐姐的教诲的。等来日我若是能飞黄腾达,必然不会忘记姐姐对我的恩德。”
水儿被蒋莲真诚的目光注视,一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正要开口,就听蒋莲说道:“欸,说起来,明日就是小成子来找姐姐的时间了吧?”
听到蒋莲的话语,水儿的面颊和耳朵忽然就红成了一片,着急忙慌道:“妹妹小声一些,别叫旁人给听到了!”
蒋莲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精明的算计:“姐姐放心,旁人又没有长顺风耳,哪里就听到了。就是姐姐,能不能叫我见一见小成子,好给姐姐把一把关?”
“妹妹放心,小成子和我一块儿入宫,对待我可是极好的,绝对是真心的!”水儿面上含羞,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水儿姐姐相信小成子,我当然是放心的。”蒋莲按下口中对水儿相信真情的嗤笑,柔柔道:“只是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见一见小成子,给姐姐把一把关,也算是为姐姐做一些事情。不然姐姐照顾了我这么多回,我却无法报答姐姐,当真是遗憾不已。”
水儿最见不得旁人含泪的模样,当下就对蒋莲点了点头:“好了好了,叫妹妹把一把关就是了——妹妹快回去照顾母亲吧。”
蒋莲乖巧点了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房间那边走去。等走出了水儿的实现范围内,蒋莲将捂着脸的袖子一放,面上俨然是神色如常。
一口气将两天的衣裳给交了出去、得到了见小成子的机会,蒋莲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明昭容讨厌吃虾肉,是单纯地不爱虾肉的味道,还是对虾肉过敏、又不想旁人知道自己这个弱点,才说出的借口呢?
蒋莲眯了眯眼,楚楚可怜的面上忽然就沉了下来:姐姐呀姐姐,若真的是你,那凭什么同样是穿越,你是高高在上的妃嫔主子,我却只能做一个浣衣局的罪奴呢?
这身份,应当换一换才对。
蒋莲一边走着自己新认的义母教给自己的仪态莲步,一边哼起了小曲:上回御膳房的一位小公公过来送御膳房全体宦官的换洗衣裳,可是见了她就走不动道了呢,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蒋莲虽是自有打算,但一举一动都由义母层层上报,汇报给了娴修媛。
“随着她去吧,横竖就是一个闲棋罢了。”娴修媛仍旧是看着账簿,懒懒道:“若她被明昭容发觉,那就是莽撞的蠢货,死不足惜。若是她是想讨好明昭容,那这样三心二意,直接除掉就行。”
“若是她意在对明昭容不利,那要是得了手,本宫自然喜闻乐见。”娴修媛挑了挑眉,轻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成子:虽然我戏份少,但我也是永熙宫的一员!在娘娘刚进宫不久就跟着伺候了,可是资历深厚!(骄傲脸)
第一百一十二章 ·
翌日, 茗夏轻悄悄地推开永熙宫正殿的窗扇,却不妨眼前突然出现梧桐吐着舌头的鬼脸。
“你这丫头,真真是惹人厌烦!”茗夏险些惊叫出声, 随即就咽下了喉中的惊呼, 戳了戳梧桐的额头:“也不怕惊扰到娘娘的好梦!”
梧桐“嘻嘻”一笑,隔着窗子抱住茗夏的胳膊轻声撒娇。
茗夏无奈地看着梧桐闹, 旋即想起一件事情:“说起来, 你昨日和娘娘汇报的时候,似乎说了是小成子带你去的浣衣局?”
梧桐脱口而出:“自然啦,毕竟小成子常常去浣衣局, 早就和那边的宫人们打成一片了。”
“小成子在浣衣局有熟人么?怎么总是往浣衣局那边跑?”茗夏眼神一凛:“如今娘娘有孕,咱们就更是要警惕!他这一天天往浣衣局跑, 若是被旁人发现, 借此嫁祸咱们永熙宫怎么办?”
“你且将小成子给带过来, 我好好地嘱咐它几句。”茗夏想起小成子时时不离身的香囊,心中有了几分想法, 但仍是在面子上为小成子留了颜面。
梧桐果然未曾往其他的方向想,只当是茗夏为着主子格外警惕,蹦跳着去唤小成子了。
小成子自认自己做事勤勤恳恳,一下子被永熙宫的一把手茗夏喊过去,心中就像鼓槌似的,慌得不行。
茗夏远远看见小成子走了过来,就从正殿内走到了廊下, 朝着小成子道:“腿脚倒是很勤快。”
“奴才见过茗夏姑姑。”小成子赶紧仰起浓眉大眼的脸, 颇为憨傻地问道:“姑姑可是要给奴才一些指教?”
茗夏只是一笑, 未曾先说旁的话,而是在小成子腰间绣着合欢花的荷包那儿用目光溜了一圈:“这个荷包当真是不错, 还绣着合欢花呢——只是不像宫里头绣房的出品。”
小成子明显哆嗦了一下,正要回话,就被茗夏抢了一步:“你也不用辩解什么,我来问你,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有些事情,一旦被旁人发觉,可就是死罪了。”
望着小成子颇为惊惧的模样,茗夏仍旧是温和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娘娘和我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为着你是永熙宫算得上名号的宫人,我才来提点提点你。”
小成子听到茗夏的话语,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奴才多谢娘娘和姑姑,以后行事必然万分小心,这个荷包奴才也会好生收起来的。”
“这倒是不用,你挂了那么久,也就我听梧桐说你总是去浣衣局,才有了几分发现罢了。”茗夏摇了摇头:“你的确要小心。昨个儿梧桐不是叫你带去看个人么,那人恐怕对娘娘不利。你若是往后再去浣衣局,小心别被那人套话。”
小成子心中一惊:身为水儿的相好,他自然是听到水儿经常提起蒋莲的。水儿说她是生得美貌、性子善良,只是时运不济,真是让人遗憾。故而小成子对蒋莲的印象还算不错。
如今听到茗夏一提,小成子就起了几分警惕之心:茗夏姑姑可不是那等爱搬弄口舌是非、诬陷别人的人,看见蒋莲的确是有几分不对劲。
想起自己下去还要去瞧一瞧水儿,小成子就赶紧应了下来:“姑姑放心,对于有关永熙宫的事情,奴才必定是咬紧牙关不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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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觉着小成子怎么样?”水儿面上含羞带怯,摸了摸袖中小成子带过来的珠花,笑眯眯地向蒋莲询问。
蒋莲想起小成子方才顾左右而言他、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打心底里就来气,但还是对着水儿勉强笑道:“不愧是姐姐的眼光,很是不错呢。”然而背过身子去却是暗暗啐了一口:好歹是永熙宫有名有姓的宦官呢,却混得像看门的似的,当真是没有什么出息!
罢罢罢,什么事情还是要自己来做才好。蒋莲绾了绾鬓角的碎发,随意找了个为生病母亲开小灶的借口,往那御膳房的方位走去了。总管嬷嬷接到了娴修媛的指令,不但没有阻止蒋莲,还帮蒋莲遮掩着。
“你是浣衣局的蒋莲姑娘?”那日去了浣衣局的御膳房小宦官一见蒋莲,整个人目光都亮了。
蒋莲面上一派娇羞地点了点头,抿了抿唇道:“我有个小忙,想请公公帮一帮忙”说着,蒋莲就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隐隐露出一一截精致的锁骨,随即转瞬即逝,只留下小宦官发直的眼睛。
蒋莲十分熟练地眨了眨眼,捏着嗓子轻声道:“若是公公能帮到我,那我以身相许都是愿意的。”
小宦官一时被美色迷晕了双眼,忙不迭地就点头应了下来。
当日晚膳,蒋乔就在自己桌子上瞧见了一盘白灼虾。
茗夏含着一缕笑容,朝着蒋乔低声道:“娘娘,奴婢特地叫人去看过了。原本今日定的晚膳中是没有这一道菜的,装盘的时候因为那道酸辣鸡丝不慎被一位小宦官打翻,才换了这一道白灼虾。”
“而那个小宦官,在下午可是见过蒋莲姑娘的。”虽说在人少僻静的地方,但凭着梧桐发展到无处不在的眼线,还是看到了这件事情。
“她的动作倒真是快,这么快就联络上御膳房的人了。但若是娴修媛来,估计会迟上几天才对。”蒋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传话出去,就说本宫见着这白灼虾生了好大的气,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茗夏笑着应下,转头就变了脸色,端起白灼虾出了殿门。
“娘娘还怀着身孕呢,早就吩咐过吃不得这些河鲜海货!更何况娘娘素日都不爱吃虾的,怎么就非得端这个白灼虾来?”茗夏颇为威严的质问声遥遥传进蒋乔的耳里。
蒋乔扫了眼桌上的晚膳,如方才自己所说的那样,板着脸叫人收拾了下去,只在心里打量着晚上再用一碗夜宵才好。
只是蒋乔不想,这碗夜宵居然是永宣帝亲自端过来的。
“前朝事务繁忙,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这里?”蒋乔是实打实地惊着了,看见全身明黄色的永宣帝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下就是要起身请安。
永宣帝上前两步将蒋乔按回了床上,隐约有疲惫之色的面上露出,笑容与关切来:“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听闻爱妃今日没用晚膳,朕就想着来看一看爱妃,顺便将晚膳给爱妃带过来——以后不论怎样生气,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能连饭都不吃。”
蒋乔点了点头,有些赫然道:“皇上说得对,是臣妾今日乱发了脾气,才会这样的。臣妾保证,从今往后都不会了。”说罢,蒋乔就露出一副“知错就改,不要批评”的半撒娇半可怜的表情来。
永宣帝不由失笑,对着蒋乔说道:“朕问过太医,孕中情绪反复无常是时常有的情况,爱妃无需自责。反倒是朕听到爱妃今日生气的原因,就知道是底下宫人们伺候不当,不是爱妃乱发脾气的缘故。”
说到这,永宣帝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冷芒:“御膳房的人当真是当差不小心——如此连主子们的喜好都不记得,朕怎么放心让她们来服侍?”
何长喜赶紧福身道:“皇上不要动怒,奴才这就将话传给御膳房总管,叫他好生调/教手底下的宫人们。”
“说起来,上回因为恭陈氏的事情,御膳房换了好一批人,一时不熟悉也是有的。”蒋乔面上挂着极为恬和温婉的笑,向永宣帝轻轻说道。
“朕倒是记得,当时是由娴修媛全权负责的。”永宣帝因着蒋乔的话,忽然想起此事,但也只提了这么一句,未曾说出下文。
蒋乔却是心知肚明:永宣帝必然是在心里头对娴修媛有那么一点不满了。
“皇上既然带了夜宵来,就快给臣妾瞧一瞧,别只让臣妾闻着香味发馋。”蒋乔的笑容愉悦不少,转而提了另一个话题。
“爱妃真是个小馋猫。”永宣帝也好似未曾提过娴修媛的名字,只挥手让何长喜将膳食盒子打开,露出里头的夜宵。
“朕想着晚上要吃好克化的食物,就吩咐御膳房做了爱妃喜欢吃的翡翠枣泥糕和赤豆小圆子来,做的都加了酸梅口味。”永宣帝对着蒋乔细细说来,甚至要亲自动龙爪给蒋乔喂食。
蒋乔也不拒绝,只全程用含情脉脉地目光瞧着永宣帝。等蒋乔吃饱喝足,才十分贴心地对抚上永宣帝透露疲色的眉间:“皇上如此关心爱护臣妾,臣妾是十分感动的。但皇上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如此长久疲惫下来,叫臣妾看得心疼。”
永宣帝眼中软了软,龙爪握住蒋乔伸出的素手:“爱妃放心,不会很长久,至多还有几个月罢了。”
“不妨告诉爱妃,蒋柯所提的意见战略都颇为不错。”许是看见蒋乔眼中的担忧,永宣帝特意挑了一些好话来宽慰蒋乔。
蒋乔就和永宣帝顺着话了一些家常,最后用一个刚绣完的荷包将永宣帝满意地送走。
“娘娘歇着吧,奴婢会着人好好看着蒋莲的。”茗夏一边说着,一边吹熄了正殿大半的烛火。
灯火昏暗,滋长了蒋乔的沉沉睡意,便顺着茗夏的话语歇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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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永熙宫颇远的浣衣局内,蒋莲却是看着天空高悬的一轮弯月,内心激动无比。
听到了永熙宫传来明昭容生气的消息,加之蒋莲找了机会,趁着那位明昭容在自己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瞧了一眼。
这一下,蒋莲可是几乎确定了:那一模一样的神态气质,找借口厌恶触碰虾肉——这位明昭容,必然是蒋乔穿来的无疑。
蒋莲忽地笑了起来:姐姐呀姐姐,你怕不是要再次栽在我的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二不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
四月末, 随着贞婕妤嫂嫂和侄子入京、得到格外优厚的待遇之后,前朝可谓士气大增,牢牢地在锦州前头拦住了叛军进京的路线, 只好逼得施大将军转而反方向攻城略池, 以求筑牢根基,好打持久战。而顺王处事手腕皆是不近人情, 叫锦州及其附近被攻下的州县百姓纷纷夜逃而去。僵持站一直持续到五月末。
五月末, 忠国公率军从锦州之后的曹州、耀州率兵赶来,从后头截断了施贵太妃母子及施大将军回封地的道路——除了蜿蜒崎岖的山路。加上一直拦在锦州之前的京城禁军,算是形成了两面围攻之势,
于是乎,原本还胜券在握的顺王母子面对这反转的局势都有些不可置信, 唯独施大将军仍是沉着无比:“不必害怕, 当年我单骑逐蛮夷的时候, 情况比现在还凶险呢!若到时候真是情况不妙,那咱们就从山路走, 那千重百嶂的山路,忠国公不可能全都派重兵看守的!”
说完这话,施大将军转眼看向顺王和施贵太妃:“顺王殿下,你且留在这里和微臣商议接下来的用兵事宜。而妹妹你,就且去看一看颖儿(顺王妃)吧,算算日子,颖儿也该要生产了。”说到这, 施大将军就想起了自己远在宫中的嫡长女——柔妃也快要生产了, 只希望柔妃诞下皇子, 让龙颜大悦,加上永宣帝对柔妃的疼爱, 总能让柔妃过得不那么艰难。
莹儿,等父亲助顺王登上皇位,必然好好将你接回府中好好养着。施大将军仍是不知柔妃当初执意进宫的原因和怀孕的真相,只是在自己范围内做着最好的打算。
施贵太妃听到施大将军提到假孕的顺王妃,面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就轻笑道:“哥哥且放心吧,颖儿一定会顺利生产,为顺王诞下一个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大晋未来的皇太子。”然而转身之间,施贵太妃就和顺王对了对视线,都看到了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硬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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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倒是很快,马上就要进六月了。”贞婕妤温柔含笑,望着蒋乔轻声责怪道:“你也真是的,怀着身孕还这样不忌嘴,想多用些冰块——虽然暑热渐渐恼人了,但你可是既不能热着也不能贪凉的。”
“横竖就一块冰,想来也该是没事的。”蒋乔眉眼间含着一点点的委屈:今年的天气属实热得有些快了,故而她今日叫御膳房将酸梅汤稍稍放凉了一些再送过来,岂料贞婕妤眼睛毒辣得很,一眼就看出这酸梅汤不如昨日的热乎冒气,随后就发现蒋乔贪凉的事情。
“说起来,昨个儿见到了常妹妹的侄子,真是可爱得很,难怪常妹妹闲暇时间都在给侄子做衣裳了。”蒋乔眼珠转了转,想着转移话题。
贞婕妤却没被带偏,朝着蒋乔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努努嘴:“那我可代替我侄子多谢蒋姐姐的夸奖——不过蒋姐姐你可别酸,我可是已经放下了我侄子的衣裳,转而专心给这两个孩子织呢。”
坐在一旁的薛意如也瞧着蒋乔的肚子:“幸好你都呆在自己宫里,你宫里附近也因为皇上的意思没有什么人往来。若是旁人瞧见了你的肚子,恐怕又是好一阵猜测与不安分呢。”
不错,半个月前孙太医就和蒋乔透了个底:肚子比月份一样的寻常孕妇大一些,不是这个孩子格外壮实,就是有了双生之胎。
蒋乔微微的吃惊之后就是欢喜,但只将消息告诉了贞婕妤、薛意如和永宣帝。永宣帝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转眼就悄悄地吩咐下去:若是没有特殊时期,巡逻时禁止别宫的宫人接近永熙宫,又叫何长喜去敲打了一番御膳房总管与殿中省总管。
所以自蒋乔有孕一来,可以说是平平安安度过了近六个月。
蒋乔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隐隐有担忧:“前朝战事恐怕不月就将有结果,到时候普天同庆,后宫必然又是重回热闹、花团锦簇了。”
贞婕妤和薛意如同时笑着摇了摇首:“此言差矣,我们看皇上可是对你腹中的孩子期待无比,你又有我们帮衬着,和当年孤立无援的德妃苏贵嫔是不一样的。”
提起从前有孕的妃嫔,蒋乔就忽然想起那一位“有孕”的柔妃:“算算日子,元旦那日柔妃说是有孕了两个月,到现在也总该是八个月了,可就是要生了。”既然是假孕,那柔妃必然是生不出孩子的,那永宣帝打算如何给柔妃安排一个结局呢?
蒋乔正在这边想着呢,就见小华子气喘吁吁地急跑了进来,对着蒋乔三人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娘娘和两位主子——外头柔仪殿和延庆宫出了事情,梧桐姐姐正在探听着消息,就叫奴才先跑回来告诉主子。”
闻言,蒋乔三人俱是一惊——柔妃正在柔仪殿里好生“养胎”呢,怎么会和延庆宫同时出了事情?
那边小华子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回娘娘和两位主子,奴才目前只知道是柔妃娘娘出了柔仪殿,直接向着皇上的建章宫走去了,不像路过了端妃娘娘的延庆宫,就如法炮制闯进了延庆宫。不久之后,延庆宫就闹了起来,林院正就带着好几个太医往延庆宫赶去了。在奴才赶回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从建章宫出发了。不过奴才只知道这些粗略的消息,详细信息还是要等梧桐姐姐。”
虽说是粗略的消息,但是蒋乔得知的已经比从前的详细消息还详细了。
蒋乔仔细想了想,对贞婕妤和薛意如说道:“既然外头出了事情,那咱们就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恐怕出去沾上了事情。”
贞婕妤和薛意如亦是点头道:“说的正是,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消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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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宫外,永宣帝金灿灿的龙辇被缓缓放下,何长喜对着紧闭的宫门喊道:“皇上来了,还不赶紧将宫门打开?”喊完,就扶了永宣帝下来:“皇上莫急,林院正都在里头坐镇呢,想来柔妃娘娘是不会有大碍的。”
永宣帝的面上是一派焦急,但眼中是深沉的冷漠与算计。
一开宫门,正站在侧殿门口、捏着手帕、焦急惊惧无比的端妃就看了过来,见到永宣帝立刻下意识地迎了上去:“皇上,臣妾和此事无关”
永宣帝停下脚步,脸上显露出一派厉色:“在你延庆宫的出的事情,你现在居然同朕说与你无关?”
端妃看着永宣帝冷厉的面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还是为自己申辩道:“皇上,臣妾身为延庆宫主位,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方才是柔妃自己硬闯进来的”
端妃说话间,永宣帝已经快步走到了安置柔妃的东侧殿,闻言就是脚步一顿,回首对着端妃说道:“硬闯进来?柔妃还怀着身孕,是为何缘故要硬闯你的延庆宫?”
“不必再申辩!若是皇嗣有了三长两短,连太后来都保不住你!”永宣帝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话,甩袖进了东侧殿。
端妃顿时呆立在原地,心生恐惧的同时只捂着脸感叹自己的倒霉:她虽然心里头视柔妃为对手,但是面上从不为难,甚至不少时候都在为柔妃打圆场——她可是真不晓得为何柔妃发了疯似的,硬要闯进她的延庆宫啊!
且不论端妃在外头如何惶恐转圈,内里永宣帝刚到东侧殿的门口,就闻见里头传来的血腥味。
柔妃身边的秋华和春华站在里头,见永宣帝过来,就行了一礼,手上还捧着柔妃有孕八个月的大肚子。
林院正的身影在里头忙碌着,由何长喜进去穿了一句话,林院正才赶紧出来:“微臣见过皇上。”
永宣帝颔了颔首,免了林院正的礼,随后带着点疑惑问道:“柔妃是假孕,如今用药晕过去了,怎么屋中的血腥味这么严重?”
林院正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对着永宣帝回道:“禀皇上,柔妃娘娘虽然是假流产,但却是真的大出血啊!如今还愈演愈烈的趋势,那血却根本止不住!这样下去,恐怕柔妃娘娘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永宣帝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只道:“朕知道了,你且下去尽量救治柔妃吧。”
林院正心中一动:是尽量,不是尽力。
虽然心中有所察觉,但林院正仍是挂着敬业的表情走进了内室,继续救治柔妃。
何长喜上前,对永宣帝说道:“皇上,太后那边恐怕要赶过来了——”
“太后近日精神不济,将太后拦在殿外,就说柔妃受惊过度,又被端妃推到,如今产下了一个死胎,自己仍处在大出血的当头,生死不明。”永宣帝不疾不徐地对何长喜作了吩咐。
室内的血腥味愈加扑鼻浓重,连点了熏香都遮盖不住。
永宣帝微微敛目,在心中计较道:若是可以,柔妃在这个时候逝去,那可是最好的。
至于这莫名的大出血等日后再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差点赶不上QAQ
第一百一十四章 ·
不多时, 许太后就赶了过来。
“不许哭哭啼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着晚上睡眠不足的缘故,许太后的眼底有着白.粉遮不住的青黑, 对着端妃的语气颇为不快。
端妃见到许太后来了, 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忍住眼中的泪水, 将柔妃挺着肚子强闯进来, 往自己身上扑过去的事情讲了一边。
“姑母,您要明鉴呐,她当时表情狰狞地扑上来, 说是我在皇上面前说施家的坏话”端妃声音中略有哽咽,望着许太后的眼神中有无助与慌乱, 也顾不得礼数, 直接叫了姑母二字。
“然后, 你就推了柔妃?”许太后对着端妃暗含的哀求无动于衷,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这件事情中的关键。
端妃面色一白, 刚刚绾好的头发有些许松散的迹象:“柔妃直接扑上来,要拽住臣妾的头发,臣妾为了自保,就作了反抗,轻轻推了一下柔妃”再之后,柔妃就跌倒在地,被春华和秋华嚷着“娘娘不好了”, 送往了东侧殿。
“这件事情是力气轻重可以影响的么?”许太后被端妃的话语气笑, 嗓音冷厉:“只要你推了柔妃, 不论力气大小,不论是何原因, 你都是直接残害皇嗣的人!”
“你现在只能期望,柔妃顺顺利利地诞下皇嗣,好叫皇帝的喜悦多于怒火。”许太后扬起眉毛,对手足无措的端妃怒道:“没用的东西,遇上这种事情连半点自救的主意都没有!真是枉费了哀家这些年对你的扶持!”
若是许太后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主持大局,安顿好柔妃,再在永宣帝到来之前脱簪待罪,稍微平息一些永宣帝的怒火。
因为事关永宣帝最在意的皇嗣,一时半刻之中,永宣帝必然会恼怒,不会轻易谅解造成柔妃如今情况的直接人。
随后再趁着永宣帝进去看望柔妃的时候,吩咐人多搜集一些柔妃突发举动的原因和平日里做的恶事,为不久之后自己翻盘做准备。
加上柔妃的母家如今正在谋反,翻盘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许太后看着端妃这浑然不开窍,只一味寻求自己帮助的模样,只在心中扼腕许家要失去一个高位妃子的位置,并不打算出手救下端妃。
陈嬷嬷看着端妃呆立惶恐的模样,十分不忍,忍不住在许太后耳边轻声说道:“太后娘娘,不过柔妃这一胎的确蹊跷。原本您不是和皇上商议好了,叫柔妃服用药物,造成有孕的假象的么?可偏偏过了几个月,太医院就和您说柔妃当时是真有了身孕”莫不是皇上故意诓您的吧?
陈嬷嬷猜的不错,当时是永宣帝特意做了吩咐,叫在和许太后商议施家之事时过来回话,好叫许太后不大留意这个消息,也没有心力去分辨柔妃究竟有无身孕,为今日之事打好障眼法。
许太后微微一顿,随即对陈嬷嬷小声嗤笑道:“不论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只闻着这浓重的血腥味,就知道端妃必然是过不了这一遭了。”
或许是永宣帝、或许是娴修媛这样对着许家虎视眈眈的妃嫔,又或是和端妃有仇的文妃——但即便知道又如何?一顶“谋害皇嗣”的大帽子在端妃的头上扣下,端妃怎么着也得脱一层皮。
且看着前朝战事紧急,许太后先在心里将永宣帝的嫌疑划去了一半。
正想着,何长喜就从东侧殿小跑着走了出来,将永宣帝吩咐的话语给许太后转述了一遍,转述到“产下死胎”的时候,东侧殿的正门打了开来,柔妃的贴身宫女秋华一脸悲痛,带着几个三品的宫女走了出来,合力提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白布的边缘渐渐染上了几分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重了几分。
“要去护城河?”许太后看着面前给自己行礼的几个宫女,打断了何长喜,挑眉问了这一句。
宫里规矩,早夭的孩子要放到篮子里头,让其随着护城河流出皇宫。
秋华点了点头,回道:“回太后娘娘,正是。”
“去吧。”许太后更疲惫了几分,转头对何长喜问道:“你接着说,柔妃如今如何了?”
何长喜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后娘娘,目前柔妃有血崩之势,连林院正都还没有止住柔妃娘娘的血。”言下之意,就是柔妃这一条命,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
端妃原还抱有着皇嗣平安诞生、永宣帝未曾生气的期望,如今一听何长喜的话,当下就失去了重心,一时瘫坐在地上。
“皇上还说,恐怕一时处理不了前朝的事情,还请太后娘娘帮着看看有无要紧的折子。”何长喜将永宣帝吩咐的最后一句话缓缓道来。
许太后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点头应下后又看了被贴身宫女哆哆嗦嗦扶起来的端妃,心中叹了一句“不中用的蠢货”,就让陈嬷嬷扶着走了。原本还为端妃说了好话的陈嬷嬷看着端妃的模样,也觉得是烂泥扶不上墙,欲言又止了几回,就扶着许太后走了。
端妃听见柔妃不妙,又见许太后丢下了自己,心中自然是怕极了,却又不敢离开,只好狼狈地站在门口等着最后的结果。然而忆及柔妃方才口中的胡言乱语,端妃心中有些发狠:横竖自己是逃不过皇上的责罚了,那就叫柔妃干脆永远闭上嘴吧,免得说出一些胡话来。
屋中,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永宣帝只觉得血腥气不减反增,连开了窗子也散不去分毫的气味。
见林院正出来,永宣帝用一副早知道答案的样子问道:“柔妃如何?”
“回皇上,微臣无能,柔妃娘娘的血仍是止不住,如今已经不必用药了。”林院正叹息了一声,回道:“方才柔妃娘娘已经醒来,希望见一见皇上。”
永宣帝闻言,沉吟了片刻,随后就迎着满室的血腥气走了进去。
柔妃的面色极为惨白,往日里柔媚动人的面上只剩下汗水涔涔与无尽的疲乏。
见永宣帝到来,屋中众人自然是悉数行礼退下。
“你要见朕,是为什么事情?”永宣帝用手叩了叩木制屏风,发出冷硬清脆的响声。
听见了声响,柔妃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哑声道:“王爷他——”
永宣帝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眼中划过了讥嘲的目光:“你且放心,你的王爷还活得好好的呢——不过,顶多再过上一两个月,爱妃就能在地底下看见他了,也算是有情人终在地府相遇?”
柔妃猛地瞪大了眼睛,没有往日里的半分风情,反而像女鬼似的:“你、你早就知道了?”却是显山不露水,格外宠爱自己?
身上剧烈的疼痛,叫柔妃几个月来昏沉的脑子获得了难得的清醒,再回想起自己从前的过的几个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异状与有孕为假的事情呢?此刻望着永宣帝含笑的清俊面庞,满心满眼只剩下恨意。
“爱妃对顺王一片情深,朕怎么能不知道呢?”永宣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你算计施家,你算计王爷!”柔妃死死地盯着永宣帝,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当初这个王位本该是王爷的!王爷才是大晋朝的真龙天子,你算什么?”
“爱妃倒是为着顺王谋反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不去想一想,若是顺王真的在乎你,怎么舍得你入宫?”事到如今,永宣帝仍是用往常宠溺的口吻说着“爱妃”二字:“又怎么会不顾爱妃一人在后宫之中,直接起兵谋逆?”
“那是因为你让我假孕,致使王爷与我离心!”柔妃的眼中溢满了恨意,对永宣帝咬牙道。
看着柔妃执迷不悟、自欺欺人的模样,永宣帝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嘲笑:“爱妃如今这模样,再说出这样的话,看着真是叫人可怜。”
柔妃猛地支起身子,想要反驳永宣帝,却是力气不够,又狠狠砸回了枕头上:“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早早杀了你,来找端妃做什么?”
永宣帝挑了挑眉,并不打算告诉柔妃:是因为掉包的春华秋华不断的暗示,才让柔妃出来之后,只想着利用自己的身孕栽到端妃身上,而非去建章宫行刺。
自然了,柔妃也进不来建章宫。
方才那一撑一砸,算是用尽了柔妃最后的力气,只能在床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喘息,身子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只开口中说道:“冷、冷”
永宣帝仍旧是站在屏风那边,未曾有上前半分的打算:“爱妃不用怕冷,再过一会儿,爱妃就不会感觉到冷了。不过爱妃虽然身子冷,但是头脑可别太热了——顺王,必然是会兵败的。而施家助顺王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柔妃极为轻微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你这是弑兄弑功臣,是暴君!”
“朕心仁慈宽和,所以朕准备生擒顺王、施大将军和施贵太妃。”永宣帝冷眼望着柔妃,恍若未闻柔妃口中的话语:“到时候,施大将军和施家众人流放极边,施贵太妃剥夺贵太妃名位,去先帝陵墓前守着。”
“至于顺王,朕会废去他的王爷名位,将他和顺王妃幽禁在京城的顺王府之中,等去世之后,朕会将他们以皇子的礼仪,埋葬在皇陵之中。”永宣帝平静地看着柔妃瞪大了双眼、呼吸渐弱的模样,不急不慢地说道:“而你,身为真的爱妃,难产生下死胎,不幸血崩去世。朕心甚痛,准备追封你为贤妃,安葬在朕的妃陵——与顺王所在的皇陵相距千里。”
“你和顺王,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在史书上都不会有任何相近的关系。”永宣帝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后世人只会知道,顺王虽然是大逆不道——但与顺王妃十分恩爱。”
在永宣帝冷漠的话语之中,柔妃的呼吸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凝聚不起来。
等到柔妃彻底没了气息,永宣帝只唤来何长喜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回到了建章宫照常处理事情。
莫约一个时辰之后,一道圣旨就传遍了六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柔妃施氏,佐助宫务,侍奉天颜多年,彰闻贤德。忽而薨逝,朕心甚痛,特追封为从一品贤妃,埋葬于妃陵,加谥曰‘柔贤’。”
———乆丗洸—————
圣旨传到永宁宫的时候,蒋乔正在和薛意如与贞婕妤开启下午茶的模式。
“我还记得柔妃当年在我们第一次请安时走进来的样子。”贞婕妤最是心肠软的,当下就叹了一口气:“那副样子,真可以算得上是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了,如今却是这样就逝去了,当真是红颜早逝。”
“柔妃被追封为贤妃呢,正是施贵太妃当年的名位。”薛意如垂下了眼帘:“可见皇上虽然说是心痛柔妃逝去,但还是因为施家而迁怒于柔妃了。”
知晓柔妃假孕并且痴恋顺王的蒋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论如何,柔妃也算是哀荣俱全了。当下最值得关注的事情,是端妃最后的结局了。”
永宣帝极有可能只对端妃作处罚,再等谋逆结束之后,借此问罪许家。
“端妃也算是入宫多年了,是宫中第二资历的老人。”贞婕妤分析道:“再加上此次是柔妃强闯延庆宫才导致的,皇上应当不会以谋害皇嗣的罪名来处置端妃吧?”
薛意如摇了摇头:“这可是说不准的。”
蒋乔也道:“皇上的心思,咱们也是拿不准的,只管好自己的宫里头就是了。”
贞婕妤与薛意如二人点了点头,就转而提起了有关浣衣局的事情。
“听说总管嬷嬷在叫一位叫蒋莲的姑娘礼仪呢。”薛意如笑道:“我也去慕名看了看那个蒋莲,难怪你派人去看着,看着就是和怜贵嫔一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人家可是被娴修媛看上的未来娘娘。”蒋乔酣畅淋漓地用完了一碗酸梅汤,勾唇道:“娴修媛想给我一个‘惊喜’,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着,以防‘惊喜’没有了。”
薛意如和贞婕妤齐齐说道;“你如今有孕,正是要人服侍的时候,你且别派人去看着了,我们两个派人代替就是了。”
蒋乔略微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将此事全推脱出去,还是留下了两个人。
等谋逆平定,蒋莲可就要盛装登场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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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我写得不明白,简略总结一下柔妃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假孕,皇帝和许太后的计谋,但后头永宣帝叫太后以为柔妃真的有孕了,全了今日被端妃推倒、产下死胎的事情
大概就这样,嗯。
么么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
有关柔妃的追封圣旨已下, 但永宣帝却没立即处置端妃,只是宣布将端妃在延禧宫圈禁起来,亲近的宫人们都押到慎刑司关押。
禧贵仪抓住了机会, 在两日后带着糕点前往建章宫安慰永宣帝, 却被永宣帝斥责,当下就贬了禧贵仪为一级, 贬作了禧嫔。
“看来纵然是福星下凡, 也挡不住天子威怒。”蒋乔将新切好的雪梨放进嘴里,含笑评价了此事。若是旁人,蒋乔绝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评价。但想起禧贵仪, 哦不,想起禧嫔利用蒋柯的治水功劳,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模样, 蒋乔心里头就不大痛快。
“自从顺王谋反那一日起, 皇上就忙于前朝的事务,很少踏足于后宫了。”茗夏站在蒋乔的一旁, 面上亦是含笑:“若是进后宫,大多数翻的是沈才人的牌子,剩下就是贞婕妤和王良媛了。若是白日里,皇上不是来看望娘娘和其他几位抚育皇嗣的主子,就是去娴修媛宫里看看账目,已经许久未去禧贵仪那里了。”
锦瑟笑吟吟地接口道:“禧贵仪今日早上见到了复宠的沈才人,两人拌了几句嘴, 才叫禧贵仪心中不甘心的吧?”
闻言, 蒋乔眼中有了略微的诧异:“自从复宠以来, 沈才人却是性子变了不少。”虽然走的仍然是冷艳才女的路子,但为人处事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屑一顾, 变得敢争敢抢起来。
“经过了那样一个大跟头,又见识了皇上的薄情,好容易才复了宠,沈才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往上走了。”茗夏轻声说道:“因着娘娘的提醒,沈才人进来在宫务方面不做声地给娴修媛使了好几次绊子呢。”
“娴修媛估计能知道是沈才人做的事情,但基本不会去管的。”蒋乔眯了眯眼睛,说道:“一来呢,沈才人此举对娴修媛来说,就像是被小猫隔着衣服挠了一下,不但不疼,还能抓到对方的把柄。二来,越是有人胡闹,越能显现出娴修媛的贤德沉稳,叫皇上器重呢。”
茗夏笑着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蒋莲:“蒋莲从五月起,就转去了歌舞坊。奴婢着意打听了一下,说是天资过人,又有功底、肯勤学苦练,已经可以做领舞了呢。”
“平定逆贼,皇上龙颜大悦,必然会举办宴会来庆贺。”蒋乔挑眉道:“到时候美人献舞,凭着蒋莲的容貌和身段,皇上是定然会心动的。”
“不过,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用下作手段争宠的妃嫔了。”蒋乔弯了弯眉,目光幽幽望着室内燃了驱虫清香的香炉。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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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高悬于夜空,延庆宫看门的侍卫们却是有些昏昏欲睡。
忽地,从延庆宫里面传出了几分响动,叫侍卫们一惊。然而小心翼翼地进门察看之后,却发现并无可疑人物。
“嗐,听说这端妃娘娘养了一只猫儿,估计是猫儿夜里不安分,到处乱跑弄出来的响动吧?”一个侍卫打着哈欠说道:“说起来,要不是这端妃娘娘害死了柔妃娘娘,咱们还不用平白无故值夜班呢!”
另一个侍卫拍了拍打哈欠的,严肃道:“正在值班呢,有点正形,主子娘娘也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么?而且议论也议论错了——养猫的分明是柔妃娘娘,端妃娘娘哪里养猫了呢?”
二人这样说着,就悄然合上了延庆宫的大门,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站岗了。
然而月光从窗子撒进了延庆宫的正殿,照亮了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双绣花软鞋。云锦作底,绣的是端妃最喜欢的牡丹花花纹。
而另一边,有一盏被打翻的灯台。所幸蜡烛早已经熄灭,并不会引起火灾。
有位宫装女子在距离绣花鞋不远处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
虽然看不大真切,但宫装女子能隐约看到另一片阴影中发生的一切——端妃在绵软地毯上不断挣扎蹬踢、却发不出半点声响的双脚、牢牢抓住颈脖间白绫的双手、只能发出“嗬嗬”声音的喉咙以及因为窒息感,而突起的眼球。
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又或许过了许久,端妃的双手悄然垂下,所有的轻微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停止,只留下满室死一样的寂静。
端妃的身子被冷冷地抛掷到地上,被人探了鼻息。
“娘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勒死端妃的那人喘着气,小声地朝着宫装女子汇报。
宫装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才回首紧紧地盯住端妃的尸首。
端妃已死,但双眼仍是死死地盯着前面,在清冷的月光下看来,是格外地瘆人。但宫装女子却不觉得发怵,反而勾起了唇角——那是一抹复了仇的、极为快意的微笑。
“终于让我找到杀你的机会了——你早该死了,在几年前就该死了!”宫装女子一边呢喃着,一边摩挲着袖中一片极为柔软的布料,若是拿出来一看,会发现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孩子肚兜。
宫装女子呢喃了片刻,随后轻声道:“将这里留下的痕迹都收拾干净,然后将端妃都挂上去。”
对面那人道:“娘娘放心吧,奴才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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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乔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醒来就感觉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表现在茗夏和锦瑟在私底下挤眉弄眼、并且处处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太医叮嘱过,服用完安胎药千万要平心静气,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故而蒋乔静静地看了面前的安胎药片刻,对着锦瑟和茗夏认真道:“在本宫喝安胎药之前,有什么事情就早些说,不然等本宫喝了安胎药再说,可是不大好的。”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娘娘如今的观察力愈发细致了。”
蒋乔不免失笑,望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位宫女:“我看你们倒是奉承惯了,如今只会对着我说好话——可不是我观察仔细,就你们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谁不能发现你们有事情瞒着?”
锦瑟先哼了一声:“都是茗夏姐姐端不住,总是来看我。”
茗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出了一件事情,还算是大事情,但是和咱们永熙宫无关,只是有点吓人,生怕惊着娘娘和皇嗣。”
“总不能有当年忽然来说怜贵嫔溺毙的吓人吧?”蒋乔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
茗夏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倒是真和主子说得差不多——今早延庆宫来报,说是端妃殁了。”
“殁了?怎么殁了?”蒋乔却是一惊,但还不至于动了胎气,只是照常询问。
“回娘娘,说是端妃悬梁自尽,还留下了一份陈罪书,上头写着种种罪行,包括此次柔妃之事、诚妃之事、以及许久之前的、文妃娘娘小产的事情。”这回是锦瑟接了口:“现在宫里头都说,是因为端妃娘娘为着柔妃之事惶惶不安,夜间难安,这才在精神恍惚、心怀愧疚的情况之下,写了陈罪书、悬梁自尽的。”
蒋乔原以为端妃是被人害死,但听了锦瑟的描述,心中却是千百个不信——那份陈罪书上写的事情,估计的确是端妃所做过的恶事。但端妃稳坐妃位、执掌宫权这么多年,怎么会因为尚未处罚的柔妃之事寝夜难安,愧疚自尽?
这其中一定有旁人做手脚。
蒋乔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娴修媛,但又在心中即刻否定——端妃刚刚“病愈”不久,且不得永宣帝怜爱,故而后宫权柄仍是掌握在娴修媛手中,未曾动摇。而只看永宣帝的态度,就明白永宣的的打算——等前朝战事平息,再好好清算端妃的罪名。许太后也是对端妃不闻不问,可见已经放弃了端妃。
在这样端妃无法翻盘的局面,娴修媛没必要再去动手杀了端妃。
那惟有那陈罪书上,被端妃害过、且在后宫中有着不小势力的妃嫔。
这样想着,蒋乔的脑中就闪过了文妃病怏怏的身影。
“皇上有没有下什么圣旨?”蒋乔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茗夏摇了摇头:“回娘娘,皇上没有下圣旨,只给了口谕——端妃以正三品贵嫔的礼仪下葬。而太后娘娘那边,则对此没有半分的反应。”
如此一看,后宫中连续失去两个妃位,一个是哀荣风光,一个却是反不如生前了。
蒋乔在心中默默说道:永宣帝的意思,就是不再调查,直接将陈罪书上的内容给算到端妃头上了,所以才不追封,反而贬斥,但还是保留了端妃的主位。
然而蒋乔转念一想:端妃素来不喜欢柔妃和怜贵嫔,永宣帝这口谕一下,端妃无追封无谥号,在陵寝里头,可是被这两位压在底下的。
再提起柔妃的那个追封贤妃,蒋乔就不由叹了一口气:若是论杀人诛心,还是永宣帝在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
一下子连失两个妃位娘娘, 殿中省和礼部整个六月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来天气渐热,不好晚些下葬,免得弄出些不好闻的气味;二来前朝战事如火如荼, 后宫安稳就显得格外重要, 两位的葬礼就一切从简了。
虽说和柔妃、端妃不熟,但为着面上的礼仪规矩, 兼之娴修媛派了宫人过来提醒, 蒋乔还是吩咐了永熙宫上下,近几个月不可随意嬉笑、不可用颜色鲜艳的衣裳,连自己都换上了颜色较为素淡的衣裳。
时至七月, 蝉鸣不绝于耳。
永宣帝过来看望蒋乔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对蒋乔道:“她们虽然逝去, 但并非是像皇后太后那样的国丧, 爱妃倒不必如此在意。”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只是娴修媛派人来吩咐此事,臣妾也不好面上推却就是了。”蒋乔眉眼弯弯, 朝着永宣帝一笑。
永宣帝却是暗自皱了皱眉头:娴修媛握着后宫权柄,处事虽好,却越来越像上位者了,对着位份更高一点的蒋乔,居然是吩咐事情。
他愿意将权力交给得用的娴修媛,却不愿意娴修媛僭越了自己的身份,利用权柄之位以下犯上。
不动声色地给永宣帝上完眼药, 蒋乔就拉了拉自己身上这件冰蓝色纱裙的裙摆, 朝着永宣帝莞尔说道:“而且现在快到夏日了, 穿红着绿的,总不如素净的颜色看得清爽——皇上瞧着这冰蓝色, 有没有觉得心里头凉爽平静了一些。”
“爱妃心细,连这样细小的地方都顾念着朕。”永宣帝舒展了眉头,上前帮蒋乔扶着腰往屋里面走:“爱妃当心些。”
在软榻上坐稳了之后,蒋乔微微一笑,对永宣帝恭贺道:“听闻皇上的禁军已经拿下了锦州,逼得施贵太妃母子连夜走山路奔逃回封地呢。”
不错,在端、柔二妃的丧仪进入尾声的时候,忠国公、安国公和禁军终于打破了几个月的僵局,抓住了逆军的一个破绽,直接攻下了锦州,叫施贵太妃母子连夜从山路溃败而逃。过后几天,又将锦州附近州县的叛军给清理干净了。
而且在这几次战役之中,薛意如的哥哥表现格外突出,应当会被好好地封赏。
“但是臣妾好像没有听闻施大将军的下落,也是一块儿跑了么?”蒋乔面露疑惑,问起了身为叛军首领的施大将军。
永宣帝轻轻一哂:“施大将军么被顺王妃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随即永宣帝一顿,又补充道:“顺王妃已被活捉押回了京城,听说顺王母子抛下她跑了之后,就像疯了似地说了许多话。听她说的话,是顺王吩咐她去杀了施大将军。”
施大将军纵然武功高超,面对自己的亲女儿又怎会设防?
蒋乔闻言,面色就是颇为迷惑:算起来这一家子,嫡姐妹两个都迷恋顺王,一个为顺王入宫,一个又为顺王弑父,当真是
“若是顺王和施贵太妃跑回了封地,估计又会负隅顽抗一阵子了。”蒋乔腹诽完施家这复杂的情感关系,又烦扰起来。
永宣帝低低笑出声来,给蒋乔解释道:“山路难走崎岖,他们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山路的几率本来就很小的。而且就算走了出来,封地那边已经被朕派兵给拿回来了,他们纵然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更何况,人心难测,顺王和施贵太妃虽然带的是心腹,但他们也是想活下去的——将顺王和施贵太妃捉拿住,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永宣帝啧啧说道。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蒋乔和永宣帝相处起来是愈发的驾轻就熟,知晓永宣帝这般详细的解释下来,要来个捧场的夸奖叫永宣帝更加高兴才好。
于是乎,蒋乔仰起娇面,一双眼儿亮晶晶地望向永宣帝,带着深情与爱慕:“皇上当真是深谋远虑、英明无比,是臣妾万万比不上的。”
永宣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神情中有了一点小骄傲的感觉,点头道:“爱妃说得不错——不过爱妃也是聪慧无比的。”
“臣妾不聪慧,只是愿意相信皇上。”蒋乔笑意吟吟,握住了永宣帝的双手:“皇上永远会历尽千帆、不坠青云的。”
永宣帝被好话包围着,当下就露出了感动的神色:“爱妃这般对朕,朕自然不会辜负爱妃的心意。”
蒋乔微微敛目,露出含羞的笑颜。
看着两位主子说完了一会子话,茗夏就适时地递上了果盘与茶水,让蒋乔和永宣帝润润嗓子。
永宣帝特意瞧了瞧蒋乔的杯子,见里头是参茶,才放心说道:“果然茗夏伺候得就是仔细,不过这果盘与蜜饯也不必照顾朕的口味,只按你喜欢的来就是了。”
蒋乔歪头一笑:“臣妾怎么能不顾着皇上呢——若是不顾着,只怕皇上用了一口蜜饯,就要把眉毛给酸掉了。”
“爱妃这样最是可爱。”永宣帝也跟着笑起来,却忽然转了一个话题:“前几日因为前朝获胜,太后又召集了你们请安,爱妃瞧着太后气色怎样?”
“臣妾瞧着,太后娘娘面色如常,只是精神头不如从前的好。”蒋乔一时没明白永宣帝脑回路,只乖乖回答了永宣帝的问题。
其实说来也奇怪,自从施贵太妃母子正式谋反以来,许太后就逐渐变得疲惫虚弱,虽然面上因为妆容看着和往常无异,但是精神气势上却是一下子垮掉了。
原先蒋乔还以为是前朝后宫两头抓导致的,现在永宣帝一问,蒋乔就意识到事情不大寻常。
但蒋乔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疑惑,面色轻松地捻了一颗蜜饯梅子放进嘴里。
永宣帝状似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说起晚上的庆功宴会:“今晚的宴会有大臣妃子,人多得很,若是你身子不大舒服,和朕说一声,回去歇息就行了。”
想到晚上的宴会,蒋乔的眉眼愈发弯了弯,熟稔地将头轻轻靠在永宣帝怀里:“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
至晚,永宣帝在紫宸殿大宴群臣妃嫔,端的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片繁华热闹的场景。
唯独许太后是笑着的,但总给人一种恹恹无力的感觉。
为着蒋乔的身孕,整个大殿内都没用熏香等物,反而用了清雅的花香点缀,算是中和了一点靡靡的气氛。
坐到了昭容的位置,加上德妃离京、端柔逝去,蒋乔已然坐在了妃嫔第二位的位置之上,一眼望下去,是众览群妃无疑。
永宣帝在一开始,就褒奖了所有平定叛乱中有功的官员,其中就有蒋乔的哥哥蒋柯,和薛意如的哥哥。
薛意如的哥哥灭敌有功,被封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负责管理京城禁军的一部分。
蒋柯则是献计有功,加上先前的洪县治水之功,被调回京城,封为正四品的中书舍人。
蒋乔听到这个旨意却是颇为惊喜:中书舍人,看着只是个正四品的官职,名位不高,却是做的出入建章宫、为永宣帝起草诏书的活儿。
一言以蔽之,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只有永宣帝的心腹才能做。
“恭喜明昭容的哥哥了,能得到这样的晋封。”娴修媛忽然开口对蒋乔搭了话,面上是万年不变的娴淑笑容。
蒋乔垂下了眼帘,只装作不懂的模样说道:“多谢娴修媛了,但和安国公及世子比起来,哥哥还算不得什么。”
娴修媛挑了挑眉,在蒋乔面上细细看了一遍,发觉当真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只有似懂非懂的样子,就在心中嗤笑道:居然连中书舍人代表着什么都不懂,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但等蒋乔平安诞下皇嗣,必然又是一番进位,再加上做了永宣帝心腹的哥哥
娴修媛的心中微微一沉,不再和蒋乔搭话,转而看了看神色虚弱的许太后,对着白穗细细吩咐了几句话。
娴修媛不说话了,蒋乔也乐得自在,转而逗起文妃身边的二皇子玩,心里头却是明白:娴修媛的那几句吩咐,十有八九是和蒋莲有关的。
二皇子一开始到文妃身边的时候,很是哭闹了一番,如今受了文妃几个月细心的照料,也是和文妃亲近了起来。或许是得益于文妃与恭妃的育儿宗旨不一样,二皇子此刻看上去活泼欢乐了许多,也知晓了一些礼数,不像从前总是在熊孩子那条线的内外反复蹦跶。
就连永宣帝也一脸欣慰地朝文妃说道:“朕将瑜儿交给你,可见是没托付错人。”随即又朝着蒋乔关切道:“爱妃可有感到不适?可是要回宫歇息?”
蒋乔含笑摇了摇头:“臣妾未曾感到不适,不必回宫歇息。况且如今到了宴会尾声,是压轴表演的时候,臣妾很是打算一饱眼福的。”
正说着,一道几位清脆的乐声入耳,接着有密集的鼓点声响起,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向着正殿中央的舞台看去。
之前舞台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姿纤纤的美人,以薄纱蒙面,只露出脆弱清丽的眉眼。美人身着一袭纱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瘦的腰肢,又因着纱裙是红色,更衬得肤白如雪,叫人挪不开眼睛了。
周围有被惊艳到的小声赞叹,蒋乔却是在心底冷笑一声。
蒋莲眉眼间闪过一抹志在必得,转身开始起舞。手腕上系着的轻纱随着蒋莲的动作,在空中挥舞出极为优美的弧线,将蒋莲如水的腰肢、勾人的眼神和柔顺的乌发都变得朦胧暧.昧起来,真是十足十的勾人心魄。
一舞完毕,蒋乔看向永宣帝,就见对方一脸欣赏地拍了拍手:“舞姿柔美,甚佳。何长喜,赏赐这名舞姬百两银子。”
娴修媛温柔含笑,对着永宣帝说道:“这名舞姬的确担得起皇上的赞美。看完这一舞,臣妾虽是女子,却也想一睹芳容,不知皇上可否圆了臣妾这个念想?”
此话正中永宣帝的心里,永宣帝就接口说道:“自然——你且将面纱摘下来,给娴修媛看看吧。”
蒋莲抬起雪白的纤手,将面纱柔柔摘下,清丽可人的面上露出一个极为柔婉的笑容:“奴婢多谢皇上赏赐、多谢娴修媛厚爱。”
底下的男子们看着蒋莲,几乎都是啧啧赞叹,眼中亦有垂涎之色。
女子们看着,都是面有不屑之色,妃嫔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警铃。
沈才人清清冷冷地哼了一声:“妖妖媚媚的,不成体统。”
这话一出,连素来与沈才人不合的禧嫔都点了点头。
娴修媛面色不改,指着蒋莲笑道:“没想到这舞姬不但跳舞跳得美,人也长得美——恕臣妾直言,这样的美人,天底下只有皇上才能拥有呢。”
永宣帝果然意动,对着蒋莲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叫莲姬。”蒋莲妖娆着身姿,向永宣帝行了一礼,眉眼间尽是独特的怜媚之感。
许太后精神再不济,此刻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娴修媛,再偏头对永宣帝轻声说道:“皇帝,后宫妃嫔要讲究出身,不能像先帝一样,什么都不大顾忌。”
许太后此话一出,蒋乔就知道情况不大妙:虽然今日大宴群臣,但永宣帝实际准备着的,是随后的秋后算账——根据蒋柯的书信中隐晦的内容,其中是有不少许家人的。
施家谋逆失败,标志着施家退出了大晋的政治舞台,也意味着其他新贵的崛起,以及许家势力的衰减。
永宣帝已经在前朝剪除了钳制自己多年的施家,如今怕是迫不及待地要铲除许家了。
许太后此话一出,永宣帝自然不高兴,甚至更加做了相反的决定。
果不其然,永宣帝笑着低声回答了许太后;“太后且放心,朕自然是有分寸的。先帝那般荒唐,也是朕学不来的。”
许太后眉眼间一动,但碍于精力不够,只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见许太后不再阻拦,永宣帝就准备开口先将蒋莲给封了位份,制了牌子,再行翻牌子——这才是纳宫女为妃的正常程序。
然而蒋乔怎么肯叫蒋莲这般轻易得了妃嫔的位置?
“既然皇上这般钟爱莲姬,倒是不如择了今夜,纳入后宫的好。”蒋乔施施然开了口,截断了永宣帝口中的封赏之语,然后转向了娴修媛:“这恐怕是娴修媛想要说的话。”
娴修媛略略诧异了一瞬,但只当蒋乔是想顺水推舟,给未来的新宠卖一个好,于是就含笑点了点头。
蒋莲闻言,朝着蒋乔望去,却只看到那位明昭容因为怀孕有些臃肿的身材和远到模糊眼熟侧脸。
想起自己前几个月的试探,蒋莲就在心中冷笑:她可不信蒋乔没有认出自己,还在这儿装贤良呢。
永宣帝一眼看出蒋乔这话里头的醋劲儿(自己感觉出来的),不免失笑,先派何长喜将蒋莲送到建章宫里头准备侍寝,没再提起晋封的事情。
等宴会散场,永宣帝照旧是先送了蒋乔回去,只留下一众妃嫔羡慕的眼神——嫉妒和恨都留给今晚突然冒出来的蒋莲身上了。
蒋乔倒不意外永宣帝有了美人等待,还对自己颇为关切:不论是什么事情,最重要的仍然是皇嗣。
“那位莲姬还在建章宫等着皇上呢,皇上可别让美人等急了。”蒋乔抓住这片刻的机会,故意对永宣帝使了醋劲儿。
永宣帝很是受用,拍了拍蒋乔的手道:“不过是一个舞姬,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比不过爱妃的,更遑论越过爱妃了——倒是爱妃,平常不吃醋,今日却是吃起醋来了。”
蒋乔有些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说道:“不过那位莲姬却是有些叫人眼熟。”
“哦?难道爱妃从前路过歌舞坊的时候见过她?”永宣帝随口问道。
“并不是,只是觉得那位莲姬眉眼间和臣妾的大伯与堂姐有几分相似。”蒋乔眉眼间闪过几分疑惑:“或许是离得太远,臣妾看岔了吧?”
正说着,就到了永熙宫。
蒋乔适时收了话头,对永宣帝笑道:“皇上送到这儿就行了,不必下来了。”
永宣帝握了握蒋乔的手,又嘱咐了一句“早些歇息”,就坐在龙辇上离开了。
等远离了永熙宫,永宣帝对着何长喜淡淡道:“叫人去查一下那位莲姬的来头。”
他可以纳宫女,可以纳舞姬,却独独不能纳罪臣之女。
何长喜领了命令,转身吩咐了最为沉稳的小寿子。
龙辇快又稳当地接近了建章宫,永宣帝下了龙辇,一步一步地朝着建章宫正殿走去。
愈是靠近正殿,愈是能闻到空气中馥郁的香气。
不是永宣帝常用的龙涎香。
何长喜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朝着永宣帝说道:“皇上,这守门的侍卫有一点不对劲!”虽然侍卫们都恪尽职守地挺直身子站桩,但是面上却是有几分异样的潮红,呼吸声也比往日粗重一点。
小寿子还没回来,永宣帝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感到自己身子开始发热。
“何长喜,将里头的熏香给朕灭了!”永宣帝忽地眼神一厉,对何长喜厉声说道:“再将那个女人给朕捉拿起来!”
何长喜一个激灵,瞬间就待人冲了进去。旋即,正殿里头传来了蒋莲娇声的惊呼。
永宣帝眉眼中有冷霜凝结,偏头对小福子道:“将林院正喊过来,尽快!”
等里头馥郁诱人的香气散尽,永宣帝才抬脚走了进去。
蒋莲身着侍寝时所穿的纱衣,隐约看到底下妙曼的身姿,现在却被侍卫们按着半跪在地上。
“皇上,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皇上要如此惩罚奴婢?”蒋莲眼中含了泪水,咬着下唇,神色楚楚可怜。
永宣帝冷冷地捏过蒋莲的下巴,见对方眉眼之间媚意横生,就愈发怒上心头。
小寿子和林院正同时踏进了建章宫。小寿子将蒋莲的真实身份放了上去,还因为锦瑟的缘故,贴心地放上了蒋莲这几个月受到的娴修媛那儿的帮助。林院正则是被赶去检查香炉。
“回皇上,这里头燃烧的,的确是迷情香。”林院正面色凝重,对着永宣帝行了一礼。
那头永宣帝看完了小寿子的情报,对着蒋莲冷哼了一声:“娴修媛倒真是处心积虑捧你上来,连这样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蒋莲一下子知道了问题所在,当下就要流着泪辩解——只要见她流泪,没有男人不心软的。
然而蒋莲到底是不了解永宣帝:面对被永宣帝认定的事实,除非有翻盘的铁证,不然永宣帝连辩解都懒得听。当年的沈才人、恭妃等都是如此,更何况还没有名分的蒋莲。
“使用迷情香,秽.乱六宫,还隐瞒罪臣之女的身份,欺君罔上,真是叫朕恶心。”永宣帝直接叫人把蒋莲的嘴给堵上,冷声道:“把这个香炉和贱.人清理干净,一起扔进乱葬岗!”
蒋莲猛然睁大了双眼,不相信世界上居然存在对她没有半分怜惜和耐心的男人。然而任凭她怎样蹬踢挣扎,她仍是被拖走了。
“皇上,奴才将这儿收拾一下”何长喜颤巍巍向永宣帝请示。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永宣帝算是兴致全无,想了想还是说:“罢了,朕去永熙宫看一看吧。”
不知何时,永宣帝只要有了负面情绪,就会下意识地想起蒋乔。只有她,那样明媚而情深的女子,才能抚慰他的心绪。
出乎永宣帝的意料,他到永熙宫的时候,正碰见蒋乔。
“皇上怎么来臣妾这儿了?”蒋乔面上露出明媚欢喜的笑容:“臣妾宴会上吃撑了,方才出去散散步呢。”
“对了皇上,臣妾回来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响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蒋乔的眼儿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比洒下的月光还要皎洁。
永宣帝眉尖一动,莫名伸手捂住了蒋乔的耳朵。
在凉爽的晚风之中,永宣帝的声音慢慢散开:“没事,左不过是个被处理的脏东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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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笔芯~
第一百一十七章 ·
听见永宣帝的话, 蒋乔撑着自己的腰身,只是一笑,神情带了一点慵懒撒娇的模样:“那臣妾就不想了, 皇上扶臣妾进去吧。”
永宣帝笑了起来, 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就放下了捂住蒋乔耳朵的龙爪, 轻声应了下来:“朕方才觉着爱妃耳朵有点凉凉的, 可见是被风吹冷了,下回夜里出去,总要多穿一件衣裳。”
身处六月温热晚上蒋乔轻轻挑挑眉, 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在被永宣帝扶着进永熙宫的那一刹那,蒋乔微微偏头, 和锦瑟对视了一眼。
晚宴的时候, 蒋乔带的是茗夏, 方才带出去的是锦瑟。
原因无他,因为蒋乔方才不是出去散步, 而是去见了蒋莲最后一面,就在锦瑟和小寿子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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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约一炷香之前,某条偏僻的小道上停着两个人影,和一团黑乎乎、在不断挣扎的影子。
“啧啧,这姑娘长得还真是美。”高瘦的小宦官尖尖地说道:“可惜走错了道,生生断了自己的荣华之路。”
“那可不,谁不晓得皇上最厌恶使用下作手段的人了。”另一位矮胖的小宦官点头附和了几句, 又望向地上的蒋莲, 直勾勾地看着对方雪白的肌肤, 嘿嘿道:“横竖皇上说扔去乱葬岗,要不咱们”
蒋莲闻言,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挣动地愈发厉害起来。
高瘦宦官倒是没有这些心思,当下就往矮胖宦官头上抽了一下,呵斥道:“我看你是色.鬼上身,不要命了!况且小寿公公马上就回来了,你还有这种心思。”
矮胖宦官委屈地缩了缩头:“你动手做什么,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而且,咱们好不容易当了建章宫的差事,谁愿意再出来啊。”
高瘦宦官闻言,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了小寿子。
“小寿公公,您可是方便完了?”高瘦宦官露出颇为谄媚的笑容,对着小寿子低眉弯腰。
小寿子点了点头,眼中隐隐约约有残留的笑意:“现在轮到你们去了。”对面那两个宦官登时就是一愣,对着小寿子道:“小寿公公,我们两个都不用”
“你们第一次出宫去乱葬岗,小心碰上什么东西,吓尿了裤子。”小寿子面上隐约的笑意散去,端上了总管大宦官弟子的威严模样;“记得去久一些,这一路上的距离可是挺远的。”
能进建章宫的都是人精,两个宦官怎能不知小寿子有事情要私下处置,当即也不再多嘴,诺诺地退了下去。
见那两个宦官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小寿子对着后头低声说了一句:“奴才去看着他们。”就走到了路口把风。
蒋莲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艰难地扭过身子,望着小寿子来时的方向——那眉眼弯弯的明艳面庞,不是蒋乔又是谁?
“呜呜!”蒋莲被塞住的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不甘声音,清丽可怜的眉眼间饱含着恶毒与怨恨,叫扶着蒋乔的锦瑟微微一惊。
锦瑟惊过之后就恢复了平常,正要开口呵斥,就看见了蒋乔的眼神示意。锦瑟咬了咬自己的嘴巴,犹豫地看了看蒋莲,最后还是退了下去,和小寿子一块儿望风去了。
蒋乔撑着自己的腰,缓缓走到蒋莲面前,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笑意:“妹妹,许久不见了,你怎么这样狼狈呢?——对了,姐姐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可是喜欢?”
蒋莲闻言,神色微微一怔,随即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边倒得横七竖八的香炉上。
迷情香!
“呜呜呜!”蒋莲眼中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利刃,恨不得戳进蒋乔的身子里,虽知道自己开口说不了话,但仍是在喉咙里发出尖细恶毒的呜声。
蒋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蒋莲,心里头有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口中带着笑意:“妹妹,你现在可是比我当初快意多了。”蒋乔仍旧记得,当时她因为严重的食物过敏,浑身痒痛,腹中极疼,有一阵阵窒息感上涌,哪里像蒋莲现在,能动能呜的。
“其实你还在浣衣局的时候,我大可找人解决了你。”蒋乔弯了弯眉:“我是九嫔之一,要悄悄处置一个浣衣局的罪奴,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但是我偏不,我就要挑在你飞上枝头的时候,一棒子给你呼下来。”蒋乔仍旧是笑着的:“妹妹,你觉得这种感觉如何?”
蒋莲回应的是一连串诅咒似的声音。
蒋乔仰起头,望了望空中皎白的月亮,再看向模样极为狼狈的蒋莲,眼中笑容畅快,口中带着几分怜悯:“妹妹,你如今这样子可真是可怜。
“祝你见到乱葬岗愉快。”蒋乔眨了眨眼,不欲再和蒋莲多话,抬手就对锦瑟招了招手。
锦瑟看见了,立刻就跑了过来,一侧身挡住了蒋莲的目光:“娘娘,您是要回去了么?”一边说着,还一边扭了一下身子。
蒋乔明白锦瑟是因为蒋莲的目光不自在,点头笑道:“不错,本宫散了一圈步,也该回去歇一歇了。”说罢,再不看蒋莲一眼,由着锦瑟扶着,慢慢往永熙宫的方向走。
见到蒋乔头也不回地离开,蒋莲口中的呜声猛地变大,几乎近于尖叫。小寿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蒋莲的身边,一个手刀劈昏了蒋莲,然后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对回头的锦瑟送过去一个叫对方放心的眼神。
接收到小寿子眼神的锦瑟就放下心来,对蒋乔嘀咕道:“奴婢还以为娘娘会对蒋莲说好一会子的话呢。”
蒋乔笑着摇了摇头:“她已经必死无疑了,何必多话,还浪费时间。”只说个两句,给自己出出气就好了。
拔除了心头的一根尖刺,蒋乔连脚步都轻松了不少,转头问起锦瑟来:“你还没交代呢,什么时候和小寿子关系那样好了?”
锦瑟将头低下去,哼哼道:“也不是很熟娘娘不过是要见一见将死的蒋莲,这么点小事情,还能卖人情,他可没有理由不答应。”
“自然是不会的,只是不知是卖给本宫人情,还是看着你的面子?”蒋乔抿唇笑道。
锦瑟的脸在月光下瞬间就变得红彤彤的,扭捏了半晌,见蒋乔仍是紧紧地盯着自己,才小声说道:“就是一年前,发生怜嫔那件事情的时候,小寿子帮了奴婢一把,奴婢之后找了他去道谢这一来二去,就能说上一些话了。”
蒋乔点了点头,仔细想想才想起:当时锦瑟护她心切,不管不顾就要在永宣帝面前开口说话,是小顺子拉了一把锦瑟。
一想完抬头,蒋乔就看见了站在永熙宫门口的永宣的。
旁的妃嫔或许会喜不自胜,蒋乔却在心中腹诽:完了,一个美美的美容觉计划就没了。
虽如此,蒋乔迅速调整了心绪,将惊喜表现在面上,含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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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来臣妾这儿,就是为着批改奏折么?”蒋乔对着永宣帝笑道:“皇上是把臣妾的书房当作第二个御书房了。”
永宣帝看着何长喜往桌上布置砚台,有些随意地撑在蒋乔身边的位置上,懒懒一笑:“偶尔一次罢了,爱妃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一来出了蒋莲之事,永宣帝并不想待在建章宫,恐怕里头还有迷情香污秽的气息;二来,永宣帝打算处理的这些事务,事关许家,不便让许太后得知风声。思来想去,既要许太后没放人手的地方,又要自己喜欢去的宫里,就只有一个永熙宫了。
想起许太后最近莫名的精神疲惫,永宣帝的眼神一闪,没有说话。
“那皇上在批奏折之前多看看臣妾和孩子两眼,臣妾就不小气了。”蒋乔露出洁白的贝齿,期盼地看着永宣帝——蒋乔已经发现了,永宣帝在心情不算低的时候,最吃不住的就是自己撒娇卖乖了。
永宣帝果然失笑,清俊的面上带出来几分宠溺,认认真真看了蒋乔几眼,又用龙爪轻柔地抚了抚蒋乔的肚子,温声道:“爱妃先去歇息吧,等着朕改完奏折,就去陪着爱妃。”
蒋乔乖乖地点了点头,唤了锦瑟将自己扶进内室,顺便吩咐了茗夏一句:“将书房里的香炉给撤下来,换上新进的鲜花。”永宣帝来自己这儿,明显就是对建章宫有了几分抗拒的情绪——尤其是焚在香炉里头的迷情香。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再刺激到永宣帝的好。
那厢,永宣帝见茗夏捧着一瓶修剪好的虎尾百合进来,而非焚烧起香料,就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愉悦地开始秋后算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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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的正殿之中,端的是香气芬芳,但娴修媛的心情却是不大美丽。
“你说蒋莲怎么了?”娴修媛正在练字,听了白穗的汇报,便将停下了正在写字的手,由着墨汁一点点在宣纸上凝聚。
白穗低眉顺眼,语气极为恭顺地将关于蒋莲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蠢货,真是枉费本宫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娴修媛只觉得胸口的气一短,冷冷地将狼毫笔掷下,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道颇为难看狰狞的墨痕。
蒋莲原本只是娴修媛准备走的一步闲棋,没成想最后把娴修媛自己给气到了。
“皇上除了将蒋莲送去乱葬岗之外,可有处置什么旁人?”娴修媛扔完了笔,平了平心气,向白穗仔细询问道。
“回娘娘,奴婢知道小寿公公出去查了一趟消息,皇上因此知道了蒋莲是蒋国公的女儿。”白穗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娴修媛:“但看着皇上没有对娘娘这儿有半分表示,就可见皇上应当没有查到娘娘。”
“你怎么知道,皇上是没有查到,还是等着下次本宫有了错漏再秋后问帐呢?”娴修媛皱起了眉头,神色中有了一点子的不耐和担忧。
白穗赶忙对娴修媛说道:“娘娘且放心吧。娘娘不说对自己的人手放心,也要对娘娘和皇上青梅竹马的情谊放心才对——若是娘娘有了错漏,皇上肯定是希望娘娘知错就改的,什么时候和娘娘玩过秋后算账呢?”
白穗可不知道,娴修媛这些事情虽然面上做的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因着锦瑟的缘故,小寿子就直接将给娴修媛埋了一点嫌疑。
一点,不足以永宣帝算账,但能留下疙瘩的嫌疑。
娴修媛闻言,侧首看了一眼身侧书架的正中央——上头正高高放着孝安太后当年赐下的青凤玉如意。
“你说得对。”娴修媛散去了眼中的担忧:“再过几天,就是本月的十五了,且看着皇上来不来本宫这儿吧,本宫就能知道皇上的态度了。”自从娴修媛掌了后宫大权之后,就享有了从前端妃掌权时的特权——每逢初一十五,永宣帝掉落在自己宫殿里留宿的几率大大增加。
“彩云人呢,又跑去慈安宫给许太后通消息了么?”娴修媛的面上闪过了诡异的笑容:“不过,依着许太后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已经无暇顾及旁的事情了。”
白穗也是诡异一笑:“还是要多谢彩云,咱们才能知道那么一点慈安宫的漏洞,将那些许太后所送的香灌蜡烛还回去。”
“没有了香气,连许太后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娴修媛垂眸,随即就露出了欣喜又有些痴狂的眼神:“但是事情这样顺利,必然是皇上在暗中帮了本宫一把——皇上是知道我为他做的这一切的,知道我为了他,不惜铤而走险,对着许太后下了手!”
说这话时,娴修媛浑然将自己当作了一名为永宣帝付出一切的痴心妻子,完全不记得自己急切报复许太后的私心。
“娘娘说得不错,皇上一定会记住娘娘的好的。”白穗点了点头,然后对娴修媛缓缓道:“所以娘娘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明昭容,那不过是皇上”
娴修媛重新拾起了笔,含笑练起了字,口中却是干脆地打断了白穗的话:“不过是皇上的什么?白穗,你也知道,明昭容身怀六甲,被皇上护得周周全全,只等平安生下皇嗣,等着晋封了。而前朝之中,他的哥哥做了皇上最信任的中书舍人。本宫的哥哥虽然因为有功,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官职,但却不慎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能等明年再任职——只着半年,就足够他哥哥被皇上偏信了。”
“祖父的身子快要不好了,父亲又是个不争气的。在朝堂上,本宫只能靠着祖父和明昭容勉强打个平手,但在后宫上,本宫就只有权柄这一方面获胜。”娴修媛的笑容重新恢复到了温柔贤淑:“本宫进宫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就是做皇上的妻子——所以白穗,不论是皇后之位,还是太子,不论如何,都只能是本宫的。”
母亲的话是对的,她从小就被孝安太后指定了皇后之位——那个位置,天生就该是她的。娴修媛在自己的心里默默说道。
正说着,彩云就端着茶走了进来:“娘娘要不要喝一口茶?”
白穗收了到舌尖的话语,不动神色地往旁边让了让。
娴修媛接过了茶盏,就听见彩云状似无意的声音:“奴婢今天得知了一个消息,好像是有关娘娘的喜事呢!”
“什么消息,说来给本宫听听?”娴修媛随口问道。
“今日何长喜公公去了殿中省,说是叫殿中省去准备从一品四妃的金册宝印、仪仗礼服呢。”彩云眉眼弯弯:“再过个一个月,就是娘娘的生辰了,皇上又曾经允诺娘娘,说是要好好给娘娘办一办生辰,那不就是要晋封娘娘为四妃的意思么?”
娴修媛忽地一顿,眼中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彩云:“你说的可是真的?”
彩云点了点头:“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问一问殿中省总管就知道了。”
娴修媛面上的笑容有了一丝勉强,只对彩云道:“本宫知道了,你无事就下去吧。”
白穗直觉有些不妙,等彩云走后,就对娴修媛说道:“娘娘,说不定皇上就是彩云说的那个意思”
“凡是妃嫔生辰,若是无特殊功劳,皆晋封一级。”娴修媛轻声重复了几条宫规:“而要封四妃这样的重大典礼,是要提前半年准备的,绝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前才吩咐殿中省准备。”
“白穗,你觉得,皇上这个四妃之位,是要给谁呢?”娴修媛的目光极为寒冷,一字一顿地问着白穗。
白穗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道:明昭容还有三个月左右生产,再过个三个月养养身子,大概半年的时间是正好的
还没等白穗想完,就听见了娴修媛叫自己下去的声音,
白穗下意识地应了,等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才恍然醒悟到一件事情;她家娘娘,好像变得有些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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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永宣帝将被活捉回来的施贵太妃扔进先帝的陵寝之中,再将顺王关在从前的顺王府里头,就开始清算在顺王谋反中做闷头乌龟的人。
其中以许丞相和许太后所在的许氏一族尤为严重:当初拒绝救援锦州的有许家人,兵器库做工粗糙的直接负责人有许家人,被御史上折子参了贪污受贿的还是有许家人——哦,这回是许丞相自己。
就在许丞相拼命往宫里头送信的时候,许太后却愈发得精神不济起来。
娴修媛请示了永宣帝,随后命令慈安宫的宫人好生照顾许太后,无事没有不要出去,否则处以杖责。随后,娴修媛又派人拦住了许丞相的信件——许太后因着前朝和自身虚弱,已经将半年多没有管过后宫,足以让娴修媛换掉大半许太后在慈安宫之外的人手。
在这方面,娴修媛甚至比许太后更加干净利落。
永宣帝在前朝忙着,蒋乔的耳朵也没有闲着,传来的都是今日哪家被问罪,明日哪家被抄家。
这一日里头,蒋乔在落日的余晖之下,在金黄色的里衣上落下了最后一针。
“终于绣好了。茗夏,锦瑟,你们来瞧一瞧怎么样?”蒋乔举起绣好的里衣,自己先满意地点了点头。
“娘娘的女工长进了许多。”茗夏一脸真诚地说道:“这一件里衣绣得极为精致,皇上见了必然会喜欢。”
锦瑟也走了过来,有些憋笑着说道:“娘娘的确进步了许多——若是娘娘没有从过年时绣到现在,那可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了。”
蒋乔哼了锦瑟一声:“本宫可不管,慢慢绣才绣得好呢。”
“娘娘说得对,是奴婢说错了。”锦瑟赶紧笑着道歉,随后忙不迭地去传膳了。
等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宫墙之上,永熙宫的宫人们开始点上了蜡烛。
今日蒋乔好似吃多了,有些难受加烦闷地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子,却连往日里最爱看的狗血话本子都看不下去了。
还是茗夏一眼看出了蒋乔的烦闷,连忙端上蒋乔爱吃的梅子,说道:“娘娘若是不舒服,就赶紧用一些梅子吧。娘娘也别看话本子了,今日的蜡烛好像比往日暗一些,娘娘可别看坏了眼睛。”
蒋乔捻起了一颗梅子,皱眉道:“这蜡烛是比昨天的暗一些,当真是奇怪。”
茗夏眉心一动:“娘娘,这是今日殿中省新送过来的蜡烛——但是奴婢检查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里头也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将蜡烛全都灭了,再将窗户散开透气。”蒋乔冷静道:“等过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这蜡烛有莫名的问题了。”
茗夏依言做了。
莫约静了一炷香之后,室内独属于蜡烛燃烧的气味散尽了,蒋乔就感觉那股子不适感散去了不少。
“去叫孙太医吧。”蒋乔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难受得咳嗽了两声:“今日殿中省所有送过来的新东西,都要给孙太医检查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着蒋乔召得急, 孙太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永熙宫。
小成子的腿脚快,即刻就从永宁宫给借了寻常的蜡烛过来。
孙太医对着有异常的蜡烛又闻又嗅,最后将蜡烛切了一小块给化开了, 闻见了味道, 才敢对着蒋乔回道:“回娘娘,这蜡烛里头的确有一些对龙胎不大妙的脏东西。”
“可是麝香一类的?”蒋乔皱眉问道:“可是本宫并未闻见什么香气, 只是觉得格外难受。”
“娘娘, 这里头的确是没什么香气。”孙太医缓缓道:“有时候要让女子不慎小产,没必要就是麝香这等香气明显的东西——有那等专门害孕妇的药粉,自然是无色无味的。但只要一遇到水, 就会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听见此话,蒋乔的心中冷冷哼笑一声:怪道选择掺在了蜡烛里, 原来是为着不碰到水。
“既然有这种药粉, 那怎么本宫从来未曾听过, 也没有得到孙太医的提醒?”蒋乔挑了挑眉,口吻平淡地问着孙太医。
孙太医面色一凝, 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才轻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种药粉是极为难得的,但基本上只在那世家豪门里头才能看见,在皇宫里是瞧不见的。”
“一来,这药粉因着殿中省把关,不能轻易进入皇宫之中, 而麝香等寒凉之物, 因为有着药用价值, 在后宫之中也不是不能得到。”孙太医仔细地解释着,自己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二来, 这外头不像皇宫里,还有个慎刑司能问拷打出真相,自然就是肆无忌惮了。”
蒋乔微微有些了然:在这后宫一年多中,蒋乔对于慎刑司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除了死人,慎刑司能从任何人嘴里头闻出真相。
“茗夏,将今日殿中省所有送过来的东西,都交给孙太医检查一番。”蒋乔朝着茗夏吩咐了一句,又转头对着孙太医客气道:“劳烦孙太医了。”
孙太医拱手道:“娘娘客气了,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看着茗夏带着孙太医下去检查东西,蒋乔又对锦瑟说道:“你快些去建章宫,将皇上悄悄地请过来——若是皇上追问你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做出慌张的样子,告诉皇上本宫想要亲口告诉他。”
等待锦瑟走后,蒋乔又屏退了旁的宫人,开始独自酝酿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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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宣帝收到锦瑟的消息时,正巧刚刚改完最后一本奏折,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踏进永熙宫的正殿之中,永宣帝就看见了朝自己微笑的蒋乔。
蒋乔面上仍旧是明艳甜美的笑容,眼中却是比平日里要水润一些,眼周也都是红红的,泛着叫人怜惜的粉红色。显而易见,蒋乔方才哭了一场。
永宣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蒋乔的面前,附身抚了抚蒋乔还有几分湿意的面庞,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叫爱妃这般模样?”
“皇上,臣妾好怕。”蒋乔眨了眨眼,瞬间就有泪意上涌。她微微侧过头去,好让永宣帝能清晰地看见从眼中滑落的晶莹泪珠和不断颤抖的眼睫。等了足够永宣帝看清的时间之后,蒋乔就将自己靠进了永宣帝的怀里,紧紧地攥着永宣帝的衣裳,一副极为惶恐无助的模样。
“爱妃不怕,朕在这儿呢。”永宣帝眼中闪过心疼之色,不由得伸出龙爪轻拍着蒋乔的肩膀,不断地安抚着蒋乔,等到蒋乔颤动的肩膀平静下来,永宣帝才将头转向锦瑟:“你代替你主子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瑟赶紧行了一礼,将蜡烛的诡异之处给细细讲了一遍。
正说着,孙太医就检查完了所有的殿中省送来的新东西,一脚踏进了正殿,正对上永宣帝颇为阴沉的眼神。
“微臣见过皇上。”孙太医当下就是抖了三抖,也不用永宣帝询问,将蜡烛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汇报了方才的检查结果:“方才微臣去仔细检查了那些东西,还发觉了送来的丝线上也有些不大对劲。”
“明昭容受了惊吓,可是要紧?”永宣帝的看了眼埋在自己怀里的蒋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面色,向孙太医问道。
孙太医连忙行礼回道:“回皇上,所幸娘娘发现得早,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永宣帝对着孙太医挥了挥手:“你从前是三次给明昭容请一次平安脉,从今天开始就一天一次吧。每次殿中省送来新东西的时候,都记得要给孙太医看一看。”这最后一句话,吩咐的是茗夏与锦瑟两位大宫女。
孙太医下去之后,永宣帝动作轻柔地扶着蒋乔的肩膀,将蒋乔从自己怀中扶起:“爱妃有孕了,怎么还记挂着给朕绣荷包?从今往后,为着安全起见,就不用再绣了。”
那人在蜡烛和丝线中作了手脚蜡烛是每日必用的东西,被下了手脚也是正常的,但丝线亦是如此,只能说明蒋乔平日里也是常用丝线的。
思及此,永宣帝的心中就是深深的感动与那么一点点的歉疚:若非蒋乔痴心于自己,就不会念着给自己绣荷包,被人抓住了下手的地方。
蒋乔闻言,眼中又有几滴泪珠滚落,一仰面就是哭得红扑扑的面庞:“其实,臣妾不是绣荷包不过皇上既然说不绣了,那臣妾就不绣了。”
言罢,蒋乔就拽了拽永宣帝的袖子:“皇上,您那么厉害您能将背后之人找出来么?”一边说着,蒋乔就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永宣帝,面上的神色可怜可爱极了。
今日何长喜带来的是小寿子,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高不低地惊呼出声:“皇上,娘娘这掺了脏东西的蜡烛,似乎用的是香灌蜡烛的作法。”指这一句,就让永宣帝心中有了隐隐约约的疑影。
香灌蜡烛。是含章殿最常用的东西。而许太后的慈安宫里头,也有娴修媛送进去的香灌蜡烛——只是不香,能让人整夜噩梦,精神不济罢了。
许太后永宣帝因着种种原因,不但没管,反而帮了一把。
没成想,几个月之后,这相似的手法出现在了自己最为在意的永熙宫之中。
永宣帝思及此,不由垂下了眼帘,遮住眼中一抹算得上是阴冷可怖的神色:此事若真是娴修媛所为,拿这娴修媛,倒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如今刚刚平定施家与顺王的谋逆,娴修媛的祖父兄均是有战功,其祖父是三朝元老,其兄是永宣帝准备重用的新人之一
为着前朝后宫的稳定,若最后查出来是娴修媛所为,如今却是不宜去动娴修媛的。永宣帝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于是乎,看着蒋乔含着惊慌不安、期盼信任的眸子,永宣帝微微合了合双眼,才对上蒋乔的双眼:“爱妃放心,朕会派人去好好查一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下午加了两节课,晚上又开了个会议,十点半多才开始动笔
所以这章短小,下一章【日七】起步,会将此事写得更清楚一些的
滑跪笔芯
第一百一十九章 ·
面对永宣帝带着点迟疑的回答, 蒋乔眨了眨眼,并没有改变眼中分毫的信任,而是笑得愈发灿烂, 冲着永宣帝甜甜地点了点头:“有皇上这一句话, 臣妾就放心了。”
从确认蜡烛有问题的那一刻起,蒋乔就确定了一件事情——娴修媛急了。
因为前朝的官职变动, 蒋柯成为永宣帝的心腹, 安国公虽是荣耀加身,但已经垂垂老矣,娴修媛哥哥暂时无法参加朝政, 在朝堂势力、品级荣宠之上,娴修媛很快就要落后于蒋乔了。说不定在蒋乔诞下皇嗣、晋位之后, 连宫权都会被放进蒋乔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 娴修媛就几乎没有再登上后位的有力筹码了。
所以娴修媛急了, 想趁着宫权还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对着蒋乔下手。要是成了, 说不定能获得一个去母留子的下场,叫娴修媛捡漏上位。但是只看娴修媛挑着这样的时机下手,就可知娴修媛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安国公刚刚立下战功,永宣帝并不会为此惩处娴修媛,以防前朝老臣之心变动。况且就算永宣帝决定查下去,娴修媛必然不会留下什么后手,永宣帝也无由处置娴修媛。
更兼之还有一点:娴修媛的身子出了问题, 极大可能是许太后下的手, 估计也会叫永宣帝在心里对娴修媛产生一点愧疚——毕竟书中说过, 永宣帝答应了孝安太后,要照顾娴修媛一二。
综合以上种种分析, 蒋乔一早就知道永宣帝不会对娴修媛,只会对娴修媛的好感一再下降罢了。所以蒋乔特意将永宣帝叫过来,不是为了真的为自己讨回公道,而是为了降低永宣帝对娴修媛的好感,等着娴修媛下一次着急、犯下错误的时候,再一击即中,让娴修媛彻底下线。除此之外,还能让永宣帝对蒋乔更为愧疚,对蒋乔更加关心照顾起来。
事已至此,不论蒋乔从前再表现得如何无害,在娴修媛眼中已经是强有力的竞争选手了。除非蒋乔忽然犯了大错,失去永宣帝所有的宠爱与现今的地位,娴修媛才不会再对着蒋乔下手。
想到这,蒋乔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里面有两个可爱的小团子,在两个多月后就会来到这个世界。
只为着这两个孩子的未来,蒋乔就不可能对着娴修媛退缩,只能迎难而上,和娴修媛对上——若是娴修媛顺利当上了皇后,那么蒋乔可以肯定,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多亏了先前许太后对着娴修媛的打击,以及周身条件的变动,让娴修媛逐渐急躁起来,也能让蒋乔抓住娴修媛做出的破绽。
而此次下手失败,娴修媛必然会冷静下来,重新开始蛰伏,等着万无一失再除掉蒋乔。
蒋乔眼中又落下几滴泪来:既然如此,就让娴修媛再次被激怒,露出破绽就好了。
那么娴修媛最为在乎和骄傲的底气,不就是从前和永宣帝有一点所谓青梅竹马的情分么?
蒋乔一抬眼,就看见永宣帝格外温柔与关切的眼眸,不由轻笑了起来,抓住永宣帝此刻的愧疚和心软,软软开口道:“皇上,臣妾还想求皇上一件事情。”
“好,爱妃说罢,只要朕可以做到,朕都会答应爱妃的。”永宣帝温声对蒋乔说道。
“此次做事,殿中省是有错漏的。”蒋乔泛着红的眉眼间透露出善良宽和的光辉:“但是若皇上查出他们不是故意助纣为虐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于他们——只当是为咱们的孩子祈福吧。”
永宣帝将柔和的目光落在蒋乔隆起的小腹之上,目光极为温柔,抬起龙爪将蒋乔落下的泪珠给擦干净:“好,朕答应爱妃。爱妃这样为他人着想,当真是善良至极。”
蒋乔含了一抹笑容,任由永宣帝搂住自己,在永宣帝看不到的地方盘算着:最然永宣帝暂时不会去动娴修媛,但还是会断一断娴修媛的臂膀,只当做是看在孝安太后的面子上了。
但是孝安太后,也有一些护不住娴修媛了。
因着心中有歉疚,永宣帝特意安慰了蒋乔好一会儿,还拿了自己私库里精致有趣的玩意儿来吸引蒋乔的兴趣。
“既然皇上送了臣妾东西,那臣妾也要送回去才好。”蒋乔想了想,决定刷一波永宣帝的好感:“其实臣妾这些日子绣的,不是荷包。”说完,蒋乔就对锦瑟使了一个眼色,让锦瑟与茗夏下去,将绣好的里衣拿了过来。
蒋乔这些日子,闲下来就绣两针,权当是打发时间的活动,故而半年才绣得七七八八。蒋乔本打算再在祥龙上面绣上几朵云彩和几位仙人,但没成想丝线也有了问题,一下子叫她没有了心思再绣下去,干脆直接拿出来送给永宣帝才好。
经过一年多的练习,蒋乔的绣技增长了不少,上头那一条龙绣得威风凛凛,算是摆脱了从前丑萌的风格,能叫永宣帝穿在身上了。
“原本臣妾还想着再添上几朵云彩,但因着皇上的话,臣妾以后再给皇上绣一见更好看的。”蒋乔抚摸着自己好容易绣出来的里衣,神色颇为唏嘘。
永宣帝笑了笑,十分郑重地叫何长喜收好了这件祥龙里衣,对着蒋乔低声说道:“爱妃放心,朕一定会好好穿着的。”
蒋乔露齿一笑,欢喜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皇上可以定要穿给臣妾看,不许给旁的妃嫔看到。”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永宣帝却是误会了蒋乔的想法,以为蒋乔是在吃醋,当下就失笑,再答应了蒋乔。直到蒋乔进屋睡下之后,永宣帝才从永熙宫出来,坐上回建章宫的轿辇。
一阵极为凉爽的晚风吹来,吹拂走蒋乔身上的清淡花香,反而叫永宣帝胸口涌现了几分凉意。
那一小块的凉意,就是方才蒋乔伏在永宣帝胸口哭泣的地方。
“何长喜,你悄悄地去殿中省一趟。”清淡好闻的花香味渐渐消散,永宣帝感受着心口的湿意,觉得心情有些烦躁:“告诉周德海,查一查有谁对着含章殿格外讨好的,将名字给记录下来。今日经手了永熙宫蜡烛和丝线的人,慢慢地找借口给打发去旁的行宫里头。”
何长喜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决心好好告诉周德海看着殿中省——到底是一起进宫服侍的宦官,何长喜还是不愿意见到周德海为了几分虚晃的人情,而丢了官职乃至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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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事件没有传出去半点声响,只是听说有几位皇商进贡的货物品质不过关,被薅去了皇商的职位名头,还被罚了不少的钱财。随后又是有几个宫人当差不小心,一并发落去了皇上极少去行宫。
对这些事情,娴修媛没有半分的反应。
蒋乔也未曾追问永宣帝是否追查出幕后之人,只是每次永宣帝来,都用一种含着些许期待的目光望着永宣帝,叫永宣帝感到一种无处可遁逃的挫败与歉疚。
与此同时,也对着娴修媛愈发不满起来——因为永宣帝追寻的种种证据,都在查到含章殿的前一环,就忽然停住了。这没叫永宣帝打消对娴修媛的怀疑,反而愈加确定起来。
娴修媛却也在含章殿里面偷偷咬牙:她布好了局,就等着永宣帝过来询问,再拿出证据将自己摘干净呢。可偏生自己留下的线索,每次都会被巧妙地掐断,反而让她身上的嫌疑更重了。
但永宣帝未曾上门询问,也没叫人大张旗鼓地追查此事,更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就让娴修媛不能在永宣帝面前做出一副疏忽认错的模样——永宣帝不叫旁人知道,她一介妃嫔是最不应当知晓的。
所以娴修媛愈发谨慎安静起来,内心的急躁确实缓缓膨胀了起来,只消一点点的响动,都能让它从心中溢出,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靠近八月中的某一日,永宣帝照常来到永熙宫看蒋乔,却听到从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何长喜赶紧对着永宣帝汇报:“回皇上,是明昭容请了贞婕妤和薛才人来吃点心呢。”
永宣帝就点了点头:“嗯,朕记得她们两个一向和明昭容关系颇好。”
等永宣帝进去之后,三人除了蒋乔之外,都向永宣帝行了礼。
“都坐吧。”永宣帝挥了挥手,免了贞婕妤和薛意如的礼:“不要因为朕来了而感到约束,照常和明昭容说笑就是了。朕方才在外头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可是说了一些什么好玩的?”这最后一句,是特意对着蒋乔问的,声音格外轻柔一些。
蒋乔极快地和贞婕妤、薛意如对视了一眼,一边回答一边将一盘双层樱桃酥放到永宣帝面前:“昨日不是贞婕妤的嫂嫂和侄子被批准入宫的日子么,咱们正在说这件事情呢——对了,这个双层樱桃酥可好吃了,皇上快尝一尝。”
贞婕妤顺着蒋乔的话语起身,对着永宣帝福身道:“臣妾本想着等会儿去向皇上谢恩,不想在这儿遇见了皇上,便在此谢过皇上的隆恩。”
永宣帝将一块双层樱桃酥放进口中,对贞婕妤含笑说道:“快起来吧,你父兄为大晋立了大功,朕好好对待你嫂嫂和侄子是应当的。若是你往后想要见她们,来和朕说一回就行,不用遵守后宫那些个规矩。”
贞婕妤面上的笑意大了几分,又谢了一恩,才缓缓坐下。
“皇上,这双层樱桃酥好不好吃?”蒋乔等贞婕妤坐下之后,才笑着问永宣帝。
“外层酥脆,里层酸甜,味道着实不错。”永宣帝望着蒋乔,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朕看着爱妃十分喜欢,就重赏做这道点心的厨子,叫他每日做了送过来就好。”
蒋乔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臣妾先谢过了皇上好意,只是这双层樱桃酥再好吃,每日看见总是会腻的。更何况,臣妾能吃到这双层樱桃酥,还要托了娴姐姐的福。”
见永宣帝露出几分疑惑,一向沉默不语的薛意如大方接口道:“皇上有所不知,今日这一道双层樱桃酥,是娴修媛找来了前朝的方子,做给后宫嫔妃们吃的,故而方才明昭容有此一言。”
最近这一段时日,娴修媛不但好生管着殿中省的账目,还注重起广施恩德起来,靠着这些小恩小惠笼络了不少妃嫔的心思。
永宣帝微微挑了挑眉,对这件事情未置一词,却正巧看见贞婕妤松了一口气,就随口问道:“贞婕妤方才想了什么,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贞婕妤面上就露出几分惭愧的笑容来:“臣妾惭愧,方才听明昭容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明昭容说的是柔贤贤妃呢。等听完薛才人的话,才意识到是娴修媛。”
闻言,永宣帝才有些讶然地反应过来:柔妃殁了之后,自己给她追封成了贤妃,倒是和娴修媛封号的那个“娴”字同音了。
“贞婕妤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等来日娴姐姐封了妃,那岂不是和逝去的贤妃读作同音?”蒋乔轻轻皱起了眉头,一口一个“娴姐姐”地唤着,好似对娴修媛的所作所为真的浑然不知:“皇上,臣妾只怕到时候,娴姐姐会在心头有些不痛快。”
和已经逝去的人是同音的封号,在时人看来是十分晦气的事情。大晋第四任皇帝,就有个极为宠爱的昭仪,因为自己封号“静”和已经逝去的贵妃谥号“安敬”撞了一个同音,闹了不少时日,直到皇帝给她改了封号才作罢。
薛意如笑道:“明昭容说得极有道理,但是嫔妾进宫前就听闻了,说是皇上当年亲自为娴修媛挑的‘娴安’二字作为封号,所以娴修媛莫约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永宣帝看着蒋乔仍是把娴修媛当作好人的模样,自己心中不由叹息了几分,正思考着告诉蒋乔多看着点娴修媛,却冷不防被薛意如的话勾起了从前的回忆。
其实娴修媛入宫前那个娴安郡君的称号,并不算是永宣帝亲自挑的。永宣帝只记得,当时自己下了书房,回到凤仪宫中,却看到娴修媛母亲带着娴修媛来请安。
“臣妇真是多谢皇后娘娘了。”娴修媛的母亲带着十足的谄媚和算计:“难为皇后娘娘尚在病中,却仍是不忘提携臣妇和臣妇女儿。”说罢,就扯了扯娴修媛,让她也说了些好话。
见永宣帝回来了,娴修媛母亲带着狂热欲望的目光又落在永宣帝身上,叫永宣帝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就是这样的目光,只有一味地索取,贪得无厌,是压垮孝安太后的稻草之一。
所以永宣帝其实是不大愿意见到娴修媛这个表妹的——随着年纪越大,娴修媛被她母亲教育得愈发端庄虚假,也对荣誉权力愈发渴求起来。
但永宣帝却清晰地记得,孝安太后苍白着一张病容,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本应当全是慈爱的目光,此刻也落上了几分算计和欲望,让永宣帝忽然感到了几分心寒。
“历云,今日你父皇下了旨意,说是要赐你表妹三品郡君的位置,只是还没有定下封号。”孝安太后很是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对着永宣帝说道:“礼部已经将几个拟定好的封号送过来了,但母后没有力气去选了,你就为母亲选择一个吧。”
这是一个生病母亲,对着儿子所说的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但永宣帝却是无端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在经历时间颇长的沉默之后,永宣帝走到了礼盘面前,为娴修媛随意选了一个封号“娴安”。旁的不重要,他最看重其中一个“安”字,只希望娴修媛母女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利用孝安太后和他来求得更多的荣华富贵。
但那日之后,外间却是传出了“嫡皇子对安国公府嫡小姐颇有好感,甚至为其亲自择了郡君封号”这样的话语,一看就是娴修媛母亲往自己脸上贴金所搞出来。
永宣帝也慢慢弄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何会有“落入陷阱”的感觉:孝安太后时日无多,担心他这个儿子在皇宫中孤立无援,就用选封号这一举动,将未来的皇后之位半送给了安国公府,以求安国公府对他的保护;而对于娴修媛母亲来说,却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将自己女儿和嫡皇子紧紧捆绑在一起,为女儿的泼天富贵铺好道路。
一个是为他着想的,一个是自私自利的,却都是同时利用了他。
回忆完这一段不算愉快的回忆,帝王的疑心又让永宣帝往旁的地方更想了想:薛意如进宫之前,都是呆在京城之外的,但却也知道“皇帝曾帮娴修媛挑选郡君封号的”劳什子传言,可见这传闻,已经传到京城之外了。
如此一看,娴修媛莫不是在为自己将来登上皇后之位做舆论准备?
瞧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当真是天生的一对帝后。
愈发专断的永宣帝想到这一点,心中是厌恶到了极致:他没有给出的东西,旁人是不配肖想的,更遑论是用贴金这样下作的手段。
这样一看,娴安这个封号,瞬间就叫永宣帝不想再看到这两个字。
既然一个“安”字不能让娴修媛安分,那就需要一个更重的字眼来敲打。
“是朕亲自帮娴修媛选的封号么?朕倒是不记得了。”永宣帝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是隐隐有阴郁之色:“不过明昭容说得极对,贤妃和娴妃的确是叫人容易听岔,还会冲撞了柔贤贤妃。”
说到这,永宣帝却是话头一转,绝口不提此事。
贞婕妤和薛意如都敏感地意识到了永宣帝心情变差这个事实,陪着永宣帝聊了两个话题之后,就忙不迭地寻了借口离开。
在二人离开之前,永宣帝忽然对贞婕妤说道:“你最近若是无事,就常来永熙宫陪着明昭容说说话,顺便帮着明昭容管一管她手中殿中省的事情。”
贞婕妤颇为讶异地应了下来,蒋乔却是目光一闪:看来永宣帝终于意识到了,后宫接连没了三个主位,让娴修媛手中的权柄掌握地太多了。
这后宫之中,应当多要一点主位了。
等贞婕妤和薛意如走后,永宣帝想起建章宫还有事情要处理,也就未曾多留,不厌烦地嘱咐了蒋乔好几句话,才准备坐上龙辇回去。
“马上就是八月中旬了,是娴姐姐的生辰,只是臣妾身子过于笨重,恐怕不能亲自去向娴姐姐道贺了,还请皇上到时候替臣妾说一声,好不好呀?”蒋乔弯了弯眉眼,晃了晃永宣帝的袖子撒娇道。
“朕知道了,只是爱妃你身怀龙裔,娴修媛应当早早就和你说不用参加才对,而不是等你去说。”永宣帝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后就感觉自己龙爪中被放了东西。永宣帝低头一看,是个只锈了一张笑脸、极为简单的荷包。
“这是臣妾从前绣来玩的,只是为着看得就开心。”蒋乔双眸深情地望着永宣帝:“臣妾今日将这个荷包送给皇上,也希望皇上能天天欢喜,笑口常开。”
永宣帝垂眸望着这个荷包,摩挲了两下,随后对着蒋乔露出一个笑容:“朕收下了,只盼爱妃也是如此。爱妃总是站着累,快回去歇息吧。”
蒋乔固执地摇了摇头,坚持目送永宣帝离开。直到永宣帝的龙辇消失在拐角处,蒋乔才迫不及待地回到美人塌上继续躺着。
“奴婢看皇上的样子,娘娘希望的事情,有很大可能成功。”茗夏帮着蒋乔脱了绣花鞋,按摩起腿脚来:“奴婢提前恭贺娘娘。”
回应茗夏的,是蒋乔极淡的笑容。
——————————
八月十四,是娴修媛的生辰。
因着永宣帝的特别嘱咐,殿中省实际上是按照正二品妃位的规格来准备的。
这就昭示了,目前执掌后宫大部分权柄的娴修媛,极有可能在生辰宴会上风风光光地封妃。
于是乎,几乎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来为娴修媛庆贺生辰,送上厚礼。更有那等攀附娴修媛的低位妃嫔,私下里已经开始唤娴修媛为“娴妃娘娘”了。
自从顺王谋反之后,后宫也算是久违地热闹了一下。
但这热闹之中却没有蒋乔的身影,是茗夏代替蒋乔送来的生辰贺礼。
茗夏仪态端庄地为蒋乔不能到场做了道歉,娴修媛也娴淑得体地表示了理解,派人将茗夏给送到了门口。
但实际心里,娴修媛是对蒋乔颇为不满的:只光看永宣帝亲自来为蒋乔说这件事清,就叫娴修媛心生忌惮——永宣帝何时管过妃嫔之间的小事情?在永宣帝心里,蒋乔和她腹中的皇嗣,究竟重要到了什么地步?
娴修媛将不满放在了心里,自然有特意讨好娴修媛、又看不惯蒋乔的妃嫔跳出来,以此拜高踩低,指着蒋乔就是一通阴阳怪气,什么“恃宠生娇”、“目无他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贞婕妤尚可以稳住情绪,薛意如的暴脾气确实一下子被点着了,当下就要起来反驳。却被贞婕妤用眼神拦住。
顺着贞婕妤眼神指示的方向看去,薛意如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永宣帝。
正在滔滔不绝说蒋乔坏话的王良媛一顿,就哆嗦地对上了永宣帝的眼神。
永宣帝的眼神中并没有怒火,只是十分平静地盯着王良媛看。
众位妃嫔山呼万岁,王良媛满头大汗地跟着行了礼,就看到永宣帝金灿灿的龙袍无情地从自己的手边滑过。
明明永宣帝没做什么,众人却都有了一个预感:入宫多年,好不容易小有恩宠的王良媛,马上就要失宠了。
“皇上来了?”娴修媛在永宣帝的搀扶下微笑起身,一转身就露出身后多宝阁上,那个被特意展示出来的青凤玉如意。
永宣帝的目光在玉如意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就转了开来。娴修媛却是抓住了这几秒的停顿,含笑和永宣帝回忆起了一同被赐下同一对玉如意之一的往事。
永宣帝享用着杯中的美酒,随意地随着娴修媛的话语点了点头:其实若是早知道孝安太后将另一个给了娴修媛,那他很大概率不会选金龙玉如意的。
几杯美酒下肚,永宣帝却莫名想念起蒋乔和永熙宫来:永熙宫是安静的,是有浅淡花香的,是让人眷恋的。里面有整个后宫之中,对他最深情,最真心,最明艳的女子。
不像这里,虽是衣香鬓影,繁华热闹,但待久了却是让人厌烦的。
好容易捱到宴会的后半截,永宣帝直接打断了丝竹之声,让何长喜宣读娴修媛的晋封圣旨。
“臣妾在接旨之前,想感谢皇上当年,为臣妾选了‘娴安’这样好听又好寓意的封号。”娴修媛的笑容极为精心,对着永宣帝端庄道了谢,才跪下接旨。
每当何长喜念出一个字,娴修媛的笑容就愈发精致。
“特晋为正二品妃,改封号为慎,钦此。”何长喜尖细的声音落下了尾音。
娴修媛,不,是慎妃的笑容凝固住了。
她脑海中还回荡着自己方才说的话——“臣妾感谢皇上为臣妾选了‘娴安’这样好听又好寓意的封号。”
为什么要改见证了他们感情的封号呢?
为什么偏偏是谨慎小心的“慎”字呢?
恍惚之中,慎妃听见一声轻微的破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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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慎妃马上就快进入执念入魔的状态了
其实慎妃在她母亲的贴金洗脑的教育之下,真的很相信永宣帝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之情,但对永宣帝来说却是一种极为不喜的束缚和算计。原先只针对慎妃母亲,现在这种不喜已经转移到慎妃自己身上了
这一章算是慎妃幻想破碎
5号的更新依然有,大概是普通的日三,努力让阿乔有小团子
第一百二十章 ·
“爱妃怎么不接旨?”永宣帝安然坐在上首, 含笑的眼眸扫过了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最前头的慎妃身上,口吻极为温和:“难道爱妃, 是对朕的圣旨有什么不满么?”
闻言, 慎妃浑身沸腾疑惑的血液瞬间就被一层寒霜笼住。她收起心中的不满与伤心,快速地在面上作出惊喜满意的笑容, 才身姿优雅地从地上起身, 接过圣旨:“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臣妾并不是对皇上的圣旨不满,只是一时惊喜过度,才没来得及谢恩。”
永宣帝微微欠身, 将龙爪递给慎妃扶了一下,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如此——朕还颇为担心, 爱妃会不喜欢这个封号呢。”
底下的妃嫔纷纷起身, 都因为方才王良媛那个小插曲不敢说话, 只在底下已经晋为正六品小仪的沈氏却是笑着接了口:“皇上多虑了,这个‘慎’字和慎妃娘娘所在的含章殿一块儿, 可不就是淑慎含章的意思么?皇上这样夸赞慎妃娘娘,可是让嫔妾等人都羡慕地不行了。”
此次沈小仪的父亲也有一些功绩在身上,沈小仪本人又颇受恩宠,因此得了永宣帝一个笑脸:“你若是羡慕,等下回有机会,朕给你赐一个封号就是了。”
沈小仪朝着永宣帝一笑,随后就底下面庞品尝了一口杯中的酒, 平静地感受着四周刺来的目光。
若是未曾经历过失宠的沈小仪, 是会在心里又惊又喜、顺带看不起对自己进行眼神攻击的妃嫔——没有本事抓住皇上的心, 就只能白白看着旁人得宠。但是失过宠爱、见识到永宣帝薄情寡义的沈小仪,只在心里留下淡淡的嘲讽:等到下回有机会的时候, 皇上还会记得我这个人么?旁人如此嫉妒,不过是没有深刻体会过皇上的薄情罢了。更何况,纵然皇上给她赐了封号,要是禧嫔和怜贵嫔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封号,那她也是不要的。
有了沈小仪之前的那句话,慎妃原本在口中话语微微一顿,转了好几个弯才问出来:“皇上对臣妾的赞许和期待,臣妾是欣喜不已的。但是说是论情份,‘娴安’这个封号陪着臣妾最久,也是皇上当年为臣妾挑的,还从其中选择了‘娴’字给臣妾作妃嫔的封号,所以臣妾对皇上忽然给臣妾换封号有些惊讶。”
话一出口,慎妃的心中略略闪过一抹后悔的心情,却仍是含笑望着永宣帝。慎妃自己心里清清楚楚,面对已经有所专断的永宣帝,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对从前的封号绝口不提,只表现出对如今封号的喜欢就可以了。
但是慎妃莫名地有一些不甘心和难以解开的疑惑:皇上这样轻易地更改了她的封号,是不是意味着,从前母亲和自己说得那些话,都是假的?她一直以为皇上对她的看重情意,实际上没有那么真实?
于是趁着这样一个永宣帝无法忽然发怒的场景,慎妃冒着险问一问永宣帝。
永宣帝深深地望着慎妃,一双极容易让人沉溺桃花眼却只有平静淡漠的神色:“爱妃若是想问朕为什么给你换封号,那就直接问就可以了。朕换封号,是因为爱妃一旦晋位为妃位,那么娴妃就和贤妃撞了名号,不大吉利,所以换了。”
柔妃早早就被慎妃排除出了竞争队伍,故而如今被永宣帝提起,才叫慎妃想起柔妃被追封为贤妃这件事情。
这样一说,皇上却是为自己着想了慎妃这样想着,不由低下了面庞,面色微红。
“若是说起‘娴安’这个封号,朕都已经忘了不少,只记得朕当时选这个封号的时候,重点并非是那个‘娴’字。”永宣帝将目光从慎妃的脸上移开,状似随意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慎妃面上的绯红之色微变,转而染上了几分青白之色。
娴安,娴安,重点既然不是‘娴’,那就只能是后头那个‘安’字了。
慎妃又联想起自己如今的封号,心头是一阵不可置信和带着些许恐惧的震荡:安分守己、谨慎小心再想想这两个月之内,那些暗中投靠了含章殿,却以各种理由被打发出去的宫人们
几乎只两个月之内,慎妃在殿中省好容易拉拢的人,一下子就都没了。可偏生周德福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只硬气地说是自己职责所在。慎妃现在想了一想,恐怕是永宣帝的命令才对。
永宣帝伸出手,在慎妃的衣袖上点了两下,使得慎妃仰起面直视自己,才含笑说道:“爱妃从前没有明白朕的心意,那么从今往后,爱妃可就是知道了。”
慎妃缩了一下被点到的衣袖,下意识地应了下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永宣帝撇过眼去的淡然眼神。
原来,自己从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皇上他慎妃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感受到坚硬华美的护甲在掌中产生的刺痛:不,决不是这样!皇上从前对她绝对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如今受了他人的蛊惑与挑唆,才对自己这般冷落与警告的!
在美梦破碎的骤然恐惧之下,慎妃选择了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来继续麻痹自己,浑然忘了自己从前做了怎样的恶事,在永宣帝心里留下了那么多消磨好感疑影。
明昭容!慎妃在心中恶狠狠地、反复念叨着蒋乔的名字,却也同时想起方才永宣帝对着自己的警告。
慎妃要保全自己,就只能暂时什么也不做,甚至还要主动保护着蒋乔,让她顺利产下皇嗣。
底下陆续有妃嫔起来送贺礼、说祝贺词。
慎妃面上舒展出了笑容,心中却是紧紧皱了起来——若是蒋乔诞下了健康的皇子,她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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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妃的生辰宴会还没结束,锦瑟就完成了蒋乔吩咐下去的命令,带着小寿子传出来的消息回到了永熙宫。
在锦瑟和茗夏像模像样地表演完永宣帝和慎妃之间的对话之后,蒋乔就下了定论:“慎妃估计是不会再打本宫的主意了,但是绝不会甘心本宫顺顺利利诞下皇嗣的。”
锦瑟眉眼中有了几分不在意:“她不甘心有什么用?娘娘这儿有皇上的人层层看护着,奴婢就不信慎妃的人还能比皇上的人厉害了?而且,中书大人不是刚刚送了两个稳重的稳婆过来,保准能让娘娘无忧生产。”
锦瑟口中的“中书大人”,就是刚刚从洪县赶到京城、新上任的中书舍人蒋柯。
蒋柯在去年年末拒绝了永宣帝的提拔,只说要处理完洪县的事情再晋升官职,其中也是存了几分为蒋乔寻找靠谱的稳婆的心思。
原本宫中规矩,为防着有小人在妃嫔生产的时候下黑手,后宫中凡是有家世的女子,都会让家族送进来一个稳婆,以防万一。而这稳婆嘛,一般距离京城越远,和京城中关系越少,就越是靠谱。
所以蒋柯物色了许久,才送过来两个稳婆,一个姓孟,一个姓马,还附上了信件说“我虽不如母亲那样细心体贴,但是妹妹应该有的、我应该为妹妹准备好的,妹妹一定都会有的”,叫蒋乔看到信件的当场就流下了泪,锦瑟和茗夏劝了好久才止住了泪水。
“本宫说的是慎妃不会再打本宫的主意,但是却不代表慎妃不会打其他人的主意。”蒋乔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分析处于焦急状态的慎妃:“茗夏,你在宫里头时间长的。你可是知道,身为妃嫔,要是自己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能母凭子贵压在自己头上,你会怎样不加害你的对手,却让她再无威胁呢?”
锦瑟尝试思考了一下,发觉想不出什么方法,就扭头等着茗夏回答。
茗夏面色沉稳,犹豫了半晌之后,才回道:“这唯一的办法,就是损害他们母子的名声,最好是让皇上、妃嫔、百官和百姓都极为忌惮惶恐的名声。”
身为皇帝,需要一个名声温婉贤惠的皇后和一个在外聪明孝顺的太子。
皇后和太子的名声与皇帝息息相关,直接影响了百姓的支持率,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若是名声不好,不然不论你多受宠爱,都不能登上后位,具体参照就是施贵太妃。
蒋乔收敛起了笑容,神色逐渐肃正起来:“若是本宫顺利生下了孩子,但后宫之中却是出现了一件又一件的怪事情,比如猫狗无端死亡、妃嫔莫名暴毙、皇嗣总是流产甚至到了最后,连正当壮年的太后娘娘也薨逝了呢?”
“你们说,本宫的孩子,会不会被人说成是灾星降世?”
如今前朝谋反平定,永宣帝心患被拔出,只一心盼着拥有着海晏河清的天下与和睦热闹的后宫,一听见这个消息,必然是会对这个孩子厌恶无比的。
锦瑟在一旁听得打了个寒颤,丝毫不怀疑慎妃心狠手辣的程度:“娘娘,若真是如此,咱们是不是要及时阻止啊?”
“这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你们只要先看着就好了。”蒋乔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慎妃既然不准备在本宫生产的时候动手,那本宫可要给她一个感谢的惊喜才对。”
就像怜贵嫔之事中,慎妃给她的惊喜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小团子们下章出来呜呜
明天请假一天不更
日常笔芯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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