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郁知丛提早打道回府,所以原本预计一整日的狩猎提前结束。
郁青和众侍卫带了两只狐狸还有一些野兔和野鸡回来,两只狐狸明日拎去尚书府,其余的便给那些护卫分了下去。
沈白漪快嘴问了一句:“是要烤了吃么?”
在她直勾勾的眼神里,郁知丛没好气地看了她好几眼,他向来不吃这些东西。
郁知丛看她一颗心都跟着飘了出去,便恨铁不成钢道:“出去!别在我这里碍眼。”
沈白漪:老板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她蹑手蹑脚地告退,郁知丛还唠唠叨叨地补上一句:“不许吃酒。”
“好嘞,遵命。”
沈白漪出了房门就差一蹦三尺高,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能提早下班不说,还能吃上新鲜的猎物,算来算去还是挺划算的。
就连郁青看在她是个伤号的份上,直接给了她一整只野鸡,然后将人给打发了。
野鸡刷了油和蜂蜜,外焦里嫩,香味令人食指大动,沈白漪想了想还是决定分享,妈妈有云,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独食的。
她本来都出了护卫所,又调头回去走到了郁岚的房门前。
沈白漪轻声扣了扣门,里头瞬间有了动静:“是谁?”
“是我,沈白漪。”
郁岚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体又松缓下来:“进。”
他这会儿正坐在桌前看书,沈白漪捧着烤鸡送到他眼前:“你瞧,这是今日我们去猎场打来的。”
说完又觉得给的信息不对:“是郁总管带人打回来的。”
郁岚皱了眉头,摇头:“我不吃。”
沈白漪有些惊讶:“你也不吃?”
“也?”
“你家侯爷也不爱吃,真是挑剔。”
郁岚没说话,眼看着沈白漪十分自来熟的坐了下来,还顺手扯了一只鸡腿递给他:“你的伤快好了吧,这鸡看起来不错,应该很好吃。”
没错,沈白漪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她要是站稳了没掉水,郁岚也不会遭受不白之冤,无辜受了二十鞭子。
郁岚没接,依旧摇头:“不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白漪愤愤地把鸡腿往嘴里塞,含含糊糊道:“你以为我吃不掉吗?”
“吃得掉。”
“你跟你家侯爷一个德行,说话都能噎死人。”沈白漪朝他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郁岚点头:“嗯,我自进府以来,就跟在侯爷和郁青大哥身边。”
沈白漪八卦因子开始作祟,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侯府?”
“十岁。”
“你今年十八,那就是,那就是侯爷十二岁的时候,你进的侯府。”
根据这副身子的记忆来看,庆平公主是在郁知丛八岁死的,而老侯爷是在他九岁死的,也就是说郁岚也没见过这两人。
郁岚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是。”
沈白漪继续八卦:“那个时候侯爷也是这个臭脾气?”
“是。”
难怪,看来从小就这幅德行。
说话间沈白漪已经吃完了小半只鸡,她灌下去两杯茶水,又继续吃起来。
“庆平公主的忌日快到了?”
郁岚冷漠地继续点头,看沈白漪吃得香甜,默了默又想起来什么,道:“少说话,多做事。”
“你的意思是,庆平公主忌日的时候,少说话多做事?”
“是。”
沈白漪就更奇了,接连两个人这么嘱咐她,所以这位公主,在侯府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朝郁岚的身边凑了凑:“诶,那你跟我说说,公主和侯爷正值壮年,又怎会……”
“你问得太多了。”郁岚像是知道她要问些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沈白漪……一个个都这么难搞?
她还是不死心:“你同我说说,我又不传出去。”
沈白漪说着要用油乎乎的手去拉郁岚,被他嫌弃地躲了过去:“我说,你别碰我。”
“庆平公主嫁入侯府便疯了,生下侯爷三翻四次想要他性命,后来老侯爷就不让公主再见侯爷。”
郁岚顿了顿,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见风动,便继续道:“老侯爷常喝酒,整日醉醺醺的,侯爷幼时无人看管他。”
“后来十二岁那年,侯爷跑去后院见了庆平公主一面,之后公主便死了,头撞在桌角上死的。”
沈白漪听闻这样的密辛,连烤鸡也忘了吃,她连忙擦擦嘴:“之后呢?”
“都说是侯爷失手将公主杀死的。”
“绝无可能。”沈白漪脱口而出,虽然郁知丛杀伐果断,可潜意识里并不会相信他会弑母,这罪名可是能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郁青大哥说,是公主想要掐死侯爷,后来她疯疯癫癫自己又撞上了桌角。”
“所以,公主是怎么疯的?”
“不得而知。”
沈白漪敢保证,今日是郁岚话最多的时候,自认识他以来,全部相加也没有今日话密。
根据之前杀手组织的调查和一些信息,她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也仅仅是猜测。
她得到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咽下最后一口鸡肉便拍了拍手:“今后咱们就是兄弟,有事你也别跟我客气。”
郁岚……
他没吭声,沈白漪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反应:“那我先走了,明日侯爷参加鸿门宴,我还得跟着去。”
“去吏部尚书府上?”
“对,这就是鸡给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去的。”
郁岚不置可否:“明日一切小心。”
“那是自然,我向来惜命。”
诶,不对劲,这小子会关心人了,孺子可教也。
沈白漪朝他摆手:“不愧是兄弟,先走一步。”
-
天未见亮,吏部尚书府中被一片哭声淹没,人人身上穿着麻衣丧服,凄凄惨惨的氛围令人为之伤痛。
不远处的街市行走着两三行人,年纪大些的大爷先开了口:“这是哪家死了人?”
年轻一些的青年接了话:“吏部尚书家的独子死了。”
“哦?”
“听说是在府上被人杀害的,凶残得很。”
大爷挠了挠头:“谁这么胆大,不要命了!”
“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尚书那儿子喜欢赌钱,赢了人家的钱还要抢小媳妇儿,那人气不过,半夜翻墙把人给杀了。”
另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连连摇头:“你这话可不对,我可有小道消息,他们都说,是郁侯爷干的!”
话音刚落,就见拐角处来了一队高头大马的护卫,身后是一顶青色小轿,几人看清护卫的衣着服饰后,纷纷变了脸色。
“快走,快走。”
沈白漪大老远就看见几人慌乱逃窜,五官都拧在一起像是见了活阎王,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活阎王?
等等……她朝小轿望了一眼,懂了。
一行人到了吏部尚书府邸大门,外头守着的一些小厮,还有正要进门的大臣或商人,都纷纷止住脚步。
脚夫将小轿停稳后,沈白漪轻轻掀开轿帘:“侯爷,咱们到了。”
郁知丛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对襟长袍,衣摆绣有白泽,虽说以他的身份能屈尊降贵来尚书府已经给了莫大的脸面,只是这衣裳确实与旁人格格不入,说难听些,是对逝者的不敬。
在场之人全都拱手问安,也在心底诧异于郁知丛怎会前来。
这些人非富即贵,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也大都知晓几分,传言郁知丛记恨吏部尚书,拿了他儿子的性命是在……再多的便只能藏在心里不便言语。
郁知丛眯着眼扫了一圈,接着谁也没理会,径直入了大门。
郁青和一众护卫急忙跟上,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吓得腿脚直哆嗦,这是拦还是不拦?
哪有人敢带佩剑入二品大员的府邸,还,还有人拎着两只死狐狸,那血还挂在皮毛上。
入了大门,只听得嘀嘀咕咕做法的声音,还有藏不住的香火气,呛得沈白漪咳了两声。
郁知丛这么大的排场,想要不惊动张尚书也是不大可能的,他迎面小跑着走来,连平日里的官威也顾不上,看他样子就差扑在郁知丛怀里,作为贴身保镖,沈白漪赶紧侧身将他挡住。
张尚书被这么一吓,险些没站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郁知丛道:“侯爷能来,是我这尚书府莫大的荣耀,成舒死也瞑目了。”
沈白漪: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郁知丛却并未生怒,反倒将张尚书虚虚一扶:“尚书痛失独子,本候来瞧一眼替皇上分忧,是应当的。”
好家伙,开始耍嘴皮子功夫了。
张尚书一怔,随意抹干净虚假的眼泪,随即伸手将郁知丛往里请,还道:“侯爷不如先去吃茶?”
“我去看看令郎。”
“这……”
郁知丛冷笑:“怎么,本候不能看?”
“自然能看,侯爷请。”
张尚书欲言又止,最终望着他身后个个壮如泰山的护卫,朝小厮道:“请他们去乘凉小坐。”
他盯着那两只死狐狸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
郁知丛也没阻止,一时间只有沈白漪寸步不离。
张尚书的儿子张成舒,棺材停在灵堂,跪了一地的女眷大多年轻貌美,沈白漪仅存的那一丁点儿善意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传闻不假,这老尚书的儿子好美色,还强抢民女。
郁知丛入了灵堂,不烧香也不作揖,反而走到棺材前伸手敲了敲,接着道:“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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