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陆吾闭上眼睛。
看着无动于衷的陆吾, 城主拍手叫好:“天渊仙君名不虚传,果然是铁石心肠。”
陆吾睁开眼,他眼底一片清明, 毫无半丝情绪流露,但身后扭曲的时空暴露了此刻的心情,他望着城主眼底杀意尽显, 一字一句道:“今日,你也得为她陪葬!”
城主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沉重,他正色看着陆吾身后扭曲的时空,以陆吾为中心狂风四溢,凛冽的剑气如同风雪一般呼啸朝他袭来,刀刀收割性命, 他能看出这肆虐的剑气后蕴含的怒气,不敢掉以轻心。
倏然间, 所有如残影般的剑气化作一柄长剑,被陆吾握在手心, 他望着眼前的人,剑由心动,寒光凌冽的剑锋朝着城主狠狠刺了过去。
噌——
一声巨大的剑鸣声传来,城主拔出自己的配剑挡下了这一剑。
但这一剑的威力即使他早有准备, 可还是小瞧了陆吾, 他举着剑相抵,原本以为在自己的禁地之中能一只手便能碾死的蚂蚁竟和他有了抵抗的力量。
两剑相争,四周虚无的幻境寸寸破碎, 呼啸的狂风自远方密林而来, 惊起林中树梢栖息的鸟儿展翅高飞。
“若非当年我将自己一半生魂送入轮回, 你今天焉能在这与我抗衡?既然只有吞噬你我才能离开此地,那我便顺应天命!”
城主的话勾起了陆吾的疑惑。
只有吞噬你我才能离开此地?他不是已经拿到了离开禁地的令牌吗?为何这么说?
思绪间陆吾不曾注意到一道黑影已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陆吾身后,一道黑色掌风从后方袭来,等到陆吾反应过来想要抵抗时,自己已被城主牵制,分不出心来对付身后的黑影。
一掌袭来,陆吾只觉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大口吐出一口鲜血,真气突然被打断,抵抗城主的剑刃瞬间消散,一股巨大的剑气将他震开。
陆吾单膝跪倒在地,胸前被剑刃刺出的剑伤往外潺潺淌着鲜血,眼前视线模糊不清,他心里清楚,两方夹击之下,此刻怕已是黔驴技穷。
但并非走投无路。
刚想咬牙站起的陆吾突然就散了体内的真气,任凭那团入侵体内的魔气游走在五脏六腑之间。
城主只看了偷袭陆吾的那道黑影一眼便不再看了,他缓缓走到陆吾面前,不再多说一句,伸手从剑伤处伸进陆吾的胸膛,灵魂撕裂的感觉仿佛将他撕碎。
城主活生生将陆吾体内的魂魄抽出,霎时间乌云遮月,狂风四起,陆吾的魂魄一点点被吸食干净。
直到灵魂彻底与他合二为一,城主这才愉悦睁开眼睛,感受着充沛的真气在全身游离,让他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餍足。
“恭喜城主,贺喜城主,终于得偿所愿合二为一,从今日之后,无论妖界还是人界,都将以城主马首是瞻!”
黑衣人浑身黑袍从头裹到脚,嘴上虽然说着恭维的话,语气却无比的冷淡,仿佛来自天际,比那寒冬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你是谁?”城主望向黑衣人。
黑衣人微微一笑,“我是来为城主献一份力的,刚才若非我在后偷袭,城主只怕不会这么快便得偿所愿。”
城主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眉心微皱,“你不是禁地的人。”
“我自然不是禁地之人,我奉命前来与城主洽谈。”
“奉命?奉谁的命?”
“妖王。”
城主脸色旋即一变,顷刻间一道残影后,他出现在黑衣人面前,一手狠狠擒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厉声问道:“你说谁?”
黑衣人眉眼间没有半分惊慌,“我说,妖王。”
城主脸色沉重并未开口说话,思索片刻后松开了手,说道:“妖王被禁锢在不周山已有千年,有何事要与我相谈?”
“你不也一样被禁锢在这禁地之中千年?妖王与你所谋划一样,都是希望能破除不周山的禁制回到人间,人类与妖魔谁也不比谁低贱,凭什么他们能活得自由自在,而我们妖魔则要被关押在一个永远无法离开的牢笼之中?”
“不周山的禁制比我这禁地的禁制还要厉害,想要离开不周山,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点无需城主担忧,我们已经找到离开不周山的方法,离开不周山容易,难的是离开之后如何一举打破人间每座城池的护城大阵,护城大阵若破不了,我们就永远无法真正生活在人间。”
城主觑他一眼,冷笑道:“护城大阵固若金汤,你们想要打破护城大阵实属痴心妄想。”
“所以妖王派我前来与城主做个交易。”
“我为何要与你们达成交易?你难道不知道不周山的封印是我另一分.身以身殉山而来的吗?”
黑衣人也不恼,“城主也说了,不周山的封印虽是你另一分.身殉山而来,但我们恩怨分明,不会因此而迁怒与你,若城主愿意帮我们打破护城大阵,妖王愿意给予你想要的东西。”
“她知道我想要什么?”
黑衣人上前一步附耳低声几句,城主听后脸色剧变,一把死死掐住黑衣人的脖子,“你敢动她!”
黑衣人似乎有所依仗,丝毫不怕,甚至还微笑面对,“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不如与妖王合作,你得到你想要的,妖王得到她想要的,皆大欢喜。”
明晃晃的威胁与胁迫,千百年来还是第一次。
城主心知他所言非虚,掐着颈脖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些什么,我想要的一直不过是人妖共存而已,而你们,从不周山出来的第一件事只怕便会去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从不被人胁迫,你回去回禀妖王,人妖共存乃天下大势所趋,我奉劝你们好自为之!”
“原来城主也是个以天下苍生为重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笑他为了这所谓的天下苍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黑衣人指着地上陆吾的尸身意味深长道:“城主当真想好了?要这天下苍生?”
胸口一阵钝痛传来,城主面不改色:“只有蠢人和无能的人才会做决定舍弃自己想要的,无论是天下苍生还是她,我都要,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要与你们合作,你回去可以告诉妖王,若敢动她,不周山我能封印一次,也能封印第二次。”
黑衣人也并未多言,他来此的目标便是说服城主与他们合谋,如今算是谈崩了,也不再久留,他留有后手,从不将希望只寄托于一人身上,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言,往后我们各显神通,看看这人间究竟会落在谁的手里!告辞!”
一阵微风袭来,原地只剩一缕黑色薄雾萦绕。
城主望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沉思不语。
妖王的心思路人皆知,与其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被关押在不周山上千年的妖魔与在禁地中被驯服的妖魔不同,他们一旦离开不周山,只怕整个人间都会因此而覆灭。
看来,不周山是个大患,不除不行。
胸口的钝痛再次袭来,他咬牙捂着胸口忙坐下打坐暗自运气,这才勉强将胸口的钝痛压制下去,看着身侧陆吾的尸体,冷笑一声,丛林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吃人的猛兽,更何况还是陆吾这具沾有仙气的身体。
他抬手一挥,半空中出现蒹葭在喜房中上看下看找出路的场景,他不由得失笑。
如今他已与陆吾合二为一,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到蒹葭面前,想看看她能不能一眼看出他和陆吾的区别。
一阵风吹过,方圆十里便只剩陆吾一人静静躺在地上,慢慢四周有野兽低嚎声传来,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陆吾的四周竟围满了野兽,个个眼睛冒着绿光嘴里流着口水望着面前的“饕餮盛宴”。
胸襟中一枚护身符慢慢漂浮在空中闪烁着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将野兽的眼睛刺得剧痛无比,野兽吃痛不过四散奔逃,早已没了享用大餐的想法。
有脚步声靠近,护身符落入他衣襟之中。
只见月色下一人影悄然出现在陆吾身侧,他右手搭在陆吾手腕之上探查着体内情况,越探查,他眉心便皱得越发厉害。
人有三魂七魄,每一魂一魄都必不可少,但如今陆吾三魂七魄全数被吸食殆尽,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尸身罢了。
沉思片刻,男子搀扶起陆吾,将他带离此地。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72章
喜房中, 蒹葭顺从着由喜娘将自己送入房里,直到房门关上,房间内一片静谧只剩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她掀开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在房中四处张望。
大红的喜字四目皆是,烛台上的火光无风摇曳着,绣着龙凤的大红被整齐叠在床头, 坐下有些硌人,她掀开被子, 龙凤被底下铺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她走到红色烛台前,将手靠近烛火灯芯,手心灼热的痛感传来,她猛地将手收回。
所有的一切无比真实, 好像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才是真的,之前所见满目疮痍的废墟才是假的。
城主为何要幻化这样一个幻境,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房门外似有脚步声传来,蒹葭连忙将盖头盖好, 端正坐在床上。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至蒹葭跟前停下,有人将她头上红色盖头掀起, 蒹葭抬头, 如愿看到了面前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陆吾”。
红色烛光之下,倒真给蒹葭一种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的错觉。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一手见盖头掀开, 看着面前站着的陆吾, 大概是心中猜到了陆吾的真实身份,许久未见,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见蒹葭直愣愣望着他不说话,“陆吾”以为她被今日的变故吓到了,温声问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蒹葭回神,咬牙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环抱着他,一脸惧意胆怯说道:“夫君,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吾”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疲惫的语气说道:“别担心,我没事,对了,我找到了离开幻境的办法。”
“什么方法?”
“跟我来。”
“陆吾”带着蒹葭往外走,一路之上亭台楼阁,鲜红的丝绸满目,整个府邸被装饰得喜气洋洋,而原本热闹非凡的宅院此刻却空无一人,静谧得连虫鸣鸟叫声也无。
蒹葭心中存疑,但看着“陆吾”的背影,到底将疑惑咽了回去。
等到了假山前,“陆吾”从一侧隐蔽的石柱旁开启了假山的暗道。
蒹葭欲言又止,但看着陆吾毫不迟疑便进了暗道的身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夫君,这到底是哪,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暗道,这个暗道和离开幻境的办法有什么关系吗?”
“待会你就知道了。”
暗道的尽头又是一条暗道,深入暗道蒹葭才发现这其实是个下坡,渐渐深入地底,而且当她抚摸着暗道两侧,凉凉的还有水迹,等到了暗道的尽头,蒹葭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泉水边乱石林立,而在那乱石之上斜斜地插入一柄剑刃。
蒹葭认出了那把剑,但她没有说话,哪怕如今心中已是翻山倒海般的惊讶,她只是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我们所处的这个幻境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有迹可循,你应该觉得奇怪,为什么初入幻境之时,你会拿刀刺向我。”“陆吾”沉声道:“传说在千年之前,有位以铸剑闻名的铸剑师,一生铸出无数把神剑,或许是因为铸剑杀气太重,他年少丧母,中年丧妻,一生唯有一个女儿在膝下承欢。”
“陆吾”抬手一挥,蒹葭脑海中出现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
女孩小名叫阿稚,是那位铸剑师唯一的女儿,阿稚渐渐大了,铸剑师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唯恐女儿再出意外便在造出最后一把剑得以金盆洗手,与女儿过着隐世的生活。
阿稚也如愿平安长大,及笄之年遇到了一个男子,两人两情相悦不久便私定终身,在阿稚的苦苦哀求之下铸剑师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他以为男子会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之人,便将自己铸剑的本事都教给了他,可哪知男子心思不纯,他来此处的目的便是为了铸剑师的铸剑大法,在得到铸剑师真传后他便抛弃了阿稚,铸剑师想为女儿找回公道却没想到反被男子屠尽了满门,阿稚因为擅自离家去找男子侥幸逃过一命。
但当她知道男子屠尽她满门且在不久之后要迎娶富贵千金时,在他成亲当日打晕了新娘,拜堂之时用男子曾经送给她的那把匕首当场杀了他,并杀了当场所有的人为父报仇。
后来,阿稚用那柄杀戮了无数人的匕首,打造出了一柄长剑,她满腔的愤恨全部融于这把剑中,剑成之日电闪雷鸣乌云蔽日,阿稚将这把剑取名太阿。
太阿剑出世那日以郢都城所有百姓的鲜血开刃,郢都城渐渐成了一座无人的荒城。
而以收割了无数鲜血与性命的长剑成了一把魔剑,四处杀戮,直到被人降服,并将其剑魂镇压在泉底,以千年的灵泉水洗涤魔性,人间这才避免一场血腥的混战。
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无人知晓阿稚的消息。
蒹葭从幻境中抽离,她看着眼前乱石之上被封印的长剑,无比震惊道:“这把剑……”
“这是太阿剑的剑魂,它虽然被镇压在此处,但它怨气未平,日复一日竟生出了这么一个幻境,我一直在找太阿剑的剑魂,没想到剑魂竟然一直被镇压在此处。”
蒹葭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在不周山找到的太阿剑是一把残剑,我就说太阿剑乃上古神剑,怎么会被魔尊轻而易举便给毁了,还能被我驾驭。”说完,她又是一喜,“所以现在我们只要将剑□□,让太阿剑的剑身和剑魂融合,太阿剑就会合二为一对吗?只要太阿剑合二为一,我们便能离开幻境?”
“若太阿剑能合二为一,别说离开幻境,就是一剑破开禁地也是绰绰有余。”
蒹葭眉心微皱,但她并未细想,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把太阿剑的剑魂□□。”
“太阿剑的封印并非所有人都能破解,你看看那上面的符咒,非同一般。”
蒹葭走近,看到了那张镇压着太阿剑的符咒,黄底金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她见过的符咒无数,可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可以看出这张符咒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蒹葭看着这张符许久,或许是对符咒的感知能力较强,她对面前的符咒有了些许的亲切感,她竟有了可以一试的信心。
她双手结印,以咒语号令灵符,一时间洞穴内无风自动,镇压剑魂的符咒闪烁着金光,在蒹葭的号令下竟然漂浮上半空,一道刺目金光闪过后,镇压剑魂的灵符从半空飘落,安静落在蒹葭手心。
“灵符就这么被我破解了?”
彼时地动山摇,乱石寸寸开裂,而插在乱石之中的长剑发出噌噌长鸣之声,大有一举冲破云霄的架势。
“陆吾”面色沉稳不见慌张,他将已寸寸断裂的太阿残剑掷向空中,瞬间几乎断成碎片的太阿剑在剑魂的指引之下散发出刺眼白光,在这道白光中太阿剑修复完整,并悬浮在剑魂四周,跃跃欲试想要与剑魂合为一体。
“夫君,太阿剑本是一把魔剑,被镇压的是太阿剑的魔性,如今我们将剑魂与剑身融合,岂不是……”
“别担心,剑魂在此灵泉中洗涤了千年,魔性早已被洗涤干净,不会有事的。”
蒹葭还是担心,但事情已不受她控制,半空那道刺目的白光中剑身与剑魂已完美融合,古朴浑厚的剑气顿时席卷整个洞穴,无数刀剑的残影朝着“陆吾”与蒹葭袭来。
“陆吾”眼眸一沉,体内真气悉数而出,刀剑的残影在他真气的镇压之下化作飞灰。
蒹葭在他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幕,在“陆吾”骇人的真气中她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也正因为这一点点的不同,她断定,面前之人不是陆吾。
可若他不是陆吾,那为何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陆吾的气息?
若他是城主,为何自己一眼不曾看出来?
就在蒹葭这片刻的迟疑中,陆吾已将完整的太阿收入掌心,他摩挲着太阿剑完美无瑕的剑身,感受着从剑身传来的蓬勃的剑气,这股力量足以一剑刺破这禁地的禁锢。
“夫君,我可以看看这把剑吗?”
“陆吾”回头,“这把剑容易伤人,等我完全驯服再给你看。”
“我就摸摸,我不动。”
“陆吾”迟疑片刻,在蒹葭祈求的目光中点头,“好吧。”
蒹葭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太阿剑,剑身极为锋刃,清晰地倒映出蒹葭的脸,蒹葭好奇上手摸了摸,“陆吾”提醒道:“小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伤了我的。”话音刚落,剑身便映见蒹葭徒然狠戾的双眼,她抬手一掌打在“陆吾”腕骨处比他脱手,另一手将那镇压太阿剑魂的符咒朝“陆吾”身上掷去。
蒹葭抱剑目光森冷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我夫君,你到底是谁。”
能镇压剑魂的符咒自然是厉害,“陆吾”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后退连连,看着面前抱剑欲逃出洞穴的蒹葭,也不再装了,怒道:“你以为你能把剑带走吗?太阿剑如今剑魂合一,你就算抢走也驾驭不了它,到时受伤的是你自己!”
“就算我带不走太阿剑,我拼死也不会让剑落到你手中!”
“你!”城主又急又气,刚想追上去,胸口闷痛传来,逼得他单膝而跪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心知是体内还未完全融合的陆吾的灵魂在作祟,也顾不得追蒹葭,当即盘膝而坐调息,眼睁睁看着蒹葭抱着太阿剑离开洞穴。
不着急,整个禁地他都了如指掌,等他将陆吾的灵魂彻底融合,再追也不迟。
第73章
蒹葭抱着剑慌不择路跑出山洞, 此刻山洞中因为镇守的剑魂突破封印而地动山摇,大有就此坍塌覆灭之势。
洞穴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一条道路蜿蜒成两条, 蒹葭站在分叉口正准备那符咒探路时,怀中抱着的长剑嗖一声飞向一条岔路,蒹葭见状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太阿剑在为她引路, 就在蒹葭离开洞口的那一刹那,洞穴轰然倒塌。
太阿剑飞上半空, 剑光四散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蒹葭偏头闭目,直到那道剑光退去,再睁眼,四周的亭台楼阁便已不见踪影,她站在荒芜破烂的宅院之中看着四周断壁残垣, 呼啸的北风吹起她略凌乱的发丝才将她从刚才的惊险中拉回现实。
太阿剑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就在蒹葭以为它会就此挣脱束缚之时, 只见太阿剑朝她飞了过来,落在她跟前一动不动。
蒹葭半信半疑握着太阿剑, 见它不反抗,便从百宝袋中拿出布条将太阿剑缠住。
太阿剑不是她的本命配剑,她没办法像它的主人一样将它收入自己的灵识之中,但太阿剑这样的神剑太过显眼, 招摇过市无异于怀璧其罪。
她抱着剑匆匆离开此处, 但她能去哪呢?整个禁地都在城主的掌控之中,以她个人的修行根本无法从城主手下逃脱,更何况陆吾也已落入城主手中, 她不能扔下夫君不管。
夫君来了禁地, 付朝生只怕也来了。她思来想去如今只能暂时先想办法找到付朝生, 等找到付朝生再做打算。
可郢都城之大,她要怎么找到付朝生呢?
不知不觉中蒹葭来到魔将府附近,她远远看着魔将府上的牌匾不敢贸然上前,毕竟她不知道城主此刻会不会就在魔将府中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她在府门待了一会,不久便瞧见琳琅从府中出来,时不时焦灼往魔将府前的街道两侧望去。
蒹葭想了想,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符纸,让其顺着风飞到了琳琅肩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琳琅,是我,别说话。”
“蒹……”刚想惊讶出声的琳琅将话咽回肚子里,她看着两侧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声问道:“蒹葭,你在哪?”
“我现在不方便露面,你跟我来。”
蒹葭指引着琳琅绕了几条街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巷内,走到尽头,见无路可走,琳琅这才转身看向紧随其后的蒹葭。
“蒹葭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你担心死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琳琅沉默片刻,在蒹葭耳边低声说道:“我……我最近好像在郢都城中感知到了付师兄,可是陆仙君又说付师兄没有和他一块来禁地。”
“感知?”
“你知道的,我是九尾狐嘛,曾经用自己的两条命救过付师兄两次,所以我能感知到付师兄的气息。”
蒹葭紧紧抱着怀中的剑,思索片刻后将太阿剑上缠绕着的布条解开,“琳琅,我也不瞒你,你看这是什么。”
琳琅惊讶看着蒹葭手中的剑,“这……这不是陆仙君的太阿剑吗?”
蒹葭点头,“你的感知没错,付仙君和陆仙君确实是在郢都城中,我刚才出门也是为了去找他们。”
“那你找到了吗?”琳琅目光触及太阿剑,略有些不解,“可为什么太阿剑会在你这?陆仙君呢?”
“昨日与我们一同进府的人虽然与我夫君长得一模一样,但我很清楚他不是我夫君,他是郢都城的城主。我夫君曾经送过我一支发钗,今日我凭借这支发钗在一处废弃的住宅中找到他,但不巧的是他和我一同陷入了幻境,之后我便与他在幻境中分开了,之后的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城主拿着我夫君的配剑在禁地之中利用我解开了镇压太阿剑剑魂的符咒。”
情况一时间过于复杂,琳琅迷茫片刻才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理清。
“也就是说,现在陆仙君下落不明?”
蒹葭严肃道:“没错,但我在幻境中没有遇到付朝生几人,我想他们应该和我夫君分开了,琳琅,我势单力薄,城主修为深不可测,仅凭我一人对付不了他,你必须帮我找到付朝生几人。”
“蒹葭你别着急,我会帮你找到付师兄的。”
琳琅也知轻重缓急,忙闭眼施咒在郢都城中搜索着付朝生的气息。
灵识跨越一条条街道,搜寻过每一座高楼,无数妖魔的气息混杂其中,琳琅搜寻得困难且痛苦,就在她要搜寻下一条街道时,一股浩大的真气朝她的灵识席卷而来,犹如鸡蛋碰石头,灵识一触即碎,琳琅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怎么了?”
琳琅脸色苍白紧拽着蒹葭的衣袖,“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我找人,我刚才散出去的灵识被他震碎了。”
蒹葭听闻断言:“一定是城主。”
琳琅焦灼道:“那怎么办!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蒹葭,我们赶紧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未等蒹葭与琳琅逃出郢都城,便在城门口被人堵了个正着,四魔将除了商陆之外都来了,三人戏谑打量着蒹葭与琳琅,似有些好奇。
魑离开口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得罪城主了,竟然让我们三个来捉拿你们,莫非是商陆叛变了?”
魅影沉声道:“别贫了,正事要紧。”
几人不再多说,皆严肃以待拔剑而上。
他们三个是城主亲自吩咐前来捉拿两人的,若非有紧急之事,城主从不会像刚才那般怒火冲天,若捉拿两人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么该承受城主怒火的就是他们三人了。
魔将四人中随便拎出来一人修为都是傲视群雄的存在,蒹葭即使这些年保命的存货不少,但面对三人拿出看家本领也要将自己捉拿的架势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一侧的琳琅更是节节败退,事到如今还未被拿下只能归功于城主下了死令不许伤了二人,因此处处受限,招招点到即止。
一张大网从上而下将两人网住,蒹葭挣脱不得一时间黔驴技穷,见两人落入网中不挣扎了,魑离三人将剑归鞘。
魑离还真有些好奇为何城主会对这两人有兴趣,毕竟从前城主的命令除了杀无赦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现在却让他们三人不得伤了蒹葭与琳琅,他怎能不好奇。
见蒹葭还在网中挣扎,魑离笑道:“别说我们三个,就是我一个人你们也对付不了,就别苦苦挣扎了,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城主还等着见你们呢。”
“做梦!”蒹葭怒极,手心握在太阿剑的剑柄上,她心中没有把握。
从前在幽州城时虽然驾驭过一次太阿剑,但如今太阿剑的剑魂已然归位,她仅仅只是握着剑柄便感受到了从剑身传出来的浩瀚的剑意与魔气,她没有把握能驾驭现在的太阿剑。
最好的结果是成功驾驭太阿剑,若是驾驭不了,被太阿剑反噬丢掉性命不说,只怕她整个人也会就此成为太阿剑的傀儡。
但如今这种情势之下容不得太多的选择,唯有拼死一搏方能有一线生机,否则落入城主手中,就真的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就在她欲拔出太阿剑时,一道寒光闪过,网在蒹葭与琳琅身上的大网竟就此被割破。
“琳琅!”
琳琅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付朝生御剑而来,一剑荡开魔将三人。
“付师兄!”
千钧一发之际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及时赶来,挡在蒹葭与琳琅身前,他偏头低声问了一句:“受伤了吗?”
琳琅擦去嘴角的血迹,摇头:“没有。”
听闻琳琅的这句“没有”,付朝生便不再多言,他看着面前的魔将三人,眼中寒光凛冽,寸寸剑光犹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三人袭来,招招致命,在付朝生怒火之下三人竟步步后退,在见识过付朝生手中却邪剑的威力之后,三人谁都不敢铤而走险钳制付朝生,心有顾虑,招式便弱了,一剑刺破魑离的肩膀后,魑离捂着伤处后退,咬牙道:“走!”
继续在这与付朝生纠缠只怕得死在却邪剑下,若两手空空回去复命还可以将一切推到付朝生身上,不说毫无罪责,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城门口不见了魔将三人的踪影,付朝生这才收剑入鞘,刚回头,便被琳琅撞了个满怀。
琳琅死死抱着他,“师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付朝生心中五味杂陈,这段时间以来的忙碌与奔波,担忧与怒火在这一瞬间平息。
“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可是……”琳琅夹着哭腔道:“可是陆仙君有事。”
“你们见到陆仙君了?”付朝生看向蒹葭,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太阿剑上,“太阿剑怎么在你这?”
蒹葭并不多做解释,急切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陆仙君只怕已落到城主手中,付仙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付朝生也知事情紧急,带着琳琅几人一同离开此地。
第74章
魔将三人无功而返, 魑离更是受了伤,三人深知此事城主定不会就此罢休。
“跑了?你们三个人,竟然让两个小丫头给跑了?”城主语气阴翳不明, 台阶下单膝而跪的三人垂下头,表情各异。
“城主赎罪,是属下无能, 原本已经抓住了两人,只是有剑宗弟子暗中营救, 那剑宗弟子修为高强,其配剑更是上古神剑,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剑宗弟子,上古神剑?”城主威慑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巨大的威压迫使几人冷汗直冒, 心中忐忑不安。
城主自然知道眼前这几人不是那剑宗弟子的对手,但如今第一要务是完全炼化陆吾的灵魂, 与自己完全融合,蒹葭几人只能先让这几人去办。
“发布悬赏令, 若是有人上报几人踪迹赏灵石千颗,抓住几人赏灵石万颗!”
“是!”
“下去。”
魔将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奉命退下。
待魔将三人退下,坐在蒲团之上的城主紧捂着胸口脸色瞬间煞白, 脸色瞬间变幻成陆吾的神色, 又在片刻变幻回来。
做任何事都有一定风险,在他冒险吞噬陆吾灵魂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将利弊得失考虑清楚。
他虽然可以吞噬陆吾的灵魂,彻底与陆吾合二为一, 继承陆吾的修为, 但也有被夺走身体的风险, 并且陆吾的灵魂在他体内还能一日日壮大,只要他一日不炼化,陆吾就会与他争夺这具身体。
思考至此城主无暇再思考其他的事,只得闭眼打坐,专心炼化陆吾的灵魂。
然而城主府外,魔将三人刚将悬赏令发布出去,郢都城内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气息便随之涌动,魑离捂着受伤的肩膀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目光沉沉望着城门口方向。
“你们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城主没有怪罪我们?”
魅影瞥了他一眼,“还能因为什么?城主英明,知道我们不是那剑宗弟子的对手。”
魑离咧嘴一笑,“是吗?但城主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过?”
赤魉眉心微蹙:“你什么意思?”
“你们刚才没有发现城主气息不稳吗?”
“气息不稳?”魅影对赤魉对视一眼,“你是说……”
魑离心中的猜测已到嘴边,但他并未把话挑明,看着魅影二人,吊儿郎当一笑,“我说笑呢,别放心上,城主不怪罪我们肯定是城主英明,行了,不说了,我得去治我肩上的伤,听说却邪剑的伤咱们妖魔格外难治,商陆到如今也卧床不起,走了。”
魑离打了声招呼急忙忙地走了,好像是真的忧心肩上的伤,但赤魉与魅影二人却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此时细细一想,深觉魑离说得有理。
“赤魉……”
赤魉抬手止住了她要说的话,“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魅影看了眼身后巍峨的城主府,沉思片刻后还是跟着赤魉走了。
而此刻的郢都城外,付朝生带着蒹葭一行人正在找下脚的地方,郢都城是万万不能待的,但这禁地之大,无论在哪城主都能感知得到,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但蒹葭猜测城主只怕也受了重伤,否则当时在洞穴之时不会不追杀她。
几人在郊外找了一处荒芜的农庄,付朝生在农庄外布下大阵,将此处农庄隐蔽,若有人闯入,他也能提前得知。
做完一切他又在附近巡查,一些过往的妖魔并未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农庄,这才返回屋内。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蒹葭依然抱着太阿剑,将今日在幻境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给付朝生,“我也不知道陆仙君去哪了,但既然城主手中有陆仙君的配剑,我想陆仙君定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你说太阿剑的剑魂与太阿剑融合了?”
蒹葭点头。
“那不妨问问太阿剑,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阿剑?”
一侧的扶阳仙君解释道:“太阿剑是陆仙君的配剑,从前虽然没有剑魂,但日日跟在修仙之人身边,剑也会生出灵识,太阿剑一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付朝生望着蒹葭怀中的太阿剑,朝她伸手,“把剑给我。”
蒹葭将剑递给他。
付朝生手心握剑,一股浩瀚的真气从掌心游离至剑身,他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感知些什么,但太阿剑似乎不太认同他,在那股真气游离于剑身时,太阿剑发出阵阵争鸣声。
随着这阵争鸣,付朝生手心颤抖,额头冷汗直冒,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付师兄,你……”琳琅担忧看着他,正准备说话却被一侧的扶阳仙君拦住,冲她摇了摇头。
太阿剑的抵抗越来越重,付朝生眉心越来越紧,倏然他睁开眼,当即呕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就此挣脱他手心掉落在地上。
“付师兄,你没事吧!”
蒹葭见状连忙上前抱起太阿剑,就在她抱起太阿剑那一瞬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太阿剑剑身发出阵阵白光,笼罩在蒹葭身上。
“蒹葭!”刚扶起付朝生,琳琅又跑去扶蒹葭,但这次她还没扶到人,只触摸到了那道白光便被狠狠弹开。
“琳琅!”付朝生将她扶起,几人皆担忧的目光看着身处白光中蒹葭。
“付师兄,蒹葭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场景并不诡异,剑是认主的,更何况还是上古神剑,若刚才太阿剑认可了他,他也会像蒹葭一般。
“太阿剑认可了她。”
此刻身处白色光团中的蒹葭抱着剑茫然站在原地,她看着四周荒芜的一切,也看着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女子。
“姑娘?是你让我来的吗?”
女子听到呼唤声缓缓转过身来,女子的脸是她在幻境中见过的那张脸,“你是阿稚?你怎么会在这?”
阿稚一步步朝她走近,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你们不是想见我吗?”
“想见你……”蒹葭倏然间恍然大悟,她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太阿剑,“你是太阿剑的剑魂?”
“是。”
“你怎么会……”这有些超出蒹葭的认知,一般而言剑魂是极其难得的,在漫长岁月生涯中经历风霜雨露,吸取天地精华,闪电雷鸣,最重要的是剑需要遇到一位与它命中注定的主人方能在漫漫修行中衍生出剑魂。
她听过无数的秘闻,但从未听过有活生生的人成为剑的剑魂。
“其实你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真的。”
“不是真的?”
阿稚嘴角勾起一抹惨笑,“城主他骗了你,他一直想揭开我的封印只是苦无机会。我阿爹虽然顺从上天的旨意金盆洗手不再铸剑,但一直遗憾铸剑术没有传人,也没有铸出一把名震天下的神剑,而宴清是他见过的这世上最有铸剑天赋的人,他觉得宴清一定能铸出一把名震天下,让所有修仙之人都为之争夺的神剑。”
蒹葭眉心紧皱,“铸剑师有了这样的心思,铸出的剑只怕……”
“你想的没错,我爹动了那样的心思,又怎么能铸出名震天下的神剑呢?但宴清也与他怀着同样的心思,很快,他们就铸出了一把剑,取名太阿,但那把剑开刃那日魔气冲天,太阿是一把魔剑,我阿爹和宴清虽然都意识到这把剑不能存于世上,但都不忍心毁了这把剑,太阿日复一日吸收天地精华灵气,魔气越来越重,已经开始蛊惑我阿爹拿它饮血。”
“你阿爹他……”
“他杀了很多人,太阿剑沾了无数人的血,等我和宴清发现后阿爹已经神智全无,为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和宴清只能……”痛苦哽咽的声音传来,阿稚落下一滴血泪,“我想把剑毁了,宴清也答应了,但我和宴清都小看了太阿剑的威力,它蛊惑宴清,在我与宴清成亲那日,宴清拿着它杀光了宴席上的所有人。”
“你杀了宴清?”
阿稚捂脸痛哭:“我没有办法,宴清他已经入魔了,继续这么下去,天下苍生一定会因此而动荡不安。”
蒹葭不解:“那你又是为何成了太阿剑的剑魂?”
“阿爹和宴清虽然死了,但魔剑还在,为了镇压魔气我将太阿剑丢入了铸剑池中,想彻底融化魔剑,但魔剑的力量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将从前阿爹炼出的剑扔进铸剑池中,想以此来弱化魔气的威力,可都失败了,后来我想起阿爹曾经说过上古有人以身殉剑,得以炼出剑魂,所以我便跳进了铸剑池中,没想到我竟然成功了,我苦苦镇压太阿剑万年,万年后一名修仙之人偶然得到了太阿剑。”
“是……他?”蒹葭说的他,是太阿剑的第一任主人。
阿稚点头,“他是我见过最有修行天赋之人,他说太阿剑的魔气他能镇压,只是后来他以身殉了不周山,再无力镇压太阿剑的魔气,只得将我与魔气镇压在禁地之中,千年后被你揭开了封印。”
“原来如此。”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阿稚将陆吾与城主之间发生的事灌入她脑海之中。
无数画面充斥脑海,蒹葭痛苦捂头感受到一阵头昏脑涨传来,在那些画面中她看到了陆吾与城主,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生魂转世……分.身?所以陆吾的灵魂被城主吞噬了?所以我在幻境中才没能分辨出他们二人?”
“是,所以你们要尽快,若陆吾的灵魂被城主炼化,这世上便再无陆吾了,而城主势大,世上只怕再无约束他的人,当初主人说过,不能让他离开禁地。”
听到这话,蒹葭抱紧了手中的太阿剑,“多谢告知,等我救出夫君,你有任何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阿稚神色悲悯地望着她,“太阿剑如今已经没有魔气了,我的存在也没有了意义。”
蒹葭欲言又止,眼圈深深红了一圈,“你放心,等救出陆吾,他会帮你的。”
“多谢。”
蒹葭身上的白光消失,周遭一切已不是刚才白茫茫一片的荒芜,她看着付朝生说道:“陆仙君的灵魂已被城主吞噬,付仙君,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第75章
蒹葭此言一出, 在场几人皆变了脸色,都是修仙之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被人吞噬灵魂的后果。
付朝生不相信般追问道:“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琳琅不敢相信, “蒹葭,你会不会看错了,只有穷凶极恶的妖魔, 才会吞噬灵魂这种邪恶秘术,城主怎么会……”
“我看得一清二楚, 千年前千山宗那位步入飞升之境后来却放弃飞升以身殉山的仙君就是陆仙君的前世,当年他为了天下苍生创造这个禁地之时,将自己的一抹分.身送入了禁地,城主便是仙君的分.身所化,后来他以身殉山又将自己的一缕生魂送入轮回, 转世千年,是陆仙君。”
蒹葭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如今城主已将陆仙君的灵魂吞噬, 等他将陆仙君的灵魂炼化,只怕这世上再无人能阻止他离开禁地。”
“我自小在千山宗长大, 可从未听说过陆仙君乃是师祖的生魂转世。”扶阳仙君满脸诧异,“这不可能,陆仙君怎么可能会是师祖的转世?我不相信!”
“扶阳仙君,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仙君危在旦夕, 为了天下苍生,我们必须得救他!”
扶阳仙君也知轻重缓急,自我调节将情绪按捺下去后, 抬头看向付朝生, “付仙君,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付朝生问蒹葭:“你说城主吞噬了陆仙君的灵魂,那他的肉身现在在何处?”
蒹葭一怔,回忆起在剑魂的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城主并未将陆仙君的肉身带走,那儿好像是在……苍山附近。”
“苍山?”
“就是郢都城外那座山。”
“蒹葭,你现在就和我去苍山找陆仙君的肉身,扶阳仙君,你与琳琅待在此处不要离开,此处我已经布下了阵法,城主的人是找不到你们的,我们找到陆仙君的肉身会立刻回来与你们会合。”
“付师兄,”琳琅担心看着他,“你和蒹葭一定要注意安全。”
付朝生点头。
暮色四合,今晚的夜色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星光,苍山在郢都城外,是无数妖魔栖息之所,一到深夜,妖魔横行,无人敢在苍山密林之中过夜。
蒹葭心中惴惴不安,若陆仙君的肉身真在苍山密林之中,极大的可能会被苍山中的妖魔分食殆尽。
当然,这还不是最坏的打算。
她仅凭着在剑魂幻境中的记忆跟着付朝生在苍山密林间来回巡视,期间遇到不少妖魔,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都不曾惊动他们,终于在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处蒹葭看到了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木墩。
“付仙君,我记得陆仙君就是躺在这的。”
“你确定?”
“我确定,就是这儿!”
两人环顾四周,妖魔鬼哭狼嚎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蒹葭声音颤抖问付朝生,“付仙君,若……若陆仙君的肉身被妖魔分食,那他的灵魂该怎么办?”
“别着急,现在我们还不清楚陆仙君的肉身究竟去了那里,最坏的结果是被妖魔分食,但城主想要炼化陆仙君的灵魂也并非易事。”
“这话怎么说?”
付朝生解释道:“若是修为高的妖魔吞噬修为低的妖魔灵魂,根本无需炼化,若修为低的妖魔吞噬修为高的,反而会被修为高的妖魔夺舍,若两人修为不相上下,体内便会有两个灵魂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获胜的一方才会将另一方完全吞噬。”
“原来如此。”
付朝生看了眼,抚摸着打斗时树干上被刀刃砍出的痕迹,他手心紧贴着树干,闭上眼睛,一阵微弱的亮光自他手心散发着,蒹葭猜测他是在依靠最后的痕迹追踪当时的场景。
蒹葭也没闲着,思索片刻,她趁着付朝生施展秘术之时,从百宝袋中拿出一张符纸,这与她当时送给陆吾的护身符同宗同源,只要陆吾的肉身还在,护身符还在他身上,她就能找到他。
符纸闪过一抹白光,与此同时,身处密室中的陆吾,一个毫不起眼的护身符从他胸口缓缓飞出,在四周飞了一圈后并未找到可以离开的道路,只得无功而返,回到陆吾的怀中。
符纸掉落在蒹葭掌心,蒹葭睁开眼:“密室?”
付朝生睁眼,与蒹葭异口同声:“密室。”
付朝生狐疑回头:“你说什么?”
蒹葭一怔,将符纸紧攥在手心,“没说什么,你找到陆仙君的肉身了吗?”
付朝生心有疑虑,但也心知此时此刻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点头:“陆仙君肉身还在,只是好像在一间密室之中,再然后,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万幸陆仙君的肉身没被妖魔分食,如今陆仙君肉身的线索也断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当然是和我合作。”折扇收合的声音传来,蒹葭与付朝生一惊,回头朝密林深处望去。
那儿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但他们隐约能看到从黑暗中走出一人,摇着折扇气度不凡,从容不迫看着两人,仿佛一切尽在手中的稳操胜券。
“虚公子?”蒹葭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
“自然是你们刚到这,我就到了。”虚公子折扇一收,笑望着对他虎视眈眈的付朝生,“还望这位仙君听我说完再拔剑。”
“说。”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如今已经上了城主的悬赏令?现在整个妖界都拿到了,只要你们一露面,便会有无数的妖魔在灵石的诱惑之下前赴后继,不过,我可以帮你们。”
“你帮我们?”
“不管是妖界还是人间,四海之内皆兄弟,我这一生所求不过一个利字,我不管你们什么身份,来自哪里,只要能给我足够想要的,我就能给你们想要的。”
蒹葭并未完全相信,“你知道我们想要的?”
“我并不知道,但你可以说,我能办到的一定为你办到,办不到的尽力为你办到。”
“我们若是想让你帮忙杀了城主呢?”
折扇收合的声音戛然而止。
虚公子看着两人似有刹那间的惊讶,他在妖界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生意都做过,哪怕是深入极北之地出生入死也干过,却没想到眼前这两人的胆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你不敢?”
“妖界之中谁敢与城主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既然如此……”
“不过,”虚公子打断蒹葭的话,“这个生意我从未做过,有意思,我从未见过有如此胆识之人,这门生意我接了,不过你拿什么来交换?”
蒹葭与付朝生对视一眼,说道:“你接了?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是妖界的妖魔,还要帮我们与城主作对?”
“对我而言妖界人间不过是两个不同的地方罢了,更何况杀了城主有什么不好,若我真的杀了城主,我就能成为下一个城主也说不定。”
“可我之前让你帮我找猫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虚公子咳嗽两声,“失误,失误。”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们都能给我?”
“你先说。”
虚公子思索片刻,“我要你的深海东珠。”
“深海东珠换城主的性命,你这买卖似乎有些亏。”
“做买卖你情我愿便可。”
“好,”听他这么说,蒹葭一口应下,“只要你能杀了城主,我便给你深海东珠,另外额外送你一个消息,若你要杀城主得尽快,这几日是你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虚公子咀嚼着这句话,倏然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等着你将城主的项上人头送给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交易达成,蒹葭不与他多言,与付朝生离开此地。
看着蒹葭与付朝生离开的背影,虚公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四周黑暗中倏然出现无数黑雾环绕在他四周,虚公子折扇轻敲手心,“听到了吗?这几日是杀城主最好的日子。”
四周黑雾落地幻化成人,单膝跪地,“是!”
他遥遥望着郢都城巍峨的城门,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此刻蒹葭与付朝生已回到了农庄与琳琅两人会合,谈及在苍山的所见所闻,扶阳仙君问道:“那个虚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并未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当时也仅仅只是稳住他而已,我并不奢望他是真心与我做交易,他有什么阴谋我们也无暇在意了,如今少一个敌人就多一个朋友,我们在禁地寸步难行,不能再与人交恶。”
付朝生点头。
扶阳仙君沉声问道:“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既然整个禁地都在城主的掌控之中,离开禁地的令牌也落入他手里,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硬拼了。”
蒹葭沉思片刻,目光放在琳琅身上。
琳琅感受到蒹葭的目光登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冲她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师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琳琅说道:“我到禁地之后找到了我大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他在禁地已有三百年了,对禁地和郢都城都很熟,我想去找我大哥,他应该能帮上忙。”
“你大哥?”
“我大哥虽然是妖魔,但他人很好的,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帮我的!”
看着琳琅异常天真的脸色,蒹葭也不忍心打破她对商陆的幻想,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还是三百年未见,此事复杂且凶险,不能将一切都压在商陆一人身上。
她委婉劝道:“琳琅,我相信你大哥是个好人,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这样吧,我们先探探你大哥的虚实如何?”
琳琅也听出了蒹葭的言外之意,后知后觉是自己鲁莽了,“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去探探我大哥的虚实,就算我大哥不同意,他至少不会大义灭亲把我抓起来。”
第76章
郢都城中此刻风声鹤唳, 无数妖魔手中藏着一幅画像,若是看上的女子与画像中的相似便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抓走,在城主多年威压之下, 郢都城乃至整个妖界风调雨顺,妖魔和平共处,安逸的生活让他们似乎已经遗忘了妖魔的本性, 多年的驯化让他们如同凡间的人类一般生活着。
直到城主一张悬赏令,千颗万颗灵石的诱惑激起了妖魔隐藏在背面的阴暗, 郢都城从未有过如此混乱的时刻,甚至于到了一两句口角便能大打出手的地步。
面对郢都城的现状,城主并未现身,不仅城主未现身,就连城主麾下的四大魔将也不曾出现。
城主府中, 城主盘坐与蒲团之上,面前香炉中燃着一根香根, 一缕香气乘着一丝微风飘进城主鼻翼,他双眼紧闭, 看起来颇为安详。
“启禀城主,商陆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商陆立身于殿外,单膝而跪:“属下见过城主。”
城主睁开双眼,并未转身, 而是端坐蒲团之上说道:“我记得之前曾赐过你一颗深海东珠, 为何不用?”
商陆脸色苍白,之前与三魔将围攻那几个修仙之人时被却邪剑所伤的伤口至今未愈,其实想要愈合也简单, 深海东珠传闻可起死回生, 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无人试过, 但却邪剑造成的伤势却是绰绰有余。
“深海东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属下认为如此珍贵的东珠不应该浪费在属下这样的伤势上。”
“既是我赐予你的东西,你想如何用,用在何人身上你自己做决定,近几日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商陆,你如何看待此事?”
商陆将头垂下,“多年以来城主对属下器重有加,以死也无法报答城主的恩情,但属下实在不知舍妹如何得罪了城主,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城主见谅。”
城主并未说话。
焚香的香气飘进商陆的鼻翼,商陆抬头时,却恰好瞧见城主居高临下的目光。
——城主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
他连忙垂下头去。
“商陆,你还记得我将你从极北之地救出来之时你说过什么话吗?”
“属下记得。”彼时他遭极北之地妖魔的围攻,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极北之地,哪知极北之地的入口有妖魔藏匿,就等他出来杀人灭口,眼看危在旦夕,是城主救了他一名。
“当时我问过你,你想要什么,你说你想离开妖界。”城主将令牌扔到商陆面前,“这便是可以离开妖界的令牌,商陆,我成全你。”
商陆目光落在那枚令牌上,此刻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怎么?不拿吗?”
被千山宗的弟子抓来妖界之初商陆一心记挂着在阿弥岭的小琳琅,寻了无数回到人间的办法,但都无终而果,直到在极北之地遇险之际城主救下他,并承诺能帮他回到人间,当时他便发誓,若城主真能帮他回到人间,这一身血肉皆归城主所有。
商陆抬头,手中不知何时已紧握那枚令牌,面无表情的态度异常冰冷,他恭敬拱手道:“多谢城主,属下定当不负城主重任!”
“退下吧。”
“是。”
商陆手中紧握令牌一步步退下,至城主府外气血涌上心头,当即呕出一口猩红的鲜血,但他只是从容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淡然离开。
“琳琅此刻已在禁地,他并不想离开这。”声音自城主嘴里说出,城主一怔,明白那是陆吾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片刻后转身打坐。
他吸收了陆吾的灵魂,自然也吸收了陆吾的真气,那股强横的真气在他体内与之相抗。
如今一个不慎,竟让陆吾成功占据了他身体,虽然只有片刻的功夫。
“四大魔将已背叛三人,如今只剩一人忠心于你,你若不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为好。”
“人是人,妖就是妖,这千年来藏匿在人间的妖魔与人类发生的冲突何止千次万次,你理想中构建的人妖共存的人间是不可能存在的。”
“千年前你努力过,结果不外如是,人还是那些人,妖也是那些妖,人间还是那个人间,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闭嘴!”城主倏然睁开双眼,往日风轻云淡的眼神此刻却燃着无尽的怒火,似要将这天地万物一切都化为灰烬,“千年,我在这妖界之中如孤魂野鬼般待了整整一千年,你在人间经历了多少次轮回,我便在在妖界看了多少次,我等待了千年就等这一日,你想让我放弃?”
陆吾没有回答。
此刻他正在城主的灵海之中,如城主一般席地打坐,在刻意惹怒城主的瞬间他找到了一丝突破口,意念成功进入城主的记忆深处。
千年间沧海一粟,太阳东升西落,山还是那座山,城依旧是那座城,所有的一切好像不曾变过,它们屹立在人间,看着王城易主,生老病死。
蒲团前香案上的安魂香燃着,丝丝白烟飘进鼻翼,久违的沉默渐渐平息了城主的怒气,他闭上眼睛,说道:“千年前你没有说服我的话,千年后也不必再对我说。”
灵海中陆吾睁开双眼,在城主记忆深处看到的那一幕幕一股脑灌入他脑海之中,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去一幕幕画面生动地在他眼前展现。
千年时间太长,长到他忘记了一切,所有千年前种下的因,在千年也将得到它的果。
陆吾低头望着自己握剑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迷惘。
——
回到魔将府的商陆给了府中所有半妖十颗灵石遣散出府,并叮嘱他们往南走,越南越好,陪伴了多年的老管家依依不舍不愿离去,他老了,就算离开魔将府也没有归宿,白术兄弟俩信誓旦旦说自己是跟着蒹葭和琳琅来到的郢都城,也不愿离去,商陆也只好作罢。
最后一名离府的半妖背着行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商陆这才将魔将府的大门关上,转身前往后院花园。
城主有何打算他并不知晓,但依稀能猜到不远的将来将会是一场足以颠覆人妖两界的大动乱,他能做的不多,只能竭尽所能让在府中伺候多年的半妖远离这场动乱,保住性命。
还未到花园,商陆敏锐感知到花园墙角有动静,他快步走到墙角,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啊——”
尖叫声传来,琳琅捂着眼睛不敢看自己掉地上的惨状,却不曾想停在半空,整个人被商陆稳稳接住。
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商陆,嘴角一撇,抱着人不撒手,嚎啕大哭,“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商陆胸膛被琳琅抱得一阵闷痛,他低声咳了一声,仅仅只有一声便反应过来,立刻收声,看着如同儿时在自己身侧撒娇的琳琅笑道:“别怕,有大哥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琳琅抹了抹眼泪,从商陆身上下来,说道:“你都不问问是谁想害我吗?”
“不管是谁,大哥都不会让他得逞。”
琳琅破涕为笑,“我相信大哥能保护我,不过……大哥,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城主他有没有迁怒于你?”
“你放心,大哥我在城主手下三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迁怒于我,不过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琳琅有些迟疑。
“有什么事连大哥都不能说?”
琳琅想起蒹葭的话,长了个心眼,反问道:“这么大的事,难道城主没有和你说吗?”
没想到琳琅会这么问,商陆一怔,笑道:“什么时候连大哥都要防着?不相信大哥?”
琳琅本就因为怀疑商陆心中有愧,听他这么说微微垂头:“也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事关重大。”
“和大哥说说,大哥能帮的一定帮你。”说着他抬头摸了摸琳琅的头顶。
儿时两人间亲密的动作让琳琅不由得眼眶一热,心中五味杂陈,即为自己没相信大哥而感到羞愧,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痛恨。
她颇有些不太好意思说道:“大哥,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我们”二字商陆变了脸色,“你们?谁?你和蒹葭?”
琳琅摇头,“还有,付师兄,陆仙君,和扶阳仙君。”
商陆沉默片刻,“琳琅,这儿是妖界,我们是妖,他们是修仙之人,将斩妖除魔四个字挂在嘴边,你怎么能和他们为伍?”
琳琅不知道该如何破除人与妖这一囚徒困境,她只能低声哀求道:“大哥,不是这样的,他们虽然是修仙之人,但一直以来对我这个妖魔很照顾,特别是付师兄,自从三百年前你离开后,是付师兄一直在照顾我,保护我,如今付师兄有难,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现在城主满妖界的通缉我,我们现在除了你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你如果不帮我们,不止是妖界,整个人间都要大乱一场了,大哥,求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商陆看着从前捧在手心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的琳琅,笑道:“琳琅长大了,有心上人了。”
琳琅脸一红,“大哥,你怎么……我我……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干嘛说这种害羞的话。”
“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不必感到害羞。大哥不在的那三百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琳琅嘻嘻一笑:“也没有啦,一直以来付师兄和霓裳都很照顾我的。”
“那事成之后,你是会留在妖界,还是跟着付朝生离开妖界去人间?”
琳琅一怔,反问道:“大哥不跟我一起回人间吗?”
商陆神色淡然:“那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妖界很好,这里没有人间的斩妖除魔的口号,也不必像人间一样躲躲藏藏唯恐被修仙弟子发现了真面目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于在这里,她可以随心所欲露出真身。
但是人间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去过每一寸土地,踏过每一条溪流,见过朴实善良的百姓。
她喃喃问道:“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在一块生活呢?”
商陆欲言又止,他也无法给出这个答案,更无法保证什么,只得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既然付朝生对你有恩,大哥又岂能不为你报答他。”
琳琅眼前一亮,“大哥,你答应了?”
“说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琳琅踮起脚尖在商陆耳边轻语几句,听得商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满脑子都是“千年!你知道我这一千年是怎么过来的吗!.jpg”——渣渣辉语录
第77章
另一边农庄中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商议之后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让蒹葭留在农庄,他与扶阳仙君前去城主府打探一二。
蒹葭也没闲着,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在时她不好用符纸搜寻陆吾的下落, 如今两人已走,她走到院中将符纸往天空一扔,双手结印, 不多时符纸散发微弱的光芒,并指向郢都城中的某个方向。
这张符纸与她送给陆吾的那张附身符乃是同宗同源, 能追寻到陆吾的下落。
看着郢都城方向蒹葭犹豫不决,如今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若是被城中追捕她的人发现,只怕是一场恶战。
就在蒹葭愣神犹豫之际, 漂浮在半空中的符纸朝着郢都城方向飞去,蒹葭一怔, 下意识跨出农庄四周的结界,朝符纸方向追去。
就在蒹葭踏出农庄的阵法范围时, 城主府中盘坐在蒲团上的城主睁开双眼感知到了她的存在,他不能太长时间分心,兀自朝虚空中开口:“把人带过来。”
殿内一侧有人领命:“遵命!”
黑暗中的阴翳气息一闪而过,城主眉心一沉, 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他抬手将鲜血抹去,眉眼徒然狠戾。
蒹葭追寻着符纸的踪迹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没有了易容丹, 她只能戴上斗笠小心避开人群视线, 好在郢都城中人员混杂, 四处可见奇形怪状的半人半妖,故作玄虚戴斗笠戴面具的人不少,是以蒹葭斗笠露面并未引起多少怀疑。
她跟着符纸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一处府门前。
蒹葭隔着一条街远远望着府门上的那个牌匾停下脚步。
府门打开,商陆从府中走出,蒹葭忙退避三舍躲在暗处,直到商陆离开才现身于大门前。
她的那道符纸在半空中旋绕一圈,最终飞回蒹葭手中,看着半空中那道隐藏的结界,蒹葭心中盘算片刻,找了西北一道侧门,见四下无人,她伸手触摸那道禁制,触碰的瞬间犹如在火上炙烤一般的疼痛,惊得蒹葭瞬间收回,而手心也因此烫伤。
火?
思索片刻,蒹葭从百宝袋中拿出一张符纸掷向半空,符纸遇到禁制无火而自燃,渐渐连同符纸触碰到的那一片禁制也倏地燃烧起来,青红两道火焰相撞,片刻后红色火焰占据上风,密不透风的禁制被这道红色红光烧出了一个大洞。
一双手出现在墙头上,伴随着一阵细小声音的争执后,一颗头从墙后冒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四下观望,恰好与蒹葭四目相对。
“蒹葭!”琳琅望着她惊讶道。
昨日,琳琅与商陆谈妥帮忙之事,可当琳琅提出想将这个消息告知付朝生之时却遭到了商陆的阻止。
郢都城内风声鹤唳,为了琳琅的安危着想,商陆不许她离开魔将府,并许诺自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不要担心。
琳琅并未多想,如今形式确实严峻,商陆有此考虑也是为自己着想,但到了晚间她想去找付朝生几人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不去魔将府了。
商陆在魔将府四周设下禁制,没有他的允许,谁都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她茫然站在魔将府门前,伸手抚摸着面前这道看不见的禁制,突然想起那日在农庄蒹葭与她说的那些话。当时她后知后觉才明白蒹葭话里的意思,商陆与她分离三百年,且一直为城主效命,三百年瞬息万变,商陆如今究竟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谁也无法保证。
但一想到这,琳琅摇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商陆定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会在魔将府四周设下禁制,别人不知道商陆,难道她还不明白自己大哥是什么人吗?而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怀疑商陆。
如今整个魔将府只剩老管家,以及白术兄弟二人,老管家老了,腿脚不便,至于白术兄弟二人……琳琅当即将两人拉下水,在府中四处寻找禁制的破绽,企图通过破绽离开魔将府,哪知竟然这么巧,刚翻越高墙就遇到了蒹葭。
“蒹葭!你怎么在这?”
蒹葭不敢在这停留太久,环顾四周无人,一跃穿过大洞,稳稳落在魔将府的后花园之中。
“蒹葭,我刚准备去找你你就来了,大哥已经答应我会帮忙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陆仙君的!”
看到琳琅如此兴致盎然的模样蒹葭不忍打断,况且在一切真相还未明朗之前,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罢了,“行,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蒹葭怀里的符咒突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飞出。
“蒹葭……”
蒹葭挥手示意她先别说话,抬头望着半空,琳琅以及白术兄弟二人顺着蒹葭的视线望去,半空中那道闪着微光的符纸指向花园的某个方向。
琳琅心中一沉,大概猜测到了什么,却打心底不愿相信,强自笑问道:“蒹葭,这是什么?”
蒹葭沉沉望了她一眼,“跟我来。”
这一眼中包含的深意太过明显,哪怕琳琅想装傻也装不成,千丝万缕充斥脑海,她愣在原地许久,直到白术兄弟二人上前来叫醒了她。
“琳琅,在想什么呢?老大都走了,咱们赶紧跟上!”
琳琅浑浑噩噩跟着蒹葭来到后院一处池塘前,那道符纸停留在池塘上空片刻后飞入蒹葭手中,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池水,若这池水没有猫腻,符纸不会停留在此处,蒹葭猜测这池底估计有密室。
但入口在哪呢?
她环顾四周,杨柳花草郁郁葱葱,假山流水,与寻常池塘溪水并无两样。
白术也有样学样查看四周,“老大,你在找什么?”
“你傻啊!”白芨重重拍了下他后脑:“刚才那符纸就停在这池塘上,定是这池塘里有什么东西,老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蒹葭点头。
“你看,老大点头了,这池底指定有东西。”
“蒹葭,这池底有什么东西?”
面对琳琅的疑问,蒹葭对白术兄弟二人道:“你们俩帮我四周看看有什么机关密室之内。”
“好。”
成功支走两人,蒹葭才压低了声音对琳琅说道:“琳琅,我不想骗你更不想瞒着你,之前在幽州城时我曾经送给我夫君一张符纸当护身符,而我这张符纸能感应我夫君身上的护身符,如今符纸指向池底,我猜测我夫君的身体就在这池底。”
琳琅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水面,虽然心中清楚蒹葭不可能骗自己,但让她相信是她大哥将陆仙君的身体秘密藏在府中,她也难以接受。
“怎……怎么可能呢?”琳琅急道:“蒹葭,你会不会弄错了?我大哥和陆仙君无冤无仇,怎么会把他的身体藏起来,而且,我大哥藏陆仙君的身体干什么?”
“你别着急,”蒹葭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说得没错,我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有下定论,到底在不在这,等我们找到这池底的密室才能知道,而且就算我夫君的身体在这池底,也不一定说明商陆心怀恶念,他想救人也说不定。”
这样的说法不过是安抚琳琅而已,蒹葭接着又说道:“琳琅,我知道你与你大哥兄妹情深,但是,如果真的发现我夫君的身体就在这池底的密室里,而且你大哥心存恶念……”
“不会的!”琳琅表情严肃眼神坚定,“蒹葭,我和我大哥在阿弥岭长大,你们不了解我大哥是什么人,但他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从前他连只小兔子都不忍心杀死,又怎么会做坏事。”
“我知道,我只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罢了,若真有那一天……”蒹葭顿了顿,“琳琅,我答应你,就算是报你大哥收留的恩情,我也不会真的伤害到他的。”
听到蒹葭的保证,琳琅这才安心了些许。
“老大,这里我发现了点东西。”远处白术指着一个石柱朝蒹葭大喊。
蒹葭连忙走了过去,白术发现的石柱不过刚好齐腿高,石柱上刻有繁琐华丽的花纹,像是某种特殊意义的图案,侧面图案上缺有一角,以蒹葭的经验来看,这个石柱应该就是打开密室的关键,而缺的这一角,应该就是打开密室的钥匙。
“这个图案……”琳琅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看了两眼,“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见过?”
“我想想。”琳琅仔细想了想,倏然灵机一动,“我好像在我大哥的书房见过。对!就是书房,之前我去书房找我大哥的时候在书房的书架上看到了这个图案的钥匙。”
蒹葭来不及多言,立刻与琳琅去往商陆的书房找钥匙,幸好商陆提前将府中的半妖遣散,无人阻拦,两人顺利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但可惜的是两人在书房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琳琅所说的那个钥匙。
看着面前满目的书籍,蒹葭沉声道:“琳琅,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我没记错,我就是在这见到的。”琳琅指着书架一角继续翻找。
蒹葭沉默片刻,看着琳琅上上下下寻找的背影,说道:“琳琅,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钥匙已经不在书房了。”
“你是说……”
“我猜测,钥匙可能在你大哥的身上。”
琳琅瞬间便明白了蒹葭的意思,事到如今谁也不能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蒹葭,我帮你把这枚钥匙偷出来,不过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哪怕我大哥真的干了什么坏事,你也不能伤害他。”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年底啦有些忙,不好意思哈。
第78章
夜深露重, 直到深夜商陆才披星戴月而归,刚踏入房门,便瞧见琳琅歪倒在他房中椅子上睡着, 显然是等他已久。
他幼时丧父,少年丧母,相依为命的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因为琳琅九尾狐的身份,从未让她露过面, 唯恐她被人所利用。
毕竟琳琅从小便被保护得很好,未曾见过这世间的险恶。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不在的那三百年,琳琅一门心思尽数放在她付师兄的身上,九尾只剩两尾, 他如何放心琳琅离开妖界回到人间。
商陆将她搭在鼻尖的一缕发丝掖在耳后,琳琅半睡半醒间似乎有所感应, 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一睁眼便瞧见商陆, 瞬间清醒。
“大哥,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想将琳琅抱去床上睡觉的手收回,“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明日再说?”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光太过昏暗,琳琅瞧不清商陆的脸色, 只觉得他说话时语气虚浮无力, 与往日沉稳的语气截然不同,心内虽然迟疑但藏着重要的事也没有过问太多,只说道:“大哥, 明日我想出府一趟可以吗?”
“出府?”商陆眉心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琳琅, 大哥和你说过,如今郢都城中四处都是捉拿你的人,一旦出府就是自投罗网,我跟在城主身边三百余年,这是他第一次为抓一个人而如此大动干戈,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暂时留在府中不要离开,有事大哥替你扛着。”
或许是今日太过操劳引发体内旧疾,商陆转身低声闷咳了起来。
琳琅这才察觉出异样,连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商陆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暗自将嘴角的鲜血拭去,若无其事道:“没事。”
“我给你倒杯水。”琳琅从一侧桌上倒了杯水给商陆,心情颇有些惴惴不安,好在房间内视线昏暗,没让商陆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商陆盯着琳琅递给他的这杯水半晌没有接,片刻后才坦然接过,看着琳琅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将水喝了下去。
这杯水里有可以让商陆昏迷的东西,是蒹葭给她的,对商陆无害,她们仅仅只是需要片刻的时间从商陆身上找到密室的钥匙,仅此而已。
果不其然,喝下水的商陆不消得片刻便踉跄昏倒在地。
“大哥?”看着倒地的商陆琳琅瞬间心慌,抬头将藏匿在房中的蒹葭呼唤出来。
蒹葭从一侧闪身而出,琳琅一见她连忙问道:“蒹葭,我大哥我没事吧?”
“放心,我给你的药只会让他昏迷一炷香的时间,不会伤害到他,快帮我找找密室的钥匙。”
“哦!”琳琅在商陆身上搜寻着记忆中的钥匙,摸到胸膛时琳琅似乎摸到了什么,拿出一瞧,是与院中湖边石柱上繁琐华丽的花纹图案一样的令牌,“蒹葭,找到了!”
蒹葭端过烛光仔细看了两眼,“没错,就是它!”
事不宜迟,蒹葭与琳琅二人拿着令牌离开,但就在两人离开房门的瞬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商陆面无表情睁开眼睛。
禁地的夜色与人间无二,一轮明月悬挂天穹,月光皎洁,池塘边的垂柳倒映在水面,随风在水面轻荡。
四束金光分别从池塘四角的石柱亮起,于池塘中心一点汇合,池塘中清澈见底的池水翻涌,中心的池水往四周蔓延后,一个黑洞出现在池塘中央。
站在池塘边的蒹葭与琳琅相视一眼,一齐跳了下去。
正如蒹葭预料得没错,池塘底有条密道,漆黑不见光亮,蒹葭以符纸的符火为光引路,在一处石门前停下脚步。
“蒹葭,这儿有道门。”
“应该有开关,仔细找一找。”
两人在石门附近摸索,终于在石壁上找到一处凹陷,蒹葭将从商陆那偷来的令牌放置在凹陷处,石门果然开了,引路的黄符飞了进去。
“开了!”琳琅眼前一亮,心情激动就要进去,却被蒹葭一把拉住。
琳琅不解:“怎么了?”
蒹葭看着她单纯无邪的眼睛沉声说道:“你待在这,别进去。”
“为什么?”
蒹葭没有说话,但两人静默的瞬间琳琅便知道了蒹葭的用意,她望着开启的石门,里面是一间密室,说不定陆仙君就在里面。
如果陆仙君真在里面,那就说明,大哥他……
琳琅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笑容变得无比牵强,“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蒹葭点头,走进密室。
漆黑的密室已被蒹葭的符火照得如白昼般明亮,不算太大的密室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藏匿的地方,蒹葭一眼便瞧见了密室中央石台上躺着的男人。
是陆吾。
“夫君!”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陆吾双眼紧闭躺在石台上的模样蒹葭依然有些许慌神,“夫君,你醒醒!”
见久叫不醒,蒹葭终于彻底相信自己在太阿剑剑灵那见到的场景都是真的,陆吾的灵魂已被城主吸入体内,如今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身而已。
在鬼界之时她曾被小鬼王抽去一魄,魂魄离体越久,回归本体的难度便越大,甚至还会有无法回归本体的风险。
现在能救陆吾的方法,只有尽快将他的灵魂找回来。
蒹葭上前就要搀扶起陆吾,触碰到手腕的瞬间又停下了动作。
陆吾是她夫君这件事毋庸置疑,但陆吾是陆仙君,是苍穹剑宗弟子身份之事并没有证据,一切仅仅只是她合理的猜测罢了,金陵时她曾想过查看陆吾体内是否有仙骨,但担心被陆吾发现迟迟没有动手,现如今看着昏迷的陆吾,蒹葭鬼使神差般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缕真气通过经脉缓缓进入陆吾的体内,霎时间,那抹真气犹如小溪汇入大海,蜉蝣仰望巍峨高山,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这世间所有的修炼奇才无一不是仙骨在身,苦练之人大多止步元婴,更何况能在百年间便跨进飞升之境的奇才,仙骨必是千万年难得一见。
巨大威压之下,蒹葭送入陆吾体内的那缕真气瞬间消散殆尽。
蒹葭猛地收回双手,惊魂未定看着陆吾。
猜测是猜测,哪怕有再多的证据她也总是心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一切都只是凑巧,万一她的夫君只不过是长安世家子弟,风姿绰约,有满腹经纶,但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躺在她面前的这人,是有浩瀚灵海,百年便跨进飞升之境的奇才,有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仙骨,也是苍穹剑宗最有潜力的弟子。
蒹葭不由得苦笑,自己终日与修仙之人为伍也就算了,如今心血来潮捡个夫君,竟然还是苍穹剑宗的弟子。
“蒹葭,你找到没有?”
密室外传来琳琅催促的声音,蒹葭陷入纠结。
在外这百年间她逍遥惯了,从不参与任何纷争,修仙之人常说的比如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替天行道在所不辞这样的话从未说过,她只想在这人妖乱世间保住性命。
可如今她显然已被卷进这最大的阴谋之中,不周山中蠢蠢欲动的妖魔,禁地之内城主野心勃勃,在不久后的将来,一场人妖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
她真的要卷入这场纷争吗?
蒹葭一时间陷入深深的彷徨。
“蒹葭,我进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蒹葭身体的反应远比脑海中盘算的一切要快得多,她挥手,在琳琅进来之前挥手将陆吾的身体纳入自己的百宝袋中。
她的百宝袋乃是上古神物,能装天地万物。
“蒹葭!”做了百般思想准备的琳琅走进密室,环顾一圈后未曾发现陆吾的身体,欣喜开口,却又后知后觉自己不该如此高兴,咬了咬下唇,说道:“陆仙君不在这吗?”
蒹葭将密室中的符纸收回,“可能是我弄错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吧。”
琳琅不敢再迟疑,她在水里下的药,仅仅只能让商陆昏迷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商陆就会醒来。
她蹑手蹑脚走进商陆的房间,见房间里商陆还如之前一般昏迷躺在床上不禁松了口气,将令牌放回原处,正准备离开之际,床上的商陆醒了。
“大哥,你醒了?”只慌张了片刻,琳琅很快就回过神来,强自镇定笑道:“你刚才睡着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从小到大,你撒谎的时候就喜欢抠自己的指甲,老毛病现在还没改吗?”
琳琅一惊,连忙分开紧扣的双手,心虚笑道:“我哪有撒谎。”
商陆一瞬不瞬望着她,琳琅心中不安的情绪越发浓了,她确实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更何况如今心怀愧疚,在商陆目光下几乎抬不起头来。
就在琳琅心理防线破碎的前一刻,商陆若无其事开口,一如既往包容的语气,“好了,大哥没怪你,我还能把你怎么办呢,你是大哥唯一的妹妹了。”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新年快乐,祝大家发财!
第79章
夜间月明星稀万里无云的天际倏然卷起层层黑云, 黑云倾动,在城主府上空肆意翻滚,隐约有扩大之势。
这道雷鸣声引起了城中无数妖魔的注意, 纷纷走上街头抬头仰望,人群中窃窃私语的猜测声不断。
“我在妖界三百多年,这阵仗还是头一次见, ”人群中有一表情肃穆的男子望着一侧的白发老者,“柏杨老先生, 您有何见解?”
柏杨老者目光如炬,沉默望向城主府方向,那男子登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难道城主……”
柏杨老者嘘声禁言, 摇头示意不语。
混迹在人群中的付朝生与扶阳仙君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扶阳仙君自小在千山宗长大, 对于禁地一事心知肚明,她很清楚天空中的那团黑云是什么, 心惊城主修为竟到了可以撕裂禁地禁制的地步。
她递给付朝生一个眼神,两人离开人群来到一处僻静处,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付仙君,不能再等了。”
付朝生脸色严峻看着那团黑云, 沉声问道:“那是……”
“城主在试图撕裂禁地的禁制, 而且看样子已经撕开了一条口子,千山宗必定发现了此事,我不敢断言千山宗能不能守住最后一道屏障, 但如今以城主的修为, 即使能守住一时也守不住一世。”
付朝生沉默片刻, 提剑看向城主府方向,“既然如此,拼死也要一搏。”
——
蒹葭从魔将府离开之时,同样也注意到了天边那团黑云,她站在原地驻足望了一会,似乎感觉到不妥,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符纸朝黑云方向掷去,符纸刚飞到黑云处,一个电闪雷鸣间,符纸被击起火花,瞬间便烟消云散。
见到这一变故蒹葭脸色突变,黑云翻滚的地方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在拉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禁地的结界。
这团黑云在城主府上空,自然是城主所为,可城主现在竟有这么强的实力攻击禁地的结界?
蒹葭朝城主府的方向望去,皓月当空,一缕散发着微光的银丝与黑云紧紧相扣,是城主在为黑云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禁地的结界只怕要被城主打破。
若禁地与人间的结界就此被打破,会有怎样的后悔蒹葭不敢细想,立刻朝城主府赶去。
此刻的城主府已是风起云涌,狂风肆意,仿佛要将整座城主府拔地而起,大殿前中央有一四角方正的青铜鼎,那缕散发着微光的银丝便是从这鼎里发出来的,耀眼刺目的巨大光芒直冲云霄却成了如针线细密的银丝。
她放眼望去,不止是城主府,就连城主府方圆几里也不见一人身影。
正当蒹葭疑惑之际,面前的城主府大门却突然朝她敞开,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门后。
“蒹葭,你来了。”
狂风肆意的中央,城主一袭白衣站立,哪怕四周卷起风沙漫天,他却连衣阙一角都不曾飞起,嘴角挂着一抹蒹葭在陆吾脸上经常见过的笑容。
即使隔得很远,蒹葭依然能感受到陆吾的气息。
但也正因为隔得很远,她无法断定陆吾的灵魂有没有被城主彻底炼化,只有靠近他,她才能确定。
“过来。”城主仿佛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笑道:“到我身边来。”
蒹葭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害怕?”
蒹葭微微一笑,“我会怕?”说完,缓步朝他走去,站在他身侧,不动神色打量着他。
城主任由她打量,只是笑道:“我记得我们初见之时你欣喜扑在我怀里叫我夫君,怎么才几天不见,与我如此生分?”
“你我心知肚明,就别再装了。”
“真是可惜,我本不希望你卷进这件事当中,但从现在的情形而言,你势必要与我势不两立。”
“修仙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但你若是能将我夫君的魂魄还给我,我可以发誓,绝不与你作对。”
“你夫君的魂魄?”城主脸上笑意尽失,脸上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阴翳狠戾,强硬掰过她的下颚,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什么夫君,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我才是你夫君!”
“胡说八道!”
“蒹葭,你对他有感情吗?你第一眼看上的不过只是他这张皮囊而已,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既然你喜欢这副皮囊,是我还是他有什么区别?”
蒹葭奋力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滚开!”
“我告诉你,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他的灵魂如今已被我炼化与我融为一体,所以我才修为大涨!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你这个时候来到我身边,助我成事。今日我有大事要办,你就待在我身边,看着我将这天捅破!”
蒹葭心跳慢了半拍,连连后退几步,她看着城主满眼都是疑惑的目光,哪怕再迟钝,她也能从城主的话里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但她不明白自己和他究竟有什么渊源,能让他抓着自己不放。
她低声喃喃道:“我不明白……”
“事成之后,我会让你明白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说完他长袖一挥,青铜鼎散发的光芒更甚,天边那道翻滚的黑云朝四周壮大,而那缕散发着微光的银丝也越发明亮,天空响起阵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而伴随着雷鸣声而来的,是凌厉杀机四伏的剑气,但那凛冽的剑气并不是冲着城主而来,而是冲着殿前的那樽青铜鼎。
见此,城主并未出手阻拦,而是如看戏一般戏谑看着无数却邪剑的剑光刺向青铜鼎。
却邪剑斩妖除魔乃是上古神剑,一剑霜寒十四州,此刻却连青铜鼎都不曾触及到,无数剑光被青铜鼎上的那道光罩吞噬,却不曾撼动分毫,剑芒越盛,付朝生握剑的手就越发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青铜鼎,竟比他的却邪剑还要厉害。
青铜鼎光芒大盛,却邪剑仿佛被青铜鼎的光芒紧紧缠住了一般脱不开身,付朝生连同却邪剑一步步被青铜鼎越来越近,眼见青铜鼎近在咫尺,付朝生心狠咬牙,一掌打向握剑的手腕。
却邪剑脱手朝一侧飞去,深深插入大殿前一座石狮子上,而付朝生则整个人朝一侧狠狠摔去。
这一下摔得太狠,她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伤得不轻。
大殿后方掠过一个人影,手执长剑朝城主刺来,城主似乎早有预料,转身时脸上杀气尽显,剑芒与他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便被定格在半空。
扶阳仙君吃力地攥紧剑柄,城主戏谑看着她,讥讽道:“修仙界第一宗门千山宗,什么时候沦落到如此地步了?此等修为简直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一侧的蒹葭刚想出手相助,城主仿佛背后有眼一般点了蒹葭的穴道,她双手犹如千斤般重根本抬不起来,不仅仅是手,浑身上下也无法动弹,想指挥囊中的黄符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一掌,扶阳仙君手中剑刃脱手,下一瞬,整个人被掐住脖子。
变故在一瞬之间,这是蒹葭万万没想到的,她猜到城主修为大涨,他们几人或许不是对手,但也没有想到付朝生和扶阳仙君在城主面前犹如蜉蝣撼树般不堪一击。
“自不量力。”
“你这是……逆天而行,你会……你会……”被掐住脖子的手徒然收紧,扶阳仙君登时说不出话来。
“逆天而行?”城主仰天大笑,“什么是天?难道永生永世被囚禁在妖界之内就是顺应天命?等我离开妖界,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天!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不会杀了你们,留着你们还有大用处。”
他看向一侧的青铜鼎,“这青铜鼎乃是我千年前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从未想过这条后路在千年后竟然真的用上了,他不是想将我永生永世都关在这禁地之内吗?我偏要将这禁地打破!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才是对的!”
说完,一掌将扶阳仙君打向青铜鼎,措手不及之下,扶阳仙君整个人狠狠砸在青铜鼎上,并未受伤,但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正源源不断流失。
是青铜鼎在掠夺她的真气,有了扶阳仙君几百年的真气,青铜鼎上那缕如针线般细密的针线光亮暴涨,瞬间便如两指宽,而城主府上空的那团黑云的痕迹也越来越大,渐渐竟将整个城主府遮盖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亮。
原来这青铜鼎是靠修仙之人的真气供养着的。
“扶阳!”
付朝生将插入石狮中的却邪剑召唤入手,忍着胸膛剧痛咬牙倚着却邪剑站起,执剑上前与城主缠打起来,一招一式你来我往间整个大殿前石块乱飞,蒹葭指尖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趁机轻念咒语,百宝袋中一张黄符飞出朝青铜鼎飞去,巨大黄色符光笼罩在青铜鼎之上,那缕银丝因此而断裂。
不过仅仅只有一瞬,下一瞬黄符在青铜鼎的反噬之下飞灰湮灭。
但也因为这一瞬,扶阳仙君因此而脱身。
她浑身的真气已被青铜鼎掠夺得干干净净,手无寸铁如凡人一般。
蒹葭咬牙以真气抵抗着,倏然间她手腕轻动,张嘴吐出一口血后连连后退几步,扶着石狮擦了嘴角的血迹,看着大殿前落入下风的付朝生,眼中怒火大盛,从百宝袋中抽出太阿剑。
“接剑!”
城主一掌击退付朝生,回头伸手接下蒹葭扔来的太阿剑。
“太阿剑。”犹如老朋友见面般细细抚摸着太阿剑剑身,每一处剑纹他都了然于心,心心念念千年的神剑再次回到了他手中。
“等我回到人间,我会让世人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上古神剑!”
噌的一声,拔剑出鞘,飓风四面八方而来,卷起狂风万里。城主执剑站在风暴中央,一派唯我独尊的架势。
然后下一瞬他眉心一皱,呼吸徒然加重,伸手紧紧捂住胸口,仿佛体内有不受控制的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
太阿剑绽放出比青铜鼎还要刺目的光芒,在城主手中犹如烧红的铁水般烫手,但他却依然牢牢握住不放。
蒹葭在一侧沉声道:“太阿剑是我夫君的剑!你想驾驭太阿剑,也得问我夫君答不答应!”
沉寂于丹田一角的陆吾睁开眼,他伸手朝虚空一握,仿佛握住了什么一般,浑身散发着与太阿剑一般的金光,出现在青铜鼎前,与城主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写不动啊写不动,太难写了
第80章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在一侧的蒹葭兴奋得简直快要叫出声来。
她就知道,她夫君乃是名满修真界、仅仅百年便跻身飞升之境的少年仙君,灵魂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便被城主给炼化。
“夫君!”
蒹葭跑到他身侧刚想说些什么, 却被陆吾挡在身后,低声道:“待会再和你解释。”说完,看了眼一侧艰难站起的付朝生, 将蒹葭顺手一推推到他身前,“付朝生。”
付朝生立刻明白了陆吾让他保护蒹葭的意思, 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横剑将蒹葭与一侧的扶阳仙君护在身后。
或许是太过自傲,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面对陆吾的“死里逃生”后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城主并未半分诧异, 甚至眼中还流露几许赞扬神色。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在人间享誉盛名的仙君, 又怎么会被一介无名之辈一掌打晕,不过是权宜之计想顺势而为徐徐图之罢了。
鼓掌声音传来, 城主站于台阶之上拍掌,“好一个徐徐图之,差点将本座骗了过去,不过就算如此, 你还能做什么?能阻止我做的这一切吗?”
陆吾手中太阿剑发出嗡嗡剑鸣声。
自陆吾在不周山于魔尊同归于尽后, 太阿剑便成了残剑,此后在锦官城更是为了抵御护城大阵变成了碎片,终于在禁地中找回了剑灵, 修复了破碎的剑身。
剑灵归位, 太阿剑的威力比之百年前更甚。
“难道就凭你手中的一把剑?你手中的剑和你身后的青铜鼎都是上古神器, 本座很想知道,究竟是你的剑锋利,还是本座的青铜鼎牢固。”
陆吾并未挥剑砍向青铜鼎,而是横剑指向他,“擒贼先擒王。”
城主微微一笑,目光却逐渐冰冷,“那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大殿前出现无数手持□□的侍卫,四大魔将除了商陆之外其余三人从天而降站在城主身后与陆吾几人对峙着,反观陆吾一边不过四人,付朝生身受重伤,扶阳仙君被青铜鼎吸去了真气,蒹葭不过一凡人,面对虎视眈眈的四大魔将与众多的侍卫,完全可以预想结局。
不过商陆不在,为何商陆不在?他去哪了?
“真热闹啊,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没有我呢?”
一声满含戏谑的笑声传来,一个潇洒利落的身影从天而降,鬼魅一般落在蒹葭身后。
“虚公子!”
折扇唰得一声开了,虚公子满脸笑意望着面前的蒹葭,“蒹葭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不是与你做过交易,这么大的场面怎么能不叫我?还是姑娘一直都信不过我虚公子?我虚公子说话一言九鼎,说帮你就一定帮你。”
响指一打,无数穿着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在蒹葭几人四周,个个手持长剑面容冷肃严阵以待。
蒹葭大喜过望,“虚公子!”
虚公子摇着折扇气度不凡,“知道蒹葭姑娘看见本公子就高兴,但也不必如此高兴,姑娘家还是矜持些的好,等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再好好叙叙旧。”
“……”
场上局面瞬间逆转,当前局势不说碾压,但如今势均力敌足以一战,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城主目光幽暗,在虚公子身上瞟了一眼,“屠仙陵?”
虚公子微微点头,“城主别来无恙。”
听到城主与虚公子之间的三言两语,蒹葭算是彻底明白了虚公子为何突然找上她,要为了那区区一颗深海东珠与城主为敌。
屠仙陵位居极北之地将近千年,苦城主久已,却因为城主一方势大一直被压制在那蛮荒之地,什么言之凿凿说要帮她,不过是想借着他们的手拖住城主罢了,互惠互利的事,却偏偏被虚公子一说成了单方面帮忙的说辞,除此之外,她还得拿出深海东珠的谢礼。
蒹葭凉凉看了眼摇扇的虚公子,冷冷一笑。
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这世上还没人能在她身上占便宜。
没有了后顾之忧,陆吾手中的太阿剑寒光一闪,剑由心动的瞬间,持枪的侍卫与虚公子带来的黑衣人缠斗了起来,三魔将拔剑而起,顾朝生回头布了个阵法将蒹葭与真气全无的扶阳仙君护在其中后拔剑相迎,虚公子亦是不甘示弱,手中折扇化作一柄长剑,城主府的侍卫在他的长剑之下魂飞魄散。
城主手无寸铁,但在陆吾太阿剑的攻势之下却仍然游刃有余,一味的防守仿佛并不着急将陆吾解决。
蒹葭看着陆吾与城主交手,原本还悬着的心突然定了下来,打赢是不可能了,但绝不会输,现在唯一棘手的是面前这个青铜鼎。
城主府上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她顺着青铜鼎上的金光往上看,乌云之中已然被撕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而青铜鼎上的这道金光因为没有真气的填补逐渐黯淡,乌云中的那道撕裂的口子也随之缓缓“愈合”。
这青铜鼎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能通过它来打破禁地的禁制?
蒹葭百思不得其解。
“师门守护了千年的禁地,莫非要毁在我的手里,”失去了真气的扶阳仙君面色苍白望着青铜鼎,连站都站不稳,却依然挣扎着想要提剑毁了这青铜鼎,“这青铜鼎……我一定,一定要毁了它!”
但还未走出阵法圈,便浑身乏力昏倒在地。
蒹葭连忙将她扶靠在一侧石柱上。
她回头看了眼大殿前的战局,城主的侍卫死伤过半,虚公子的人也折损许多,付朝生虽然身受重伤,但在虚公子的配合之下倒也和三魔将平分秋色,至于城主与陆吾两人依然打得难舍难分。
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蒹葭从百宝袋中拿出一张符纸,但下一瞬她又将符纸塞进去。
对付青铜鼎,符纸根本没用!
“这件东西是上古神器,来自不周山。”
“团子?”自上次她夜探城主府找到被隐身的团子后,蒹葭便一直将他放在自己的百宝袋中,“你能说话了?你怎么知道这青铜鼎的来历?”
团子的声音略显挣扎,“城主的禁制还没失效,我长话短说,我被他抓到城主府时曾见他……见他炼制过这个青铜鼎,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靠近这个鼎,一旦你触碰到这个鼎,它能吞噬你的真气,直到将你体内的真气吞噬殆尽!”
有扶阳仙君的前车之鉴她自然明白这个青铜鼎的厉害之处,“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毁了这鼎?”
“你别开玩笑了!这可是上古神器,你赶紧跑!城主他疯了,这个禁地绝对会破的,你待在这也于事无补。”
这是蒹葭与团子游荡修真界百年来不变的宗旨,遇事就跑,绝不拖延。
蒹葭沉默。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想掺和到这件事里去吧?”
“团子,你觉得这禁地的妖若是到了人间会如何?”
“自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禁地之中的这些妖魔被关押在禁地最长的已有千年,心中不知怀了多少怨恨,若是到了人间还不得将人间变成人间炼狱。”
“所以,这件事我不能置之不理,今日我若逃了,明日人间便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看着面前金光逐渐黯淡至熄灭的青铜鼎,蒹葭咧嘴一笑,“放心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算城主想依靠青铜鼎来打破禁地的禁制,也要看千山宗的人答不答应。”
与蒹葭所想的一样,此刻人间的千山宗已拉响了警钟,所有千山宗的弟子齐聚殿前,除却闭关的掌门,以所有长老为首皆,以全宗全门之力抵御禁地上空撕开的裂缝。
随着裂缝在全宗弟子的抵御之下渐渐愈合,长老们并未放松警惕,心知这是禁地内发生了变故,不敢再瞒,连忙差人去请还在闭关的掌门来商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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