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漪让他坐在摇椅上,毛毯盖在双腿上,又让婢女点燃安神的香料,这玩意儿府医早就开了方子,奈何人家不愿意用。
一双不太灵活的爪子摸上郁知丛的太阳穴,手指不像大家闺秀一样柔嫩,指尖带着薄薄的茧。
沈白漪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这会儿完全不敢用力,怕稍微不留神就收不住,只敢用无名指触碰着郁知丛的皮肉,轻轻打圈点按。
沉香特有的香味弥漫在房间内,郁知丛感受到太阳穴传来的温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头痛带来的躁郁也渐渐散去,就连呼吸也变得平稳。
沈白漪憋得脸红,要想蓄力一击不容易,可要想像她一样收了力气,也好不容易!
府医到了门外,小厮扣门:“侯爷,府医到了。”
平静一下子被打破,郁知丛恼怒万分:“他来做什么?滚!”
沈白漪伸手摁住他:“我叫的我叫的,这就让他走。”
早知道你这么好搞定,我就不去麻烦府医了。
沈白漪又继续干起了按摩师的活,并且趁郁知丛现在心情不错,循循善诱道:“侯爷,你说是不是该给我开些月俸?”
“你要月俸做什么?府中少你一口吃的不成?”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攒跑路用的银子。府中伺候的小厮婢女大多都是卖身进来的,一次性结清钱,就没月俸一说。
沈白漪想到这里就气个半死,合着我是卖身了?卖身也讲究钱货两讫,我可是一分都没摸着。
她气呼呼地道:“安身立命身上总要有点银子的,侯爷。”
郁知丛眼底带了些笑意:“你自己去库房拿便是,又不是没去过。”
沈白漪……内涵我是吧!
不对,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那今后库房我岂不是随便进出:“侯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别反悔。”
“随你。”
沈白漪深刻地体会到讨好老板带来的好处,她发誓今后只要在位一天,工作肯定很卖力绝不划水!
当然,好姐妹也得带上,她又提议:“侯爷,今日气候不错,要不用过晚膳便叫后院的姐姐们来弹弹曲儿,唱个歌?”
“怎么,你想听?”
“是啊是啊。”
沈白漪也想感受一下古代君王的快乐!
郁知丛悠悠睁开眼睛:“那便去吩咐吧,搭个台子,让全府所有人都去瞧瞧。”
沈白漪:您可真是,巴不得动静越大越好,吏部尚书只怕是今晚又要无眠。
不过,和我没关系。
-
夜深露重,京都一处大宅灯火通明,里头传出来的曲子声悠悠扬扬,余音不绝。
吏部尚书脸色铁青,隔着重重大小宅,望着侯府的方向捏皱了衣襟。
尚书府邸满目白绸,大大小小伺候之人全都换上了麻布衣裳,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人心生烦躁。
一旁跪着的心腹道:“大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本官死了儿子,他在府中搭台唱戏,好啊,可真是好!”张尚书笑着笑着老脸上滑落了泪痕,“我势要让他给我儿陪葬!”
“今日五城兵马司的冯大人去了侯府,不过没见过郁侯爷,说是染了风寒。”心腹卖了个关子,“大人您猜是谁接见他的?”
“我呸!还能有谁,他府中那个老管家。”
“大人错了,不是。”
张尚书横眉一拧:“那是何人?”
心腹道:“听说是郁侯爷身边的贴身护卫,年纪十六七,不过看起来像十四五岁,瘦瘦小小地。”
“哦?竟然是她?郁知丛那小儿未免也太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竟然让个护卫接见!”
心腹压低了声音:“属下还得到了一点儿消息,郁侯爷待她不薄,可谓是偏爱。”
“皇上在侯府中安插了探子,正要对这个护卫下手。”
张尚书笑了笑:“要如何下手?”
“暂时不得而知,不过想来皇上应当是胸有成竹。”
“呵,那本官就看狗咬狗一嘴毛,郁知丛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心安!”
心腹也笑:“对了,大人传的信已经到了老宅张家,那位小公子不日便将启程。”
张尚书没了儿子,现下又不能马上生一个出来,便想着从家中过继,正好在皇上面前亮亮眼,今后仕途平稳,也算给他脸上添彩。
“好,待入了京都,你将他安置妥当。”
“属下遵命。”
侯府吱吱呀呀闹了半宿,要不是府邸四周都没有民宅,沈白漪都害怕那些百姓气急,带着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府中扔。
她半夜三更才睡下,所以早上困顿得很,一不留神便睡到了巳时一刻,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九点十五。
沈白漪急急忙忙梳洗完就冲出了房门,门口竟然守着个小厮,见她脚下生风连忙唤住:“沈护卫您起了……”
“什么事?”
这小厮有些眼生,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在郁知丛跟前伺候的。
“护卫所的张隋张护卫,让奴才递个话。”
沈白漪疑惑,张隋?不是两清了么。
“你快说,我得去寻侯爷。”
“张护卫说想请您吃顿酒,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他家中有个小妹,今年十六……”
沈白漪一脸黑线,赶紧摆了摆手:“我不吃酒,什么大妹小妹的,不感兴趣。”
小厮也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地拒绝了,他眨了眨眼睛:“沈护卫,张护卫也是一番好意,你们在侯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后还要相互帮扶的。”
沈白漪:帮扶?还不如给我计划条线路,让我赶紧逃跑。
小厮看她发愣,继续道:“沈护卫,同在屋檐下,您去吃一顿酒罢了,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沈白漪有些松动,确实,“同在屋檐下”,张隋有意示好,她再端着架子,那群护卫指不定还要背后怎么编排。
“什么时候?”
“就今晚,您看成么?”
“侯爷睡下我便去护卫所,让他等我一等。”
小厮完成了任务眉开眼笑:“好嘞,奴才这就去转告。”
沈白漪饿得半死,还不忘去膳堂拿两个馒头,再晚可就没得吃了。
她胡乱塞进肚子里,走到郁知丛房门口却扑了个空,小厮说在书房见哪位大人,沈白漪只得拐个弯往书房去。
书房门外站了两个士兵,一脸戒备十分谨慎的模样。
沈白漪自报家门,两人将她放了进去。
郁知丛坐在首位吃茶,眼睛半眯不迷看不真切,慵懒得像没睡醒,右边下首坐着冯大人,正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沈白漪见此便绕到了一旁,静静站立着,哪成想郁知丛朝她招手:“过来。”
冯大人被打断,不耐地皱了眉头,见是沈白漪又一脸豁然开朗。
“侯爷,今早上朝,便有朝臣说了此事,闯进二品大员府邸杀人,此事太过离奇,皇上吩咐臣再排查一遍。”
“凶手不是已经抓捕,还要排查什么?”
沈白漪听得有些紧张,凶手抓到了?必不可能是郁岚,所以说是找了个替罪羊?
冯大人抱拳道:“自然是排查有无帮凶。”
郁知丛不大耐烦,随手一挥:“随你。”
没话再讲,冯大人也不留在这里招人嫌,他尴尬地随意寒暄几句便灰溜溜地走人。
沈白漪有些奇怪,问道:“所以说,凶手是谁?”
“你问这些做什么?”郁知丛眯着眼看她,“今日来晚了。”
“我睡过头了。”
“丧葬是哪一日?”
沈白漪没得到想问的答案,有气无力地道:“后日。”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还有一日空闲,明日出去狩猎,猎物便给吏部尚书拎着去,算是本侯丧葬的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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