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郢都城一到晚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蒹葭艰难扒开人潮,目光紧随着人群中那道背影不放,跟过两条街, 却因为太过拥挤,到一座桥头前失去目标。
她迷茫望向四周,无一不是陌生的面孔, 一时间她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喧哗的街道倏然间安静下来,蒹葭回头望去, 刚才摩肩接踵的街道此刻竟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沿河道两侧的烛火依次亮起,灯光与黑暗交界处立着一人,怀中抱着一猫,蒹葭看不到那人的脸, 只依稀借着一点灯光看清了那人带笑的嘴角和清晰的下颚线条。
“姑娘可是在找人?”
无论是身姿还是那一点模糊的影子都无比眼熟,可没看到脸蒹葭不敢确定,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诡异的发现无论她往前走几步, 都与那人永远保持着一个特定的距离,足以见得此人修为已是深不可测的地步。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能看清他怀中所抱着的是她的猫。
“我并非找人,而是在找我的猫, 他天性顽皮, 几日前不慎走丢,我找了几日没找到,没想到被公子捡到了,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现住何处, 若公子能将我的猫还给我, 小女子感激不尽,改日必将登门拜访感谢公子的救猫之恩。”
男子笑着抚了抚怀中的猫,“姑娘初到妖界可能还不清楚妖界的规矩,无主的灵宠谁抓到便是谁的,姑娘若是想要我的猫,可以从我的手中抢过去。”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初来妖界?
蒹葭眉心紧皱,她看不清眼前人的实力,也看不到这人真身,她虽猜到妖界藏龙卧虎,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这样的人物。
看着瑟瑟发抖团成一团的团子,蒹葭恨铁不成钢。
“初来妖界我不想惹是生非,公子救下我的猫是大恩,我自然要报答公子,敢问公子要如何才肯将这猫还给我?”
听到蒹葭这话,男子抚摸着猫的手一滞,看向蒹葭,仿佛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要如何才能将这猫还给她。
“若公子愿意交换,我愿将深海东珠送与公子。”
男子低眉笑了笑,语气温和:“深海东珠你自己收着吧,我要的,只怕你不愿意给。”
听他这么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蒹葭瞬间便放宽了心。
“公子既然有所图,不如说说看,公子不是我,又怎会知道我愿不愿意?”
不怕人欲望无穷,就怕他无欲无求。
但蒹葭显然没有想过他究竟想要什么,若她知道他心中所愿,只怕也不会如此宽心。
“公子所想,只要我能做到,定会尽力而为。”
“若我想要你怀中的玉钗呢?”
蒹葭一时间怔住,下意识抚在胸口隔着衣物描绘着玉钗的形状。
这支玉钗是陆吾送她的,只是一支普通玉钗而已,为何一个两个都想要它?
窝在男子怀中的团子听到蒹葭的话费劲从他怀中探出个头来,心中焦灼不安,想说话,可一股真气的威压将他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暗暗着急。
或许是看出蒹葭心中的不舍,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勉强,“看来这支玉钗对姑娘来说意义非凡,既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便罢了。”
“等等!”蒹葭从怀中将玉钗拿了出来,不舍摩挲着玉钗的雕花,“我可以给公子想要的,不过我对公子如此坦诚,公子是不是也应该露出真面目让我一看究竟,遮遮掩掩非大丈夫所为。”
“你确定想看我的真面目。”
“当然。”
置身于黑暗中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黑暗与灯光界限分明,明亮的灯光冲淡了浓重的黑暗,在那半明半昧的阴影中,熟悉的五官渐渐展现,蒹葭心跳到了嗓子眼,期待被灯光照亮处男子的脸。
她既期待又害怕。
远处传来琳琅的声音。
“蒹葭!蒹葭你在哪——”
蒹葭下意识回头望去,转头瞬间空无一人的街头倏然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她忙回头望向那男子方向,可那已是空空荡荡,只余悬挂树梢头的红色灯笼随风轻轻摇晃。
琳琅与白术兄弟俩匆匆赶来。
“蒹葭,找到了吗?”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看到那人的脸了,也能验证她心中的猜想。
看着蒹葭还望着那男子适才站立方向沉默不语,琳琅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好奇问道:“蒹葭,你怎么了?”
蒹葭回过神来,无奈叹了口气:“你来的时机可真是刚刚好。”
琳琅不明所以:“怎么了?”
看着空荡的桥头蒹葭心知那人还会找上自己,暂时不必如此心急,遂笑道:“没什么,走吧。”
“团子找到了吗?”
蒹葭沉默片刻,摇头,“没有。”
琳琅没看出蒹葭微妙表情,没心没肺安慰道:“蒹葭你别太难过,有蓬莱楼的人和我哥哥帮你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不想扫了琳琅的兴致,蒹葭强撑着精神笑道:“今天不提这事了,来都来了,我们再逛逛?”
“好啊!”琳琅眼前一亮,“我在前面看到好多好玩的。”她一边搂着蒹葭的手臂一边喋喋不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妖界可有意思了!”
确实挺有意思的,虎口吞人,胸口碎大石,银□□咽喉,诸如此类的表演数不胜数,起先蒹葭还颇有些心不在焉,渐渐也沉浸其中,鼓掌叫好。
“看你们俩兴奋的,人间没有这些吗?”
“大哥,你看她们俩兴奋那样就知道人间肯定没有这些。”
琳琅瞪眼:“怎么没有,只是人间没见过这么真的,人间哪里真敢让老虎把人给吞了。”
“那当然,这下知道妖界的好了吧,我跟你说,今晚你见到的这点热闹也就冰山一角,妖界还有许多好玩的,来日方长,以后我带你去玩。”
琳琅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来日方长吗?
她突然想起了付朝生,若付师兄真来妖界找她,她该怎么办?
不过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付师兄不会来找她的,毕竟付师兄又不喜欢她,怎么会冒险来妖界。
“看!凤蝶!”
一声惊呼打断了琳琅的思绪,几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漆黑天穹闪烁着无数星光,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这些星光一闪一闪,还会动,紧接着无数发光的凤蝶从四面八方飞来,但见到凤蝶的人却只是看着,并不敢动手捕捉。
白术双眼发直,“咱们可真幸运,我听说这些凤蝶神出鬼没,许多人来郢都想见一次凤蝶的奇景都得看运气,有时候十年八年也见不着,没想到咱们这么幸运,刚来郢都就见着了。”
蒹葭伸手,一只飞舞的凤蝶停留在她指骨之上,她好奇看着这只凤蝶,正想摸一摸她的翅膀,便被白芨喝住:“别碰!千万别碰!城主曾经下过严令,不许伤害这些凤蝶。”似是看出了蒹葭的不解,白芨解释道:“你最好也别碰它们,这些凤蝶很脆弱的,千万别伤着它们,若是伤到了,是要受到严惩的。”
蒹葭收回触碰凤蝶翅膀的手。
城主抱着团子站在飞檐之上,将长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只停留在蒹葭手上的凤蝶展翅朝高处飞去,最终停落在他指骨之上。
——
极北之地荒无人烟寸草不生,风沙漫天如刀割般呼啸而至。
这儿是妖界的禁地,也是无数心怀歹念的妖魔藏身之地,这些妖魔相比于妖界中的妖邪而言更像妖,他们没有善心,没有仁念,随心所欲无恶不作,以吞食同类内丹来提升修为。
一道黑色的邪气如鬼魅般游走在极北之地,越过一座光秃的山脉停了下来,邪气看着面前空旷的地界绕了两圈,随即一道飓风凭空出现,竟在空旷地界撕开一条道路。
邪气沿着这条狭窄黑暗的小道进去,十米后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座阴森惨淡的山脉上矗立着一座更为之幽暗诡谲的大殿。
大殿外无数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妖魔驻守,却没发觉这道邪气的出现,他顺利绕过众人目光直抵空无一人的大殿。
邪气在大殿内游走一圈也没见着人,正欲离开之际,一个诡谲莫辩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我屠仙陵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邪气原地化身为人形,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脸色,他朝着声音方向望去:“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海涵,不知阁下能否现身一见?”
声音自大殿四周传来:“你若现在就说,我能留你一条性命。”
“我奉妖王之命远道而来是为告诉你一个消息。”
或许是妖王二字触动了隐匿在暗处之人的心思,冗长的沉默后那个诡谲莫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妖王的人?妖王被困在不周山已有千年了吧?”
“你们也被困在禁地之中已有千年,难道就不想改变这千年的困局?”
“妖王都无法改变自己千年的困局,又如何改变我们的困局?”
“妖王在人间布下了一颗棋子,如今就要发挥巨大的作用,到时妖王的困局迎刃而解,而你们禁地之内,来了三个修仙之人,只要你能找到这三个修仙之人,拿到他们手中的令牌,你们就能离开妖界。”
大殿四周燃烧的青白火焰瞬间熄灭。
“这是你们千百年来唯一的机会,机会难得,若是错过,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找到那三个修仙之人,切记,别杀了他们,他们还大有用处。”
说完他化作一股邪气,在大殿内四散消失。
第62章
许是今日在街上逛了一晚, 回到府中的蒹葭睡不着,清醒得很,随意披着一件外衫到处走走。
到妖界的这些日子一路走来, 蒹葭越发感觉这儿其实和人间没有任何区别,有白天有黑夜,有太阳有月亮, 有琳琅最喜欢的糖葫芦,也有她不喜欢的寒风, 除却人人谈之色变的极北之地,妖界不像禁地,反而更像是世外桃源。
刚走到院中,便看到石亭下的石桌旁琳琅坐在石椅上,单手撑着下颚, 长吁短叹看着天空中那一弯明月,颇为入迷, 连蒹葭走到她身侧也不曾发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冷不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炸响,琳琅这才回过神来, 见是蒹葭,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没想什么。”
蒹葭在她身侧坐下,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的一轮明月, 说道:“这里和人间没什么不同对吧?”
琳琅点头, “不仅没什么不同,而且好像比人间还要好。”
“为什么这么说?”
“我跟着付师兄降妖除魔快二十年了,见过好多人好多妖, 但人间没有哪一个地方有妖界这么安宁。”
“你喜欢这里?”
琳琅坦然答道:“喜欢。”
“可是这儿没有付师兄, 你想不想他?”
琳琅微怔片刻, 转而低头点了点头,“嗯,我想付师兄,也想霓裳了。蒹葭,其实有件事我不明白,直到现在也不明白。”
“什么事?”
“人和妖真的不能共存吗?其实我们很多妖心肠都不坏,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妖也是,坏人可以伏法,坏妖也可以,为什么人间就是容不下我们呢?”
“因为人间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妖魔修炼成人,有着百姓无法抵抗的修为,也就是说,妖魔想要杀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潜在的未知的危险才是恐慌的源头,没人愿意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琳琅嘟囔道:“妖的风评这么差劲吗?”
“你说的人妖共存或许有一天能实现,不过那会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现在是不可能的。”
琳琅叹气,“好吧,希望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一天。蒹葭,你说付师兄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我猜他们现在正在想办法进妖界来救你。”
琳琅并不相信,“别开玩笑了,付师兄不会来救我的。”
“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烦着付师兄,是我赖在付师兄身边不走,付师兄没办法所以才带着我的,”琳琅双手托腮想:“付师兄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不过也是,我长得不好看,修为也不高,平时除了拖后腿也帮不上付师兄的忙。”
说着说着,琳琅开始检讨自己,真情实感声泪俱下,“我还嘴馋喜欢吃,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蒹葭,你说怎么这么不公平,霓裳长得又美,修为又高,天赋又好,还不嘴馋,我如果是付师兄,也会喜欢霓裳不会喜欢琳琅的。”
蒹葭差点被她痛哭流涕的模样给逗笑了。
狐族出美人,何况还是琳琅这样千年难得一遇的九尾狐。
她捏着琳琅的下巴,笑道:“别哭了,哭起来就不漂亮了,谁说你长得不好看,你就比我稍稍逊色那么一点点而已,你看你,这么标志的美人,付朝生怎么会不喜欢你?”
“我能感觉得到付师兄不喜欢我,姥姥说,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会不自觉的对他好,看着他就会笑,眼里都是他,付师兄就从来没对我笑过,我能看得出来也能感受得到他并不喜欢我。”
蒹葭点头,“这个倒是,你看付朝生的时候,眼睛都快黏他身上了。”
“啊?这么明显吗?”
“你不会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吧?你就差把‘我喜欢付师兄’这六个字写脸上了。”
琳琅脸颊一红,清了清嗓子反问道:“那你呢?”
“我?”
“如果你夫君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怎么办?”
这话还真把蒹葭给问住了。
但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打心眼里就觉得陆吾是不会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她也不会让陆吾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原本就只是打算陪陆吾度过凡人百年光阴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等离开妖界了再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天空悬挂的月亮熠熠生辉,余辉洒下一层淡淡的银霜,将整个妖界映照得明亮通透。
千里之外的树林深处,陆吾手执罗盘站在月光下,看着罗盘中的指针指向正西方向,正是皓月所在方向。
扶阳仙君从后走来,看着自进妖界后精神一直紧绷的陆吾温声劝道:“天渊仙君不必如此心急,这儿虽然是妖界,但一路走来发现妖界并非我们心中所想,和人间大同小异,并无战乱纷争,不会有事的。”
陆吾收起罗盘,眉眼间拢着一抹难掩的愁绪,“这才是最让我忧心的地方,蒹葭不是妖魔,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在妖界内手无寸铁,我实在是担心。”
“令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会逢凶化吉。”
“扶阳,此次进妖界连累甚多,往后若有需要大可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扶阳心中苦涩此刻却心知不能显露太多,“是我自愿前往,何来连累一说,天渊仙君对夫人如此深情,实在令人艳羡。”
“蒹葭对我而言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误入妖界危在旦夕,我不能坐视不理。”
“救命之恩?”扶阳不由得问道:“仙君对夫人只是救命之恩吗?”
陆吾沉默。
几月前他于不周山重伤昏迷,奄奄一息之际被蒹葭救下,他难以想象,在不周山那等瘴气丛生的危险之地,蒹葭一介瘦弱女子是如何将他救下并带出不周山的。
于他而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修仙之人,不能无信。
“仙君是修仙之人,又是百年间唯一跨入飞升之境的人,仙途漫漫,往后还有百年千年,令夫人却是一介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而已,百年之后仙君又要如何呢?”
“此事之后我会将她带去苍穹剑宗,苍穹剑宗灵气充沛,必会护她平安一生。”
“可是你如今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难道要浪费这百年的时间?”
陆吾看了她一眼,“她救我一命,我陪她百年,何来浪费一说?”
扶阳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并非是这意思,只是感觉以你如今的修为,停滞百年未免有些可惜。”
“来日方长,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林间惊鸟掠过树梢,仰天长啸,几人警惕望向林间,无数黑衣人凭空而现将几人团团包围,陆吾几人拔剑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
“修仙之人?”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一名穿着黑袍的男子缓缓从黑衣人身后走出,看着陆吾几人似笑非笑道:“真是稀客,妖界千年来还从未来过修仙之人,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就是不知道修仙之人吃起来,和妖魔有什么不同。”
黑袍男子说完,在他身后另一穿着性感华服的女子冷声道:“魑离,你若不想再挨巴掌就废话少说,赶紧杀了他们,把他们手中的令牌抢过来,上!”
包围在四周的黑衣人一齐而上,他手中的却邪剑乃是妖魔的克星,剑气所到之处黑衣人瞬间化为灰烬,飞灰湮灭。
“好厉害的剑。”穿着性感华府的女子望向一侧的商陆,“商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神剑?”
为首的赤魍看了她一眼,“这是却邪剑,上古神剑之一,听闻乃是苍穹剑宗天璇长老门下大弟子付朝生的配剑,魅影,若你不想死,千万别被却邪剑的剑气所伤。”
魅影妖娆一笑,“多谢赤魍大人提醒。”
商陆听完赤魉的话将目光望向付朝生,想起几日前琳琅说的那番话。
——他是苍穹剑宗的弟子,大哥,他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大哥你和我们一块出去,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魑离望着场中几乎被诛杀殆尽的下属,打断两人的谈话,“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人杀了把令牌抢过来好回去复命。”
说完,几人加入战局。
陆吾乃是半步飞升之境,常用配剑太阿剑虽已寸寸断裂,但他被封印的仙骨与修为已恢复大半,实力不容小觑,扶阳仙君斩妖除魔百余年,面对这些宵小从容不迫并不在话下,付朝生手中的却邪剑更是毫不手软。
反观商□□人虽是城主麾下四大魔将,妖界之中修为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手段阴险毒辣,又有一众妖邪下属相助,一时间竟与陆吾几人打了个平手,各自奈何不了对方。
但陆吾心知不能在此处耽误太久,递给付朝生一个目光,付朝生领悟,手中长剑大放异彩,所到之处妖邪皆化为灰烬。
魑离正与扶阳恶战,赤魉也被陆吾拖住陷入苦战,魅影不敌付朝生落入下风,商陆眉心紧皱握紧手中的长剑挑开压制魅影的却邪剑。
“多谢商陆大人的救命之恩。”
商陆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举剑而上,无数魔气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将其团团包围,但付朝生丝毫不惧,从容不迫破解商陆的招式。
剑气破空而至,商陆微微后退,剑气在他眼前擦过,一缕青丝就此断裂。
他看到了悬挂在付朝生却邪剑剑柄上的剑穗,是三百年前琳琅亲手编织并悬挂在他剑柄上的剑穗,他还逗她说编的太丑,会被别的妖怪笑话。
剑气穿胸而过,极致的痛楚自胸口蔓延扩散,商陆手中长剑颤抖,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呕出。
“商陆!”魅影见状一剑荡开付朝生的却邪剑,扶住摇摇欲坠的商陆,看着面前死伤惨重,咬牙道:“走!”
第63章
商陆几日未回府琳琅并不担心, 虽然她才来妖界没多久,但也知道在妖界城主第一,四魔将第二, 就是极北之地那群妖魔鬼怪之外也无人敢惹,毕竟商陆可是有以一己之力杀进极北之地的人物,凶名在外, 谁敢惹他?
这几日琳琅一直跟着蒹葭满城游荡,时至今日, 团子依然没有下落,而号称能轻而易举找到一只猫的蓬莱楼也毫无消息。
她想起那日在郢都长街上见过的人,虽说那人对她有所图谋,想必还会找上她,但坐以待毙不是蒹葭的行事风格, 隔日她就将此人的消息告知给了蓬莱楼。
“他身高约八尺,手无寸铁五其他利器, 曾在三日前在郢都长街口出现过,我看不出他的实力, 他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
蓬莱楼的管事斟酌道:“除此之外,尊上可还有其他线索?”
蒹葭将手中的画像在他面前展开,“这是我凭记忆画出来的,你们可以凭此画像去寻人。”
琳琅好奇探头过来, 从上至下看了眼画中的人物, 玉树临风似有仙人之姿,可脸却是空白一片,但也因为没有脸, 让这画像上的男子更多了一抹神秘色彩, 令人浮想联翩。
管事的将画像收下, “尊上请放心,有了此张画像定能早日找到尊上的灵宠,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您。”
蒹葭点头,心知那人修为深不可测,也不为难蓬莱楼之人,只是叮嘱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行事务必小心。
从蓬莱楼出来琳琅一直心不在焉,脑海中还想着刚才蒹葭递给蓬莱楼管事的那副画像,手中握着的冰糖葫芦化了也不曾察觉到,倏然间她灵光一现,一把拉住蒹葭,问道:“蒹葭,你觉不觉得你那张画上那个人,好像……”
“好像什么?”
琳琅凝眉深思,“很眼熟。”
“眼熟?你是不是见过他?琳琅,你仔细想想在哪见过?”
“蒹葭,你难道不觉得你那张画像上的人,”琳琅微顿,抬头看向她:“身形与你的夫君很像?”
蒹葭一怔,这是她不曾设想过的,但经琳琅提醒,她回忆起画像上的人,似乎真的有她夫君的影子。
她认真回忆那天晚上在街头相见时的一幕,当时她见到那男子时也觉得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但因为不曾看清他的脸,一时间没有乱下定论,如今被琳琅这么一提醒,那人的身形还真与他夫君有几分相似,难怪当时就觉得无比眼熟,原来不是自己多想。
“蒹葭,你是不是在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是你夫君?”
蒹葭沉默片刻,随后笑道:“可能吧。”
见状琳琅也嘟囔道:“也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机会离开妖界。”
哗啦一声,一柄折扇在蒹葭身侧打开,笑意盎然的眼眸藏在折扇后,“又见面了。”
蒹葭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看清面前之人后眉心微蹙,“是你。”
面前手执折扇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边城时,曾以十颗灵石易物,后又在蓬莱楼的拍卖会上与蒹葭争夺深海东珠的虚公子。
“妖界之大,我与姑娘竟还有相见的一日,可见我们颇为有缘,不知姑娘去往何处,灵宠可曾找到?”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我的灵宠?”
“有钱能使鬼推磨,蓬莱楼的悬赏令一发我便心疑是你,找人一查,果然是你。”
蒹葭脸色不大好,“虚公子可真有能耐,连蓬莱楼的悬赏令都能查到。”
“小事一桩,别说蓬莱楼的悬赏令,就是姑娘的灵宠,我也能帮姑娘找到。”
“大言不惭。”
“姑娘可否要与我赌一把?若我真将姑娘的灵宠找到了,姑娘又如何?”
“若你真帮我找到了灵宠,我必当重谢。”
虚公子追问道:“如何重谢?”
“只要公子需要,只有我有,都能为公子双手奉上。”
“也包括那颗深海东珠?”
蒹葭心道,果然心思在她的深海东珠上,但她欣然笑道:“当然。”
虚公子唰一声将折扇收起,“那就一言而定,我帮姑娘找到灵宠,姑娘手中那颗深海东珠归我,七日,不出七日,我定能将姑娘的灵宠找到,送到姑娘面前。”
“那我拭目以待。”
虚公子走后琳琅疑惑道:“蒹葭,若他真找到了团子,你真要将那深海东珠送给他?”
“琳琅,团子的下落没那么简单,他能不能找到还两说,若他真找到了,一颗深海东珠我不是给不起,但我总觉得若他真能从那人手中救出团子,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比一颗深海东珠少。”
“那人有那么恐怖吗?”
蒹葭想起那晚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神情严肃,“我看不出他的实力,而且我相信当时他若想要杀我,我毫无还手余地。”
两人刚走到商陆府门前,就瞧见府中白术两兄弟手舞足蹈兴冲冲跑了出来,见着蒹葭更是眼前一亮,跑到蒹葭面前,一脸期待看着她,“老大,你看我和我大哥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蒹葭与琳琅对视一眼,故意问的:“琳琅,你看出有什么不同吗?”
那晚蒹葭在长街上买来的半妖蜻蜓这几日被白术兄弟俩照顾得很好,现下挥舞着翅膀飞走两人两侧同样兴奋地手舞足蹈。
琳琅忍住笑意,“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呀。”
白术急着指着自己的头顶,“这儿!”
“你头怎么了?”
白术急得跺脚,“我的耳朵!”
蒹葭仿佛这才发现,“你耳朵没了?”
“是啊!老大,多亏你的灵石,我和我大哥现在已经化形为人了!若是没有你,我们兄弟俩还不知道得修炼多少年才能彻底化形为人!”
从半人半妖彻底化为人形,白术头上没了鹿角,白芨头上没了两只黄白花纹的老虎耳朵,蒹葭还真有些不习惯,摇头道:“啧,没以前可爱了。”
白术兄弟俩听蒹葭如此说,犹豫一会支支吾吾道:“那不然,我们把耳朵再变出来?”
妖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完全化为人形的妖看不起半人半妖,半人半妖又瞧不上那些有了神智却还未化形的妖物,开了神智的妖物又将那些还未开始修炼的动物当做盘中餐。
“好不容易才化形干嘛又变回去,行了,就这样,挺好的,恭喜。”
白术兄弟俩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憨厚笑了起来。
“还好赶在城主弑天之前化作了人形,否则又得错过这十年一次的大日子。”
“弑天?”蒹葭疑惑问道:“什么是弑天?”
白术压低声解释道:“这是妖界的传统,十年一次,说是弑天,其实就是试探妖界与人间那层禁制能不能被打破,也有震慑妖界众人之意,到时所有妖界之中彻底化作人形的妖都能前去观看,我和大哥因为是半妖,一直都没机会去,这次可不一样,好不容易化为人形我们绝不错过这个机会,有一说一,老大,你可真是幸运,初来妖界见到了凤蝶不说,还遇到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能缺席,缺席就得再等十年,机会难得!”
“去看你们城主弑天,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白芨一脸憧憬:“可以远远瞧见城主一面,那可是十年来唯一一次能看见城主的机会,虽然不一定能看得清城主。”
蒹葭摆手:“我对你们城主没什么兴趣。”
琳琅扯扯她的衣袖,眼底净是兴奋神色,“蒹葭,来都来了,去嘛去嘛,看看又不要钱。”
“……”蒹葭无奈道:“什么时候?”
白术伸出五指:“五天后!”
“行,去。”
“蒹葭,你真好!”
——
暮色四合,妖界天穹似乎蒙上一层薄薄的青纱,郢都城中的妖开始装扮起自家与街道来,于他们而言,十年一次的弑天是极为重要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值得他们为此庆贺。
而商陆也在失踪三日后终于回来了,只是脸色苍白脚下虚浮无力,由人扶着进了府。
一进府陈管家便迎了出来,将他扶到房中躺下,一脸担忧看着商陆的脸色,似是已习以为常,从柜子暗格中拿出一个锦盒,又从锦盒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到商陆手上,并不声张,“大人,怎么又伤成这样?”
商陆咽下那颗药微微沉了口气,“我没事,不要惊动了琳琅。”
说完,又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不小心牵动胸口的伤势,内里缠绕在胸前的白色纱布又被鲜血浸湿。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
“是。”
陈管家离开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商陆靠在床头喘息片刻,消化胸口传来的剧痛,低头看着已被鲜血侵染的外衫,动手将其解开。
付朝生手中的却邪剑乃上古神剑之一,斩妖除魔不在话下,若妖魔被却邪剑所伤,伤口不会轻易愈合,直到鲜血流光真气耗尽为止,所以又被称为妖魔的克星。
这一剑他虽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伤势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外,月色倒影着人影映进屋内,商陆警惕呵斥道:“谁在外面!”
“哥哥!是我,我听说你回府了所以来找你说说话,我可以进去吗?”
满屋的血腥气一进来便能闻到,商陆将伏在床沿高声道:“我已经脱衣服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门外的声音似有些不甘心:“脱衣服怎么了?小时候你还和我睡一张床的,才三百年你就这么嫌弃我了。”
“你已经长大了,女孩子要懂得避嫌,不要动不动就闯进男子的房间。”
人间的这一套礼义廉耻,妖界也有吗?
这个疑惑琳琅没有问出口,既然商陆不愿她进去她就不进去便是,“哦,我知道了,那我明日再来找你吧,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门外的人影消失,商陆喘息坐在床上,盘膝打坐,以自身妖气抵御胸口肆虐的那抹剑气,那抹剑气太过嚣张,他额上汗水漱漱而下,浑身颤抖不止才将伤口的血止住了,但那道厚重狰狞的剑伤却不曾消失。
在见到付朝生却邪剑上的剑穗时,他就猜到付朝生便是琳琅口中所说的付师兄。
付朝生几名修仙之人冒险来到妖界,想必是为了琳琅与蒹葭而来。
商陆双拳紧攥,琳琅天真善良,不谙世事,容易受人哄骗,失去的七条尾巴必与此人脱不了干系,人妖结合违背天意,更何况付朝生还是修仙之人,若继续放任琳琅跟在付朝生身边,定不会有好下场,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将这几人的性命留在妖界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哈,这两天有丢丢忙请了两天假,明天补上
第64章
妖界这样十年一次的日子, 堪比人间一年一度的元日佳节,就连商陆府上的下人也着手准备了起来。
“这些柱子上面藏污纳垢的,一定爬上去好好擦擦, 擦干净些,还有台阶这些地方,都得用清水清扫干净, 不能有一丝灰尘在上面。”
一大早陈管家便指挥着府中的半妖将府上每一处都认真打扫干净,琳琅精神抖擞从后院跑来, 见着陈管家便问道:“陈爷爷,您有看到我大哥吗?”
“大人一早便出门了,您找大人有什么事吗?”
琳琅撇撇嘴,昨晚说好了今天来找他的,结果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没什么, 就是想找哥哥说说话,既然他不在, 我改天再找他好了。”
白术兄弟俩从外跑进府中,见着琳琅兴奋道:“琳琅, 走走走,今日郢都城中来了好多杂耍,可好玩了!”
琳琅与两兄弟一拍即合,听到好玩的三个字立刻便将商陆抛之脑后, 连忙道:“真的吗?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陈管家还来不及叮嘱两句, 三人就没了影。
蒹葭慢悠悠从后院走来,陈管家一见她便问道:“您今日怎么不和小姐她们一块出去逛?”
“我今日有事就不和她们一块瞎逛了。”
“那您办完了事早些回来,最近城中人满为患, 不安宁。”
“多谢您提醒, 我会注意的。”
从府中出来后蒹葭径直出城, 郢都城外不远处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其实在妖界高山随处可见,而这些高山也是许多半妖选择最多的栖息之地,但这座山有些奇怪,她沿着小路上山,一只半妖也没瞧见。
她站在最顶峰上将郢都城尽收眼底,也能一眼看到最巍峨的大殿便是传说中城主所居之所,而这位传说中的城主将在四日后,在她所站立的地方弑天。
蒹葭不由得笑了两声,与天斗哪有这么简单,说是弑天,不过是试探妖界与人间那层禁制能不能被打破,而这个禁地乃是千年前千山宗那位跨越飞升之境的仙君所创,飞升之境的修为可是迄今为止整个人间修仙者都不曾达到的境界,若想破开他所创的禁地,修为也定要达到飞升之境方才有可能。
若那位妖界中人口相传的城主能破开禁制,她蒹葭的名字倒过来写。
山林中似乎有些许动静,蒹葭无暇再想,从百宝袋中翻出一张黄符,双手结印,不多时那张黄符便隐入地面就此消失,随着黄符消失而出现的是符纸上的图案在半空中以光芒的形式显现,蒹葭伸手一挥,光芒瞬间消失。
光芒消失的瞬间蒹葭也消失在原地,一队身着黑色衣袍的人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将此地团团包围,有侍从禀报:“启禀赤魉大人,属下已将苍山所有半妖驱逐干净。”
赤魉望着远处郢都城方向,沉默片刻后说道:“派人将苍山团团包围,到弑天那日,不许任何妖邪进入此山。”
“属下遵命!”
赤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向刚才蒹葭布下符纸所在之地,可瞧了许久也不曾看出什么端倪,只得作罢。
一道人影倏然出现在赤魉身后,赤魉身体的本能大于思考,惊恐回头之际,手中的配剑已拔出剑鞘,寒剑凛冽,下一瞬在无尽威压之下入鞘,赤魉以及身后侍从看清面前之人后纷纷低头拱手单膝跪下,“参见城主!”
城主站在蒹葭曾站立过的巨石上,如蒹葭一般望向郢都城中大殿所在的方向,没有说话。
城主一言不发,在场所有人却已是冷汗津津,赤魉面无表情斜视着地面,呼吸也放缓了几分。
“起来吧。”
“是。”
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有人来过吗?”
赤魉拱手回道:“启禀城主,属下已派人将整座苍山团团包围,所有半妖皆数赶出,暂时未曾发现有人来过。”
“是吗?”城主语气明显重了几分,很是不悦。
赤魉不明所以再次单膝下跪,这次却没有回答,毕竟以城主的修为,若他这么问,定是有人来了此处,而他没有发现。
他没有发现,便是他的失职。
“请城主降罪!”
城主走到蒹葭布下符纸的地方,闭上双眼掌心向下,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自地底而出,但不过一瞬,仅仅只是一瞬,城主便收回了手,睁眼意味深长看着刚才光芒出现的地方,语气缓和了许多,“没事,起来吧。”
那道光芒赤魉也瞧见了,但城主不曾追究他也不敢发声询问,只得低头应道:“是。”
而此刻蒹葭早已避开山上的侍从下山,符纸已经埋下,只得四日后,她便能将那位神秘的城主看个一清二楚,届时她倒要看看这位神秘的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郢都城热闹了整整五日,肉眼可见无数化为人形的妖邪从四面八方赶来郢都城,只为一睹城主弑天的盛况,另外郢都城中一年一度的赌场也拉开了序幕。
“十年前那场大家应该印象深刻,石破天惊,鸟兽齐鸣,城主差一点就成功了,所以大家不妨猜猜城主今晚能不能赢。”
蒹葭与琳琅穿上男装扮成男子混迹在人群中,对郢都城中随处可见的赌场有了些许的好奇。
“十年前城主差点就破了那天,若非最后关键时刻极北之地那群邪魔外道搅局,只怕这天早就破了,十年城主修为精进,我赌城主能赢!”那男子豪迈将一把灵石拍在桌上,细细一数竟有二十块之多。
一侧有白胡子老者沉思琢磨,“十年前老夫碰巧也在郢都,你说得不无道理,既如此,我也赌城主能成功,十块灵石!”
“柏杨老先生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赌城主赢!”
“来来来,看一看啊,买定离手,过了今日就得再等十年,大家多多下注,下得多赚得更多。”
人群中琳琅兴致勃勃对蒹葭道:“蒹葭,我们要不要也下一注?你还有灵石吗?”
在边城蒹葭掏空了百宝袋中所有灵石,差一点就拿不走那深海东珠,此刻她在百宝袋中翻来覆去的找,也只找到最后遗留的三十五块灵石。
拎着那三十五块灵石,琳琅拽着蒹葭挤到赌桌前,看着赌城主赢的一方堆满了灵石,而另一方却寥寥无几,琳琅看了两眼,低声问道:“我们下哪边好?”
做东的东家见蒹葭手中拎着的大袋灵石,蛊惑道:“当然是赌城主赢!莫非二位不想看到城主赢?”
蒹葭微微一笑,提着那三十五块灵石,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到了空无一块灵石的地方,“我赌城主输。”
围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东家见状犹豫片刻,看了眼四周之人,笑道:“这位公子不用再想想?今日的城主可不比往昔,修为精进,定然能……”
“你开局做东还管我买赢买输?城主若是赢了我这些灵石就输了去,东家何必为我感到惋惜。”
“你这小儿,十年一次的弑天大战竟敢买城主输!”
蒹葭回头望向那老者笑道:“难道城主是赢是输皆在于我?我赌城主输他就会输,我赌他赢他便会赢吗?”
这三十几块灵石对她来说毫无用处,但妖界之中最为宝贵的便是这灵石,能赢一些过来,往后在妖界也不至于那般捉襟见肘。
“可你如此行径简直是不将城主放在眼里!”
琳琅生气望着那老者:“你何时看到我们不将城主放在眼里,你这老者好生无赖,你若不愿看我们赌城主输,大可让这些做庄的东家别出来赌,赌了还不让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你……”
眼见剑拔弩张,东家连忙打着圆场,“柏杨老者您别生气,何必和几个后生计较,买赢买输都是自己的事,不能强人所难。”
柏杨老者见状冷哼一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走了。
“既然这位公子买输,那我也买输。”一只苍白有劲的手从蒹葭身后伸了过来,一袋灵石放在蒹葭灵石一侧,唰一声折扇打开,蒹葭回头望去,原来是虚公子。
东家数了数虚公子送来的灵石,一共三十八颗,一一记下。
有了蒹葭与虚公子的买输,不少人也渐渐有了胆子,纷纷赌城主输,那做东之人满头是汗,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原来虚公子对赌局也有兴趣。”
虚公子摇扇微微一笑,“不过凑个热闹,我在玉辉楼预定了一极佳的位置,两人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不用了,我们自有位置。”
身为四魔将之一,商陆怎么可能不会为琳琅找个好位置,早早便在郢都城第二高楼的玉辉楼替她寻了几个位置。
此刻的玉辉楼早已是人满为患,蒹葭与琳琅两人上楼眺望远处苍山,一眼望去,苍山薄雾丛生,在黑夜的笼罩之下半点星光也无。
琳琅看着玉辉楼下乌泱泱一片却依然兴致勃勃仰头望向天空之人,压低了声音在蒹葭耳边低声道:“蒹葭,你说这些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妖界其实是千山宗的禁地啊?”
“你觉得呢?”
琳琅想了想,“应该都是知道的吧,不过也是,我刚到妖界之时以为这里寸草不生妖邪满地,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相比于人间修仙之人大肆追杀妖邪,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这里确实要比人间好得多。”
“所以安于现状的妖觉得待在这挺好的,是禁地还是妖界都无所谓。”
“那这位城主还企图打破禁地的禁制。”
蒹葭饶有兴趣看着苍山方向,“身为城主自然要站出来与天对峙,毕竟他要给大家一个问心无愧待在禁地的理由,你看我们今日赌局之上买城主输后,有多少人也跟着买城主输?还是有很多妖邪都是想过这种安稳日子的,只是他们不敢说罢了。”
琳琅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一道刺目的光芒自苍山山顶而出,直射漆黑天穹,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而那道剑光至半空中倏然朝四周扩散,刹那间照亮整个黑夜。
有人指着苍山山顶那一抹潇洒决然的身影高呼:“是城主!快看啊!是城主!”
蒹葭笑道:“琳琅,想不想看看这位城主的真面目?”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蒹葭与琳琅所在的楼阁并无他人,蒹葭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符纸,双手结印,在她双手缓缓展开后,半空中竟将此刻苍山山顶的场景徐徐展现。
“蒹葭,你怎么办到的?”
“自然是几日之前去苍山埋下的符纸,我也很好奇这个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画面中只出现了一个手执长剑的模糊背影。
“蒹葭,怎么看不到正脸。”
蒹葭也不敢调动远在苍山的符纸,毕竟若是被那位神通广大的城主发现只怕能顺着符纸找到她,“别着急,等等看。”
苍山山顶此刻狂风大作,从画面中能看到四周飞沙走石枝叶摇晃,然而那道背影确实巍然不动,连衣角也不曾吹起,他手中所拿的剑蒹葭也看不太清,只见寒芒一闪后,镜中便再也不见了那位城主的背影。
“人呢?”
话音刚落,刺目的光芒自上洒下,这道光芒比白日的太阳还要来得刺目,仰头观望的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灼伤了双目。
蒹葭一手挡住琳琅的双目,另一手从百宝袋中取出一张符纸遮在眼前看向天空,她依稀能看到那道难以直视的刺目光芒中有一道身影,见到那身影的一瞬间,蒹葭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日锦官城中陆仙君冒险封印护城大阵之时。
思来想去蒹葭扶着琳琅坐下,将一白纱蒙在她双眼上,“琳琅,你待在这千万别睁开眼睛,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蒹葭,蒹葭你去哪?”
但此刻阁楼之上已没了蒹葭的身影。
瞬息间蒹葭已到了城外,此刻不仅仅是城中,城外苍山脚下驻守的妖邪也纷纷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蒹葭凭借着符纸轻而易举绕开了守卫沿着小路上山。
但在半山腰她遇到了数日不见的商陆。
“你怎么会在这?”
蒹葭眉心紧蹙望着他,“我想上去看看。”
商陆回头看了眼山顶方向,“我不管你怀着心思,也不管你想去看什么,我都不可能放你上去,趁现在还没人发现,立刻离开这里!”
“商陆,我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与你作对,但若你非要阻碍我,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一道由符咒形成的火蛇朝商陆袭来,商陆应声拔剑,出鞘的瞬间体内真气带动了胸口还未痊愈的伤口,显然没有料到蒹葭出手会是如此狠戾,他竟连一招都接不住便被火蛇困住,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蒹葭疑惑望着他,“你受伤了?”
商陆闭眼不语。
蒹葭将符纸收回,把踉跄几步跪倒在地的商陆扶到一侧,正准备替他把脉看看体内情况之时,他却若无其事将手抽回。
“我没事,小伤而已。”
见他神色冷峻不愿多说的态度,蒹葭也没太多耐心,作势就要继续上山。
商陆叫住她:“我不知道你为何执着上山,但这条路上去你会遇到其他三位魔将,走崖臂那条小路。”
蒹葭回头低声道:“多谢。”
走到崖臂出果然发现有一条悬空的小路,蒹葭顺着这条小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山顶,但遗憾的是就在她成功抵达山顶的那一刻天空中那道洒下的刺目的光芒也就此消失,整个妖界陷入一阵极致的黑暗与宁静之中。
失败了。
蒹葭走到巨石之上环顾四周,树林中惊鸟一跃而起,草木摇曳,却早已空无一人。
扑了个空的蒹葭捡起地上那道符纸,迟来一步的惆怅瞬间充斥心头,她不甘心地望向漆黑的天空,此刻也已是空空荡荡。
此刻郢都城中依然热闹非凡,即便城主没有弑天成功,但所展现出来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实力却依然被无数人津津乐道。
蒹葭走在人群中颇有些失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道刺目光芒中的身影。
差一点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蒹葭懊恼之余没有发现喧哗的街道倏然间安静了下来,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走过一条街,蒹葭停驻脚步朝四周望去,刚才还摩肩擦踵的街道此刻已是空无一人,场景竟与几日前见到那位神秘人时一模一样。
蒹葭顿时心生警惕朝前方望去,只见不远处沿河道两侧的烛火依次亮起,那个抓到了团子的神秘人站在阴影处正等着她,只是这一次蒹葭看清了他的脸。
“你在找我?”
蒹葭凝视着不远处的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半晌才双唇微微啜动,差点委屈哭了出来。
她朝着那人快步走去,一米开外竟未停止脚步,一步之遥伸手紧紧将人抱住,埋头在他胸前哽咽道:“夫君,你终于来找我了。”
第65章
周遭万籁俱寂, 连一丝风声也无,蒹葭紧紧抱住他,却听到了他胸膛发出的砰砰心跳声。
“夫君?”疑惑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冷静的表情在蒹葭闭眼之后荡然无存, 不过瞬息她睁开双眼,满腹的委屈写在脸上与眼泪里,抬头泪眼朦胧望着他, “夫君你怎么了,是在怪我不辞而别吗?我也是担心团子的安危才冒险来到这的……”似是真的害怕面前之人怪罪自己, 抱着的双手搂得更紧了,“你别生气,我答应你,等我找到了团子就和你一块去长安,我保证, 再也不会乱跑了。”
男子的双手垂在两侧,既不推开她, 也不抱紧她。
试探没有得到回应,蒹葭迟疑松开他, 认真盯着男人的脸色,冷峻生硬,看她的目光……蒹葭看不懂那其中的含义,只觉得他与往日的陆吾简直判若两人。
蒹葭脸上笑容渐淡, 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 颇有些惴惴不安,“夫君,你真的生气了?”
蒹葭面前的“夫君”正沉默且平静地望着她, 平直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你没事就好。”
见到“夫君”又如同往昔一般, 蒹葭微不可闻松了口气,仿佛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你放心,我没事,这段时间幸好有琳琅在,她一直都很照顾我,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团子。”
她叹了口气,随后又强自笑道:“夫君,你怎么也来了,只你一个人吗?付仙君呢?千山宗的弟子也没来吗?”
男子看她的眼眸微深,“嗯,只有我一个人。”
“妖界这么危险,你又不是修仙之人,手无寸铁,若是遇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一个人会吃亏的,你没受伤吧?”
男子摇头。
“那就好,你放心,团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等我找到了团子我们就一起离开这。”
远处传来琳琅高声呼喊的声音:“蒹葭——”
这次蒹葭没有回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人,唯恐他如同上次一样突然消失不见,并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并高声道:“琳琅,我在这!”
微风拂过树梢,悬挂的彩灯随风轻轻晃动,三三两两的行人依次经过,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
琳琅气喘吁吁跑到蒹葭面前,“蒹葭,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你看,这都是我们赢回来的灵石,把我的如意袋都装满了!”
沉浸在一晚上收获满满的琳琅第一时间并未注意蒹葭身侧的男子,兴奋将如意袋中堆积成山的灵石递给蒹葭看后这才发现站在她身侧的男子,不由得惊讶瞪大了双眼,“天呐!陆公子!蒹葭我没做梦吧?你夫君怎么在这?我不是在做梦吧?”转而回过神来,欣喜道:“你夫君真的来了,那我师兄是不是也来了?他现在在哪?霓裳呢?霓裳来了吗?”
蒹葭看她如此激动笑道:“别找了,你的师兄和霓裳没有来,只有我夫君来了。”
激昂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琳琅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无比失望道:“付师兄没有来吗?”
“好了,等咱们找到了团子离开妖界之后就能见到你的付师兄了。”蒹葭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儿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琳琅依然意兴阑珊点了点头。
蒹葭抬头看着男子,挽着他手臂的手却悄悄往下与他十指相扣,亲密无间的依偎在他身侧,“夫君,你跟我走,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从长计议,好吗?”
蒹葭的目光温柔缱绻,眸中倒映只有你。
十指紧扣的手紧了紧,他心知最理智最明确的做法应该是松开被蒹葭握着的手,但手心温润的触感与温暖的温度却让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好,我跟你走。”
蒹葭脸上笑意更浓。
今夜乃是十年一次的弑天大战,虽然城主以失败告终,但展现出来的实力却再次震慑四方。
回府的路上琳琅喋喋不休,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蒹葭,你说这个城主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厉害,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反应快,那道剑芒差点就刺瞎了我的眼睛,后来我下楼找你的时候发现好多人都因此受了伤,还有人眼睛都瞎了,对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玉辉楼之后你去哪了。”
“我去苍山了。”
琳琅震惊看着她,“你去苍山了?你去苍山干嘛?”
“我去苍山能干嘛,当然是想一睹城主真面目。”
“那你见到了吗?”
蒹葭摇头,看向一侧的男子,笑道:“夫君,你知道城主的来历吗?”
见蒹葭问自己,男子微愣,“略有了解。”
“什么来历?”
他沉默片刻,简单扼要说道:“城主在妖界已有千年,据说,自禁地存在之初他便在这了。”
“那城主岂不是活了上千年?”
“嗯。”
“上千年?”琳琅惊呼:“我听姥姥说过,万物虽有灵,人妖都能修炼,但若无法跨越飞升之境是活不过上千年的,这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活了上千年之久?难道他已经是飞升的境界了?”
“不可能!”蒹葭当即否定:“若他真到了飞升的境界,这个禁地是拦不住他的。”
“……也是。”
三言两语间商陆的府邸到了,刚到门口,便撞上了正往外走的商陆。
“哥哥!”
商陆原本悬着的心在听到琳琅的声音松了下来,眉心紧蹙一脸严肃望着她,“我将你们安置在玉辉楼为何要乱跑,我派出去的人你们全部甩得干干净净,你们知不知道今晚人多眼杂不安全!”
“我知道错了,大哥你别训我了,下次我们会早点回来的,对了,给你介绍一个人,”她将商陆拉到蒹葭面前,将蒹葭身侧的男子介绍给商陆:“大哥,这是蒹葭的夫君陆公子,陆公子,这是我哥哥商陆。”
原本脸色青白的商陆在见到蒹葭身侧的男子后脸色越发煞白,下意识想要下跪行礼,却发现双腿僵硬,连手也抬不起来。
他惶惶看向蒹葭身侧面无表情的城主,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能力都无。
“大哥,你怎么了?”
商陆浑身仿佛被封印了般动弹不得,但渐渐也因此而冷静了下来,大概明白城主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哥?”
“我……”终于能说话了,商陆看向城主,拘谨道:“陆公子。”
“商大人。”
琳琅笑着哀求道:“大哥,陆公子要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商陆看向城主,见他并未出言反驳,遂点了点头,“可以,进来吧。”
几人进府,蒹葭与“陆公子”虽是夫妻,但商陆还是让陈管家单独给“陆公子”安排了一间房,蒹葭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与他说,但考虑到天色已晚,便不打扰他休息,让他早些休息后蒹葭阖上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蒹葭脸上笑容瞬间荡然无存,看着房中灯光下的人影,思索片刻,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很快符纸化作一道符文,隐入门中消失不见。
蒹葭想起今天在郢都街头见到他的那一秒,就那一秒,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陆吾,但当她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她就清醒了过来,无比清楚的知道她怀中抱着的男子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一个和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已。
妖界中不乏可以伪装成一模一样的妖魔,也不乏能蒙骗人双眼的妖术,但蒹葭看得很清楚,那人并不是伪装,也没有使任何妖术蒙蔽眼睛。
那为什么这个人会和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还恰到好处出现在她面前,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满腹的疑问得不到解答,但蒹葭能确定的是,这个与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那日在郢都街头抱着团子的男子,蒹葭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只有抓住他,才有机会找到团子,才能离开妖界。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蒹葭怀着满腹的疑惑离开。
蒹葭刚走,商陆便出现在院中,朝房门方向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城主。”
房门大开,城主负手站于门前,冷声道:“起来。”
“是。”商陆起身站在一侧沉默不语,但他体内伤势太重,那道剑伤至今未能痊愈,一道晚风袭来,惹得他不由自主低咳出声,他连忙下跪请罪:“城主恕罪!”
“你跟着我快三百年,交代的事从未出错过,如今事情未办妥不说,甚至受了重伤至今未愈,商陆,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商陆不敢抬头:“闯入妖界的三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修仙之人,修为深不可测,其中一人手握上古神剑却邪剑,我等无能,不能与之抗衡。”他咬牙沉声道:“还请城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将令牌从他们身上夺过来!”
城主轻笑,“你知不知道如今他们三人现在何处?”
商陆摇头。
“此刻他们就在城外,商陆,你府中的两人,与他们是相识?”
虽是疑问的话,却是确凿的语气。
商陆心头大骇,低头沉声道:“城主明鉴,琳琅是我家中小妹,在人间被修仙之人蒙骗,属下绝不会再让她和这些修仙之人有所牵连。”
庭院之中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城主回头望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在门框之上,一道闪着金色符文的符咒出现。
“又在偷看?”
作者有话说:
抱歉哈,这两天实在是忙得喘不过气来了,忘记请假了,下次会记得了
第66章
城主弑天之时的那道刺得睁不开眼的光芒不仅仅只是出现在郢都城上空, 整个妖界都被这道光芒笼罩,妖界众人无一例外皆难以直视。
郢都城外,陆吾几人来晚一步, 刚到苍山脚下,城主便已没了踪影,只是城主展现出来的实力着实令几人脸色沉重。
妖界修行虽然困难重重, 但城主在妖界已有千年,千年修行该会是何等修为, 无人知晓,只凭这次众目睽睽之下的弑天便可得知修为不可小觑。
心知郢都城乃是城主所在之地,这样的人物能少惹便少惹,只是陆吾手中罗盘却指向郢都,证明蒹葭与琳琅此刻就在郢都城中。
“天渊仙君, 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扶阳仙君沉默片刻,问道:“城主在妖界已有千年, 难道他已修炼到了飞升的境界?”
陆吾知道扶阳仙君此话何意,人妖有仙骨者虽然能踏入修炼这条路, 寿命比普通百姓多上百年,但也仅仅只是百年而已,若修为无突破,无法跨越飞升之境, 千年之后便会就此殒命。
陆吾当即否认:“不可能, 若他已到飞升之境早已打破禁地的禁制离开,不可能还在妖界之中。”
“但他确实已修炼千年,修为深不可测, 长老说过, 此次前往妖界决不可生出任何事端, 若是放任妖魔出了禁地,我们都是罪人!一路走来已有不少妖魔盯上了我们手中可以离开妖界的令牌,仙君,不能再生是非了。”
能离开妖界的令牌一直在扶阳手中,她心知自己手中的令牌有多么重要,能引起多大的风波,若令牌落入妖邪手中,整个人间只怕会就此腥风血雨再无宁日。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的阻拦,陆吾眉心紧蹙,一路走来遇到几路妖邪拦截,想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为何暴露他已无暇细想,如今只能尽快找到蒹葭几人离开妖界,才是解决风波的唯一办法。
远处付朝生御剑而来,于二人面前收剑,朝陆吾拱手禀报道:“启禀师叔,我已探查过,郢都城并无禁制,随时都可进城。”
“城主就在郢都城中,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不能惹出是非,朝生,此去郢都城,你的却邪剑定要收好,若非紧要关头,绝不可使用。”
“是!”
月光之下,三道身影借着夜色潜入郢都城中。
——
一夜无事,翌日一早蒹葭便来到了城主的院子,昨晚她通过贴在城主门上的符纸盯了一整晚,想盯出些风吹草动,却没想到反倒盯了城主休息了一整晚。
回想起昨晚阵法之下城主的背影,渐渐与房中城主背影重合,蒹葭思来想去良久终于做了个决定。
如果现在睡在商陆府上客房中的人是城主,那么或许此刻就是她潜入大殿找团子的最好时机。
很久以前她曾捡到过一个铃铛,当时觉得好看就给团子戴上了,时间久了,那铃铛就成了团子的本命法宝,刚到妖界之时,她就通过铃铛的声音辨别团子所在方向,只是铃铛的声音太过微弱,时有时无很难分辨。
如今离团子越近,铃铛的声音便越清晰。
蒹葭一路听着铃铛声找路,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穿过狭窄无人的小巷,最后停在一处高大巍峨的天青石山门前,四周不同于繁闹的郢都街头,这儿空无一人,但蒹葭却能感应到四周好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暗处窥视着。
她目光越过这座天青石山门,不远处是整个郢都城最为巍峨的大殿,是城主所居住之所。
而她感应到,团子就在这里。
这也难怪这么多日子以来,蓬莱楼的人一直毫无线索。
她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符纸,双手结印,片刻后符纸化作一道金光笼罩在她身上,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张能隐去她所有气息的符纸应该能暂时躲避在暗处窥探的气息。
她闪身进入天青石山门后,仿佛进入一个新的结界,从远处看巍峨的大殿如今清晰出现在她眼前,密密麻麻的台阶一层又一层,仿佛看不到尽头般延伸而上。
铃铃铃——
清晰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传来,蒹葭看准大殿的西南方向,躲过巡逻的侍卫朝大殿里走去。
刚步入大殿,一股沉重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是一座看得到头的大殿,她却觉得这大殿无比的空旷,仿佛置身于一片一望无垠的虚无之中,诡异得很。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蒹葭竭力撇去心头令她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一步步缓缓走进殿中。
大殿之中其实没什么装饰,几根雕着不知名花纹与图案的柱子矗立在大殿四周,大殿的中央有一个蒲团,蒲团旁边则有一炉焚香,焚香燃尽只剩余灰,她在殿中闻到了浓重的焚香的味道。
这就是城主的大殿?
蒹葭举目四望,并未在殿中看到团子的身影。
“铃——”
一声铃铛的响声传来,蒹葭朝响铃方向望去,只见大殿西南开了一扇小窗,风从小窗涌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书页?
她疑惑朝着西南方向走去,只见一根柱子后凌空悬挂着五六幅画像,那画像的一面背朝着蒹葭,看不到画像上画的事什么。
一阵风从小窗中吹进,画像再次随风摇曳,旋转间一个错眼,蒹葭竟看到了那画像上所画之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商陆府上客房中的城主睁开双眼,仿佛通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了大殿中的情形。
蒹葭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那随风摇曳的画像,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恍惚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停滞站在原地。
她面无表情望着这几幅画像,内心却早已掀起惊天巨浪。
如果她没看错,画像上的人,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但她不明白自己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可以很肯定自己这是第一次来妖界,在此之前,从未来过,蒹葭不禁有些怀疑,莫非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这画像上的人和她并无关系,只是凑巧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如此,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城主看到她时总是默默注视着她,眼底仿佛藏了不肯轻易透露的千言万语。
……等等,城主与他夫君长得一模一样,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渊源吗?
千丝万缕在脑海中不停环绕,但她毫无线索根本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的画像为何会在妖界的大殿之中,也想不通妖界的城主为何会与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她缓缓朝前走了几步,抬头望着悬挂于半空中画像。
确实是她没错。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妖界乃是千山宗的禁地,乃是千年前千山宗步入飞升之境的仙君所创,而她翻遍所有古籍,从未见过这位修真界人口相传的仙君的真面目,不仅是她好奇,整个修真界也无比好奇这位仙君究竟是何模样。
她夫君陆吾乃是曾与她携手斩妖除魔的陆仙君,亦是千年来除千山宗步入飞升之境的仙君外,第二个半步飞升的弟子。
城主在妖界已有千年,而城主却与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这其中的重重巧合仿佛一张巨大的蜘网将她裹住,灵感转瞬即逝,她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曾猜透。
铃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蒹葭的思绪,这一次的铃声仿佛就在她身边。
蒹葭回过神来仔细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铃铛声,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脚边,她缓缓蹲了下去,伸出了手。
手心一阵酥麻的触感传来,蒹葭低声道:“团子,是你吗?”
手心酥麻的触感更重,铃铛声久响不停,是团子无疑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团子,此地不宜久留,蒹葭打开自己的百宝袋放在地上,“团子,先进去。”
百宝袋被踩过的痕迹消失后,她将百宝袋系紧,最后看了眼悬空而挂的画像,沉思片刻后急急离开大殿。
大殿的场景戛然而止,看着那一抹匆匆离开的背影,城主低声呢喃:“我很期待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到时,你会杀了我,还是会留在妖界陪着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哈,这两天太忙了QAQ
第67章
蒹葭揣着百宝袋中的团子一路躲过隐在暗处窥探的气息, 飞奔离开大殿,还未到商陆的府邸前,便远远瞧见门前站着一人, 走近一看,竟是她的夫君陆吾。
城主一派气定神闲站在门前,仿佛在这早已等待多时, 望着面上还颇有些惴惴不安的蒹葭,眼底满是笑意, 仿佛已将蒹葭的一切看穿看透。
蒹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百宝袋,安抚其中瑟瑟发抖的团子,她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她看不清面前这人真实实力,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与谋划, 在未知面前蒹葭怀揣着戒备之心,警惕不安地看着他, “夫君,你怎么在这?”
城主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去你房中找你却没见到你,见你久未回来所以来府门前等你,去哪了?”
城主一步步走来,蒹葭下意识一步步后退, 在大殿中的所见所闻给她带来的心惊至今未退。
城主站定脚步, 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蒹葭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才对,深吸口气, 逐渐平复心情后笑道:“没什么, 夫君, 你找我什么事?”
城主神色微明,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本想与你一同出门找你的灵宠,也好早日离开妖界,没想到你出门了。”
“我去给琳琅买糖葫芦了,”她将自己从集市顺手买来的糖葫芦给城主看,“夫君,你吃吗?”
“不用了。”
“那我先去把冰糖葫芦给琳琅,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谈?”
城主微微点头。
蒹葭便笑着举着冰糖葫芦从他身边经过跨进府门,跨进府门的那一刻沉沉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依然杵在原地的城主。
自己刚偷偷摸摸从他老巢回来,他便站在门口等自己,不会是知道此事特地来守株待兔堵她的吧?
城主似乎有所感应回头朝她望去,蒹葭一怔,忙转身回头快步离去。
看着蒹葭疾步而去的背影,城主不由得轻笑出声。
后院中跨过一道石桥,蒹葭站在拱门后,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还颇有些后怕,重重疑云再次涌上心头,连手中举着的糖葫芦都快化了也不曾察觉。
她想起昨日晚上在苍山见到商陆时他好像受了重伤。
脚下一滞,看着面前通往琳琅院子的拱门,转头走向另一边。
商陆在妖界三百余年,在城主身边也已有三百年,或许这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会知道也说不定呢?
此刻商陆房中房门紧闭,守在院落外的守卫手持□□站着,不许一个人进去。
商陆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满头大汗,小心翼翼控制着体内妖气游走,他身上的伤已有多日,但这些日子以来他服用了无数的奇珍异宝也不曾让胸口那道剑伤痊愈,反而更有愈演愈烈的程度,唯一能治愈他体内这道剑伤的,唯有城主赐给他的那颗深海东珠。
可深海东珠异常珍贵,治疗这一道剑伤未免太过浪费。
倏然间睁开眼睛,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染红身前白色的衣襟。
房门从外推开,商陆双眼微眯看着来人,“你怎么进来的?”
蒹葭反手将门关上,咬了口糖葫芦在一侧椅子上坐下,看着从床上下来若无其事穿衣的商陆说道:“当然是走进来的,你门口的守卫防得了君子,防不了我。”
商陆面色苍白穿上外衣,眉心微蹙看着她,“你来我这有什么事吗?”
“在你府上打扰多时,特地来感谢你。”
“感谢我?”商陆在她身侧坐下,“有什么事直说。”
蒹葭盯着他嘴角一抹血迹,单刀直入问道:“你受伤了?”
端起茶杯的手一滞,商陆闷声咳了两声。
“至今还未痊愈,看来伤势不轻,我很好奇,你可是妖界四魔将之一,数一数二的实力,能伤到你的寥寥无几,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伤你。”
商陆沉声道:“极北之地的妖魔趁我不备刺伤的我。”
“原来是极北之地的妖魔,”蒹葭直勾勾望着他,“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丝丝剑气?极北之地的妖魔还有这等浩然的剑气吗?”
商陆眉眼沉沉与她对视,“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件事,第一,关心你的伤势,第二,我想知道城主的来历。”
商陆移开目光,沉默许久,“妖界存在至今已有千年,城主在这妖界之中也有千年,他修为高深莫测,从来不曾有人知道……”
“停,打住!”蒹葭打断他的话,“这些人尽皆知的话术就不用和我说了吧,我想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
“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蒹葭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想知道城主大殿内悬挂的画像中的女子是谁。”
商陆脸上表情瞬间凝滞,他猛然起身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了眼门外,回头眉心紧蹙看着蒹葭,低声问道:“你去过大殿?你看到大殿中的画像了?”
“当然,所以你认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好奇?”看商陆脸色紧绷,蒹葭笑道:“别紧张,外面没人。”
商陆快步走到她跟前,不可置信道:“你疯了?竟然敢闯大殿?!”
“我胆子一向很大,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去的地方,看你这幅表情应该知道画像中的女子是谁了?”
商陆疑心她诈自己,问道:“你为什么会好奇画像中的女子?”
“正常人在看到画像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都会感到奇怪吧?商陆大人,你在妖界三百余年,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能看破很多事情吧。”
商陆深深看了她一眼,坦然在她身侧坐下,“城主的来历确实神秘,他在妖界千年,从未显露过原形,我怀疑,他并非妖魔。”
“你的意思是……他是修仙之人?”
商陆点头,“在人间时我们狐妖一族一直居住在阿弥岭与世无争,不曾害人也不想与其他妖魔有任何交集,族中长辈曾经救过一个修仙之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他送给族中长辈一件可以区分妖魔的宝物,后来兜兜转转这件宝物落到了我手中,来到妖界之后我曾经试过,城主确实不是妖魔。”
“宝物?什么宝物?让我看看。”
“我已经毁了。”
蒹葭沉默,的确,有这样的宝物确实应该毁掉,否则若是被城主知晓,只怕会有杀身之祸。
“至于你在城中大殿之中看见的画像,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人,我只知道那幅画像三百年前就在那了。”
“那幅?”蒹葭疑惑:“三百年前在大殿之中你难道只看见一幅画像吗?”
商陆心存疑惑:“你看到了几幅?”
蒹葭细细回想,“大约有五六幅。”
商陆沉默。
蒹葭却冷不丁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算了,不为难你,画中的女子是谁估计只有哦天知道,现在我们说说另一件事吧,你的剑伤,没那么简单吧?”
商陆捂着胸口的伤势,并不言语。
蒹葭紧盯着商陆脸上的表情,问道:“你体内的剑伤我能感受到有一股浩然正气,这可不是妖界的人能使出来的,有修仙之人来妖界了,对不对?”
商陆对此一言不发。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一般的剑不可能把你伤成这样,除非是传说中的神剑,据我所知,苍穹剑宗天璇长老门下弟子付朝生的配剑是却邪剑,而却邪剑是上古神剑之一,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伤势就是却邪剑造成的,对吗?”
不等商陆回答,蒹葭自顾自答道:“琳琅在人间跟了付朝生百年,此次她误入妖界,付朝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定然是拿着能进入妖界的通行令牌来了妖界,估计还有千山宗的弟子随行,修仙之人来到妖界定是小心谨慎行事,不会无缘无故伤你,定是你做了什么,商大人,你莫非是去抢他手中可以通往人间的令牌?”
商陆表情凝重看着蒹葭,蒹葭微微一笑,“不用疑惑我是怎么知道的,很浅显的事不必想得太复杂,我告诉你这些,仅仅只是因为你是琳琅的哥哥。”
“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将此事告知给城主?”
“你不会,而且从大殿中的那几幅画像来看,我对城主来说有利用价值,短时间内,他并不想杀我,而你就不同了,身上的剑伤若再不医治,只怕有性命之忧,我可以帮商大人疗伤,这道剑伤我有化解的办法。”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那几个修仙之人的下落。”
商陆神色复杂望着她,“他们现下就在郢都城中。”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点忙,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68章
与此同时, 月黑风高的郢都城中空无一人,在这极致的安静中唯有凉风冷冷呼啸而过,吹起悬挂街头的旌旗猎猎作响, 陆吾一行三人走在街头,气氛太过诡异,几人皆警惕望向四周。
一个黑影在几人身后飞快闪过, 陆吾余光瞧见了这道黑影的痕迹,低声告诫:“此地处处透着诡异, 大家千万小心行事。”
扶阳与付朝生互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街道尽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几人凝神朝声音方向望去,视线昏暗的街角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来,紧随其后的两名穿着黑衣蒙面的男子。
付朝生看到那道身影时不由得一怔, “蒹葭?”
扶阳迟疑地望着来人,“蒹葭?”
陆吾没有说话, 只眉心紧蹙望着她。
来者正是蒹葭,慌乱的神色在瞧见几人的瞬间欣喜若狂, 冲上前来躲在几人身后,指着紧随其后的黑衣人,无比恐慌道:“仙君救命!”
付朝生横剑出鞘,两名黑衣人在却邪剑剑气之下瞬间化作飞灰。
刀剑入鞘, 付朝生回首望着蒹葭, “蒹葭,怎么只你一个人,琳琅呢?”
蒹葭惊魂未定, 看了眼几人, 声音颤抖带着些许的泣音, “琳琅……琳琅她很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陆吾打断她的话,环顾四周,望向一侧的小巷,“走。”
几人跟着陆吾走进那条小巷,小巷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屋舍,四处可见断壁残垣,蜘网缠绕,陆吾在小巷口布下阵法,很快,这个废弃的屋舍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蒹葭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和琳琅一起被阵法带入禁地之中,琳琅姑娘呢,她现在在何处?”
蒹葭泫然欲泣看着扶阳仙君,哽咽道:“当时我在千山宗时,想让琳琅带我去看看团子消失的地方,却没想到被阵法带进妖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后来在找团子的路上,琳琅遇到了她大哥,于是我和琳琅就跟着她大哥来了郢都城,我们在郢都城虽有人庇护,但这终究不是人间,我并非妖魔,在妖界提心吊胆总担心被妖魔看穿身份,我在琳琅大哥门外听闻你们来妖界了,所以冒险出来找一找你们,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们。”
付朝生眉心紧皱,“琳琅她大哥?”
蒹葭点头,“是城主麾下四魔将之一,修为高深莫测,最近好像受伤了,对了,我夫君呢?他是不是很担心我?”
陆吾沉默。
扶阳仙君看了眼身侧已变成陆仙君的陆吾,说道:“你夫君确实很担心你,我们原本是打算找到你和琳琅便立刻离开禁地,但你说琳琅在这找到了她的大哥?”
说完,她看向一侧的付朝生,“琳琅还愿意和我们离开这吗?”
付朝生眉眼微沉,“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和我走!”
“你们别担心,虽然找到了大哥琳琅很开心,但是我觉得她还是愿意和我们走的,而且琳琅一直都很挂念付仙君,若是付仙君出面,我想琳琅一定会和我们走的。”
“既然如此,那此事不宜再拖延,我们现在就去找琳琅。”
“好,我带你们去。”
蒹葭自告奋勇带着陆吾几人躲避郢都城中隐藏在暗处的气息,来到商陆的魔将府。
陆吾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魔将府的上空,那儿无数黑云齐聚,将整个魔将府笼罩其中,妖气四溢,尤为诡异。
几人顺利隐藏气息进入府中,跟着蒹葭来到琳琅的院中。
蒹葭推开门之际,琳琅还在睡梦中睡得正香,被蒹葭叫醒,一脸茫然望着站在她床前的几人。
“蒹葭……付师兄!你!”眼看着琳琅睡眼惺忪的表情转震惊激动,蒹葭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琳琅的嘴,“嘘!别太激动。”
琳琅后知后觉连连点头。
在确定琳琅不会再大喊大叫之后蒹葭松开捂住琳琅嘴巴的手。
“付师兄!”琳琅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从床上一跃而下,不管不顾抱着付朝生,“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付师兄你不会不管我的!”
付朝生不喜人拥抱,此刻脸色铁青将琳琅从自己身上拎下,“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听到付朝生这话,琳琅脸上的喜悦一点一点褪去,面色纠结望着付朝生,“付师兄,我……我可不可以带一个人走?”
“不可以!”付朝生还未说话,一侧的扶阳仙君说道:“此次我们违背祖训来到禁地已是破例,身为千山宗的弟子,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妖魔离开禁地!”
“可是他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妖魔,他是我大哥!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见扶阳仙君无动于衷,琳琅转头看向付朝生,“付师兄,你帮帮我好吗?那是我大哥,我唯一的亲哥哥,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妖界不管。”
付朝生态度强硬,“规矩就是规矩,千百年来从未有妖魔能逃出禁地!”
琳琅不可置信望着付朝生,片刻后似是下了决心,咬牙道:“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付朝生反问:“你说什么?”
或许是慑于付朝生余威,琳琅胆怯低声道:“我……我只有大哥这一个亲人,我不能不管他,反正当初我离开阿弥岭就是为了找大哥,现在大哥已经找到了,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付朝生一瞬不瞬望着他,面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想待在这陪着你大哥?那这几百年来我和霓裳算什么?”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很感激付师兄你和霓裳,可是……付师兄,我知道我修为底下,一直以来都是你和霓裳的负担,拖了很多后腿,正好我在这里找到了哥哥,以后,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而且你不会以为你不答应,我就真的没办法带你出去吧?”
似乎明白付朝生想要做些什么,琳琅眼中充斥着怨恨的神色,口不择言之下怒气滔天,“如果你强行将我带出去,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怨恨的目光深深刺痛了付朝生。
几百年来琳琅善良温和,永远胆怯钦慕的目光在身后望着他,几百年间,他从未见过琳琅以这样充斥着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恨我一辈子?”付朝生轻笑,良久,他毫不在意般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留在禁地,那你就留在这吧。”
听付朝生说这话,琳琅心中顿时生起一丝丝悔恨的情绪,但一边是找寻几百年的哥哥,一边是陪了她几百年的付师兄,两难全之际,只能舍弃其一。
她送几人离开,在魔将府门前看着付朝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愧色低声说道:“付师兄,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气急了而已,你不要怪我,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今日就此别过,以后有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说完,似是不愿让人瞧见自己眼角的泪,琳琅转身就欲进府。
付朝生手中却邪紧握,在琳琅转身的瞬间抬手敲在她颈脖处,琳琅应声倒地,落在付朝生怀中。
陆吾见状并未多言。
扶阳仙君取出令牌,往空中一掷,虚空中凭空出现一道诡异的光圈,紧接着这道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瞬间将五人吞没。
黑暗消弭,待到几人睁眼已是一片光亮,瀑布流水在耳边坠入崖底,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几人的衣摆。
蒹葭好奇看着眼前这一切,“我们出来了?”
“嗯,出来了。”此次禁地之事圆满解决,扶阳仙君也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此行会有不少艰难险阻,却没想到如此顺利,她朝几人拱手,“此事到此为止,请几位在千山宗稍作休息,明日我们一同前往长安。”
“多谢扶阳仙君鼎力相助。”
“不必客气,我先去向长老复命,几位请便。”
扶阳走后陆吾看着身后水势浩大的瀑布,一抹疑色在他眉间一闪而过,但他并未多想,便与蒹葭几人离开此地。
琳琅醒来后发觉自己已离开禁地,在前往长安的路上,独自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马车一角不言不语。
蒹葭好笑地凑过来笑道:“怎么闷闷不乐的?别生气了,付师兄也是为了你好才将你从妖界带出来,你这样……”
“为了我好就不应该把我从妖界带出来,他永远都是这样一意孤行,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琳琅透过被风掀起的车窗帘望向马车外的付朝生,但也仅仅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我不想看见他。”
蒹葭无奈,递给马车付朝生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付朝生捏紧了缰绳,一言不发。
从千山宗到长安路途并不遥远,一路快马加鞭顺风顺水,在三日后抵达长安城外,这一路上琳琅与付朝生一字未说。
“这里就是长安?”马车停下,蒹葭好奇打起车帘望向马车外,抬头顺着墙壁看向巍峨高大的城墙,长安城三个大字屹然悬挂在城门之上。
她抱着陆吾的手臂迫不及待道:“夫君,这就是你说的从小长大的地方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呀!”
陆吾看了她一眼,笑颜如花般的脸上依旧是他熟悉的笑容,脑海中未曾解惑之处瞬间豁然开朗。
他面无表情看着蒹葭,“我从未告诉过蒹葭,我带她来长安是来见我父母的。”
蒹葭笑容不变疑惑问道:“夫君,你说什么?”
“城主,你好手段。”
话音刚落,周遭突然生起大雾,逐渐将巍峨的城墙淹没,四周一片空荡。
陆吾倏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从始至终就不曾从禁地里出来,从他们踏入郢都城的那一瞬间,他们进入的就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在幻境中他们与蒹葭相遇,强行将琳琅带离禁地,离开千山宗前往长安,而这一切,他在三天之后才发现端倪。
蒹葭依然笑嘻嘻望着陆吾,但脸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变得雌雄莫辨令人不寒而栗,如厉鬼般在耳边嘶嚎,“夫君,我们就这样不好吗?这几天大家都很开心,你为什么要让大家不开心呢?”
陆吾双眼微眯,聚气成刃刺向身边的“蒹葭”。
“蒹葭”就此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与她一共消失不见的还有付朝生身侧的琳琅。
一切幻象就此荡然无存,四周白雾散去,陆吾三人望着四周空旷心底凉了半截。
他们依然还在禁地之中,从来没有走出过禁地,甚至连郢都城都不曾进入。
初次领略城主手段竟是以大败而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断更了几天,实在是这几天太忙了QAQ
第69章
陆吾看着身侧周遭的弥天大雾沉声道:“好手段。”
扶阳仙君站在他身侧, 面色凝重望向四周,她自小在千山宗长大,对于禁地的传闻如数家珍, 早知禁地的恐怖之处,却没想到城主的修为已到了如此境地。
“仙君,并非我不愿深入郢都城找寻蒹葭姑娘, 可你也看到,如今城主实力深不可测, 若我们继续留在这只怕会节外生枝。”
“来不及了,”迷雾散去,周遭荒芜不见人烟,远处遥遥可见郢都城门赫然矗立,陆吾眉心紧皱看着她:“你看看出入禁地的令牌还在不在你身上。”
扶阳一怔, 手下意识摸在胸口,心中一惊, 方才想起在幻境中,她已将令牌交还给了寻光长老, 既然一切都是幻觉,那所谓的寻光长老便是城主幻化之人,如此说来,此刻令牌岂不是已在城主手中?
见扶阳脸色骇然, 陆吾脸色凝重说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禁地中的妖魔离开禁地,只怕会引起人妖两界大乱,朝生, 你与扶阳仙君离开此地, 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神通广大的城主。”
但扶阳却不肯, “我是千山宗的弟子,降妖除魔是我职责所在,更何况我们是一同进的禁地,令牌又是从我手中丢失的,我又怎么能让你孤身犯险?”
陆吾沉默片刻。
扶阳似是看出了他所想,说道:“若仙君是担心我的安危大可不必,修仙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行哪怕身死道消,也绝不能让妖魔离开禁地为祸人间!”
“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一意孤行向寻光长老求来令牌,进禁地找我夫人,你受此牵连实属无辜,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但我也不能任由我夫人置身险境。”
扶阳仙君心中酸涩,百年来她几乎日日听门中弟子谈及天渊仙君天赋异禀,宗门大比一剑挑开她手中的配剑,这样惊才绝艳的仙君,如今却依然处处为了一凡间女子着想。
她苦笑道:“仙君为了蒹葭姑娘,我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仙君不必再劝我。”
付朝生手中的却邪在剑鞘中噌噌作响,剑柄直指郢都城门。
他神色微凛,“师叔。”
几人目光朝城门方向望去,大雾散去,城门上郢都城的匾额清晰可见,城楼之上赫然站着一人,连城墙匾额都一目了然的距离,几人却看不清城楼之上人的脸。
只是远远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我原以为,你们永远都走不出幻境,没想到不过三日便打破了,是我小瞧了你们。”
“城主?”
城楼之上的城主饶有兴趣望着陆吾,“好久不见。”
陆吾眉心微皱,自师承苍穹剑宗以来,他甚少显露真容,这次进入禁地,亦是以陆仙君面容露面,他也从未来过禁地,对于城主这句“好久不见”实在难以苟同。
“我从未见过你,何来好久不见一说?”
“是吗?”一个闪身之间他来到陆吾身前,劲风掀起衣阙翩飞,在这片刻的瞬息间付朝生后知后觉拔剑,然而城主停留不过一秒便再次回到城楼之上,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只瞧见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但陆吾却看清了,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
向来沉稳淡然的陆吾此刻心中大骇。
世间有一种妖能幻化成他见过的所有人的模样,行为举止能模仿得一模一样,但陆吾心中清楚,刚才错眼之间他见到的并非妖魔幻化出他的模样,城主确实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眼看着城主就此消失在城楼之上,陆吾眉心紧皱,向付朝生与扶阳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便朝着郢都城方向飞身而去。
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哪能在此等待,跟着陆吾飞身进城,然而就在两人飞身进城后眼前却没了陆吾的踪影。
陆吾飞身进入郢都城,在他进入郢都城的瞬间整座城池大变样,天空一轮明月也变成了悬挂天穹的太阳,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纷纷朝他面露笑容,拱手道喜。
就在陆吾环顾四周之际,四周场景变换,再低头,他身上已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周遭亭台楼阁挂上了喜气的大红灯笼。
“一拜天地——”
喜气的声音高喊,陆吾只见眼前一名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红色盖头的女子在他面前朝天地鞠躬。
“二拜高堂——”
女子在喜娘的搀扶下面对高堂上两位满脸喜色的老人行礼。
“夫妻对拜——”
女子面朝陆吾,陆吾无动于衷望着她。
“夫君为何不与我对拜?”熟悉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难道夫君不想与我成亲吗?”
女子掀开盖头,赫然映入眼帘的竟是蒹葭那张脸。
只是此刻的蒹葭毫无温柔可人的模样,眼底尽是怨恨与怒火,连嘴角的笑意也变得如此恐怖瘆人。
“蒹葭……”只喊出这个名字,陆吾便感觉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面前的“蒹葭”手中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匕首,那么愤怒又那么仇恨地狠狠插入他的腹部。
四周宾客方寸大乱,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四散奔逃。
陆吾心知这一切只是幻境罢了,只要稳住心神,便不会沉溺于幻境之中。
他刻意忽略腹部的剧痛,闭眼后调整呼吸,直到感觉到腹部的疼痛消失这才睁开眼睛,但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再次回到了最初踏入郢都城时的场景,四周的百姓面带笑容朝他拱手道喜,瞬间场景变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腹部剧痛传来,陆吾看着面前之人凶狠仇视的模样,狠心一掌将其推开,但下一秒,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场景。
与此同时,魔将府中蒹葭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胸膛狂跳不止的心脏顿时心慌,再闭上眼估计是睡不着了的,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穹一轮明月,不可抑制的想起陆吾来。
今日商陆与她说夫君与付朝生等人来了禁地找她和琳琅,不仅如此,现下已到了郢都城,可她今日将郢都城方圆百里都找遍了,也不曾看见陆吾几人的身影,但她见过商陆身上的伤势,确实是上古神剑的剑伤,除了陆吾便是付朝生。
商陆没有骗她,那么夫君他们几人现在究竟在哪呢?
左思右想睡不着,索性推开房门,四下寂静无声,她不由得失笑,明明都是妖,却要活得像人一样吃喝拉撒睡。
一阵凉风袭来,蒹葭感受到了些许的凉意,她坐在院中石凳上百无聊赖拿出陆吾送给她的那支玉钗。
既然陆吾是苍穹剑宗那位绝世天才,那么他送给自己的玉钗应该也非凡品吧,不知道这支玉钗能不能帮她找到夫君。
她捏着玉钗在月色下看成色,倏然间玉钗闪烁着银光,蒹葭一惊,下意识松手,玉钗不仅未掉落在地,甚至还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这支玉钗不会真的能帮她找到夫君吧?
蒹葭心头一喜,顾不得太多跟随着玉钗方向而去。
玉钗在无人的街道而行,一路上蒹葭紧随其后唯恐跟丢了它,也不曾看路,三五条街道之后便迷失了方向,她愣神看着面前早已废弃的宅子,伸手将停留在宅院门前的玉钗接过。
面前宅院比商陆的魔将府大了不止一倍,宅院主人身前看起来破费富贵,高门大户若未落魄,至今不知何等气派,蒹葭环顾四周,这条陌生的街道哪怕是她跑遍郢都城的所有大街小巷,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但玉钗指引她来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推门而入,一股尘封多年的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偌大的庭院此刻已是杂草丛生,瓦砾砂石林立,蜘网在梁上横行,一派落魄之境倒让人颇为唏嘘。
蒹葭有些新奇,入目所至只觉得颇为眼熟,好像曾经来过此处一般,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她想抓住那些画面看清楚,却又无可奈何。
她走到大堂之上,倏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并伴随着一声满是喜气的“夫妻对拜——”。
她回头,只见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的陆吾站在她面前,四目相对间她看到了陆吾眼底的错愕,她还来不及欣喜,便感觉到自己手中仿佛握着些什么,她低头一瞧,一把精美的匕首正被她握在手心,而匕首的另一头却深深刺入陆吾的腹中,温热的鲜血撒溅在她手背上,鲜血顺着刀刃不住往下流,猩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她大惊失色松手,可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四周热闹喧哗的场景变得萧条落魄。
蒹葭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刚才那感觉无比真实,让她有种夫君就在她面前一般,可那转瞬即逝的场景一看便知是幻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
蒹葭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相信,整个郢都城能这样耍她的人,除了城主也没有他人了。
思索间刚准备深入宅院一探究竟的蒹葭借着月光瞧见了手背上的红色血迹,指尖捻了一抹,黏黏的,还有余温。
若是幻境,她手背上怎么会有鲜血的痕迹?
莫非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是真的?
“夫君!夫君你在这里吗?夫君!”蒹葭在大堂之上高声喊着陆吾,但四周空寂无人,只有她高声呼喊的声音回荡。
见状蒹葭拿出陆吾送给她的玉钗,低声道:“我全靠你了,如果夫君就在此处,你帮我找到他。”
玉钗闪着微光悬浮在半空中,片刻后指向某个方向飞去,之后便停留在高堂之下,而玉钗悬停的地方,正是刚才蒹葭所在的地方。
她手中握紧了玉钗,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陆吾的名字,再睁眼时,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周遭一片喧哗,而她手中的匕首已深深刺入陆吾的腹中。
“夫君!”
陆吾虽已被刺,但此刻却是高兴的,他紧握着蒹葭的手心,低声急促道:“别害怕,别着急,我没事,这一切都是幻象而已,闭上眼睛,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
不等陆吾说完,下一瞬蒹葭再次回到那个满目疮痍的废弃旧宅。
确定是陆吾无疑了,此刻蒹葭倒是不慌了,她深吸口气,握着玉钗,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陆吾的名字。
“夫妻对拜——”
蒹葭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已到了幻境之中,下意识朝面前之人望去,可手中的匕首比她心中所想更快,再次深深刺入陆吾的腹中。
“夫君……”
“没事,别怕……”
场景瞬息变幻,蒹葭望着眼前破败的一切,深呼吸。
这次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夫妻对拜——”
听到高呼的这一声蒹葭立刻松开双手,匕首叮当落地,惊呆了四周围观的亲朋好友。
身侧的喜娘眼疾手快捡起的地上的匕首,一侧的傧相再次高呼道:“夫妻对拜——”
盖头之下的蒹葭躬身拜了下去,与站在她面前的陆吾行了夫妻对拜之礼。
作者有话说:
抱歉哈,最近真的有点忙,在找律师准备打官司,被骗钱了QAQ
第70章
“礼成——送入洞房!”
喧闹的前厅在一声“送入洞房”后变得寂静无比, 陆吾在鞠躬行礼抬头的瞬间拜堂成亲的场景瞬间变幻,倏然间他置身一片无边无际白茫茫的虚空之中,空寂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脚下却如同站立在如镜一般的水面,每走一步便泛起涟漪。
对于眼前的境遇陆吾心中有底,明白这不过是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 他并未着急打破,而是按兵不动观察着四周。
果不其然, 一簇水流从水面涌起,紧接着一条又一条化作锁链状缠绕在陆吾手腕脚腕以及腰上,无数锁链腾空而起,将陆吾禁锢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陆吾看着将自己缠绕的锁链眉心微皱, 体内真气运行却发现这些锁链竟然还有封印真气的力量,如今的他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被绑困在半空, 什么也做不了。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幕后之人的现身。
不知过了多久, 不远处有一身着黑衣的身影缓缓走近,陆吾睁开眼看着他,沉声道:“是你。”
城主于他面前负手而立,上下打量他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是谁?”
“猜到了。”
“既然如此, 不妨把你的猜测说一说。”
陆吾如今虽已是阶下囚的境遇但丝毫不见慌乱,他缓缓说道:“这个禁地是千年前千山宗的开山师祖所创,我听闻那位师祖在创立禁地之初, 曾将自己一缕分.身一同禁锢在禁地之内, 想必, 你便是那个分.身吧。”
“既然你猜到了,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城主微微一笑,并未故作玄虚,说道:“你以为自己修行不过百年便已到半步飞升的境界真的是为什么?若非当年我将自己一半生魂送入轮回,你焉能有今天?”
听到这个答案陆吾并不震惊,大能转世一说并非荒谬,修真界之内有无数大能不甘自己多年修炼毁于一旦身死道消,会将自己一抹生魂送入轮回,虽然转世渺茫,但总归是一抹重头再来的希望。
陆吾不说话,城主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千年前不周山灵气充沛,孕育了不少妖物,妖物离开不周山祸害人间,当年的我在屠杀妖物和与妖物共存之间生了心魔,我认为人分好人坏人,妖也分好坏,不应一概赶尽杀绝,二者折中之下创立了这个禁地,你看,千年过去,妖魔在禁地之中也活得很好不是?”
说到这,城主话锋一转,淡然自若的表情徒然凶狠,“然而千年过去了,禁地中的妖魔早就被舒适的环境所圈养,他们大多失去了凶性,魔性,恶性,我想,禁地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是时候离开这了,毕竟当年他将我送入禁地之时曾承诺我,当禁地再无妖魔作祟之日便是我离开禁地之时,可结果呢?我被禁锢在禁地之内永无离开之日!”
“天渊仙君,你告诉我,我犯了何罪要在这禁地之中被囚禁千年?”
陆吾眼眸低垂叹息,“这都是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城主惨淡一笑,“你说这都是我的选择,好,千年前守护禁地是我的选择,那么千年之后我要离开禁地,也是我的选择,没人能干涉我的决定!”
陆吾看着他眼底的凶狠,无声叹息,“你心怀怨念,你已经入魔了,若你离开禁地,整个人间将民不聊生。”
“我还未到人间,你怎么会知道人间将会因我的到来而民不聊生?你是他的一抹生魂,而我也是他的一抹分.身,你能转世重新修炼,为何我就得永远呆在这禁地永无修炼之日!”
陆吾沉声反驳道:“你想要的不仅仅是离开禁地回到人间吧。”
面对陆吾的猜测城主突然笑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我们心灵相通,你猜得没错,我等了千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我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拿出从扶阳仙君那夺来的令牌,说道:“我并不打算用这个令牌离开禁地,你已是半步飞升的境界,若我与你合二为一,打破禁地离开此处易如反掌。”
“你难道想放出所有妖魔不成?!”饶是陆吾,此刻心神也不由得一震,禁锢全身的锁链哗啦作响。
“放出所有妖魔?”城主戏谑看着他,“这些妖魔何罪之有?有些妖魔终其一生连只蚊子都不曾打死,他犯了什么罪要被禁锢在这一生?你在人间百年修炼至半步飞升的境界,而我在禁地千年,也不及你十分之一,我又犯了什么罪也要在这被禁锢一生!我从未改变过我的想法,人有善恶,妖也分好坏,不应一概而论,等我突破飞升之境,我要让全天下的人与妖共存,届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有违背我意愿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陆吾怒斥道:“你这样与妖魔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城主冷笑:“自然是有不同的,我会给那些不愿服从我的人一个痛快,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将他们关入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中看不到半点希望,将人逼疯!”
禁锢全身的锁链徒然收紧,陆吾看着城主朝自己心脏伸出了手。
心脏剧痛传来,陆吾后槽牙紧咬,他知道城主这是在取他的三魂六魄,他的死死抵抗在城主看来也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眼看着三魂六魄从他体内被拽出,陆吾仰天痛苦嘶嚎,就在魂魄即将离体的那一瞬间,一个护身符从他胸口缓缓升出,从护身符中散出无数由火舌组成的锁链将城主牢牢困住,城主眉心一皱,被突如其来的护身符咒震退了几步。
然而就因为这几步的距离给了陆吾机会,护身符中散发出的火舌寸寸灼烧在缠绕在陆吾身上的锁链上,很快,在火舌的灼烧之下,捆绑在他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
陆吾从半空坠落在地,见自己脱困,他二话不说,手心聚气成刃,凛冽的剑气伴随着自己胸中的怒火朝着城主挥去,城主浑然不惧,挥剑相抵,真气四散而开,四周水面激起数十米水花。
近在咫尺的距离,剑锋倒映着陆吾冰冷的双眼。
“聚气成刃?你的太阿剑呢?”
陆吾一言不发。
城主冷笑:“碎了是吗?没有剑魂的剑自然容易碎。”
陆吾眉心紧蹙,“你知道太阿剑的剑魂在哪?”
城主并不言语,一剑荡开与陆吾之间的拼死抵抗。
陆吾与城主不愧是“一脉相承”,两人都对对方的招数心知肚明,几个来回下来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关键时刻陆吾胸口藏着的蒹葭送的护身符漂浮而出,陆吾还不曾回过神来,便见那枚护身符化作无数刀剑朝城主刺去,城主一时间分心对付这支能将他重伤的护身符,被陆吾钻了空子,体内真气暴涨,手中由真气凝聚成型的剑刃狠狠刺入城主胸膛。
剧痛从胸口传来,陆吾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城主一掌将陆吾打退,插入胸膛的剑气消散,城主脸色煞白手捂着胸膛后退几步,阴恻恻望着眼前同样气若游丝的陆吾,笑了,“你我一体,我生你生,我死,你也活不了,陆吾,你当真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便能阻挡我吗!”
“就算是死,我也绝不能让你重返人间!”
“是吗?那若是她陪你一块死呢?”城主大手一挥,半空出现幻境中尚在喜房中蒹葭。
看着画面中想办法锤门敲墙的蒹葭,陆吾微微一笑,“那我便陪她一块死。”
而此时房中正在扒拉窗台的蒹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朝着某个方向望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方向,仿佛从那虚空之中看到了什么。
城主抬手一挥,半空中的画面顿时荡然无存,他望着陆吾冷笑道:“生死与共?所以你为了这所谓的天下苍生,宁愿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她救过你一命,你却是这么报答她的?我真是替她感到悲哀。”
陆吾不言不语。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成全你?”
城主抬手一挥,半空画面中出现一黑衣蒙面人,一步步朝着蒹葭逼近,直到退无可退,黑衣蒙面人才拔出手中的剑刃,一剑刺穿了蒹葭的胸膛,她不可置信望着虚空,隔着遥远与错位的时空,仿佛是真的看到了,她直视着陆吾,与他四目相对,眼底的震惊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她。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法院那边在走程序啦,之后安心码字谢谢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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