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跟着比亚迪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没想到最后只是从一片废弃工业园区开进了另外一片废弃工业园区，眼见前面比亚迪有减速停车的趋势，林蓝也继续降速度。
周杳觑了眼车后镜，后视镜里吉普牧马人逐渐也开始减速。
“小师姐！他停了。”
周杳眼皮一跳，身体微微坐直了些。
——
前方不远处，停在一座老工业楼下，荒草坪旁的比亚迪车内。
开车的年轻人接到一个电话。
蝉鸣声划破寂静的夜，这通电话仿佛夺命一般惊起了后座的秦姝，她睁大了眼睛，时刻注意着前面。
年轻人没敢耽误，响了没两声即刻接起电话。
“您好。”
“是。”
“抱歉。”
只有简短且恭敬的几句应答，年轻人便挂断了电话，车内恢复一片寂静。
今晚的事本就是秦姝和李戴敏不经大脑思考的小儿行事，不管是中套也好，还是不小心被盯上也好，都足够让秦姝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如今虽然被那人救了，可说到底李戴敏已经被发现了，照这么调查下去，秦姝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她莫名地心底生出的恐慌，开始害怕自己被组织放弃。
这种未知的后果，让秦姝一颗心再度被提到嗓子眼。
她犹犹豫豫开口问，“怎……怎么了？”
换来的却是年轻人的沉默。
秦姝手抓紧了衣襟领子，沉默了长达一分钟后，年轻人终是转过身来，简短的一句，“我们被跟踪了。”
秦姝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下意识转过头往后看，车后的大路一览无余，明明什么也没有，只有黑压压一片而已啊。
她往前坐，身子弓直，手抓住前排椅背像是在抓救命的稻草，她吞了吞口水，“那……那现在怎，怎么办。”
年轻人搭在方向盘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叩着，仿佛陷入了很长很长的沉思。
-
万籁俱寂间，等了约莫有五分钟，前面的比亚迪都没有丝毫动静，既没有开走的意向，好像也没有人下车。
周杳手搭在车门开把处，清亮的眼睛直视前方。
三秒后，“咔哒”一声，车门被开，周杳下车，只给林蓝留下一句，“这里危险，你先走。”
压根没给林蓝反应的机会，车门就被开了又关，周杳已经朝那边走去。
林蓝“卧槽”一声，小声叫了一句“小师姐”。
你他妈就这么走过去了？那我呢？
林蓝莫名地，有些郁闷。
合着我不是来跟您并肩作战的，我就是一开车的！
“……”
林蓝看着身后停在不远处的裴矜的牧马人，牧马人好像在时时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林蓝手在方向盘叩了好几下，又看了看远方的周杳身影，最终咬了咬牙，踩下油门。
这些事可不能被裴矜知道。
否则要完。
三十秒后，保时捷从周杳身边飞驰，直接与路边的比亚迪擦身而过，一下子便窜入了黑暗中，逐渐远去。
周杳低头朝比亚迪车门探了眼，怔然三秒钟，而后很轻很轻地骂了句“靠”，而警惕看向身后。
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那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朝这边走过来，短暂对视了一眼，周杳毫不犹豫地，十分果断地往前走，朝一边错综复杂的工业建筑走去。
她几乎没有回头，迅速往前，一个闪身躲进了工业区内。
黑夜中，没多久，比亚迪的车窗倒映出一道利落的身影，裴矜漆黑的眼珠子在深夜里越发深，他抬眸俊巡了四周，一边掏出手机给不远处牧马人上的蒋伟明打电话。
蒋伟明紧张地问，“怎么样哥？”
裴矜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一片虚空，虚空的深处只有杂草丛生的阴影和远方吹来飒飒作响的风，他的声音沉着而冷静，“这根线索断了，秦姝死了。这有两具尸体，通知人来处理。”
“什么？！！”蒋伟明诧异地大喊，他看见前方几十米漆黑中裴矜正提步缓缓走进小腿高的杂草片里，“诶，队长，你去哪？”
下一秒，裴矜已经挂断了手机，步伐越来越快，朝前方工业建筑里虚空中追了过去。
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利落身手，周杳已经提前预判了裴矜会追过来。
周杳没想到，裴矜还能预判她的预判。
前方偌大的工业园区二楼是未曾装修的水泥大平层，修长利落的影子就站在半明半暗里，疏冷的月光斜斜倾泻，周杳的脚步停住。
两人中间隔了大概有二三十米，下车前，她脸上已经戴着上次的面具，头发乍起马尾耷落肩后。
两人都站那，没说话。
他也没走过来，周杳也没逃。
夜风微微吹动圣斯兰高中校服的裙摆，周杳率先开口，语调微微上扬，“这么巧？”
他“恩”了声，手揣到口袋里，隔着浓重的夜色，周杳看不起他脸上的情绪，但周杳想象得出来此刻他应该是不怎么显露情绪的。
夜色中，裴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他单手抄在裤袋里，边往前走，“我们聊聊？”
两人这种莫名其秒的轻松谈话气氛让周杳觉得有些奇怪。
总是这样，上一秒还在剑拔弩张地追逐，下一秒就能平静地对话了，仿佛认识了很久，关系非同一般的人一样。
周杳悄然往后退了几步，弯了弯唇，“我们不是敌人，裴矜。”
“我知道。”他说，说着便在距离十米处停下脚步。
周杳挑眉，你又知道了？
这熟悉的情景，又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周杳退无可退，已经挨到了墙上，她余光瞥过两侧，找可以跳楼的承接处。
踏板也好，空调机承接处也好，总之可以支撑住她的东西。
那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说，“你走不掉的，跟我回去。”
下一刻，周杳目光直直回望，轻松一笑，“好啊。”
黑夜中，周杳察觉到裴矜怔然一下，似乎是她这爽快的应承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周杳缓缓朝他走去，歪了歪脑袋，语气似乎有些故作轻松地问，“你不会抓我吧。”
她就站在他眼前，十分地大无畏。
少女戴着面具，可面具外的皮肤在天然月光下映衬得白皙清绝，裴矜眼含笑意，“当然不会，只要——”
只要你配合。
话没说完，周杳直接迈步，往前就要逃，募然间，虚空中“咔哒”的一声，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秒后，她顿了顿，收回落在前方的视线，垂眸顺着自己的左手看下去。
那声“咔哒”给她的左手落了手铐，手铐的另外一个连着裴矜的右手。
周杳眼里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不可置信，很快她双眸恢复了平静，甚至在心里冷静地骂了句靠。
说好的不抓呢？
你礼貌吗。
裴矜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意思，把手提起来，他提左手时把周杳的右手也带了起来，礼貌地微微一笑，“你是怎么发现秦姝和萧兰的问题的？”
周杳抿了抿唇，正在想敷衍的措辞。
下一秒，他趁其不备，另一只手直接就要揭开周杳的面具，周杳反应很快，往旁边一躲，而后即刻反击。
周杳顺势往前就要去抢他口袋里的钥匙，被他另外一只手铅住胳膊，完全动弹不得。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周杳抬起膝盖顶过去，却被他十分敏捷地躲开了。
打斗周旋中，周杳听见他悠悠评价了一句，“身手不错。”
由于一只手被铐住了，周杳施展的空间十分有限，她进攻他便后退，直到过了好几招后，裴矜终于主动进攻，不过他招招都是把手伸向少女脸上的面具。
周杳哪能这么容易让他揭开，一步一步拉着他往后躲，没想到他步步紧逼，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周杳直接拽着他往地上倒，有大不了两人一起死的打算。
地上很多直直杵那的没完工的铁针，眼看周杳后脑就要倒下去，裴矜把她往旁边一拉，两人顺势往旁边滚了好几下，裴矜的后背碰到了身后的水泥墙，周杳直接挨着滚到了他身上。
黑夜传来低低的闷哼声。
滚动的过程中，周杳感觉到他另外一只手好像下意识地护在了她的脑袋处，周杳一怔，客气说了句“谢谢。”
裴矜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不客气。”
下一秒，裴矜按捺住了往他裤袋里掏的那只手。
周杳：“……”
周杳累了。
她停下打斗，长寂的夜里似乎能听见她和裴矜周旋之后的浅浅的呼吸起伏，经过一翻纠缠，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
她从旁边爬起来，单腿蹲在地上，而和她左手相连的裴矜也顺势起来，长腿伸展，另外一只腿曲起，右手虚虚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这人还能保持着举止矜贵，周杳淡淡收回目光，不看他。
“萧兰和秦姝不一样，萧兰是祭品，秦姝是工具。”少女目光长驻在不远处的夜里，瞳仁有些涣散，突然浅声说。
裴矜一怔，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回答刚刚他的问题——怎么发现秦姝和萧兰的问题的。
“我跟了一路，是不可能被发现的，怎么突然秦姝的车突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呢。”她突然收回目光，偏过头来与他对视。
林蓝车技周杳是信得过的，那辆比亚迪是突然中途停车，按照推理来说，是开车的人把秦姝解决掉然后再杀了自己的。
深更露重的工业区，少女的目光长驱直入，触不及防。
面具下，她的瞳仁清澈透亮，在等裴矜的反应。
裴矜也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这事的就只有她那车和他那车，他那车就他和蒋伟明。
如果她是不可能被发现的话，那么就只有他那边。
她这是在提醒他，有人通风报信。
有内鬼。
就在裴矜陷入思考的时候，耳边“咔哒”一声，手铐被解开，少女起身迅速退开几步。
裴矜下意识去摸，发现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微抬头，眸光深邃，深夜里，喉咙嗓音微哑，“你什么时候拿的。”
周杳歪了歪脑袋，唇边翘起一丝习惯的笑意，“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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