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顶多就是问不出幕后主使者，哪里能想到证人竟然还能死在自己这方手里？
看到男爵、佐伊等人脸上松了口气的神情，她觉得分外碍眼，可证人都死了，还是自己人杀的，她还能说些什么？
男爵好生宽慰了戴娜几句，便领着佐伊走了。
戴娜猜，佐伊肯定会被臭骂一顿。可是跟佐伊做的比起来，臭骂一顿算什么呢？
戴娜带着复杂的情绪感谢了泰莎对自己的保护，回房躺床上时还有些不甘心。
明天一早詹姆斯主教就会来接她们了，跟佐伊不希望跟她同行一样，她也不想时刻担心有人要害她。
想了好一会儿，戴娜终于下定决心翻身下床，她敲了敲左手腕的黄金手镯，小声道：“萨迪斯冕下，我现在可以见您吗？”
话音刚落，戴娜就感觉视野一亮，人已来到神域中。
萨迪斯俊美的容颜好似亘古不变，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会自动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戴娜怕自己瞎想不敢多看，当即将自己已经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萨迪斯冕下，在达成您目标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只拦路虎。或许不会对您造成太大的麻烦，但障碍一直存在也非常耽误时间，您看您可以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另外需要说明的是，那是您的信徒。”
萨迪斯并未立即答应下来，于是他听到了戴娜的心声。
‘帮我就是在帮他自己啊，有个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在一旁，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误被害死了，他还要重新找人多麻烦啊，我可真是个乐于为他人考虑的善良小女孩！’
萨迪斯：“？”
他笑了：“你是想利用我吗？”
戴娜一脸诚恳：“这是互利互惠。”
萨迪斯其实并不介意帮戴娜处理一点小麻烦，毕竟她对他有大用。
他问道：“你想怎样做？”
戴娜说：“她叫佐伊，也是个神眷者，我想您应该能将她带入神域中。我希望您能以光明神的身份告诉她，她不够虔诚，您不要她这样的圣女。”
“就这样？”萨迪斯挑眉。
戴娜笃定地点头。
并且，她并不觉得这是“就这样”。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啊？而且非必要情况下，她可真不想杀人。据她的观察，佐伊最在意的是父亲的认可，其次是成为光明神圣女带来的荣耀。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两样全都摧毁。
佐伊永远也当不了光明神圣女，这将是神明亲口说的，而她父亲对她的期望就在于她很可能成为圣女，她要如何面对她父亲的失望？
戴娜的想法对萨迪斯来说是一览无遗的，他略有些惊讶戴娜的做法，但这恰好很合他的胃口。
“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倒是非常狠得下心。”萨迪斯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赞赏。
戴娜：“……所以您一直在偷窥我吗？”
因此才对她如今的社会关系非常熟悉。
“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圣女，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以免你遭遇意外。”萨迪斯坦然道。
戴娜：“……”
那么她上厕所洗漱都全被他看光了是吗？她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萨迪斯：“……没有。我是以觉知感受周围，而非‘看到’。”
戴娜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萨迪斯，在自己冒犯性的想法冒出来之前扯回了话题：“您也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身体的血缘亲情跟我没有关系。况且，佐伊都想着要杀我了，我还要为了一个佐伊根本不在乎的血缘关系而冰释前嫌，我这是欠虐吗？”
萨迪斯低笑了一声，应允道：“我会帮你。”
戴娜霎时喜形于色：“这个距离您可以拉佐伊进来吗？如果不行我摸到她房间附近去方便您搜到她。”
“这个距离足够。”萨迪斯颔首，但在他动手前，却见戴娜紧跑几步躲到了他的床边。
萨迪斯不禁沉默。
戴娜躲在床柱后探出头来道：“若佐伊看到我在，效果一定大打折扣。萨迪斯冕下，接下来全靠您了！”
说完她就躲了回去。
萨迪斯笑了一声，见床柱并未完全遮住戴娜，手轻轻一扬，床边的白纱无风自动，晃动间将她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听到了戴娜很是激动的心声。
‘艹这白纱怎么突然没风自己动了该不会是有鬼吧！不至于不至于，这里好歹是神域，有鬼的话只怕早就被萨迪斯干掉或者干掉萨迪斯了，既然他好好的没事那我也不会有事！’
萨迪斯也不知怎么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白纱随着他的意念将戴娜缠绕在床柱上，连她的嘴巴一起缠住，她的惊呼声被堵了回去。
‘好吧我明白了这是萨迪斯搞的鬼……啊，这好像是双关……等等这根本不重要！萨迪斯冕下！请松开我，我这样很难受！’
萨迪斯只是让白纱稍微松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放开戴娜，随后，身着睡衣的佐伊出现在神域中。
佐伊刚出现在神域中时懵了，她明明对着镜子在涂抹护肤品，怎么会来到这里……
下一刻她注意到前方站着个人，在她眼中，那个人身形颀长，但面容却是一片白光。
她仔细辨认，只觉得这人的白色长袍样式很是熟悉，好像……好像就是神殿下发服饰的精致版本！
随后她心底生出了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每一次在光明神面前祈祷时，她都会有这样安定的感觉。
是、是光明神冕下吗！
佐伊激动得喜极而泣，据她所知，连教皇都没有亲自见过光明神冕下，而祂如今正在她面前！一定是祂看到了她的虔诚，祂要嘉奖她！
“你不配成为吾之圣女。”
庄严神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而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佐伊头上浇下，这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
“您、您说什么？”佐伊从情绪的高峰跌落谷底，机械地问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阴险、狠毒、嫉妒心强，迫害血缘至亲而毫无悔改之意，如何胜任吾之圣女？而戴娜，美丽、善良、虔诚，才是吾最中意之人。”
这声音似是环绕立体声响彻大殿，戴娜听起来仿佛是在耳边。
她的耳朵有点痒，耳尖慢慢升腾起热气。
虽然她知道萨迪斯是故意这么说给佐伊听的，但他这夸她的声音太近了，她感觉到了羞耻。
‘我要是虔诚，就不会总在心里说神明的坏话了吧？可见神明为达目的也是不耻于说谎的呢！不过美丽和善良我可以勉为其难认下来。’
萨迪斯听到戴娜的心声，不禁停顿了片刻，从她此刻的想法来看，很难想象她也会是个能感觉到羞耻的人。
佐伊正处于被神明责骂的惊恐和懵懂中，半点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神明的威严迫使她不自觉地伏下身体，瑟瑟发抖。
萨迪斯听到佐伊混乱的心声中满是反反复复的恐惧，有些厌烦，他想，此刻处于佐伊处境的如果是戴娜，只怕她已经在心里骂起他来了。
‘干得漂亮！萨迪斯冕下您可真是太了不起了，随随便便出手就把人吓得起不来，不愧是神明啊！’
看吧，好似是在崇拜他，但细细品来又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萨迪斯懒得再听佐伊恐惧无趣的心声，动念将佐伊丢了出去，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物。
戴娜本来只能隐约看到佐伊的姿态，可惜还没等她多欣赏会儿，萨迪斯就把佐伊送走了，她身上的白纱像是失去了灵魂，瞬间软下来松开了她。
戴娜有点不是很放心：“萨迪斯冕下，这就好了？”
“不然？”萨迪斯反问。
戴娜回想，他总共就说了两句话，而佐伊只回了一句话，她很难想象这能达成目的。以她涉猎众多小说的经验，她其实有不少很不错的剧本可以提供呢。
萨迪斯无视了戴娜的想法，只淡淡道：“她是信徒，与你不同。”
戴娜微怔，明白了萨迪斯的话。
她对萨迪斯的敬畏，与其说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如说是因为他的力量。可佐伊不同，佐伊从小就信仰光明神，光明神现身这事对佐伊的冲击就已经够大了，更别说他还责骂她。
所以不需要多么精致的剧本，只要小小一句话，就足够击溃她。
“那么来学应对我兄长的对策吧。”
见戴娜明白了，萨迪斯也不多说，他甚至不提自己留给佐伊的小礼物，只等戴娜明天自己去发现。
戴娜闻言立即端正态度，这可是保命的方法，她一定要好好学。正好她白天休息够了，现在还不困，学习起来势必事半功倍！
“现在起，你不要想苹果。”萨迪斯道。
戴娜：“？”
‘苹果？为什么是苹果？苹果怎么了？他不喜欢吃苹果吗？但苹果不是挺好吃的吗？特别是黄元帅，软软糯糯的，超适合我这个天生牙齿不太好的人……嗯？所以为什么不要想苹果？’
萨迪斯：“……”
听到戴娜满脑子的苹果苹果，他甚至想问问，黄元帅是什么……
戴娜看着萨迪斯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意识到他这是在训练她。
但这也太难了，让她不要想某样东西，那不就是在逼她去想吗？
萨迪斯回答了戴娜的疑惑：“你可以想‘现在’、‘你’、‘不要’来代替‘苹果’。”
戴娜稍稍想了想，恍然大悟。
人的想法是很飘散的，听到一句话后不可能什么都不想，但如果可以通过训练习惯性地去思索一句话里最不重要的部分，那就可以避免将真实想法暴露。
‘不过，我现在所想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吗？人的浅意识想法，真的能完全暴露这个人的所有内在吗？’
戴娜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在回忆佛洛依德的关于自我、本我、超我的理论，但发觉自己脑子里只有个概念名称而已，具体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学无术说的就是她了！
想法被自己的学识匮乏生生打断，戴娜回神看向萨迪斯，他正看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想苹果吗？’
戴娜心中陡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萨迪斯：“？”
他在想的，是戴娜提出的疑问，这读心的能力，真的可以帮他真正了解他人的意图吗？
不过他也没想太久，像戴娜这样知道他能读心还被他训练应对读心技巧的人类，绝无仅有。若他真想知道什么人的真实内在，多用问题引导，总能一层层揭开。
萨迪斯不怀好意地轻笑了一声，看着戴娜道：“那么，想想你会如何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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