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丛要掀棺,这是在打张尚书的脸。
那些不论真情还是假意哭泣的妾室们,听到这话都纷纷收住了声音。
张尚书一张老脸红了又白:“侯爷这是何意?”
“怎么,看不得?”
“侯爷,我儿死相惨烈,恐污了侯爷的眼。”话依旧恭敬,只是眼神已经变得犀利,甚至带着恨意。
沈白漪对这眼神似曾相识,张隋要杀她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她忽然在张尚书的眼睛里,好像也看到了杀意。
一个文官而已,也没打打杀杀过,这是有多恨郁知丛呐!
“那如果本侯非要看呢?”
张尚书气得直捂胸口,耳朵都涨得通红:“侯爷,今日便是皇上来了,这棺也不能开!”
直觉告诉沈白漪,不能再放任郁知丛这么下去,毕竟狗急了还要跳墙。
沈白漪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摆,轻声道:“侯爷,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省得晚上发梦。”她死死攥着那一小块布料。
我不想看呐!
郁知丛轻声一笑,丝毫不顾及逝者为大,还十分嫌弃地退了几步:“那便罢了。”
张尚书一张脸变幻莫测:“我儿死得冤枉,侯爷看了就不怕噩梦缠身?”
“我家侯爷一觉睡到天亮,自然不会噩梦缠身。”沈白漪抢了话头。
他愤恨咬牙:“侯爷移步到后厅吃酒。”
“不必,香火熏得我眼睛疼。”
张尚书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可杀了人还这样理直气壮地要看尸身,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丧葬上。
绝没有简单让他走的道理:“侯爷,还请留步。”
郁知丛转身,眼神倏地变得阴鸷。
张尚书假意没看见,继续道:“凶手已经被五城兵马抓捕,此时正在刑部审讯,侯爷以为这杀手该如何处置?”
“既然是在刑部,那自然有刑部尚书审判,与我何干。”
沈白漪点头:是呀是呀,关我家侯爷屁事。
张尚书隐忍着怒火,他能不知道这事现在归刑部管么,刑部尚书与他向来有私交,已经派人来过府中。
意思便是这天大的仇恨,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了,被抓那人是个赌鬼,欠了钱庄不少银子在外是过街老鼠,现下一口咬定是自己杀害的吏部尚书独子,谁也没有办法让他松口。
就连皇上也忌惮郁知丛,对此事,不想再去追究。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主人都默许了,这痛楚就得自己受着。
张尚书藏起眼中杀意,恭敬道:“若不是侯爷下令,兴许凶手还未抓到,臣感激涕零。”
郁知丛冷笑,沈白漪也静静看他做戏。
“侯爷,我儿已身死,只是张家不能没了后,臣在祖家过继了一位小公子,今日便能抵达京都。侯爷不如留下来见见。”
张尚书这意思就是,虽然现在能力不足,但我不怕你,我还要挑衅你。
沈白漪:只怕是见不到了。
“不见。”郁知丛转身离去,没有一点儿迟疑。
郁知丛入了吏部尚书府邸大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匆匆出来,这事像长了脚一样,没一会儿就飞去了宫中。
皇上在丽妃宫中,听闻此事自然免不了震怒:“他,他还真敢去!”
丽妃玉手芊芊,捧上甜羹宽慰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皇上将甜羹拂袖扔到了一边,一时间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朕就不信了,朕还治不了他?”
他看一眼跪在一旁的李公公,道:“他身边那个小子死了没?”
李公公诚惶诚恐:“回陛下的话,一护卫同那小子有仇,昨日狩猎之时动了手,只可惜那护卫不敌反败。”
皇上怒气值蹭蹭往上涨:“难怪能在朕的杀手手下将郁知丛救下来!坏了朕的好事,她必死不可。”
他觑了一眼丽妃,道:“出去。”
“是,陛下。”
皇上将李公公招至跟前:“于通是朕好不容易才安插在侯府的人,让他一定小心切勿暴露身份。”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道:“至于那小子,派个杀手前去,杀不了郁知丛一个护卫倒是绰绰有余。”
“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
沈白漪没感受未知的危机,她只感受到郁知丛从上到下打量她的眼神。
一行人停在尚书府门口没动,来往之人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郁知丛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昨夜去过何处?”
“去了……”沈白漪挠头,“去护卫所看了一眼郁岚。”
怪不得刚刚郁青凑近郁知丛耳朵嘀嘀咕咕,原来是在告状!小学鸡。
“看他做什么?”
“我看看他伤好得如何了。”
沈白漪:我才不会说是去八卦你的!
郁知丛捏了捏手心,看她表情坦荡,声音清亮又明朗,忽然觉得自己的怒意来得毫无道理。
“去百花馆。”郁知丛冷冷下了指令。
就连“小学鸡”本人郁青也愣了愣,侯爷已经许久没去过百花馆了。
郁知丛上轿后,沈白漪瞪了郁青一眼,然后拉着他的衣袖问:“百花馆是何处?”
“消遣打趣,听曲品茶的地方。”郁青顿了顿,“秦霜便是百花馆出身。”
沈白漪:那不就是青楼!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马,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这样高等的场所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传说时辰不对,就是皇上去了都得等上一等,今日郁知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跟着正好能见见世面。
沈白漪心情十分激动,在马背上都忍不住掀起唇角,毕竟这玩意儿只在电视上见过,温温柔柔香香软软的姑娘谁不喜欢?
郁知丛轻掀布帘,就看见她眉眼弯弯,嘴角都藏不住笑意。
百花馆还未开始营业,两个护卫前去敲门,本来就是习武的粗人,门板都被敲得砰砰作响。
“哪个不长眼睛的,要饭要到这里来了不成?”屋里骂骂咧咧走出来一人,睡眼惺忪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见到两个壮实的护卫硬生生将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去。
“两位,两位这是……”
“我家侯爷前来,还不快快相迎。”
待那人看清了那顶青色小轿,哆哆嗦嗦地问:“是,是郁侯爷?”
今天什么日子?吹来了这么一位人物。
“还没瞎你的眼,开门!”
百花馆的老鸨听见消息时,郁知丛已经坐于二楼厢房,顺带嫌弃了一番茶水难喝。
张口便是要酒。
伺候的人生怕又被挑刺,赶紧呈上来百花馆最好的竹叶青,郁知丛单单只是闻了一闻,便皱了眉。
还没等他发作,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侯爷,哪里伺候得不好,您同我说,我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妈妈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生得圆润的女子踏门而入,看起来约莫三十岁,脸上倒没有厚厚的脂粉,身上也没有浓烈的香气。
要不是在百花馆见到她,说是哪家商人的正妻也并不为过。
沈白漪有些惊讶,这就是高档的青楼?果然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连老鸨都这么有水平。
郁知丛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只道:“拿秋露白来。”
“侯爷要喝秋露白,还不快去买!”百花馆没有,那便去买,小事一桩。
她转头又换了一副神情:“妾身金娘,侯爷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跳舞?”
丝毫不提还没开门营业的事。
“随意。”郁知丛像是有些困顿,伸手摁了摁额头。
金娘行了个礼朝后退:“妾身这就安排。”
沈白漪其实也好奇,郁知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府中那么多千姿百态像花一样的,他看也不看。
她今天势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睁大了眼睛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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