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漪拖着疲乏的身子,亥时了才从正房出来。
郁知丛也真是狠,说不让她吃饭愣是一口都没给她吃,厨房得了吩咐连个馒头也没留,要不是她不会烧饭,她今晚真能挽袖子在厨房住下。
沈白漪饥肠辘辘,虚弱得眼睛都看不清,饿得要死饿得要死。
她回到屋子,门都没开便转头走了,侯府谁不知道她一顿不吃饿得慌,郁知丛就是故意的,她得去觅食。
那些护卫是肯定靠不上的,不落井下石都是看在佛面上,所以沈白漪只能往女眷的住处跑。
顶着一个男子的身份,又是深夜,沈白漪只能偷偷摸摸,尽量避开巡守的护卫。
好在这时候秦霜还未睡下,沈白漪侧身溜进她房内的时候,她眼睛都瞪得老大。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早早知会一声。”
沈白漪从来没有深夜造访过,毕竟在侯府眼里,她是男儿身,是侯爷的贴身护卫。
她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拿起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便往嘴里塞:“霜姐姐,我饿死了,侯爷不给饭吃,我来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秦霜一听急忙凑近来,一股浓郁的香气飘在沈白漪的鼻尖:“你又怎么惹侯爷不快了?”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早上不小心翻了墙。”沈白漪说起来就生气,这死疯子还挺记仇。
秦霜又凑近了些,那张脸都快贴在沈白漪的脸上:“快吃快吃,良辰美景不等人。”
“啊?”她这才看清秦霜穿的轻薄,裸露在外的肌肤正贴着自己后背,下巴磕在自己肩膀上,语气软软糯糯。
沈白漪吓个半死,一口梅子糕噎在喉咙里吞不下去。
秦霜见此,端了茶杯要喂她,沈白漪哪里敢,抢了过来仰头而尽。
“霜姐姐,我就是来吃点东西,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走什么呀!难不成你嫌弃我烟花之地出身?侯爷瞧不上我这等人,你也瞧不上?”她说着就要落泪的样子,本该是我见犹怜,沈白漪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姐!我虽然虎了点,可我也是女儿身啊。
“不是,我哪里敢瞧不上姐姐。”
秦霜直接将外衣脱了,只剩下里衣,她绞着帕子往沈白漪身上靠:“你怕什么,侯爷对你另眼相看,指不定改明儿就把我许给你了。”
他敢许,我也不敢要啊!沈白漪推了她一把,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臭小子,不识好歹。”
大半夜整了这么一出,沈白漪吓得倒也不饿了,回房梳洗一番便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翌日一早,沈白漪哈欠连天,看着时辰不早也只能认命去郁知丛身边呆着。
保镖这活确实不好干,她想不明白这疯子整日在侯府,也不出府门半步,又何必日日折磨她。
窗外下着毛毛雨,远处空中阴阴沉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天气。
沈白漪在屋内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一把纸伞的踪迹,她摇了摇头,索性用袖口挡住头就往外跑。
趁时辰还早,先去厨房吃个早饭,今日恐怕要有一场恶战,要是郁知丛再发疯,她得饿死在侯府。
侯府有三个厨房,一个大厨房是给府中护卫还有小厮做膳食用的,另一个稍微小些,府中豢养的姑娘们吃食都是从这里做出来,最后一个么,便是郁知丛的小厨房。
厨房虽小,可五脏俱全,里头的厨子甚至比其余两个厨房还要技艺高超。
身为侯爷的贴身护卫,沈白漪自然有一些特殊待遇,她径直到了府中护卫们用膳的地方,让小厮盛了一碗粥,还有六个肉包。
肉包醇厚香味唤起肚子里的馋虫,沈白漪也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夹起一个便往嘴里送。
一连三个肉包下肚,她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正要继续吃的时候,桌前一道身影笼罩下来,沈白漪抬头一看,好眼熟。
来人率先开了口:“断头饭可好吃?”
这声音有点熟悉,沈白漪看清他手臂上的腱子肉,这才想起来是第一日被她打败的那个大块头。
难怪嘴下不留情,吹胡子瞪眼儿的。
本来周遭安静用饭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眼底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白漪有点恼,倒不是他说的话有多尖酸刻薄,而是最烦吃饭的时候被打扰!
大清早的找茬,这能忍?
她拍桌而起,愤愤道:“什么断头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然而气势少了一截,因为她个子比大块头矮了一些,身形也被衬托得更加单薄。
“呵,上回是我轻敌,今日打擂你必将死在我的刀下。”大块头表情狰狞,放了狠话。
沈白漪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就你?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碍眼,别叨扰你爷吃饭。”
大块头伸出手指指着她的鼻尖:“瘦猴子,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楼里的小倌儿,你别以为侯爷今日看重你,明日还能看重你!咱们走着瞧。”
沈白漪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来,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双筷子死死夹住他的手指,而后往后一掰,大块头瞬间痛苦地嚎了一嗓子。
“滚远些!”
那些护卫扔下碗筷纷纷站起身,已经不是看戏的姿态了,眼底的怒火像是要把沈白漪烧死。
大块头两根手指瞬间感觉无力,那样一个壮汉死死咬着后槽牙,冷汗直流。
沈白漪冷笑一声:“还等打擂?我现在就能和你过招。”
大块头怒目圆睁,眼看着就要冲上来跟沈白漪打一架,旁的护卫虽想看戏,却也尚有几分理智,好几个人将他拦了下来,并且死死禁锢住。
有人看她神情认真不似做假,又联想起侯爷近日的护短,虽说不知道沈白漪到底有些什么本领,不过现在硬碰硬恐怕不是好时机。
“沈护卫,张隋性子急,也没上过学堂,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沈白漪一个厉眼扫去,接着有又理中客开口:“沈护卫,大家都是在侯爷手下讨饭吃的,闹大了对谁也不好。”
小厮们听这话,也不敢再埋头不理,这头说说好话,那头也劝劝。
张隋,也就是大块头,他最终憋不住甩了手往外走,步伐沉重得很,想来是手指已经脱臼,完全使不上力。
正主都走了,那些人也就做鸟兽散,不过大都没了胃口,看沈白漪的眼神越发奇怪。
沈白漪倒没有因此影响食欲,她把筷子扔到一边,直接上手拿肉包吃得津津有味。
往日都是相安无事,看不顺眼也就斜眼看了,今天张隋冲上来挑衅,沈白漪昨日饿了肚子,本来还没地撒去,他正好撞枪口上。
天天被郁知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没道理还要受这些莽夫的气。
她吃饱喝足后,满意出了膳堂大门。
有护卫朝她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野小子就是野小子,还没上擂也敢动手!”
他们背地里都叫沈白漪野小子,毕竟来历不明,身手独特,还被郁知丛青眼相加。
有人迅速接过话头:“哼,要我说,真该给她些颜色看看。”
“侯府咱们这么多的弟兄,难不成没一个打得过她?”
“张隋在她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也真是奇了。”
一堆护卫谈论得热火朝天,几个小厮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沈护卫,瞧着瘦弱得很,动起手来倒是不含糊。”
“嘁,要不怎么能入侯爷的眼?她可是从杀手手里将侯爷救下的。”
“所以,侯爷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才将她留在侯府的?”
那个神情较为淡定的小厮神秘地摇摇头:“侯爷脾性阴晴不定,报救命之恩?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是为何?”
“自然还有别的缘由,你们猜猜?”
“快别卖关子,你知道你倒是说来听听,现下又没外人。”
“咳咳,我和侯爷身边的义顺不是住一个屋子么,他昨夜跟我说,看见沈护卫倒在侯爷怀里。”
“啊?”众人大惊,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说话的小厮像是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他收了声,冷静道:“你们就当我胡诌,可不能胡说出去。”
他说着以手为刃,朝着脖子抹了抹:“懂?”
几人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点头哈腰大气儿不敢出。
“方才发生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膳堂内一下偃旗息鼓。
郁青冷着一张脸,随意指了一个护卫问道:“张隋的手被谁伤了?”
“是沈护卫干的。”
“是她?”
方才张隋碰上郁青,支支吾吾没答话,本以为是他们打闹伤的,竟是沈白漪么?
这群人和沈白漪不对付,他是知道的,其中还有自己的默许。
不过沈白漪寻常也不和他们打交道,今日又怎会动手。
“怎么?这点儿功夫也等不及,谁先招惹的?”
那些护卫虽然很想说沈白漪的名字,不过最终在郁青的眼皮子下终究没敢撒谎,老实交代是张隋。
“胡闹!凡是今日在场的,各人领十鞭。”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些人为一己私欲,将侯府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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