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一片寂静。
半晌,秦九无力扶额:“……就不该带你来西南。”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朝三暮四、三心二意、始乱终弃!”赵长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饱含泪水,泫然欲泣地扑上来对秦九嘤嘤嘤,“这一路上人家为你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因为怕你旧疾复发,一直都是人家无怨无悔地照顾你,结果你到了水西就翻脸无情,有了新人忘旧人,你马上就要洞房花烛,而人家就要空虚寂寞冷地独守空闺……”
“这洞房花烛让给你,你要不要。”秦九冷着一张脸,“如果水西的寒川公子成亲,这一定是部落的大喜事,届时,水西必然城门大开,夜无宵禁,从宣慰府到万千百姓都会沉浸在红烛喜宴的欢乐里……”
“这不是很好嘛?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从此君王不早朝,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
“但如果是我要搞夜袭,一定会选这个时候。”
赵长歌顿时一噎。
秦九说着,那双妩媚懒散的眼睛含笑悠悠转向赵长歌:“怎么样,新娘子,你做好被趁夜偷袭的宵小之徒把脑袋拧下来当战利品的准备了吗?”
赵长歌被她盯得打了个寒颤,柔弱的小白花儿一般地抖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战胜了自己,昂首挺胸:“我我我我……我不怕,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如果不是我,换成你的话你也……”
“想多了。”秦九打断她,脸上带着十分缺德的戏谑,“我会把偷袭者的脑袋拧下来。”
“……”赵长歌脸色一僵,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场面,脱口而出,“草。”
秦九对那株植物的名字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看向赵长歌:“戏瘾过够了?”
“没有,只对着你不够我发挥的,但我可以选择回去再演。”
赵长歌可怜无助柔弱的小模样风卷云收。
她往秦九身侧一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说点正经的吧——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外面少说有四十个护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打出去吗?我知道你可以,但搞出这么大动静,不是你的本意吧?”
秦九没吭声,她的视线像是微微望向窗外,但仅凭听觉,她就能听见座院落之外的列队声。
水西之地的百姓不好战,但能战,从齐整沉重的脚步声就可以听出来,宣慰府的护院几乎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宣慰府的守备,确实比想象中森严。”
“因为三朵祭就要到了。”
秦九一顿:“什么?”
“你这个人,满脑子打打杀杀,火器火铳这类臭男人才喜欢的东西,你能琢磨得不眠不休。其他的东西好像根本入不了你的眼睛一样,”赵长歌恨其不争般的叹口气,“我说的是三朵祭——水西的节日。”
秦九眼底透出一点茫然。
赵长歌耸耸肩,知无不言:“你在神庙里调戏水西那位长得挺俊的神之子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三日之后,就是水西的三朵祭,是水西守护神三朵大神的生日,所以到了这一天,水西从宣慰府到民间百姓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礼和庆典,连水西君长叶坤都要出来主持祭典的。”
赵长歌对这类热闹一向热衷,哪怕从未亲临只凭想象,此时都不由露出了心向往之的表情。
“白天祭神,晚上有庆典,跟咱们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惟一的区别是我们的庆典是被繁文缛节捆成个粽子,坐在席面上看亲戚们笑里含刀、虚情假意的讨债脸。人家的庆典是年轻人男男女女凑一堆,唱歌跳舞,眉来眼去,据说叫‘跳歌庄’,年轻男女看对了眼就可以回去成亲——水西真是个热情奔放的好地方呢,如果可以,真不想回去呢。”
秦九对赵长歌不怀好意的笑容视而不见,对她语气里的蠢蠢欲动充耳不闻。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三日后……是二月初八。”
赵长歌侧目看了她一眼,悠悠一笑。
她的眉目依旧是清婉灵动的,可一旦那种故作柔弱的姿态褪去后,换上正经的表情,那轻灵的美人面上,反而透出了一些更深沉的东西。
“你也发现了啊,这个日子倒是个巧合,恰好同一天。”赵长歌一笑,随后提了个仿佛毫不相关的问题,“小九,你去看过那座神庙里的神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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