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人的脸颊,男人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的目光凌厉,刀子似的扎了过来,看得林辞镜心中一凛,一道内力下意识地凝于指尖,含怒点向男人胸前的一处大穴。


    男人闷哼一声,一道血丝从唇边缓缓流下。


    “尊上,”他说,“终于见到您了。”


    林辞镜挑眉,收手后撤了几步,这才后知后觉出几分尴尬,侧过脸不看他的眼睛:“你是何人,居然感敢擅闯本座的汤池?”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答道:“在下名为昆吾,久仰魔尊大名,今日一见,尊上的气度果然非凡。”


    林辞镜心中暗骂一声。


    果然又是个馋他身子的。


    这个世界到底能不能有一个不馋他身子的正常人了?


    他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听昆吾道:“在下听说尊上乃是当今天下最擅剑道之人,与剑宗宗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自小习剑,想与魔尊切磋剑道之心也久,哪想今日居然有缘一见,魔尊便是杀了我,我也算死得其所。”


    林辞镜从小便喜欢看修仙和武侠小说,眼下穿了本仙侠文后其他设定没来得及细看,什么修炼剑法内力倒是研究了个七七八八,可哪想到凑到身边的人都馋他的身子,就没有一个干正事认真修炼的,他想讨论都没人讨论去。


    对于他这个社恐来说,习武修炼自然要比社交容易接受得多,于是立刻放弃了和这个名叫昆吾的男人扯皮,决定要用行动说话:“那我们便来比一比这剑......”


    昆吾闻言坐起身,还未说话,一道鲜血倏地从口中喷出,溅落在被子上。


    林辞镜被他这突然吐血吓了一跳,犹豫半晌后问道:“昆吾兄......你这是怎么了?”


    “方才......咳!”


    昆吾又是一口血落在被子上,面色如金纸般苍白:“方才魔尊在汤池似是走火入魔,我一时不查,被灵力震荡了五脏六腑,应该是有些暗伤,但不打紧。”


    “怎么能不打紧!”


    林辞镜看着被子上如同命案现场一样的血迹,脸色瞬间严肃了下来。


    这吐的血未免也太多了,看上去真的很可怕。


    他说无事,可林辞镜看着分明是有事的样子。


    绝对不能让这个世界唯一的正常人死于非命,不然自己便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于情于理自己都是要帮这一把的。


    想到这儿,林辞镜也顾不上什么尴不尴尬:“你等着,本座为你去寻医师来。”


    昆吾愣了一下,随即眸中失了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暖意:“那便谢过尊上了。”


    ***


    这是春生在门外跪着的第一个时辰。


    他本来身子弱,就算盖了林辞镜给的毯子,也在这秋末的季节里冷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冻白了,却依旧抱着几分期待留在了门口。


    万一尊上想起自己了呢?


    万一尊上惦念着他身子弱将他唤进去呢?


    春生想着,又将毯子往身上裹了裹,跪着的姿势更端正了几分。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险些撞上他的鼻子。


    春生狼狈地向后一倒,看见来人时生生顿住了动作,带着无限委屈和依赖软绵绵地喊了一声:“尊上。”


    林辞镜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春生啜泣一声,欣喜道:“奴心中惦念着尊上,过去的几百个日日夜夜都是奴在床边服侍尊上。如今突然换了人,奴没有怨言,但实在忧心新人能不能如奴一般胜任这项工作,于是不放心地在外面候着,万一尊上有需要,奴也能立刻进去帮忙。”


    林辞镜点点头:“有理。”


    春生一双鹿眼中蓦地升腾起一道欢喜,披着毯子便站起了身,踉跄向前一步便要进屋:“那今晚便由奴......”


    “正好你在这儿,”林辞镜继续道,“替本座将医师请来。”


    春生愣了一下:“什么?”


    “请医师来,无妄峰难道没有医师吗?”


    “可是......”


    春生嗫嚅片刻,又红了眼眶:“尊上,奴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怕是......”


    林辞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是本座让你跪的吗?”


    春生语气急促起来,隐隐带了哭腔:“不是,但奴心里想着尊上,愿为尊上分忧,所以才跪在这儿的。”


    “愿为本座分忧便将医师喊来,”林辞镜说,“要尽快,情况有些急。”


    春生悄悄踮着脚向寝殿内看了过去,只看见金色的纱帐后有一个隐隐约约赤/裸着的后背,当下脸色更白了:“但奴的意思并不是为尊上分这样的忧。”


    林辞镜倦了。


    如果不是自己社恐不太想找不认识的人帮忙,早就循着原著记忆去请医师过来了,还用在这里和春生磨蹭来磨蹭去?


    思及此处,林辞镜不由得皱眉叹气:“如此黏糊的性格,怎样担当大任?”


    春生怔住了:“尊上......”


    “罢了,既然你不中用,那本座便自己去。”


    林辞镜怕耽搁久了,屋中那位正常人就此身亡,一咬牙决定自己去把医师请来。


    为了长久的安宁,片刻的妥协是值得的。


    春生一听他这话,眼泪终于不要钱似的从他眼眶中滚落下来:“尊上不要对奴失望,奴这就去。”


    说完,他将毯子交到林辞镜手上,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转身便向外走去。


    林辞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


    可算是答应了。


    若是自己去找医师来就必须得社交,还不知场面要尴尬成什么样子。


    早答应不好么?非得跟自己在这儿毫无逻辑地磨蹭半天,也不知到底想说什么,居然说哭就哭了,苦情剧演员都没他能演。


    林辞镜愈发觉得自己这个贴身小厮办事不利索得很,眉目间满是不悦地回了屋中。


    见他回来,昆吾挣扎着便要起身,被他一把按了下去。


    “昆吾兄身上有伤,切莫随意动作,”林辞镜说,“想要什么,本座替你取来就是。”


    兴许是知道昆吾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所以连与他的相处都熟稔了起来,没有半分不适。


    昆吾笑了笑:“只是见尊上眉眼间有愁意,不知能否做点什么,让尊上心情好一些?”


    林辞镜琢磨着他说的话,觉得有几分不对味,刚要质疑,便又听他道:“我师尊教过我,若一个人心情不畅,那他出剑时的动作也是不畅的,这便使真气阻塞,无法用出最趁手的那一式。”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都考虑到了,没想到昆吾果真是个浸淫剑道多年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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