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秦家小姐还未过门便搬去晋王府上住着。
与人同进同出, 共处一室,好端端的女儿家这般不要脸皮,当真是丢尽了他们秦家上下的脸面。
听说前些日子她回了娘家去, 结果被秦将军吊起来好一通打, 而后被关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给放出来。
人晋王知道这件事儿,大气不吭的, 像是也没将她给放在心上。
可不是, 这送上门的,哪有什么值钱货。
原是好心回趟娘家, 打算作为一个知晓前尘后事的幕后军师, 在家中主持一回大局,可谁知倒是平白给这皇都城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贡献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君恩确实挨了一顿打, 她被打的还不轻。
不过吊起来这事儿却是假的,大伯只拿了鞭子来,说要教训,她就跪在地上, 一声不吭的全接着了。
重伤趴在榻上三天,到现在大姐来给上药,都没太敢正眼瞧秦君恩背脊上的伤。
“你瞧瞧你, 分明是个女儿家,性子却偏是生的这般蛮横, 不过是说几句软话,道个歉便能解决的事儿,又何必非得讨顿打呢?”
秦君恩龇牙咧嘴的忍着疼道,“原则问题,容不得我浑水摸鱼。”
大姐骂她, “你还敢说原则问题,不说大伯,这话儿姐姐听来都想骂你两句。”
秦君恩道,“骂我做什么?我这都是为了大家着想。”
大姐道,“你还说是为大家着想,想我秦家世代忠烈,无论男女,自幼接受的教训便是要为国家、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可你自己听听你上来说的那番混账话,要我们家与晋王站队,这叫什么,这叫谋反啊。”
秦君恩道,“可是秦家如今已经被人给盯上了,现下除了晋王,我们没有其他自保的路能走。”
大姐道,“没有便没有,不走就不走,大家相安无事,你好我好,晋王也好,反正看秦家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我们管好自己便是,不越权,不插手,做好本分,谁又能动的了你。”
“你这,唉”
秦君恩晓得说不通,索性叹了一口气,便也不与她争论。
心下倒是也能理解,毕竟世代忠良之家,平臼恃広白冒个出来说我们可能会有危险,还是提前造反为好的,任谁都会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要知道秦君恩打小便是在军营里长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军队教育,谈起保家卫国,没人比她更有激情,更有热血。
但偏偏是这么位姑娘,在边疆与匈奴作战受伤之后,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主动为自己找起了夫家不说,还讲什么为了保护家族所以皇命可违,牺牲自我,捆绑晋王,荣辱与共。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狗屁话。
不说秦家人不理解,这是连宋瑾修听见都会觉得无语的程度。
大姐性情与那大伯一般古板,秦君恩也自幼生的执拗,二人互相知晓对方说她不动,于是干脆都闷闷的闭了嘴。
直到敷好了药,包扎了伤口,大姐收拾了药箱正打算要走时,秦君恩才又突然开口问她。
“我被打成这样,我哥怎么也不来看我?”
大姐提着药箱,还没来得及搭到肩上,“孝恩该是还在爹爹那里为你求情。”
“求什么情,我没错。”秦君恩觉得委屈,便又喊道,“别说一百鞭,就是再抽我两百鞭我也不认这个错,大伯说不通,我去找二伯讲,二伯说不通,我便去找姑姑,找婶婶,实在不行让我去北疆找爷爷也成”
“我的小姑奶奶,小祖宗啊。”
秦君恩叫嚣着,大姐听闻,便又着急忙慌的扔了药箱子,跑上前来用手将她的嘴给堵上。
“你可小点声儿吧,虽然是在家里,可这些让人听了去要掉脑袋的话,我们还是得要多加防备些。”
“防备什么,让她喊,让她嚎。”秦孝恩从院子里就听见了这屋里的动静,“反正我们秦家人脑袋多,三百多颗一个个往下掉,那也得掉他个三天三夜。”
这番话说的不吉利,秦君恩颇为忌讳,于是皱着眉头道。
“呸呸呸,胡说八道,我们秦家人都是要长命百岁的。”
秦孝恩进了屋,“想要秦家长命百岁,就把你这张嘴给我闭上。”
“可是”
“这有一封信,是有人特地拿来给你的,正好我在大伯那里要过来,他便让我代为转交。”
秦孝恩说完,从衣襟里摸出一张信纸来。
秦君恩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身,她抬手接了信,便见信封右下落了一个娟秀的‘陆’字。
这时还不待自己说话,便又听得哥哥道。
“你好生感谢感谢这陆小公子吧,若不是他来替你求情,就你前几日说的那番话,别说是两百鞭,就是五百鞭,大伯也得打到你低头认错为止。”
秦君恩不解,她问,“这陆小公子脸这么大呢,他来求情,大伯就能卖他的面儿?”
大姐也问,“是啊,而且这陆家是晋王手底下的人,爹爹不是不许君恩与晋王来往。”
面对质疑,秦孝恩只看了一眼秦君恩,他叹下一口气后,又才道。
“这话说出来你可别伤心,陆家来人说了,晋王的意思是,你年纪还小不懂事,异想天开但也为顾全秦家,所以希望大伯免了你的责罚,晋王退居朝廷多年,他对皇位并无野心,如今只想安心做个闲散王爷在家养病,而陆小少爷上次与你见面之后,对你也颇为喜欢,所以得了晋王的许可,特地上门来求亲于你。”
大姐听的稀里糊涂,“这不是闹小孩儿过家家吗?这晋王,他又不娶君恩了?”
秦君恩也不信,她忙着要起身穿鞋,“这是谁说的狗屁话?陆小少爷对我颇为喜欢?他吃错药了吧。”
大姐见人要跑,便伸手按住秦君恩的肩膀,“你可消停些吧,现下得了信儿,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你就还要往晋王府跑,你嫌丢人丢的不够多?”
秦君恩喊道,“我不信这是晋王的意思,这肯定是大伯胡说八道的。”
秦孝恩道,“这陆家原就是晋王的心腹,陆家都来人了,怎么可能是假话,人说不定之前就是不好意思拒绝你,现下看你疯成这样,这才找了个理由将你给支回来,然后把话给说清楚。”
秦君恩道,“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那陆灏宇,你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敢拿晋王说事儿吗?”
秦孝恩也气了,他又道,“你好生想想,纵是大伯不同意,可凭他晋王的身份、权势,他若执意要娶你,这朝中上下,谁能拦得住他?你再好生想想,从你回家被关到今天,挨打的事儿从皇城头传到皇城尾,他也没理由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你。”
这话说的明白,秦君恩仔细一琢磨,忽然浑身跟脱了力似的,‘哐当’一下就砸回了床榻里。
大姐见状,想说又不好说,想劝又没法劝,于是只在心下暗骂一句。
这晋王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孝恩恨铁不成钢道,“这信,便是陆小少爷约你明日外出听戏的邀贴,大伯说了,你要嫁这姓陆的是最好,但是就算你不愿意,家里也不会强迫于你,但是晋王却一定万万不可,那皇权斗争里的人,咱们招惹不起,这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秦君恩上辈子上了那么大的一个当,她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这事情反转的实在是太快了,她属实招架不来。
想着第二日能出门也是好的,至少她能去找宋瑾修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于是安心在家休息了一日,只在心下盘算的妥当,可谁知道第二日一出门,秦君恩看着前前后后围住自己的那十五个训练有素的护卫,便是绝望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听戏约的是晚上,秦君恩出门的时候,路边商户正在往屋檐上挂灯笼。
今日‘漫清楼’里唱的是一曲‘凤求凰’,琴声悠扬,歌声婉转,顺着长街一路漫出。
秦君恩老远便听着这喧闹的声儿,心头烦躁不已。
这陆小少爷倒是瞧着心情不错,坐在二楼喝着酒儿,听着曲儿,一袭水蓝色的外衫披在身上,手里拿着的折扇合起,还顺着这歌声琴声,轻轻的在手心里打着节奏。
秦君恩伤还未好,心情更是极差。
一进这厢房的门,那脸色便是比要下雨的天儿还阴沉几分。
陆小少爷满眼带笑,见秦君恩坐下后,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秦家侍卫原是迟疑,可一琢磨自家人里里外外严缝死守的将这厢房包围了两三层,想她秦君恩如何也是逃不掉的,便也就客客气气的站到了门外去。
“先别生气。”
见人表情不善,待四周眼线退下后,陆家小少爷便率先制止了秦君恩会发脾气的可能。
“今日我是给你带消息来的。”
秦君恩道,“从我哥嘴里那句,你说你对我颇为喜欢,到这里开始我便是就不信了,可晋王今日不来,却是叫你来约我,你只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行。”
陆小少爷笑道,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条手绢儿来,“你先把这绢儿咬进嘴里,我再同你讲。”
秦君恩盯着人,她半信半疑,但终还是将手绢儿咬进了嘴里。
陆小少爷瞧着她,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才道。
“晋王去北疆了。”
什么?
秦君恩‘腾’的一下从这座椅上蹿起。
她起的太猛,又没注意这桌子的高度,所以导致自己膝盖撞上了桌底,只听得‘嘭咚’一声闷响。
陆小少爷及时按住了这桌子上被弹起来的茶杯茶壶。
秦君恩撞疼了腿,倒在地上抱着膝盖吃痛不已,她额头密起了细汗,但幸亏嘴里咬着东西所以才没喊出声音来。
“什么?”
直到缓过这劲儿,才扯掉了嘴里的绢儿,秦君恩一只手艰难的搭上这桌面,她问。
“你说什么?”
陆小少爷摇着扇子笑道,“晋王知道你在家中困境,便主动往北疆去寻秦老爷子,先帝驾崩之前曾将他托付于朝中五大重臣,其中有一位便是你家爷爷,晋王此番亲自前往,带足了真心诚意,想必老爷子,该是没有理由再拒绝这桩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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