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抵在林辞镜的衣襟处轻捻着,过了半晌后还是长叹一声,将手抽走。


    身旁的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依旧睡得很沉。


    昆吾垂下眼静静看了他半晌,最后低下头,在那人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凡人皆言欢爱一事乃食髓知味,但凡稍稍沾染上半分便经年难忘。


    昆吾先前只耻笑是凡人心性不定,易被外物所困,才说出这等荒谬的言论为自己开脱。


    可他自己现在却已身陷囹圄,被情爱一词困得死死的,恐怕永生再无脱身之日。


    但他甘之如饴。


    ***


    马车赶了一天的路,最终停在一处码头边。


    林辞镜睡了一路,此刻身体上的不适差不多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他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撩开车厢的帘子便下了车,将斗笠带好,却在抬头的一瞬蹙起眉来。


    “这处码头为何如此冷清?”


    昆吾跟在他身后下车,闻言向远处望去,也不禁疑惑道:“确实有点太安静了。”


    虽然这里只是离安绥城最近的一处码头,小的很,比不得其他繁华的码头,但也绝不应是现在这幅样子。


    船只胡乱地停在岸边,上面的渔网上挂着滋生的水藻,乱糟糟的连成一片。而几只船船身上的木板也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了,遍布大大小小的窟窿。


    怎么看怎么像好久未出海的样子。


    林辞镜低声道:“我们来错地方了?这儿不会被废弃了吧?”


    “天地盟”的盟主似乎知道自己早年结了很多仇,所以费尽心思在海中央找了个小岛安营扎寨做老本营。


    于是现在上岛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是御剑飞行,但容易灵力不济半路掉下来喂鱼。第二种便是乘船出海,每处码头都有几位船夫认得去天地盟的水路,能带人上岛。


    但现在看来是有点棘手的。


    两人绕着码头走了一圈,也并未在船只上看见什么走动的人。


    这个地方就像一片死蜮,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瑟瑟秋风吹过,卷起泛着咸腥味的海水。


    林辞镜蹙眉,刚想说换个地方看看,目光却倏地凝住:“昆吾,这儿有人住。”


    昆吾依言回头:“哪里?”


    林辞镜伸手指向前方:“那边的屋子有亮灯。”


    昆吾眯起眼仔细看去,才从一捧生长茂密的水草丛中看见了一点微若萤火的光亮。


    林辞镜率先向那间屋子走去,敲了敲门,然后看向昆吾。


    昆吾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


    “啧,”林辞镜轻咳一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他说去。”


    昆吾闻言轻笑,朗声道:“请问有人吗?”


    屋中的烛火似乎明灭了下,却并没有人回答。


    “请问有人吗?”昆吾又问了一遍,“我们路过这儿想借宿一夜,不知有人在吗?”


    门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辞镜听着有些毛骨悚然,伸手扯了一把昆吾的袖子。


    昆吾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木门。


    老旧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条小缝,里面露出双满是惊惧的苍老双眼:“你们是何人?”


    “我们久仰天地盟大名,想在这儿借宿一晚,明日早上搭船上岛,您看可以吗?”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将门微微打开让两人进去。


    林辞镜走进屋中,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并非外面看上去那样破旧,而是别有洞天。


    这家人居然在一间小屋子中挖了座地道直通地下!


    也就是说上面的屋子只是幌子,真实面目则是下面的地下室。


    地下室是圆形的,周围众星拱月似的造了七八间屋子,中间放着张长桌,男女老少七八人坐在长桌边,看见有人下来时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这是......”


    老者叹了口气,将手里提着的灯放在桌上:“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你们便走吧。”


    昆吾愣了一下:“可是我们要搭船......”


    “现在已经没人敢出海了,”老人说,“你们另寻他处吧。”


    “为什么?”


    一道孩童的啼哭之声骤然响起,刺破了一室压抑的死寂。


    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为两人端来茶水,又默默退了回去,抱着自家孩子哄着。


    老人摩挲着桌上的纹路,低声道:“与你们这些外乡人没有关系。”


    “我们是修道之人,”昆吾道,“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们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林辞镜在一旁喝水,闻言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人踟蹰着不说话,一道年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爷爷,您就和他们说一下吧,不然我们总躲在这儿不见天日的,也不是个事啊!”


    很快附和声便接连响起。


    “他们和那些人不一样,看上去不像坏人。”


    “若是就这么活一辈子,倒不如拼一把,死了也算解脱!”


    “可,可……”老人移开目光,“可他们也是修道之人,我不能信任,你们还是尽早走吧!”


    少年站起身,情绪激动:“爷爷我不想在这儿待一辈子,就算死也不要!”


    林辞镜透过斗笠的面纱看去,看见了一张张或疲惫或愤慨的脸。


    老人眸色黯淡,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似乎并非很情愿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便告诉你们。”


    “我们这个小码头本来也没什么人来搭船,大家都是出海捕鱼的渔民,靠海吃海,也算生活富足。”


    “但有一天,这片海上出现了一伙海盗。他们烧杀抢掠,我们很多船出去了,便再也没命回来。本来以为村里的男人不少,可以抵御海盗的侵略,但没想到他们出海后居然也无人回来,怕是已凶多吉少了......”


    老人说着,浑浊的眼中盈满了泪,一边围着的人也纷纷泣不成声。


    林辞镜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他们有多少人?”


    老人摇头:“我不知道。”


    昆吾垂下眼,半晌后问:“这些海盗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所以大家提前躲进地窖里,说不定可以留住一命,”老人说,“男人捉住就被杀了,女人捉住恐怕就......”


    抱着孩子的女人啜泣一声,别过脸去。


    昆吾安抚他:“既然正好是这两日,那我们便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把海盗解决掉。”


    老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握住昆吾的手,嗫嚅着说不出话。


    昆吾刚想将他扶起来,忽然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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