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里之后,大伙儿先送周和和周父回了周家。


    这两天也不知道刘氏怎么想的,竟然面子都不做了,扔下病重的丈夫,带着自己的幼子就回了娘家。


    周和倒是无所谓刘氏回不回娘家,他不回来更好。周庆是刘氏所生,也是他亲弟,平日里虽不大亲近,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若是醒来了,应当还是盼着小庆能回来一家团聚的吧。


    “别想太多。”荣礼桓道:“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周和点头答应,心里却没真打算找他帮忙。荣小礼和他同为小哥儿,他怎好意思老找一个这么娇嫩的小哥儿帮忙呢?况且荣小礼在小哥儿里算是顶娇嫩的,平时晒不得累不得的,能去摆渡就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


    周父整日昏睡,周和不仅要照顾他,还要赚钱养家,往后日子定然难过了。


    荣礼桓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不过见他如此要强,又不好说了。


    离开之后,荣礼桓先去了曹先生家。


    荣礼桓这布还是送晚了,先生平时看起来结结实实的一个人入秋没几天就受了寒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他收下荣礼桓送的布匹,笑道:“这段日子我一直想在赵玉上场之前给他好好开开小灶,又要四处打点,还要教书,竟是许久没考较你了。”


    先生有些自责,“幸而你不用科考,等赵玉一中举,我便会抽出时间来,帮你答疑解惑。”


    荣礼桓看得挺开,“学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记录起来,先生得空了再帮我答疑也使得。”不知想到哪里,他笑了一下,“况且有的疑问,我多看几遍书,就能在书里找到答案。”


    曹先生闻言眉头松快了些,“倒是有些想念你做的零嘴儿了。”


    “等先生病好了,就来我家做客,我做给先生吃,刚好看看学生新盖的房子。”


    “可怜你一个小哥儿,无依无靠,却帮家里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


    荣礼桓道:“有家里叔伯帮着,要省事很多。”荣礼桓话锋一转,“学生这段时间看了不少的书,但那些书都是古人写的书,写的也都不是本朝的事。虽说古今许多事本质相同,但始终不太真实,看那文章,仿佛雾里看花。不知……先生可有今人写的文章?学生想学习学习。”


    曹先生极坦诚,“早些时候给赵玉攒了一本本朝进士文集,原稿还留着,勉强能一看。”


    曹先生跟荣礼桓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他离开了。他现在没什么时间来考较荣礼桓一个小哥儿的功课,只想着为赵玉查漏补缺,恨不得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荣礼桓想到在县里遇到赵玉的情形,他本该提醒先生一二的,但事情怎样他也不是很了解,平白在背后说人家,反而让先生觉得他人品不好。


    只希望赵玉没有真去攀了那刘举人的高枝。不然,对先生的打击一定很大。


    荣礼桓除了偶尔监工,再偶尔给猪屯点猪草,每日在家无事便是看书。


    荣礼桓没怎么写过文章,看别人的文章时总觉得逻辑简单,很容易就看通透了。可是自己写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有曹先生给他的好文章集做对比后,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文章做的不好了。


    他倒也不会因此受到打击,毕竟自己才刚入门,刚入门就妄图和这些大佬肩并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荣礼桓也没有别的好办法进步,就以大佬们的文章为题,一一重写,中间夹杂了自己的看法。


    荣礼桓前世虽是农民,但他不是那种一心种地,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前世在外打拼,要时时对大事敏感,不然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或与颁布的发令背道而驰,多年打拼下来的家财,怕都要折进去的。


    做文章,还要顺道练练字。


    以前练字全凭兴趣爱好,现在则不同,练字已经成为了必须要做好的事。好在有以前的底子在,再用点心,不说写的如何震铄古今,把字写的好看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一昧只研究八股文章,人很容易被限制。荣礼桓在写八股文的同时,打算写一本关于农桑的书,写的时候边考察边写。与前世种地的经验两相结合,既能了解当今的形势,又能做出些有意义的事。


    重活一世,既然有条件,他还是想尽量能留些什么的,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荣礼桓给书取了个名字,叫做《农桑治要》,他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开始拟目录了。


    之后,村里人就经常见到荣礼桓在田亩间游荡转悠,一会儿和这位老乡唠唠嗑,一会儿和那位货郎聊聊天。


    “荣小礼,不是叔说你,你这一天天的像什么话?”


    荣礼桓没觉出哪里不对来。


    那人一脸羞于提起,“你一个小哥儿,村里的汉子,村外的货郎走商都被你勾搭了个遍,你这让别人怎么看咱们村儿的小哥儿?”


    这荣礼桓倒是没想到。


    可他总不能因此就把写书的事耽搁了吧?


    不同的土地适合种哪些农作物,农作物种植的时节以及种植的注意事项,这边的农作物卖到哪里最紧俏……这些都要了解。而以荣礼桓如今的阅历,他也只能看到本县的情况。


    只看到本县的情况却都这么难,看来此事非一日之功啊。


    接下来,荣礼桓没有因为别人的规劝有所收敛,只是写书一事,他刻意放缓了许多。


    渐入深秋,村里人都开始囤积过冬的柴禾了。背靠大山,冬天却没几个人敢上山,一来冬雪一来,便山路难走,二来,一入冬山间猛兽觅食困难就会出来转悠。


    荣小宁已经嫁人了,他许久都没见过他了,在去砍柴禾的路上,他遇见了荣小宁和……周和,还有几个别的小哥儿。


    荣小宁的相公刘耕去镇子上找了个肥差,家里的事就都落在了荣小宁身上。


    他一看见荣礼桓就咧着嘴同他打招呼,“小礼,你也要去砍柴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荣礼桓看了眼好几天没见的周和,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好啊。”


    旁边几个小哥儿有些不情愿,谁不知道荣小礼好吃懒做,身娇体软,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便道:“你非要带上荣小礼这个拖油瓶,到时候我们提前砍完了可不帮你们了哈。”


    荣小礼肯定会拖后腿的。


    荣小宁成亲之后,竟有了点兄长的气质,人也靠谱很多,他拍拍荣礼桓的肩膀,“你放心,小礼是我弟弟,他要是拖后腿了,由我这个哥哥给他兜着,不会麻烦你们的。”


    周和站在一旁看他,什么话都没说。


    荣小礼娇气,能跟着他们也好,毕竟是自己的人,待会儿就顺便帮他也砍些。


    因为荣小礼说要和他避嫌。


    当时周和听他这么说,心都有些凉了。荣小礼是不是还想着嫁赵玉?他就那么害怕被别人看到吗,连在外面跟他说句话都不肯?


    荣礼桓心中委屈的紧。


    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他就怕不久之后身份恢复,周和因为和他走的过近影响名声。


    村里的人嘴都碎,不清楚的事全靠想象都能给你编的香香艳艳。


    他身份的事,周和不知道,他却不能不为荣礼桓着想。


    至于说直接跟周和坦诚,他不是没想过。


    但根据他多次叹周和口风的结果,周和对他小哥儿的身份容忍度极高。虽然被睡的是周和,但周和从来不觉得占便宜的是荣礼桓。


    若是换个身份,他也曾套过周和的话。


    他记得周和当时阴恻恻道:“你是哥儿,又不是那些贪花好色的爷们儿……若是?若明知道自己是个爷们儿来爬我的床……呵呵呵。”周和徒手折掉一根筷子,“呵呵呵,我不信小礼会是这般人渣。”


    荣礼桓怂了。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想了不想了。


    荣礼桓已经来砍了好几次了,他缺的柴禾并不多。他力气又大,那些小哥儿一颗小细树枝砍砍砍,砍好几下才断,他呢,拎着斧子轻轻一扫,就扫掉了一小把细枝干。


    那些小哥儿还只砍了一小捆的时候,荣礼桓的劳动成果已经堆积如山了。


    几位小哥儿目瞪口呆,“荣小礼力气这般大?”


    荣礼桓丝毫不理会。


    他也发现了,多吃饭吃好饭多锻炼会长力气,他的力气确实比旁人大很多。


    “小宁,我来帮你?”


    “好呀!”荣小宁抹掉头上的汗,笑道:“不过你怎么又忘记喊我哥哥了?”


    荣礼桓敷衍的喊了一声。


    不多时,在荣礼桓的帮助下,荣小宁也满载而归了。他走的时候歉意道:“不好意思哈,我婆婆公公在家等我做饭呢,我就先走了。”


    周和道:“那你快走吧,我们几个也很快回去了。”


    荣小宁走后,荣礼桓没再动手,他一个人坐在一旁歇息,时不时的还跑去摘个野果。


    周和登时就委屈了。


    他本也没想让荣小礼来帮他,毕竟荣小礼也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哥儿,他已经帮小宁砍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帮自己?


    可他就是觉得委屈。


    他在荣小礼心中的地位是不是和荣小宁相差很大?


    周和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全然变了,完全忘记了当初盼着荣小礼能少一点喜欢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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