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镜眯起眼看去,隐约看见了一截麻黄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谁这么没礼貌听人家的墙角?


    是不是你啊瀚音大师?


    他觉得有点好笑。


    虽然在系统眼里湛明诚的标签是“口嫌体正直”,但他怎么觉得瀚音比湛明诚更“口嫌体正直”?


    昆吾从他身后走来:“在看什么?”


    林辞镜收回目光摇头,戴上他递来的一顶带着面纱的斗笠。


    虽然镇子不大,但中秋灯会却十分热闹,两人几乎是刚出门,就差点被人群冲散了。


    昆吾一言不发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林辞镜虚虚地搂在怀中。


    “我没事的,”林辞镜微微仰头看着他的下巴,“我自己能走。”


    昆吾却不依不饶:“我怕你和我走散了。”


    紧接着又补充道:“然后自己找不到回客栈的路。”


    林辞镜本来想反驳他,可听到后面这句话后不动声色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路痴是没错的。


    无论是之前在现代还是现在在书里,自己都是个出门不看地图找不到路的小可怜。


    但这人怎么知道的?


    林辞镜审视的目光向昆吾看去:“你怎么知道......”


    没等他说完,昆吾却展颜一笑:“阿镜想看灯吗?”


    “嗯?”


    林辞镜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折搞了个猝不及防。


    “那边的酒楼很高,可以一边看灯一边吃点什么,”昆吾指给他看,“要去吗?”


    林辞镜满腹狐疑地试图再次拾起刚刚的问题:“可以去,但是你怎么知道......”


    “想吃点什么?”


    昆吾拉着他从人群中穿过去:“还是桂花糕吗?再要一碗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太甜了,”林辞镜摆摆手,“前天吃的那个就很腻,今天换换。”


    两人说话间便进了酒楼,昆吾让他上楼去找座位,自己在下面点些小菜和糕点。


    林辞镜爬了三层楼梯到了最顶层,眼前果真一片豁然开朗。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走着,街道两边是连在一起的花灯,如同落入凡间的九霄银河。


    林辞镜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胸口莫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撼,可惜当年学的语文全还给语文老师了,看着眼前天上人间般的灯市居然没憋出半句有文化的诗词。


    他舒了一口气,却忽地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那道目光若即若离地粘在自己身上,似乎是想看他又不敢看,次次一触及分,却比一直盯着他看更让人抓心挠肝。


    林辞镜刚开始以为目光的主人跟安绥城的黑袍人是一伙儿的,于是假装没发现那人的小动作,继续看着外面的灯火,实则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将周遭的客人都看了一遍。


    或许是因为酒楼顶层是绝佳观赏灯会的地方,而每个位置要花的钱又比下面包厢的贵,所以其实人并不多。


    林辞镜挑了个靠着栏杆的位置坐下,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正前方的屏风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披了件不伦不类的蓑衣,头上罩着顶斗笠,背挺得很直,可头却低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而蓑衣下面露出来的半截衣服是麻黄色的,和那个躲在他房间外听墙角的人一模一样。


    也和瀚音大师那身袈裟一模一样。


    林辞镜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长叹一声将斗笠摘下来放在桌上占位置,悄悄站起身走到瀚音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瀚音的肩膀抖了抖,欲盖弥彰地将头低得更低。


    他尴尬和羞耻的程度完全出乎林辞镜的意料,闹得自己这个最爱尴尬的人反而不紧张了。


    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辞镜“哎呀”了一声:“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是哪家郎君啊?”


    瀚音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身子一抖,手里端着的茶水洒了一桌子,从后面看耳朵和脖颈都红了,可偏偏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没想到公子生得俊却不会说话,”林辞镜继续闭着眼瞎讲,“真是闹得人家心里痒......”


    瀚音手中的茶杯狠狠向桌上一磕,通红着脸道:“无耻!下流!”


    林辞镜笑盈盈地靠在屏风上:“大师这不是会说话么?又为何刚刚怎么叫也不理我?”


    瀚音说完一句话后又哑了回去,垂着眼看自己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


    “说起来,今日我在房门口瞅见了一副奇景,”林辞镜才不管瀚音说不说话,自顾自道,“有一位俏郎君偷听墙角不成仓促逃跑,连逃跑的背影都显得格外风姿绰约。”


    瀚音本来就白净的脸上红得和滴了血似的,挤牙膏一样挤出两个字:“放肆!”


    林辞镜不为所动。


    因为他眼前弹出来一块半透明光屏,代表着好感度的数字蹦迪一样往上窜。


    真是不经撩。


    他叹了口气:“逗你玩的,看给你羞的,跟黄花大姑娘似的。”


    瀚音垂下眼,半晌后波澜不惊的声音才幽幽响起:“魔尊的做派果然大胆,并非我等佛门子弟可以理解的,你我当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光听他的声音,林辞镜怕不是真会以为他在嫌弃自己。


    可眼前反复横跳的数字告诉他瀚音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所说一般平静。


    好有趣哦。


    林辞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觉得不多逗逗真是天理难容。


    “还没来得及和大师说句谢谢,”林辞镜顺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瀚音满上一杯茶,“大师照顾无妄峰的弟子一定很累,他们都是小孩,又礼数不周,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瀚音捏着瓷杯的手倏地一紧,偏过头去:“不必。”


    “哦?”


    林辞镜欺近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瀚音扣在下巴上的斗笠带子轻轻一拽。


    “为何?你们出家人不是最讲因果?你给我一个善因,我还你一个善果有何不可?”


    瀚音的呼吸急促起来,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唇:“我们并非有缘人,我们......”


    “并非有缘人?”林辞镜装模作样地惊奇道,“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偏生我们两个相遇在这里,也不算有缘人?”


    瀚音的沉默有些心虚,并未回答。


    林辞镜眯起眼压低声音:“还是说大师不想要我赔的不是,而是想要点别的?”


    瀚音倏地睁大眼睛:“你......”


    他话还未说完,屏风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镜?你和瀚音大师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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