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受害扮演者 > 21、第 21 章
    “父皇……”


    “滚!”


    “父皇!”


    “通通给朕滚!莫要让朕再见到尔等孽子!!!”


    ……


    京城沦陷了。


    平王夏侯越与六皇子夏侯零带着一众亲信,往南逃到了无妄崖。


    两人的父皇——夏侯康,在位三十余年,做尽丧权辱国的苟且之事,却不曾想,在这维斯塔大军逼京之时,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将自己软禁的皇长子一条生路。


    而夏侯零的贴身侍女梅槐,也为她所效忠之人鞠躬尽瘁,死在了敌人的乱枪之下。


    “呵,到头来,”夏侯越立在悬崖边,乌发间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白丝,“大敌当前,夹着尾巴四处逃窜的,竟是本王。”攥着剑柄的右手,指节苍白,掌心渗出血来。


    “平王殿下,六殿下,节哀。”战争爆发后和亲之事不了了之,池瑛回到了大众眼前,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两位皇子身侧出谋划策。


    “节哀,呵。”夏侯越望着下方的万丈深渊,摇着头,他的发髻因为之前的战斗散开了,沾着血污的黑与白,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狼狈之态尽显,“六弟和池姑娘可曾听说过,这无妄崖还有一个名字,唤作’自.刎崖’。”


    举起了手中的染血长剑,指尖轻轻拂拭着已有些许翻卷的剑刃,“前朝末年,诸多乱世豪杰自刎于此,大昌初立,前朝妖女也自刎于此。如今,大昌将亡,是否,轮到……本王了?”


    反射着夕阳的剑刃,搭在了夏侯越脆弱的脖颈上。


    无人出言阻止,身后的亲信,一个个撇开了眼。


    冬葵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gameover的字样很快就会跳出来。


    但……阻止?要怎么阻止?


    这虽然是游戏,又何尝不是时光长河中某一位、某一群人的真正写照?


    是苟且偷生?是忍辱负重?还是英勇就义?是一了百了?


    “在王府之时,”冬葵终归是开口了,“皇兄可不是如此说的。”


    夏侯越手中的剑,颤抖了起来。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诡异的紫色,明明没有看到乌云,却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冬葵的身上。她看见了夏侯越那红到滴血的双眼,却也看见了其中的雾蒙蒙。


    滴答,滴答——


    轰隆!


    剑光一闪!


    冬葵本能地向前伸出了手。


    但飘落崖底的,却只是受之于父母的青丝,还有那一身龙纹锦袍。


    “殿下?!”


    “殿下!”


    “殿下!!”


    “平王夏侯越已经死了,”冬葵看见一头短发夏侯越转过了身,“如今站在这儿的,只是一对逃难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冬葵。


    冬葵了然地取下发髻、脱下袍服,人们从未注意的属于女性的阴柔,攀上了那本就对于“男子”来说,过于温和了的面庞。


    “昌人兄妹罢了。”


    ……


    游戏的第六章终结在了夏侯越的断发与玩家的挑明性别。


    第七章一开始,时间线就被推到了六年后。迈诺在席卷中原你的侵略中分得一杯羹后,不知为何,竟向维斯塔称臣了。维斯塔立约克·劳博·夏侯为傀儡新帝,将整片东方大陆吞入了联邦的版图。


    短短六年时间,整个游戏场景构图,就从古风彻底换做了蒸汽风。


    “大哥回来了?”一身西洋裙的冬葵,伸手接过夏侯越脱下的西装外套。


    “嗯。咱进屋说。”


    回到屋里,池瑛已经为二人沏好了茶。


    池瑛:“厂子的情况怎样?怎么会被巡逻队盯上了?”


    “私造魔道兵器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夏侯越显然是累极了,拿起茶杯就饮了个干净,“好在我留了一手,东西没被找到。”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算是将这六年概括了一番。


    夏侯兄妹、池瑛与何任滨带着一众亲信改名换姓,放下身段、放下自尊,当了某个维斯塔商会在大昌的走狗。他们明面上助纣为虐,帮助这群侵略者,用资本压榨着大昌百姓,暗中却成立了反洋秘密组织,潜入维斯塔在大昌建立的各大机构,一边挑拨着负责殖民的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一边学习维斯塔的技术,将道法与武功融入其中进行改良,意在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六年后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在主角团的暗箱操作下,大昌各地再一次掀起反洋运动。不同于六年前的乌合之众,这一次,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


    《破蛹》这款游戏,可以说是在战斗方面做了个足够大胆的尝试,它竟然将玄幻与科技、冷.兵.器与□□融到了一起。这使得游戏打到后期,类似于飞龙与战斗机在空中角逐、劈山之剑与火箭筒在地面互殴之类的场景,挨个上演一遍,也算是足够令人大开眼界。


    第七章整一章都是大大小小的游击战、潜入战、遭遇战等等。一直打到第八章,眼看着就要拿下京城的时候,埋在第六章开头的小小伏笔,突然显现。


    反洋组织的秘密据点接二连三暴露,惨遭巡逻队屠戮。


    组织里,有内.奸。


    在又一次损失惨重后的干部会议里,夏侯越明晃晃地说出“内.奸”这个词时,系统对于“怀疑度”的定义也改变了。


    包括玩家这位反洋组织领袖的亲妹妹在内的所有人,都成为了内.奸的嫌疑人。


    上一章里一直互相托付着身死的战友们,在这一章,变成了互相猜疑的潜在敌人。


    制作组可以说是在这谍影风波上下足了功夫,经胆大包天的将玩家也送进了一次小.黑.屋,虽然游戏中是没有痛觉的,但那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滴着血的拷.问工具,以及隔壁牢房的鬼哭狼嚎,已经将氛围渲染到了十成十。


    后台控制面板里估计有着调整【刺激级别】选项,但同样的,被曾经是那么的懵懂无知的冬葵自个儿删除了。以至于这场最高级别的小.黑.屋待遇,着实是挖出了一些装在她记忆深处的……不怎么美妙的东西。


    这样的猜疑继续下去,反洋组织迟早会分崩离析。所以,夏侯越与玩家凑到一起,破釜沉舟,将攻破京城这种事关大昌存亡的东西放上赌.桌,来了一场:


    【第九章-引君入瓮】。


    提示大概是早就存在了吧,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


    可当她用第一章内获得的匕首,捅穿内.奸的腹部,当被内.奸手中的魔导枪射了个透心凉,看清对方的真实面孔时,冬葵还是难以避免地怔了一下。


    “为……什么?”视野中,池瑛的那张脸,变成了模糊的天空。冬葵知道,自己倒下了。


    预想中的gameover却没有到来,有的,只是漫长的黑暗。


    嘈杂的声音,从黑暗的四面八方袭来。


    “人呢?”


    “跑了。”


    “开什么玩笑?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抓不住?”


    “她留了后手,巡逻队赶到了。”


    “该死!”


    “说真的,直到巡逻队将她接走,我都不敢相信,内.奸竟然是池师妹。她为什么会背叛?为什么?”


    “或许,”是夏侯越那充斥着疲惫的声音,“不是‘背叛’呢?”


    “什么意思?难道她一开始就是维斯塔安排进来的间.谍?”


    “会长!您要的东西,我在国舅府找到了!”看样子,反洋组织是已经成功夺回了京城。


    知觉在这一刹那恢复,蒙着层布的画面,出现在了冬葵眼前。


    “阿零,你醒了!”夏侯越那阴沉的面容中终于带上些许的欢喜,“还好那一枪卡在了肋骨上,没有伤到心脏,吓死我了……”


    无视夏侯越的絮叨,冬葵本能地,向着旁边那位组织成员手里拿着的泛黄宣纸,伸出了手。


    夏侯越:“你……”叹了口气,最终妥协。他拿过宣纸,速读一边后,深吸一口气,复述起了里面的内容。


    “国舅府……早在侵略战争之前,就已经投靠了维斯塔。池瑛是维斯塔安插进国舅府的棋子。”


    “不,这说不通!”何任滨的反应很是激动,比起尚在玄剑宗时从众心理下对池瑛的排斥,这六年的生死相托,早已经让他将这位师妹视为家人了,“如果她是棋子,她为何会被送去和亲?难道维斯塔早在那时候就预料到平王殿下您的一举一动了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唯一知晓答案的人,已经不是同伴了。


    但冬葵却记得游戏的片头,玄剑宗众人与邪道交手,唯独池瑛落单了。夏侯零赶到时,她正在……


    玄剑山脚除不尽的邪道,缴不完的洋丹。


    难道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


    反洋组织拿下京城之举,让二次战争一触即发。但不同于上一次的任人宰割,长达六年的部署,让复国军势如破竹。


    就像是有着神明保佑似的,复国军避开了维斯塔布下的一个又一个陷阱,一次又一次的直指敌方咽喉。虽然知道这是名为“编剧让你赢你就能赢”的buff,冬葵还是试着问过,那些准确的情报、那些敌军的自乱阵脚,都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做到的,但夏侯越听了,却只是笑而不语。


    一座城、一个州、一个国,就这样,在短短的两年内,回到了大昌人自己的手中。


    大概是游戏编剧的恶趣味吧,终焉之战的地点,是玩家再熟悉不过的无妄崖。而最后一支伪昌军的将领,则是曾与主角团并肩作战了无数日日夜夜的……池瑛。


    染血的水墨旗袍,重伤的右臂,滴血的魔导枪。而这伤,是夏侯零,不,是冬葵亲手造成的。


    与游戏包装唯一的区别,是冬葵的剑,正贴在池瑛那脆弱的脖颈上,而池瑛手中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为什么?”还是这个问题,就如上一章倒在池瑛的枪下时,问的那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冬葵看见了池瑛那扭曲着勾起的嘴角。


    啪!


    池瑛扔掉了手里的枪。用那染血的手指,触上了冬葵的面庞。


    身体下意识一抖,手中的剑便将一道颇深的血痕,留在了那白皙的脖颈上。脖颈的主人,却丝毫不在意。她用指尖勾勒着冬葵的脸颊,笑容愈发苍凉。


    “自你我认识,已经十年有余了。六皇兄,”又用回了这曾经昙花一现的称呼,“您难道当真丝毫未曾发现,我与您长得,有五分相像吗?”


    冬葵一个激灵,后退了小半步。池瑛却紧跟了上来,脖子上的血口,因为这个动作,更深了。


    “六皇兄可曾想过,京城未出阁的姑娘千千万,为何,那迈诺使臣,偏偏看上了我?”


    “因为,呵……”又往前走了一步,从剑口留下的血,已经将肩膀彻底染红。


    “六皇兄可知您那位姑母——尚和长公主,最终如何了?”


    “……”冬葵沉默着,尽管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嫁给一个快死了的单于,最后成了王子们争权的筹码。她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一文不值的女儿。呵,直到她趁乱逃出迈诺,都不知道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她疯疯癫癫地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到处逃窜,渴了就喝地沟里的污水,饿了就让孩子去偷、自己去抢。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她死去,可她却被一个维斯塔人,救了。”


    “维斯塔人将那孩子培养成了间.谍,把她送进了国舅府,为日后发动殖民战争做足了准备。”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出了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那孩子长得和母亲太像了,居然被那群对中原公主的味道念念不忘的禽兽又一次看上,被她的亲伯父,封为了第二个‘尚和’。”


    “六皇兄,您说,可不可笑?”


    月光下,她的笑容是那样的脆弱,却又是那样的妖娆。


    冬葵已经握不住剑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剑柄从掌心滑落,看着胳膊像断了似的,垂了下来。


    池瑛却将那只手抓住了。


    “您问我为什么。呵,因为将我这只从血脉里就烂透了的幼虫,从蛹里剥出来,是维斯塔人啊。虽然拴上了项圈,但至少,他们还把我当个人。不像虚伪的迈诺,不像糜烂的大昌。”


    她抬起头,看着地平线上的那隐隐约约的一道光亮,眯了眯眼。往冬葵的手中塞了什么。


    掌心的触感,又冷,又硬。


    是一个匕首,是池瑛亲手送的“歉礼”,是上一次瓮中捉鳖时留在了池瑛腹部的刃。如今,又回到了冬葵手中。


    “时间不多了,动手吧。”


    “人必有一死。”


    那双沾有粘稠液体的手,抓住了冬葵的手腕,她挣不脱。


    “像我这样的恶人,更是不得好死。”


    手腕上的强劲力道,带着拿冰冷的匕首,迎向了面前温热的胸膛。


    “能死在无妄崖,死在夏侯师兄你的手上,我已经……”


    嗤——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冬葵耳边回响。


    “满足了。”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断线的罪恶风筝坠入深渊。


    绿色的光点从深渊底部浮起,那象征着,角色的,死亡。


    长达八年的抗洋战争胜利了,破蛹而出的,是全新的、属于中原儿女的大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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