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许嘉星在皇帝赶走所有妃嫔后就醒了过来, 她手抓着被子,指节泛着红,迷迷糊糊道:“皇上”
萧宣晏坐在她床边, 伸手拉过许嘉星柔软的小手,颇为冷静道:“星儿,朕在这里。”
许嘉星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弯了弯,轻轻挠了挠萧宣晏的掌心,麻麻酥酥的,她听到了皇帝的声音,慢慢睁开了漂亮的双眼,然后用力眨了眨, 半晌没有说话。
萧宣晏空出的手替她掖好被角,心里暗笑她傻傻的模样, “不认识朕了?”
“皇上!”许嘉星蹭地坐起来, 她身上只着白色的寝衣, 整个人扑在皇帝身上,让萧宣晏抱了个满怀。
她的声音热情赤诚, 散着暖洋洋的喜意, “皇上, 真的是你, 我好想你, 好想你!”
这般激烈的拥抱, 萧宣晏愣了一瞬,慢慢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抓着许嘉星的胳膊想让她放松,“好了, 快躺回去,刚刚才醒来”
许嘉星非但不肯松,反而抱得更紧,她的呼吸在萧宣晏的脖子便一吐一吸,撩拨起湿润的潮意,萧宣晏有些心猿意马,温柔地摩挲着许嘉星的背,却转而道:“朕这么久没来看你,你可生”朕的气。
他的话没说话,许嘉星忽地扭头,冲着外面叫起来,“红乌!快去把之前摘来的梨子拿进来!”
许嘉星微微拉开与萧宣晏的距离,笑意盈盈,“皇上,前些日子,臣妾路过梨园,看到里面的梨子熟了,一个个黄灿灿的,记起臣妾和皇上梨园相遇,便亲自摘了几个,皇上尝尝,味道虽比不上从前暖房里养出来的,但也是极甜口的。”
她眼里是满目的高兴,仿佛只要自己在她这里她就满足,一点也没有对失宠的介怀,许久未见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以为的好东西送给他。
他摸了摸许嘉星的柔顺的头发,干净清爽如春天初蕊绽放,他眼神示意进来的红乌放下托盘,声音变得柔和,“还顾着梨子呢。”
“你可知,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朕的孩子?”
许嘉星放下挣扎想自己去拿梨子的腿,一点点仰起头,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
她的手落在肚子上,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臣妾还以为自己吃胖了,想着要少吃些,从明儿开始把晚膳撤了。”
萧宣晏:
她庆幸道:“还好有皇上,让臣妾没来得及做傻事,不然可伤着孩儿了。”
萧宣晏:“还没做傻事?太医说了,你跳舞体力用尽,还得好好休养着。”
许嘉星羞涩一笑,白皙的手抓住皇上的龙爪,带着他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纯然道:“皇上你摸摸,这里面有我们的孩子。”
肌肤的暖意透过薄薄的寝衣传到萧宣晏的手上,萧宣晏从一开始只放着不动,慢慢地自己也摸了摸。
那里面是他新的骨血。
两人安静依偎着,烛火微闪,许嘉星的身子抽了抽,在这时候突然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求道:“皇上,臣妾求皇上恕罪。”
萧宣晏稍稍软下的心肠陡然硬了回去,他淡淡道:“你做错什么了?”
其实萧宣晏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厌恶了淑嫔,似乎就是某一刹那,觉得她原本鲜活的面目和后宫中其他人并无区别,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尤其是太后去后,他总不爱进后宫,无意去看她们算计勾心。
许嘉星揪住皇帝的衣襟不肯松,低低道:“后妃不应妒忌争宠,可臣妾爱慕陛下,总想着和陛下无时无刻在一起。”
“臣妾试过避开皇上,可自己亲手把别的女人送到夫君身边,心里好痛,臣妾好难过”
“臣妾突然不想再让了。”
“臣妾有此不该狭隘之心,已是犯错,便先向皇上告罪。”
她面色特别郑重,看着是正正经经地在求皇上原谅。
萧宣晏没想到她是为着这个道歉,错愕后哭笑不得,“你要怎么不让?”
许嘉星倔强道:“嬷嬷说过,后妃有孕便不宜侍寝,可臣妾现在不愿意放皇上走!”
她双手环住皇上的脖颈,拉着他倒在床上,“皇上,天色已晚,承远殿离云苍楼有些距离,咱们睡吧。”
萧宣晏:
门外面,明芙听着里头皇上突然出来的哈哈笑声,忍不住走前一步,里面发生了什么?让皇上这么高兴——
许嘉星龙胎不稳,萧宣晏什么也不能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盖着棉被纯睡觉。
翌日,萧宣晏按时醒来,张公公伺候着皇上穿衣,他嘱咐道:“太医院熬的药都苦得很,你去司食局,找些蜜饯山楂,免得她不肯吃药。”
临出门,看了看还在梦乡里的许嘉星,萧宣晏心情舒畅地走出寝殿门,淑嫔昨晚又哭又闹,白日还睡得死死的,没一点儿妃嫔样。
但反倒让他陡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只觉得这真是个小女子,娇蛮霸道。
明芙一直盯着寝殿,皇上一出来,她便支着修长的背脊,亭亭行礼,“参见皇上。”
萧宣晏脚步微顿,他没注意这个有些挡住他脚步的宫女,眼神忽地落在了正殿桌上花瓶里枯萎的花和边上磕角的瓷瓶上,若他没记错,昨日呈上梨子的木盘,似乎也有掉漆。
他前日宿在柔嫔宫里,有大皇子的柔嫔,所用之物无一处不是好东西,再看云苍楼各处的明显的冷落,对比骤然强烈。
萧宣晏看了看张公公,继续跨步前行,“告诉你家娘娘,午膳朕再来。”
他走后,许嘉星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清凌,哪里看得出一丝困意。
“来人,端杯茶来。”
她听着皇帝那些‘关怀’的话犯恶心。
明芙赶忙端着茶走进来,“娘娘,皇上说了中午在咱们宫里用膳。”
她好奇道:“娘娘,皇上怎么突然肯来咱们宫里了?”
她不觉得是娘娘有了孩子的缘故,若是孩子在皇上心里有那么重要,那孙美人怎会还只是个美人。
没人比她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云苍楼笑话,一定是昨日娘娘说了什么才让皇上回心转意。
许嘉星默默漱口,喝了一口清茶。
复宠很难,她只不过兵行险招,赌皇上现在最缺的是一个人全部而坦诚的心。
许嘉星冷笑,这招换在其他时候必然没有这般管用,唯有此时,太后去世,胞弟远走守灵,他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了,真心才重要。
仔细想想,他最宠自己的那段时日,不就是自己傻傻地一心只爱慕他的时候吗?
可宫里谁敢赤.裸.裸.地把心交给皇上。
或许曾经的自己给过,但一颗稚嫩的心会碎会受伤,萧宣晏不会花心思保护,他只需要一味享受,慢慢久了,还会嫌弃物是人非,故人已变。
好在她赌对了,可笑萧宣晏自以为掌控后宫所有女人,以后只需要这么逢场作戏,她自然能在宫里活得舒舒服服。
明芙见娘娘对皇上中午要来不为所动,转而提起了另一件刚刚发生的事。
“娘娘,咱们还是防着点桃桃吧。”
许嘉星瞥了她一眼。
明芙声音里带着她察觉不出的酸味,“今早上,皇上特地在出宫门前把桃桃叫过去,夸她昨日扶娘娘扶得很及时,护主得力。”
她快速道:“我知道娘娘感激桃桃父亲的救命之恩,可现在不一样了,桃桃长得好,皇上又注意到了,娘娘现在身怀有孕,只怕桃桃会起些歪心思。”
明芙努力说着各种可能,试图让许嘉星对桃桃忌惮些,至少皇上在时,别叫桃桃出来伺候。
隐藏其下的言外之意,是桃桃没签身契,家里兄长也在朝为官,心思大,不比她们这些交了籍契奴婢忠诚可靠。
许嘉星淡淡道:“行了,出去吧。”
明芙没得到个准话,略有不甘地出了门,她一走,雨兰立即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她小心地合上门,凑到许嘉星跟前,低声道:“娘娘,找到了。”
“昨日皇上抱着娘娘回来,云苍楼乱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只顾着寝殿这头,奴婢便立刻悄悄去了云苍楼湖边,果然找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太监。”
“他动作很快,下水没一会儿就浮上来带着麻绳走了。”
“按着您的吩咐,奴婢没有贸然跟上去,不过奴婢记住了那人的身形,若是能见到宫里所有的太监,奴婢一定能认出来。”
许嘉星摇摇头,“那人既敢让他出来善后,就不会用明面上的宫人,除非大肆搜宫,否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雨兰懊悔道:“那岂不是让贼人就这么逃之夭夭了?”
许嘉星静静道:“本宫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好好做到了。”
“以后你就是本宫的贴身大宫女。”
雨兰激动地磕了个头,但很快镇静下来,不在屋里多待,自个儿出去做事去了。
是个沉静的性子,怪不得赵嫔会要她走。
想着事,许嘉星望着窗外明芙训斥小宫女洒扫的盛气凌人的模样。
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自己有孕,就算孙美人在她跟前自尽,这陷害她的理由也无法成立,那幕后之人,打算换个什么法子再来对付她?
她深深思索,之前宫里有条传闻说得煞有介事,证实了她陷害孙美人——她少时落水受寒,子嗣艰难,所以才看不得别人有孕。
这件事,只会是她身边的人散播出去的。
嬷嬷虽然碍事,但忠心毋庸置疑,桃桃雨兰上辈子跟着自己贬到冷宫,唯有莫名死掉的明芙。
只有她了。
想着她今日言语间对桃桃的揣测污蔑,许嘉星厌烦地闭了闭眼。
隐藏的敌人她找不出来,但明芙可以好好利用。
既然有这个胆子背叛她,想来她也做好了承受背主的下场——
桃桃最近觉得许嘉星身上突然多了种味道。
茶茶的,飘香四溢。
这表现在,有宫妃马不停蹄卑微赶来重新抱大腿,她捏着帕子,纯然道都是姐妹这是什么话,在妃子们露出希望的眼神后,猛得一声干呕,双目含泪,羞怯道,不好意思,你们身上太香了,我闻着反胃。
然后她们便被冷酷的皇帝陛下赶出了云苍楼,不留一丝情谊。
好歹曾经能见一见皇帝的妃嫔们:!!!
又或者,是孟嫔或柔嫔偶尔做客,委婉地提出她有身孕不如让皇上去其他妃嫔处坐坐,她娇娇道,肚子孩子总是闹,夜里睡不安稳呢,不如我去找太医开一副安神的药方,然后被皇帝训斥几句,一把揽着回云苍楼继续过夜。
柔嫔:当谁没生过吗?你孩子才两个月,怎么可能会动!!
但是皇帝很是为她的话担心,甚至专门批了小厨房,时刻以待淑嫔挑剔的嘴。
众妃们忽地和万寿节那日的夏知灵共情——淑嫔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十五日后,在没有许嘉星的参与的情况下,孙美人的龙胎还是流掉了,
这次的原因是王婕妤送去孙美人处的吃食里掺有红花。
龙嗣被害,这是件大事,许嘉星作为主位娘娘自然也要前去,带着桃桃,许嘉星坐着轿辇到了孙美人的寝宫。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股消散不掉的血腥味儿,谢妃注意到许嘉星不适的表情后,开口道:“好了,孙美人已经还由太医诊治,我们先去主殿商议此事。”
孙美人位在七品,她的寝宫在整个仪康宫也只是个小小的地方,许嘉星坐在主位下首时,心里还觉得一丝奇妙。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飘在这上面听王月帷絮叨各宫的人和事,如今坐下来,倒是另一番感觉。
谢妃默默坐在位子上,也不问王月帷事情的缘由,压下了宫里所有宫女太监,静静等待皇上到来。
萧宣晏下朝就听见孙美人的孩子没了,心情着实算不上好,他大步走进仪康宫,先是看了看孙美人,确定孩子是真没有了,他才漠然回到主殿。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没了?”谢妃与众人起身请安,拥着皇上坐在主位,看了看皇上的脸色,自己站在边上开口发问。
孙美人昏着,她的宫女流语最先说话,“皇上,今日晨起时,我们小主有些食欲不振,想着王婕妤昨日晚间送来了几方糖蒸酥酪,便吃了几口,谁知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主就嚷着肚子痛,接着就染红了。”
她这话惹得王婕妤惊声尖叫,“都知道她有身孕,我还敢明目张胆送掺了红花的糕点?那是司食局做的点心!”
流语不听不顾,哭吼道:“谢妃娘娘,你是最清楚的,我们小主极爱惜自己的身子,龙胎的脉象也一直安安稳稳,甚少进食些旁的东西,若非是王婕妤送来糕点,我们小主也不会就这么吃下去的!”
王婕妤被她气得怒火更甚,“你个贱婢,你们小主平时不是躲在屋子不见人就是蹿到犄角旮旯的地方,什么时候这般信任我了?说,是谁让你诬陷我的!”
流语呜呜地哭,不停地求谢妃为孙美人做主。
过了一会儿,孙美人也醒了,拖着刚止住血的身子奔到了主殿,话里话外和流语是一个意思。
王婕妤几乎要冲上去揍她们两人一顿。
谢妃呵斥她们安静,她有些头疼,两边的话皆有理,她也犹豫着该如何做出决断。
纪妃也温声安抚,让流语扶孙美人先坐下,几个妃嫔脸上都有些深切的同情。
车轱辘的话来回翻就没了意思,许嘉星看了看桃桃,她百无聊赖,时不时地望一望外面的天色。
确实已经午时了,许嘉星慢条斯理地拆掉护甲,摸了摸桃桃的肚子,不禁笑道:“这么瘪,可是饿了吗?”
她把自己的茶递给桃桃,让她润润嗓子,低声道:“小厨房前日做了牛肉干,回去就可以吃了,日后揣些在荷包里,饿了拿出来吃,也方便。”
桃桃眼睛亮亮,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水是填不饱肚子的,但聊胜于无,桃桃觉得她还能再多站两炷香。
孙美人和王婕妤两人一边哭一边吵,萧宣晏很不耐烦,谢妃迟迟不做决断,他先站了起来,冷道,一个没有护住龙嗣,一个最有嫌疑,罚她们两个人都闭宫禁足,彻查整个司食局及其经手之人。
孙美人瞬间怔怔坐在地上,王婕妤不甘地瞪着她。
萧宣晏皱眉,他鼻尖萦绕着没散的血腥味儿,这让他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一错眼,他看到了置身事外,不与旁人交流,格格不入,只温柔捧着肚子的许嘉星。
她这么不被其他妃子接纳,也只有朕可依赖了。
夏知灵也瞧见了皇上的眼神,默默嗤笑,她还真是装也不装,这种时候再怎么也要摆出姐妹深情的样子,皇上也能宽慰高兴些啊。
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走到许嘉星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扶起,声音也平静了许多,道:“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怀着身孕,怎么不知道忌讳着些。”
“快回去吧。”
许嘉星反手抓住皇上,不肯松开,娇气道:“皇上和臣妾一块回去。”
她低头对着肚子故意道:“你是不是也想让你爹爹跟咱们一起用膳呀。”
萧宣晏眉眼一松,他早朝后一直忙着处理朝政,连口水都没喝就听到孙美人滑胎的消息,匆匆赶到这儿,也只有许嘉星记得让他一块用膳。
“好,朕和你一起回去。”
他们一个英武尊贵一个美貌明媚,甩下一众人,相携着施施然走了。
夏知灵恨恨,回头看着其他人,眼里也是一样的惆然——
为着孙美人的小产的事,短短几日,司食局掀了个底朝天,清理出不少腌臜事,但与红花糕点有关的,愣是找不出丝毫线索。
云苍楼,许嘉星看着桃桃把砧板放在石桌上,旁边摆着好些青青红红的水果并几个琉璃杯子。
她正试着把水果切成统一的形状,最前面还放着一壶清茶。
桃桃练惯了重剑,要她拿把小刀比划,动作别别扭扭的,许嘉星瞧着揪心,“让小厨房切好了送来也是一样的。”
桃桃不信邪,坚定道:“我可以!”
许嘉星扇着扇子摇头,无奈道:“总有那么多歪点子。”
切好最后一块青柠,桃桃把它们挨着放进琉璃杯,又倒上清茶,缤纷的水果和浅绿的茶水混在一起,至少看着是舒适的漂亮。
许嘉星接过,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狠狠被酸到了,她忍住想要抽搐的表情,勉强夸道:“好,好喝。”
桃桃:
许嘉星回了回味儿,最初烈的酸味散尽后,泛起来的果汁甜味和茶香很好地结合,倒是舒缓了最近食不下咽的腻歪。
依誮 她认真捧场地又喝了一口,“真的好喝。”
桃桃怀疑着,准备也喝一口,方嬷嬷忽地来传话,“娘娘,李美人求见。”
李株南?
许嘉星放下杯子,“让她进来。”
嬷嬷不赞同地看着许嘉星,李美人和禁足的王婕妤关系甚好,娘娘实在不该在这时候见她。
李株南穿得素净,走路间绵绵软软,倒是极为符合她小白花一样的容颜。
她到了后,倏地跪在了许嘉星面前,这算怎么回事,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娘娘欺负她呢,方嬷嬷连忙要拉她起来,却愣是被她挣脱了。
李株南眼眸微红,道:“求娘娘做主,帮嫔妾一回。”
方嬷嬷:“小主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呀。”
“嬷嬷,你下去吧。”
许嘉星瞅着李株南坚韧的跪姿,挥手让嬷嬷带着所有下人避开。
“你让本宫帮你什么?本宫和你,似乎并不熟悉。”
许嘉星知道不会是王月帷干的,对李株南也没有恶感,她只是好奇,李株南怎么会选择找上她。
李株南磕了个头,“娘娘,宫里奴才趋炎附势,对月帷姐姐百般折辱,十分慢待,姐姐心高气傲,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真相大白,姐姐就屈辱拼死了。”
李株南并非是看着淑嫔最受盛宠才贸然找上门的,她也不知道宫里是谁要害姐姐,不过她能确信,绝不是害了人,还有闲心喂宫女吃点心的淑嫔。
许嘉星想着王月帷的八卦又烈燃的性格,也不怀疑她确实能做出以死明志的行为。
思绪间,她恍然想起李株南最后坐到了嫔位,还得了个封号,温。
这也算是得宠的。
许嘉星缓缓道:“你们日日相处,若没出错,你的宫女也去端走过点心,整整一夜的时间,你就不怕她觉得是你陷害她吗?”
“我不怕。”李株南毫不迟疑道:“月帷姐姐是信我的。”
她的坚定让许嘉星松口,“你想要本宫怎么做?”
李株南:“娘娘只需要送点东西去仪康宫就行。”
她咬牙道:“只是,要每日都送,不能间断。”
淑嫔的宠爱,如今已经到了她说声喜欢,整个后宫的宫人都能想尽方法为她寻来的地步。
她要的就是这份威慑。
“若姐姐能平安出来,嫔妾和姐姐日后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这要求并不过分,也不怕被冤枉和王婕妤牵连苟且。
这是个聪明的女子,怪不得比王月帷走得还远。
许嘉星也叹了叹气。
她有些可惜,若是当初能早知道自己能有这特殊的奇遇,她当初就该跟着皇帝寸步不离,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一知半解。
“好,本宫答应你。”
“起来吧,别跪着了。”
李株南拘谨地坐在了石凳上,看见桃桃放好的另外两饮品和她质疑地看着杯子的眼神,许嘉星轻轻一笑。
她指着杯子,“喝点儿吧。”
“尝尝她做的——水果茶。”
李株南顺从地接过,桃桃眼里尽是期待,这是第二人品鉴了。
李株南垂眸喝下,酸味很重,但她怔然了一瞬,这茶水她能尝出来,是新进的雨前龙井,去年雨水充沛,今年皇上只得了两斤,有一斤都送进了云苍楼,不少人都羡慕。
结果,就是被这宫女拿着随意做试验吗?
“味道怎么样?”
李株南看着许嘉星亲昵地拍着桃桃的手安慰,微微一笑,给出了一样的评价,“好喝。”
“只是若再放点糖,口感会不会更顺滑些。”
桃桃睁大了眸,她真的忘了,水果茶怎么可以不放糖!!
她盯着许嘉星,“娘娘,你骗我!”
许嘉星笑着又喝了一口,“这可不能怪我,孕妇的口味和你们常人就是不同。”
看她喝得确实很开心,桃桃装凶的表情没忍住,翘起嘴角道:“那我以后再做些其他的。”——
孙美人小产一事最终被归结于尚食局一个小厨子头上,厨子被仗死,王婕妤和孙美人皆跟着罚俸一年,禁足半年。
这期间,宫里除了李美人得了个封号温,其他人都是原地不动。
最受宠的还是风头无量的淑嫔。
在又一次梦中送走皇帝上朝后,嬷嬷终于还是道:“娘娘,这宫里的闲话传得越发得盛,娘娘还是注意些吧。”
许嘉星漫不经心地顺着发丝,“嬷嬷什么意思?”
方嬷嬷吸取了被白眼狼妃嫔们抛弃的经验,这回说话要理智许多,她苦口婆心:“皇上白日里陪着娘娘自然好,但晚上娘娘既侍奉不了皇上,还是劝皇上离开吧。”
许嘉星不为所动,问起了另一桩事,“嬷嬷,当初母亲怀姐姐时,爹爹可否日日去姨娘屋里?”
方嬷嬷自然摇头,大姐儿是太太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两人都重视得不行。
许嘉星对皇上无感,但她就是就要留下皇帝,不仅要留,还要他看着孩子在肚子里慢慢长大,未来还要手把手地一块把孩子养大。
瞧瞧众人瞩目的大皇子,除了那少得可怜的节日,皇上根本甚少见他。
最后,他占着长子的位置,却连个庶子也没争过。
许嘉星回过神,她道:“所以姐姐这般优秀”想着桃桃小心摸自己肚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便是胎教做得好。”
“嬷嬷下去吧。”
那能是一样的情况吗?
方嬷嬷巴巴地张嘴还要再说,许嘉星收起笑,目光渐渐冰冷地看着嬷嬷,“母亲让嬷嬷进宫是来帮本宫的,嬷嬷若是做不到,不如在云苍楼好好歇着?”
方嬷嬷被这眼神吓得一动不动。
她听着娘娘柔媚的声音吐出无情的话语。
“嬷嬷,你老了,不想呆在宫里终老,本宫可以求个恩赐,让你出宫。”
第72章
淑嫔荣宠, 除了妃嫔们气得咬牙,还有司设局的人跟着愁容满面,打淑嫔怀孕的消息传出的第一日, 他们就连忙取出库房里各色的好东西直奔云苍楼,打着笑脸想要把淑嫔从前报上要修的东西带走。
只是淑嫔娘娘心情变化着快,一会儿觉得旧物件用惯了,一会儿又嫌弃新物件的漆味重,闻着不舒坦,由大宫女雨兰盯着,司设局的人用尽办法,来回地跑了多次, 填进去多少私房心血,才换走了里面大半的物件。
但那磕角的花瓶还是堂堂正正摆在正殿。
“姑娘, 好姑娘, 奴才求求您了, 这花瓶磕角,娘娘插花若是碰着了, 恐会伤着身体啊。”
雨兰也瞧着花瓶, 她把里头娇艳欲滴的花蕊轻轻拨动, 磕角在鲜红的花瓣下若隐若现, “公公说笑呢, 娘娘千金之体, 怎会自个儿插花,这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事。”
“奴婢皮糙肉厚,这点小磕碰, 能碍着什么事?”
王公公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姑娘, 奴才来了也多次了,不绕那些弯子了,您就告诉奴才,娘娘怎么才愿意把花瓶拿去换了。”
雨兰微微一笑。
半晌,云苍楼外走出了个蔫头巴脑的肥硕公公,仔细瞧瞧,他身上的肥肉看着虚了好多。
打发走王公公,雨兰去向许嘉星禀报,“他们走了。”
许嘉星翻开一本养胎的书,“这回拿了什么出来?”
雨兰也小小惊讶过,“是前朝镶蓝宝石金丝花瓶。”
那确实是件珍贵的宝物。
许嘉星放下书,拿过花瓶细细欣赏,“他们的血应该出得干净了,日后不必再花心思在这上面。”
如许嘉星所料,只要她不肯换下破损的东西一日,司设局就战战兢兢一日,总怕每日去云苍楼报到的皇上看到,到时候就不是赔些压箱底的宝物,而是这仅此一条的小命。
淑嫔手段高超,软刀子吊着磨人,他们只能彻底老实,从此人人只抱着一个想法——
若是淑嫔未来不是犯了泼天大罪,杀头落地,他们是再不敢随随便便跟着风向去糟践淑嫔了——
云苍楼有淑嫔的荣宠照拂,按说人人都该更好过,但云苍楼里面并非如此景象,原先贴身伺候娘娘的两位嬷嬷不知怎地,不再随时立在娘娘跟前,转而把目光放在宫人的规训中,除了三位大宫女,几乎每个人都好好地被教训过一番。
若有那屡教不改的,都不用禀明娘娘,嬷嬷自个儿就能把人赶到掖庭,那里浆洗打扫做的都是苦力活,宫女们看着都比同龄人老十岁,所有人一见有此下场,立刻安安分分。
云苍楼自此再不像个筛子,消息漏都到处都是。
感受到嬷嬷们的变化,许嘉星也很放心,嬷嬷们是母亲为姐姐费心培养的,忠心毋庸怀疑,只要别忘了本分做起主子的主,在整治管理宫室方面,还是非常好用的。
她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记着太医的话,她坐在了亭下,晒着尚显温柔的太阳,眯着眼睛养身。
明芙就是这时候蹿到了跟前儿,她一来便是紧紧张张,“娘娘,您真的该提防着桃桃了。”
许嘉星缓缓睁开眼。
明芙像是发现了惊天的秘密,鬼鬼祟祟道:“我方才在她屋里发现了个纯金打造的冠笄,她每月不过四两月银,这么好的东西她是怎么得来的!”
明芙的嫉恨没有藏住,凑得离许嘉星近了,不适的感觉也渐渐升起。
她似乎有了桃桃所说的洁癖,云苍楼现下干干净净的,无人胆敢算计她,只有明芙,如鲠在喉。
之前她想着用明芙钓出藏在她身后的幕后主使,但明芙自她复宠后便一门心思在自己身边钻研汲汲,迟迟不见有任何动静,不知是那人放弃了从明芙这里出手,还是明芙调转方向弃暗投明。
既然无用,有二心的明芙,已经不适合在继续留在云苍楼了。
但明芙是她贴身的丫头,又受宠这么久,不好随意草草处置,寒了宫人的心,念在她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出格的事,许嘉星忽地道:“明芙,你也二十了,年纪不小,本宫无心耽搁你,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百日祭礼,你便跟着那些到岁数的宫女一块出宫。”
明芙不可置信,她嘴唇颤抖,猛地磕头,“娘娘,我不出去,我不嫁人,娘娘,求您让我留下来伺候您吧。”
然而许嘉星已经调转了眼神,对她无言,木已成舟,她绝不会改变心意了。
明芙哭求了很久,连小宫女们听见这悲切的哭声,悄悄支着脑袋看热闹,被方嬷嬷一人一板赶了回去。
直到桃桃不知道从哪儿溜达回来,要同许嘉星一起用膳了,明芙才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阴沉地看着桃桃,都是因为她。
在苏城,她没来娘娘身边前,自己就是最得力的丫头,在宫里,娘娘也更愿意把权柄交给自己,娘娘明明对她那么好,现在,就因为自己说了桃桃几句闲话,娘娘就一丝情面不留,狠心地要把她赶出去!
她闷头奔回了房间,一待就是一整日,方嬷嬷蹙眉看了看,终究没说什么。
只是许嘉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明芙犹如困兽缩在屋子几日后,竟然疯了心智一般,在皇上从云苍楼寝殿内出来后,脱了衣服妄图勾引皇上。
震怒的皇帝为着他宠爱的淑嫔的脸面,把人扒拉下来丢给了许嘉星,没让掖庭的人伸手审查处置此人。
许嘉星喝了口燕窝,看着明芙依旧衣不蔽体的模样,无语了良久。
“你”
许嘉星不明白,皇帝钟爱美人,明芙就为着自己送她出宫的话,连命都不要了也要拼一次根本没有希望的宠爱吗?
明芙绝望了,她并非是痴心妄想,皇上常来云苍楼,总是一脸舒心,她伺候皇上用膳,为皇上斟酒,皇上还夸过她做事爽利,绣得荷包也很好看。
连余才人从前也没得过皇上一字半句的夸奖啊。
她不能理解,皇上明明也对她有意,怎么自己愿意主动献身,却忽然这么冷漠!
一定是因为娘娘,娘娘有身孕,皇上怕收了自己让娘娘伤心,一定是这样,只要等皇上回来,只要娘娘也开口让她留下,他肯定愿意留下她的,因为这一点点的念头,明芙奋力甩开试图捆住自己的几个粗使宫女,又吵又闹,不肯停下。
“娘娘,娘娘,皇上心里有我,您就大发慈悲,准皇上收了我吧!”
明芙头磕得砰砰响,桃桃伸手掩着许嘉星前面,以免明芙突然暴起伤着许嘉星。
最后也还是桃桃一个人出手压制住明芙,把她捆了起来。
被明芙拳打脚踢得几欲吐血的几个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桃桃拍拍手:唉,说了不想暴露的。
明芙无法动弹,也就不能再磕头,她额头渗着鲜血,发丝凌乱,嘴里还要骂骂咧咧,方嬷嬷一把抓起帕子塞进明芙嘴里,云苍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娘娘,咱们怎么办啊?”雨兰看着明芙的惨样,还真不知道该拿这个‘皇上心里有我’的明芙如何。
许嘉星自然不信皇帝会对明芙有感觉,她的几个宫女里,只有桃桃是最水灵的,就算要看上,也绝不会是明芙。
“等皇上来了处置。”
许嘉星在思索,这是不是又一场陷害。
嘴里说着皇帝喜欢自己的贴身宫女的背叛,若是自己深爱皇帝,必然是伤心又愤怒,恨不得立刻处死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而皇上一开始会疼惜她,到未来久了,再从别人耳朵里得知,这个宫女用皇帝的名义求过情,由此想起她完全没有为宫女口中的皇帝二字而迟疑,肆意处置与可能皇室有关的人,会不会觉得她不敬皇权,视皇帝的存在于无物。
留着吧,让皇帝自己来看看。
傍晚,虽然有被宫女吓到,但皇帝还是决定来看一看淑嫔。
一进屋,那宫女便五花大绑地捆在旁边,一看见他就吱吱呜呜,许嘉星坐在上面一副为难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泄露出她的不安。
成安帝揽过她,“她怎么还在这里。”
许嘉星指着明芙,“她说,皇上喜欢她”
成安帝愣了愣,“朕怎么会喜欢她?!”
他第一次正经去看明芙,她额头青肿,不成样子,但也依稀能看的出几分清秀,或许长得算是不错,可做奴才的永远及不上养尊处优的主子,明芙皮肤粗糙,露着肩膀,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要往他身上扑的时候,成安帝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的。
他收回视线,断然道:“快别信些胡话了,心里难受,皇儿也要闹腾了。”
他现在也信了许嘉星的‘胎教’的概念,每日来云苍楼给它念些小儿开蒙的书本,轻易不让它能听见宫里的腌臜事。
果然,许嘉星便鼓起脸,伤心生气道:“臣妾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背着臣妾做出这样不堪的事,臣妾定要好好惩罚她。”
成安帝安抚着摸摸她的背,“背主的奴才留不得,提出去杀了就是。”
“朕留她让你出气的,怎么反倒更伤心了。”
他一句处死,许嘉星的明眸微怔,晶莹的泪珠也慢慢滑下,我见犹怜,迟疑着说,“还是,还是留她一命吧。”
她之前的怒气消了大半,泫然欲泣道:“皇上,她是我贴身丫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着等她二十五了,封上足足的银子,送她出宫,从此觅得佳婿,好好过日子。”
“念在主仆情谊上,现在就把她赶出去,银子也不给了。”
皇帝无可奈何,叹息:“你呀你,一个小宫女都能惹得你千般柔肠,嘴上说得狠,下手却这么软绵。”
许嘉星:
她只是不想给她的还未出声孩子就沾染上杀孽,不过皇帝要觉得她是心软善良好欺负,也算是件好事。
她埋进皇帝怀里,娇娇道:“皇上,不管她了,我们进去吧。”
从头到尾,角落的明芙也没能跟皇上说上一个字。
许嘉星白日想着明芙的事,在皇上热情的《千字文》的念咒声音里,在她肚子里的小娃娃恐怕还听着的时候,飞快地睡着了。
放下书,为许嘉星拈好被子,萧宣晏走了出去。
外面张公公已经把明芙送上了辆乌黑的拉车,等着皇上示下。
“送去京郊蓝景行宫。”
这宫女行事偏激,言语无状,真送在宫外恐怕还要借着淑嫔的大宫女的势招摇,还是送去行宫后山做个守湖的宫女,在守卫的看管下,一辈子闭嘴吧。
他回头看着殿内安静无辜的女子,想着来云苍楼的路上偶然看到云苍楼外小声私语的宫人,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把那宫女留给了淑嫔自己处置,旁人也会知晓,她淑嫔的贴身宫女,胆大妄为,试图踩着主子爬上皇上的龙床。
亏她还想留下那宫女的性命,实在是太过心软,没有自保的手段。
皇帝扭开头,看着夜色,星儿睡得安然,明日起来,面对后妃们的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多半又要伤心。
他道:“回承远殿。”
没有皇上的骚扰,许嘉星睡得很满足,醒来后知道明芙已经连夜送走后更是心情舒畅,主子开心,云苍楼的人也自觉地无人提及昨日的事,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午后,一封圣旨落到了云苍楼。
皇帝言说她孕育子嗣辛苦,特封她为淑妃。
许嘉星跪地接旨,她有些晃然。
淑妃。
现在,她有封号,位在妃位,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不知不觉,她已然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妃嫔。
两位被大太太委以重任的嬷嬷自此,再也没对许嘉星的事置喙过一句,安心守好了娘娘的宫殿,防住所有魑魅魍魉——
五月底,为太后守灵百日的七王爷终于从皇陵回来,对这位世袭有封地的亲王,朝廷上无数人的目光都锁定着他,甚至有人一大早守在城门,就等着拍一拍亲王的马屁。
最后他只等到黑马一溜烟的跑走的尾气。
皇城外,萧沉晗勒住马绳,翻身下马,小太监甩飞了腿才勉强跟上王爷,“王爷,皇上让您去承远殿觐见。”
萧沉晗置之不理,在去青霄宫的路上,碰到了同样朝他赶来的周武。
“老大,你不知道,你走之后这宫里发生了多少事。”
小太监又嘱咐了声皇上要见王爷,得到周武拍胸脯的保证后,知趣地让开。
老大去替太后守灵,周武则更加重视地监测着云苍楼,一开始看到女侠因为那淑嫔娘娘被皇上冷落,连口好吃的水果都没有时,他愁了好几日,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大,他怕老大知道桃桃姐受委屈,会不管不顾地从皇陵冲回来。
到时候就是轮到他担心老大的小命了。
好在那位淑嫔,不,淑妃娘娘真是有本事,万寿节的一场祝祷舞九歌,力挽狂澜,一夜之后便和皇帝之间仿若最恩爱的夫妻。
自淑妃复宠,在宫里独树一帜后,女侠能去的地方更多,就连摸鱼练剑的时间都更长了。
说完宫的近况,周武纠结得不行,但他怕自己不说,老大靠自己知道了会痛打他一顿,还是道:“还有一事,前几日,淑妃娘娘身边好像有位宫女试图引诱皇帝”
他赶在老大皱眉前道,“但她现在已经被赶出宫了。”
看着老大那张精致的脸,周武头疼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大,名义上,宫女都是皇上的人,只要皇帝想,任何宫女都能成为她的女人。”
如今老大了无牵挂,只有女侠是老大的一心所念,他如果不说,日后那皇帝若是在淑妃身边憋久了,色心大起,老大怕是要杀了皇帝偿命。
饶是他鬼点子多,现在也没有好法子。
萧沉晗放下手上的包袱,他站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去了承远殿。
周武目送老大离开,老大现在是王爷,他要怎么才能娶的到女侠,而女侠,甚至不知道老大已经回来了,他想起桃桃对那生辰送来的冠笄嘴角似有若无的浅笑,忽地浑身发麻。
救命,这两个人都好可怕!——
张公公禀报道:“皇上,王爷来了。”
萧宣晏放下折子,“快让他进来。”
他看着萧沉晗跨门而入,近半年不见,他长高了一截儿,站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身着月白色的锦服,和母后如出一辙的清隽面孔,年轻尊贵,无人可比。
萧宣晏忽然有些怅然,自己已过而立,弟弟却依旧年轻。
收回心神,萧宣晏让他坐下,“终于回来了,皇陵吃得素净,你看着都瘦了。”
萧沉晗没说话。
默默一会儿,萧宣晏选择唠唠他们的兄弟情,主动道,“你的府邸重修的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萧沉晗:“不想去。”
萧宣晏微微一笑,“不想去也行,在宫里多住些日子。”
他惆怅道:“母后去世,京中唯有我们兄弟,你也二十了,及冠礼没能好好庆贺,就跟着王府开宴时一块办了吧。”
说着王府,萧宣晏又道:“明年三年一次的选秀,在京城的秀女挑一个吧”
他饶有兴致,“我记得承恩伯的孙女,铁血将军的女儿都块十六了,若是你喜欢,朕可以先召她们进来看看。”
萧沉晗:“我不看。”
皇帝笑着端起茶轻抿,“不看不成,你总这么单着,没个人伺候也不成。”
看着皇帝悠然自得的样子,萧沉晗冷不丁道:“你宠幸了一个宫女?”
“咳咳咳!谁谁跟你说的绝无此事!”萧宣晏一口茶呛在喉咙,咳了好一会儿才压下被弟弟问这些事的冲击。
萧沉晗盯着他:“哦,那我要娶一个宫女。”
萧宣晏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为弟弟愿意娶亲震惊还是为他要娶个宫女发怒。
手指抖了半晌,他才和道:“胡闹,你堂堂一位王爷,怎么能娶一个宫女!”
萧沉晗皱眉,“我曾经也是个乞丐。”
他一提自己流落宫外受苦的事萧宣晏就忍不住地泛着心虚,然而他还是果断道:“你现在已经是个王爷了,宫女身份低微,想娶宫女绝对不成!”
萧沉晗冷静地看皇帝急得跳脚,又道:“皇后的父亲也是七品官员。”
他自顾自道:“反正我要娶她。”
这弟弟还真是一戳一个准。
皇帝几乎心梗,这怎么能一样!
不过被弟弟这么一怼再怼,他的气也泄得差不多了,转而打听起来:“那宫女是谁?”
自觉已经达到警示萧宣晏别轻易对漂亮宫女动手的目的,萧沉晗冷道:“与你无关。”
“你若是大肆宣扬寻找她,我便带她立刻离开。”
他很有江湖气地拱拱手,不留一丝情谊地告辞。
他走后,萧宣晏不断地叹息,“你说他这脾气怎么这么大,朕拿他是一点也没法子。”
张公公添茶,笑道:“王爷就是这个性子,这一年了皇上还不知道吗。”
萧宣晏幽幽地看着他消失在宫门外的身影。
堂堂大宴的唯一世袭亲王,即将手握重权的他。
不要家族势力盘根的世家贵女,而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吗?
第73章
宫里从没有彻底安静的时候, 六月,谢妃办了次赏花宴,一众由花房培育的姹紫嫣红的花盆被摆放在御花园聚源亭外, 妃嫔们打着扇子从远处慢慢悠悠地赶来,不一会儿就聚了不少人。
“淑妃娘娘不来吗?”有人没看见那娇艳的身影,不由问道。
另一人坐在亭下的长凳上,语气抑扬顿挫道:“淑妃娘娘说是闻着这么多花朵味儿身子不适,太医嘱咐,不让来了。”
她们围成一圈,奚落着旁人来纾解自己怨气,“还是有个孩子的人最金贵。”
谢妃坐在最前面, 不时有妃嫔来和她请安,顺着隐隐灼热的风, 一些酸话也慢慢吹到她耳朵里, 她不由慢慢攥紧了帕子。
许嘉星的孩子还没出生, 她就坐在了淑妃的位置,冲着皇上这股子旧情复燃的浓烈宠爱, 等她十月孩子落地, 岂不是还要再升, 到时候
“妹妹, 怎么瞧着想有心事?”
谢妃抬眼望去, 是纪妃, 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看着不过二八年岁,手边跟着安安静静的大公主。
“姐姐多想了, 只不过是看这花鲜艳入神了。”谢妃起身,两人行了个平礼。
纪妃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滑过娇嫩的花朵, “这样美的花,确实让人入迷,妹妹不如挑几盆送到淑妃和赵嫔宫中,此花只开一季,错过了也太可惜。”
谢妃眉间微蹙,孙美人流产后,宫里除了淑妃有喜,就是接着报上来的赵嫔,“孕妇忌讳得多,若是她们喜欢花,自己去花房去也是一样的。”
纪妃轻笑,“是,我倒忘了,当初怀着昭儿的时候,我也是百般地闻不惯院子里的百合,后来皇上怜惜,命人将它们一并除了,才好受了许多。”
她们聊着,一道清灵的声音忽地在他们二人身后响起,“参见纪妃娘娘,谢妃娘娘。”
两人看去,是脸上不自觉闪着紧张的夏知灵,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冲着纪妃道:“纪妃娘娘,嫔妾有事相告。”
纪妃温和道:“什么事?”
她在夏知灵周围扫视一圈,“怎么不见孟嫔?”
她们两人不是形影不离吗?
夏知灵更拘谨了,她道:“孟嫔娘娘和其他妃嫔去南角赏花了,嫔妾,嫔妾”
纪妃体贴主动道:“好,去那边说吧。”
纪妃率先踏出脚步,夏知灵紧随其后,她们二人离开后,谢妃冲大公主招手,“公主,去瞧瞧吧,若有喜欢的花,尽可可抱回去。”
大公主乖乖依顺,小步走到花边,仔仔细细看起了花。
那边,夏知灵泣声道,“求纪妃娘娘庇护。”
纪妃脸上的诧异还没消散,“有孕了是好事,怎的把你吓成这样。”
夏知灵的呼吸急促,她上个月月信没来,从小和父亲常去大理寺的她,第一时间给自己把了脉,毋庸置疑的喜脉,然而她高兴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人就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中。
宫中有规定,主位以下没有资格亲自养育子女,夏知灵只是个婕妤,皇上又吝啬于给人位份,在怀孕期间升到主位是别想了。
从前她和孟嫔最是要好,现在却渐渐走得疏远,夏知灵生怕孟嫔会为着那点表面情谊,央着皇上把孩子给她。
她着眼后宫,谢妃,比孟嫔还要更有理由要走她的孩子,贺妃不屑后宫争斗,也并不受宠,唯有纪妃娘娘,既有潜邸出来的情分,又有着大公主,不会对别人的孩子动心思,为人和善,皇上信赖,如果一定要由其他人来养育她的孩子,纪妃是最好的选择。
夏知灵几乎想给纪妃跪下,“娘娘,嫔妾不求其他,只要平平安安产下这个孩子,让嫔妾能亲自陪伴在他身边,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的她,因为母亲的身份苦苦哀求,一点也看不出从前少女时的灵动。
纪妃很为难,“这,这我怎么能养你的孩子。”
她看着夏知灵红肿的眼睛,最后无奈道:“总归,你若是有事,尽可来找我。”
半晌纪妃和夏知灵相携而归,大公主还在兴致勃勃地看花,旁边站着清冷的贺妃。
“昭儿,回去了。”
大公主似有不舍,但还是挪开脚步,跟上了母妃的脚步——
承远殿,皇帝坐在书桌前批着奏折,时不时怒拍两下。
看着一片长长的奏折里申请把南边的墙拿去补贴西边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成安帝朱笔轻提,写下四个大字,“狗屁不通。”
他的烦恼忧愁萦绕了整个书房。
许嘉星终于抬起了头,皇帝时不时叹气,自己再不搭理就说不去过去了。
“皇上,怎么了?”
许嘉星自觉做好听一篓子怒骂朝臣三百遍的准备。
谁知陛下一开口,惊得她半天没回神。
“朕那个弟弟,不知怎地,一定要闹着娶一个宫女。”
许嘉星:是我想的那个宫女吗?
她麻麻的,听着皇帝絮絮叨叨,“你说他堂堂一个亲王,就算是从前流落民间,那也照样是皇室血脉,尊贵体面!”
“爱妃,你帮朕寻思寻思,是哪个宫的宫女让他这么着迷,非要不可。”
他首先排除承远殿的,“如果是伺候朕的宫女,朕早就看出来了。”
成安帝分析的头头是道,“他在宫里拢共也没待上半个月,依朕看,这宫女多半是他从前在宫外就认识的,只是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广了,朕登基那年就新进了大批的宫女。”
许嘉星从震惊中缓过神,她有些纠结犹豫了。
重生回来后,她偶尔逗弄桃桃,想探得她的心上人是何方神圣,桃桃不愿意说,她也没勉强,只是她原来最多以为是宫外哪个深受皇恩的侍卫公子,觉得桃桃和那公子,郎才女貌,敢闯入后宫制止桃桃送死,一定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可许嘉星万万没想到,那人现在极有可能是大宴朝本朝唯一的世袭亲王。
目标一旦有了方向,线索也逐渐清晰,桃桃房里纯金的冠笄,时不时带回来的时新东西,这么容易往后宫塞东西的,能是个普通侍卫吗?
许嘉星剥开一枚橘子,皇室的人天生权势滔天,每每便是负心走狗辈
不成,为了桃桃,她得亲自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亲王。
她的机会来的很快,七月一到,京城就像是被烈日盯上了,辰时开始的太阳就能晒得满宫墙的树木萎蔫,皇上在四盆坚冰的围观下照样汗流浃背,念着大军已经撤回了大半,国库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一拍板,得,这个夏日去行宫避暑吧。
皇室的行宫修的到处都是,最大的就在离京城一百里开外的行宫,由前朝遗迹开始扩充修复,足有十个皇宫那么大,每日由专使骑马来往护送京中的奏折,只需要半日的时间,也不耽误朝政。
听到要去行宫,不少妃子都高兴极了。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伴驾的机会,禁足的孙美人和王婕妤自然去不了,除此之外,皇后依旧留守皇宫,看守后方,她们一走,唯一自请不去的温美人竟成了宫里剩下的人里位份最高的。
由谢妃发话,温美人恭敬谦逊,知书达理,给了她权柄让她调度宫中,此外特地留了人为她跑腿,若是宫中有不能处决的大事,派他们送到行宫就是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出宫去玩的机会,桃桃高兴不已,尤其是那目的地,皇室行宫,那是集天下所有工匠于大成的精华,是无价的瑰宝。
许嘉星被桃桃的情绪感染,也期待起了行宫的景色,但路行一半,桃桃就蔫了吧唧,“坐马车好难受。”
许嘉星是妃位,马车比那些婕妤美人的大了几倍,有皇上的关照,里面宽敞舒适,四周包了软棉,绝不会让许淑妃娘娘被路上的石头磕到,可桃桃还是晕了,依在许嘉星旁边,桃桃难受地直哼哼。
她小时候就晕马车,大了也照晕,但小时候能随意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大了就得乖乖缩在马车里不能抛头露面。
桃桃眼馋地从透光的竹篾看着外面气势高昂的骏马,“好想骑马啊。”
许嘉星把剥好的橘子皮放在桃桃鼻子下面,逗她,“你还没马高呢。”
皇室行李多,从寅时出发,拉拉杂杂地走到天都黑了才到了行宫。
“娘娘,走这边。”
一进行宫,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就带着清凉的水汽铺面而来,行宫处处有河,树木长势极好,灼热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的只剩下舒适的余荫。
“娘娘,就是这儿了,玲珑园里配十六个粗使宫女和八个二等宫女,娘娘若是哪里不习惯,尽管吩咐。”
许嘉星挺喜欢这个园子,抬手让她下去,领路的人机灵,笑着补充道:“娘娘住的玲珑园,离皇帝住的天下归心只有一盏茶的路程呢。”
雨兰不禁道:“这可比云苍楼到承远殿近多了。”
桃桃已经逛起来了。
许嘉星脚站得有些酸,也不愿意进房间,坐在整块大理石打造的桌前,由着红乌为她揉腿。
桃桃路过许嘉星,道:“要是每年都能来就好了。”
她很有根据地道:“行宫有九十九个院落,一年住一个,住不腻的。”
许嘉星忍不住笑道:“憋坏了?”
那倒不是,桃桃摇头,“宫里华丽精致,处处周到,行宫风景好但没那么仔细。”
桃桃把玲珑园跑了个遍就花了她快大半日的时间,许嘉星任由她跑,看她累着回来了,招手让小宫女送上备好的温茶。
“少喝些冰饮,仔细伤着肠胃。”
桃桃乖乖点头,咕噜噜把水喝光,许嘉星捏着帕子,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这下可看够了?”
美人身上幽香伴着锦帕,不断在鼻尖萦绕,桃桃头回有些怪怪的——娘娘这是把她当女儿养了吗?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许嘉星愣了一瞬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是,是,孩子要生了,我怕自己照顾不好,先练练。”
桃桃点头,一副我绝对帮您的样子。
许嘉星住了几日,玲珑园风景宜人,比在宫里痛快自由多了。
但她总时不时都觑着天下归心,琢磨着里面进出的人。
传闻七王爷为人孤僻,连皇上也不怎么爱搭理,她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娘娘。”雨兰快步走进来,“娘娘,听闻皇上在行宫和七王爷比试了一场,好像是输了,现在皇上言说要去行宫外的猎场好好地上一次,京城里好些世家作伴,午后就要出发。”
她犹豫道:“娘娘,猎场危险,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许嘉星倏然站起身,“怎么不去,皇宫那么多侍卫,还保护不了安全吗?”
“可皇上不一定同意娘娘您去啊。”
淑妃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穿着宽松的衣服,也掩藏不住明显的孕肚。
许嘉星踏出门外,奔向天下归心,“本宫自有办法。”
淑妃娘娘言出必行,果然,下午颁召的伴驾的名单里,除了些受宠的妃嫔外,赫然有着淑妃的名字。
淑妃六个月的肚子要去,赵嫔不甘示弱跟着也要去,最后连带着夏知灵,三个有孕嫔妃一个不落地皆去了猎场。
能去猎场,虽然只是个围起来的猎场,桃桃也很兴奋,拿出许嘉星之前设计的骑装当场试穿,当时许嘉星画了幅图,让绣娘做了两身,一身就给了她。
她们去了,留下那些连淑妃面都还没见上的宫人,羡慕道:“宫里的娘娘长得跟天仙一般,对宫女也好得像亲姐妹。”
她们从选出来后就一直行宫生活,从没进过皇宫,乍一见到淑妃娘娘,便以为宫里的娘娘都是如此。
她们可惜道:“若不是当初咱们没交银子打点,也不至于分到行宫来了。”
第74章
猎场广阔, 草茂鹿肥,这一景象让原本只是和弟弟争起兴的皇帝真的有了纵马猎物的念头,打从来了猎场, 一连五日皆在朝臣的簇拥下策马奔驰,后妃们伴驾皇帝,在后头搭了帐篷,每日餐桌上都摆着皇帝打来的新鲜猎物。
许嘉星坐在帐中,她有些着急,皇上勤政,此时纵情欢愉,再过几日必定是要立刻拔营离开, 回到行宫处理朝政。
看着蹲在帐篷外烤羊腿的桃桃,她道:“桃桃, 你这几日一直待在帐中吗?”
许嘉星的‘胎教’教育没有落下, 就算在行宫猎场, 晚上皇上若是不累,会亲自到她帐中, 若是累了, 则会命人待她去王帐, 通常只要送她一进去, 桃桃就会离开。
猎场管控松散, 七王爷只要想, 轻松就能来见桃桃一面。
不舍地从金灿灿滴油的羊腿上挪开眼神,桃桃歪头,“啊?”
这便是没见了。
许嘉星揉揉桃桃的头让她安心烤, 转身回了帐中,若是这般宽裕的情况都见不到七王爷, 那日后只会难上加难,她不能再等了。
傍晚,乌泱泱的人群从猎场里头出来,为首之人举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黑色巨熊,皇帝脸上的笑怎么也掩盖不住,凑近了听,不少人正恭维着呢。
“七王爷射箭如有神助,这黑熊力大野蛮,狡猾聪明,王爷只两剑就射中双眼,实在是高超。”
“正是正是,臣掌管猎场,不论投进去多少动物幼崽,这黑熊都守在边上,见机就吃,从不肯跟咱们的人正面对上,这才吃的油光水滑,如今王爷用棍敲碎了黑熊的头颅,这完整的黑熊毛皮,必然是无价珍宝啊。”
他们起着哄,拐弯抹角地帮七王爷给皇帝献殷勤,话里话外都是黑熊皮是王爷给皇帝的心意,说得皇帝喜笑颜开。
萧沉晗不悦地握住了剑。
萧宣晏连忙见好就收,“围猎一整日,爱卿们也累了,各自带着猎物回去歇息歇息吧。”
众臣依言,三三两两地告退离开。
他们走后,萧宣晏斜着弟弟道:“就算没打算把这皮毛给朕,也不用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回去吧?”
他话里说不出的酸道:“你是打算把这黑熊皮给那小宫女吗?”
萧沉晗不耐烦地甩开他,长腿一迈直奔自己的营帐,皇帝立刻跟上他,絮絮叨叨道。
“听朕一言,没有女子会喜欢这黑乎乎的毛皮的,朕那里还有好几张上好的银狐皮和火狐皮,朕都给你,你把这黑熊皮给朕。”
萧沉晗不搭理他,萧宣晏只好换了个说法,“就算你不愿意给朕,也要告诉朕,若是那小宫女不要,你要给何人。”
他堂堂一介皇帝,可不想现在人人以为会到他这里的皮毛,最后去了个不知名的去处臊他的脸。
被他缠得太紧,萧沉晗冰冰道:“她不喜,给她的父兄。”
萧宣晏惊奇,“朕还当你不识人间烟火,原来你也知晓要与岳丈家来往。”
他叫住要回去的弟弟,“好了,你那营帐就周武一人,大晚上的,去朕的营帐用膳吧。”
他笑了笑,“这些天和大臣们饮酒吃肉,朕还没和你聚聚呢。”
萧沉晗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依言跟着萧宣晏去了王帐。
营帐里面四处摆着冰盆,一进去就是舒适的凉风,里面站着道人影,正在指挥宫人们准备膳食,她弯腰行礼,“参见皇上。”
萧宣晏大步走到上面坐下,他松了松腿,指着女人道:“这是纪妃。”
“他是谁,就不用朕介绍了吧?”
“王爷英姿,臣妾早有耳闻,参见七王爷。”
纪妃笑了笑,朝前走了一步,“论亲,我也该叫你声表弟。”
她想着这位皇弟流落民间,虽不免染上些尘俗凡气,众人议论,失了皇室威严,但肯定也是盼望着亲情的,便主动亲近道。
萧沉晗与她擦肩而过,兀自坐在了桌前。
纪妃:
萧宣晏突然有种奇妙的满足——跟你这个表亲这待遇的待遇比起来,他对我这个亲哥哥算是不错了。
“七弟生性如此,纪妃莫要介怀,快回去坐着吧。”
“淑妃娘娘到!”
萧宣晏挥手,“进来。”
营帐被掀开一个小角,淑妃小步走进,一抬眼,就望见了坐在桌前的男子,此时此刻,能在这里也就只有七王爷了。
她轻声走向前,道:“王爷。”
“妹妹,王爷是个认生的性子”
纪妃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那原本与谁都冷漠生疏的七王爷已经主动站起身,冲着淑妃拱手行礼了。
纪妃的笑容顿时凝住,许嘉星没有注意,她微微屈身回礼,半阖着眸子打量起这位王爷。
走近了,才发现此人身上凛冽的寒气,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剑,虽没有伤人,却让人清楚明白他的危险。
这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过,也没有皇室中人那毫不隐藏的傲慢。
“爱妃,快坐下吧。”
萧宣晏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弟弟竟起身回礼,下一瞬,他的全部目光就落在了穿着骑装的淑妃身上。
他蹙眉道:“这是?”
淑妃仰头,盈盈一笑,“皇上放心,臣妾懂得爱惜自己,只不过每日看见皇上猎物英姿,臣妾心里”
她欲言又止,思慕的情绪的溢于言表,萧宣晏心情舒畅,笑着道:“所以你便穿着这身衣裳过过瘾?”
淑妃嗔怪道:“皇上怕是都忘了臣妾了。”
她穿着这身骑装,虽肚子微鼓,却不显得笨重,后腰收的恰到好处,利落又干脆,与平时的明媚相比,完全是另一种风味。
他伸出手,没有让许嘉星坐在宫女们已经摆好的位置上,而是伸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听说你嫌猎物肉柴,什么都不肯吃,这般娇气。”
他们仿若民间夫妻般恩爱说笑,纪妃也从容坐下,笑着道:“皇上,臣妾瞧着,这次围猎,百官们都带着家眷,就是那年纪尚小的公子,身边也跟着几个丫头。”
“唯有咱们七弟,已经及冠,却还孑然一人。”
这话说在萧宣晏心坎上,他打着岔道:“七弟年纪也算不得大,再细挑挑吧。”
喝着玫瑰露的淑妃一凛。
她刚刚一直细细观察着,七王爷性格确实冷然,连旁边的宫女要为他斟酒也不肯,自然也不个好女色的,尤其他对皇帝的态度这般不敬,皇帝还只能一带而过的宠着。
许嘉星对他的感官已经由顽劣的王爷好了很多。
况且,她一直有个怀疑。
上辈子,无论是皇宫还是京城,都少有人提及这位亲王,只有皇帝,中秋月圆时,忍不住怅然失落,独自饮酒。
这很不正常。
然而若他对桃桃是真心诚意,加之现在对皇上现在的不耐的模样,如果桃桃那时因为她被害而厌恶皇帝,七王爷跟着桃桃一块远走,不愿意再回京城,却是极有可能的。
这王爷既然肯舍弃京城富贵,自己怎么能让桃桃失去良婿!
她笑颜道:“皇上,前几日,您陪着世家大臣们打猎,如今也陪陪我们吧。”
“普陀山上,清静幽凉,树木繁高,只叫上宫妃和世家女眷们,没有外男。”
她这番话在萧宣晏看来就是一个小女子抱怨夫君不肯陪伴,娇娇怯怯。
萧宣晏思及确实没有顾及到伴驾的后妃,便道:“好好,明日朕便空出一日,陪陪你这小女子。”
饭毕,七王爷第一个起身离开,淑妃喝多了玫瑰露也起身更衣,今日皇上既然传了纪妃,那便是要她侍寝的意思。
走出帐外,许嘉星看见了没走出多远的七王爷,她想了想,纠结着低低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小,本想着若是七王爷没听见就刚好算了,可偏偏她蚊子大的声音就是叫住了他,冷酷的七王爷不仅听到了,还转身自己走回了几步。
他一回来,许嘉星的话也干脆敞开了说,“你认识桃桃。”
萧沉晗默默点头。
他是习武之人,对别人的打量最敏感,淑妃自进账就一直盯着他,若不是她要红杏出墙,便只能是知道了他和桃桃的关系。
就知道萧宣晏管不住嘴。
他肯承认,许嘉星也松气,“王爷既喜欢桃桃,怎的迟迟不去找她,是偏要等到皇上为你挑选世家嫡女了,好坐享齐人之福吗?”
萧沉晗没被她的话里的刺戳到,半晌,他声音落寞,“我怕桃桃不愿见我。”
这失魂落魄的小公子模样。
许嘉星瞪圆了眼——
翌日,桃桃起了个大早,娘娘要和皇帝去逛普陀山,她正巧也憋久眼馋这广阔的猎场很久了。
因为有世家女眷共行,许嘉星没有穿骑装,桃桃自然也跟着穿着常服。
萧宣晏眼里露出一丝可惜。
许嘉星:
她咬牙笑道,“皇上,咱们先去哪儿?”
她们是从一条幽静的小路走到普陀山,普陀山是由皇室踏青所在,依着山势修缮着许多处静室,供人歇脚,山中林鸟飞翔,清脆鸣叫,时不时还有几只小兔子和小松鼠从路上蹿过。
这生态环境是真好啊。
桃桃看着这些不怕人的小动物,悄悄感叹。
按理淑妃的月份最大,最不能撑着走太久,她们一群人后边也跟着仪仗,但就是在赵嫔夏婕妤都没抗住去坐轿辇后,淑妃还是坚强地陪着皇帝走在山间。
这就是皇帝口中娇滴滴的淑妃吗?
在旁人钦佩的眼神下,许嘉星不明所以,她被桃桃抓着锻炼强健身体,这点路,还不到她平日一半的运动量。
走到半山腰,众人皆坐下歇息,不时与旁人交流说笑几句,等着用完午膳再行从另一条路回到营帐。
瞅准时机,许嘉星叫过桃桃,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静室,“刚刚我路过,瞧见那里有一树木芙蓉,开得旺盛,桃桃,去帮我摘几朵回来吧。”
桃桃点点头,正准备去,又被许嘉星拉住,含糊不清地叮嘱了几句,“时间尚早,我这里有雨兰伺候,不必急着回来。”
这是让自己一个人出去多玩玩嘛!
简直是小仙女。
桃桃好感动,敬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处静室看着近,然而山路曲折,桃桃又不识路,绕了好几个圈,才勉强看到静室的门,不由庆幸,还好她先来摘花,不然等她玩完了再来,饭都没得吃。
这间房子里有三处小屋,后面靠着青山,院中种着的不止雪□□嫩的木芙蓉,还有其他各色漂亮的花,桃桃眼神好,一眼看见了最高处的那朵巨大的木芙蓉。
要摘就摘最大的。
左右无人,桃桃把裙子边角卷起扎进腰间,助跑了一圈,三步并作两步蹭地就爬上了树,皇宫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她许久不爬,还有些生疏,慢慢越爬越高后,她行动也更自如了。
桃桃只爬在了中高处,再往上树枝就太过纤细,一个不甚很容易折断,抓紧手下的粗树枝,她身上摘下了支出极限的木芙蓉。
抱着花,桃桃呲溜一下滑下来,扯下衣角,她抬头一看,可惜地唉了一声,那朵花比她手上的开得还要盛些。
不过这朵养一养一样能盛开,抱着花,桃桃正准备离开,树上倏地传来浅浅的摩挲声,她微微回头,看到一名黑衣青年遥遥立于静室外的大树,身姿轻盈,青翠的树叶仿佛坚实的落点,任由他踩踏借力,几个纵越之间,男子摘下了那朵桃桃觊觎已久的□□木芙蓉,轻轻落在桃桃身前。
他举着花,想要递给她。
无人能看见,他握着花枝的手指紧得泛白,不断地在颤抖。
桃桃眨眨眼。
萧沉晗很紧张,自从他被师傅捡走,又立他为大师兄,他就很少有这种紧张的时刻,喉咙仿佛小时候般,不受自己控制,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和桃桃相顾无言。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去见桃桃,然而人在皇城,却没了那个胆子。
他很害怕,桃桃会忘了他。
所以,当那位从小和桃桃一块长大的淑妃娘娘斜着眼睛质问他时,他乖乖承受住了。
桃桃没有接花,萧沉晗没有泄气,他动了动嗓子,干涸地开口,“桃桃,我,我是小和”
没成想,与此同时,桃桃忽地道:“你刚刚是飞进来的吗?”
萧沉晗赶紧点点头。
桃桃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把拉着他的手来回看,兴奋道:“你有内功??”
萧沉晗盯着被桃桃牵住的手,依旧默默应是。
桃桃尖叫着扑过去,“啊啊啊我也要飞! ”
桃桃撞过来的力气很大,不过萧沉晗抱得很稳,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她记得他,并且亲密依旧。
无需多言。
他一点点回抱住桃桃。
真好,真好。
原以为,桃桃会生气,会不理他,甚至——会忘了他。
担忧消散不再,他的心暖洋洋的,冰冷的脸上头回露出一丝笑意,“好,带你飞。”
他揽住桃桃的腰,脚尖轻点,借力树干,两人站在了屋檐上。
萧沉晗温柔道:“怕吗?”
桃桃大大地摇头,“不怕!”
“那,飞得再远一点?”
“嗯!”——
他们二人江湖气息地纵身飞离静室,想也知道,只要桃桃不喊停,那位高高在上的七王爷怎么也要脱力了才会放人下来。
淑妃娘娘挺着大肚子从角落里走出来,她咬手绢:“呜呜,好好磕!”
七王爷的行动力真强。
至于为何桃桃会认识流落民间的王爷,许嘉星不着急,以后慢慢问就是了。
她揉了揉腿,转身往回走,草丛微动,许嘉星警惕地看过去,一只雪白的兔子忽地蹿过,停在不远处嗡着三瓣嘴吃草,毛绒绒软乎乎的。
被‘年轻人’纯真触动到的许嘉星此刻心情也格外柔软,她微微弯身,准备把这只不怕人的小兔子抱起来。
“娘娘,别动!”
一道粗喝的女子声突然响起,许嘉星的手立即停住,那兔子也受惊,蹬着腿就要跑,被一刀飞速奔来的石头重重砸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圆圆,怎么了?”
许嘉星不是一个人上这静室的,皇上叫来了众多世家,她一早就看到混在女眷中的范圆圆,闺房时,范圆圆是直率坦言问她如何能美白的少女,如今嫁为人妇,她看着沉稳了很多,不过见到许嘉星,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许嘉星一喊,她就立马奔过来。
“多谢娘娘,我早不耐烦和她们待在一块了,不是东家长就是李家短,要不就是催人生孩子。”
范圆圆和桃桃对吃的珍惜态度如出一辙,两个人一个转着烤肉,一个持刀在上面划开小口子撒上调料,配合得很好,只不过几日时间就混熟了。
许嘉星观察了她好几日,确信她还是那个守口如瓶的女子。
范圆圆是武将之女,又受父母宠爱,也是自小跟着父兄练武长大的,为此,在和七王爷约好今日同桃桃见面后,许嘉星专门叫上了范圆圆,没了桃桃的武力保护,还有圆圆。
然而此刻,范圆圆面色凝重,她用树枝一把捅穿兔子,对着阳光细看,“这兔子的毛发布满了腥羽草,乍看和毛发颜色一样,然而在一些角度,会泛着彩光。”
许嘉星的心霎时平静,她道:“腥羽草有什么用?”
范圆圆:“若是常人触碰,会浑身长满红疹发痒,若是有孕之人,则会从迅速从母体渐渐转入胎儿体内,毒素不除,胎儿很快就会毙命”
范圆圆仔细扫视着周遭,避免有人突然冲出来,她看着憨傻,可从小看得都是兵书奇书,这只染着磨碎腥羽草的兔子,明显是有人故意放在谋害许嘉星的。
许嘉星眼眸幽深,一遍遍朝同一个方向顺着安抚肚子里孩子。
那个幕后之人,已经这般等不及了吗?
第75章
普陀山风景宽阔, 树木林立,指着透着隐隐约约日光的高昂山巅,桃桃道:“就停在这儿!”
萧沉晗依言, 身体一个纵越,稳稳落地,轻柔地放下了桃桃。
桃桃还没爬过这么高的山,一溜烟地冲到山崖边远眺,站在山巅之上,再看山脚下的营帐,就像一个个芝麻大的小包,连绵蔓延了一串。
萧沉晗小心地护在桃桃身边, 山崖危险,桃桃别踩滑了脚。
他的维护桃桃当然感觉得到, 再次好好看了看这难得的美景, 桃桃忽地回头, 盯着萧沉晗,欺身靠近。
明明刚刚还亲密地拥抱过, 然而此刻桃桃骤然拉近两人的距离, 还是让萧沉晗脸唰地一下微微泛红, 他举着起花, 结结巴巴:“这个给你”
桃桃哼哼:“就这样的?”
萧沉晗这才注意到手上摘下的木芙蓉已经在他的轻功跳跃间, 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他懊恼地把花放下, “我去重新再摘一朵。”
“等等。”
桃桃叫住他,率先道:“我该叫你什么?七王爷?小七?”
她和许嘉星一个想法,皇宫院落深深, 轻易地想塞东西就塞东西,还能使唤小宫女和小太监团团转, 能是普通人吗?
桃桃自问没什么太多奇妙经历,生平所识也都是身份明晰之人,唯有幼时救来的小和尚,再听着宫里人人都传的七王爷回来了。
萧沉晗抿抿嘴,没见到桃桃之前,不论是周武还是他自己,都想了很多办法如何和桃桃相认。
然而最后,萧沉晗还是选择直接见面,告诉桃桃。
萧沉晗嗓子沙哑,“桃桃,你生气吗?”
“生气?”
桃桃故意环胸错开一步,“当然生气。”
萧沉晗浑身紧绷,张口就想道歉,然而桃桃的话打断了他:“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就原谅你啦。”
萧沉晗:?
他穿着黑色玄衣,白瓷般的脸俊美无瑕,桃桃没见过举世无双的太后娘娘,但从容貌不俗的皇帝和纪妃来看,也能瞧出那优良基因,此刻他那张总是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桃桃瞥了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真是帅的直击小心脏啊啊啊!!
因为许嘉星那张活色生香倾国倾城的脸日日在眼前晃悠着,桃桃深以为自己对美人已经有了抵抗力,可一看见小七,那种惊艳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那根不怎么牢靠的底线。
算了算了,美人犯错值得原谅。
桃桃咳了咳,按耐住雀跃的心跳:“一开始我当然怪你,明明是你主动要和我分开,却跑得一丝踪迹不见,连个平安都不捎给我。”
“我给你找了各种借口,你还不会写字,你还沉浸在和家人相聚,或者,你寄错了地方。”
桃桃叹了口气,“慢慢地,后来就是担心。”
小和尚是什么性格,桃桃还不知道吗?
桃桃的声音脆响,“你若是能给我写,哪怕是死的还剩最后一口气,也会写给我。”
“既然没写,便是有着决不能写的理由。”
桃桃抬眼看他,“我还以为你家人虐待你呢。”
更可怕的,那他又被人追杀的可能性,桃桃没敢细想。
桃桃这股和从前一般,对他深深的信任,让萧沉晗仿若一下回到幼时逃难在苏城的时刻,他脸上升起一丝腼腆的笑意。
桃桃接过萧沉晗手上那朵紧握的木芙蓉,一下一下拨弄着花瓣。
她在隐隐开心,小和尚没变。
小的时候,他赚了一点点钱也想着交给自己,哪怕只是跟她沾边的银子他也霸占着不肯让旁人吞了,现在他依旧如此,那么多漂亮的花,他一定要摘最漂亮的给自己。
桃桃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分离后再相遇,她只知道小七做了七王爷,却不知姓名,她总不能现在了还小和尚小和尚的叫吧?
萧沉晗眼里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没有,等着你取名字。”
桃桃:
她之前的豪气瞬间消失,别别扭扭道:“什么呀,你现在都回来了,你爹娘给你取的有名字的。”
萧沉晗漂亮的眼睛看着桃桃:“没取吗?”
“取,取了。”桃桃磕磕绊绊的,“安乐,希望你平安快乐的意思啦。”
桃桃说完后力气也回来了,瞪着萧沉晗,“你不能为难一个取名废啊。”
萧沉晗笑意不减,轻轻嗯了一声,“我很喜欢。”
桃桃觉得一定是山顶的风太大了,吹得她的脸都僵红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你走那天说自己在家排行七,我心里其实都偷偷叫你小七。”
萧沉晗照单全收,“以后也可以叫。”
桃桃:
啊啊啊,要不要这么毫无底线啊,再说这话以后叫你小狗啊!!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了午时,桃桃玩得尽心,也没忘了大肚子的许嘉星,拍拍萧沉晗的肩膀,“娘娘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
萧沉晗和她刚重逢就要离开,心里有些失落,面上乖乖答应。
他半天不动,桃桃纳闷,“送我呀,我又不会飞。”
瞬间,萧沉晗眼眸陡时明亮——
那沾染着腥羽草的兔子被范圆圆一棍子捅穿,看着血腥狰狞,许嘉星没让她继续拿着,细细问了更多有关于毒草的消息后,带着朝山腰处返程。
走进山腰大门,许嘉星就碰到刚好回来的桃桃,“娘娘,花!”
看到她,许嘉星不虞的心情平复了些,伸手接过花,瞥见她还泛着兴奋的脸,故意道:“去了这么久,就摘了一朵呀?”
桃桃拍胸脯保证:“虽然只有一朵,但一定是最大的!”
那朵原·第一的木芙蓉已经被风吹散,桃桃干脆扯光塞到了小七荷包里,所以这朵她自己摘的就是最大的。
许嘉星没拆穿她,接过这朵粉白的木芙蓉,花朵干净,香味清浅,吹散了萦绕在她周围的紧张。
“爱妃去哪儿了?”
皇帝坐在宫室里,在外没有那么多束缚,几个妃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离皇上都很近,最近的那张桌子上煨着碗燕窝,想来是皇帝专门命人做的。
许嘉星心里忌惮,吃东西也有些食不下咽,只喝了皇上准备为她备的燕窝,饭后立即提议道。
“皇上,咱们回去吧。”
在往上爬,许嘉星可以,皇帝可以,但这些小姐夫人和妃嫔们就要撑不住,前有腥羽草的阴谋,后又带着这么大群人,许嘉星直觉还是不要在外多多逗留。
淑妃娘娘的话也是不少夫人们的想法,不由地面露期待,她们丈夫好不容易今日也歇息本想好好陪伴夫君左右,结果皇上一句话,她们不得不来扬着笑来陪皇上娘娘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也罢,要是能在娘娘皇上面前说句话露个脸也不枉此行,但皇帝眼里只有淑妃,她们纯粹就是背景板啊,与其这样,不如早些回去,也好休息休息。
许嘉星对臣妇的体谅萧宣晏自然看在了眼里,他先是应下回程的话,又牵着许嘉星手向外走,“普陀山在往上有处无字碑,天然而立,朕陪你上去看看。”
这是要补偿没能玩得尽兴的淑妃了。
众人表情复杂地看着皇帝与他的宠妃相携而去。
回来的路上一片安宁,直到回了营帐用完晚膳,忽地有宫女窜到皇上面前跪地禀报——夏婕妤用完晚膳后不过一炷香,突然就开始躺在床上嚷着肚子痛。
萧宣晏立刻下令,营帐外留待伺候的几个太医赶忙背着药箱一连串地涌进了夏婕妤的帐中,一顿把脉折腾后,竟只得出一个夏婕妤饭后多食,急走刺激到了肠胃,误让夏婕妤以为是小腹刺痛,波及龙胎的结果。
一切只不过是场乌龙,龙胎无碍,众人不禁都松了口气。
唯有萧宣晏面色一黑,天子出行围猎,一个后宫妃嫔闹的人兵荒马乱,而夏婕妤口中言之凿凿有人要害自己的话也让萧宣晏极为不满,这不是当着朝臣命妇的面说他后宫不稳吗。
尤其,是打一开始,他就没着让赵嫔和夏婕妤两人跟着,是她们苦苦哀求,言说淑妃六月的身孕都能伴驾,她们自当不能懈怠。
看着肚子已经圆圆的许嘉星都一切安然,更衬得消瘦的夏婕妤无理取闹,敏感多疑。
不顾夏婕妤眼泪汪汪地看着在自己,萧宣晏拂袖离去,“夏婕妤受了惊吓,挪回行宫,待龙胎安稳,即刻出发回宫。”
夏知灵捂着肚子,哀声告罪,皇帝全无理会。
许嘉星静静在一旁看着,跟着出了营帐。
晚间,不放心的皇帝把林太医派去给淑妃把平安脉,无需许嘉星多言,她就见到了自己的心腹。
夏婕妤的肚子疼得匆忙,林太医也是跟着一起去把脉的成员之一,他把锦帕搭在许嘉星的手腕上,低声说起了夏婕妤的脉,“臣也瞧过了,夏婕妤的龙胎的确安稳,只脾胃略有痉挛,因着夏婕妤的平安脉早已改成一日一号,小主多思惊惧,常常恍惚认为小腹镇痛,太医们都心照不宣的。”
他知道许嘉星喜欢听完所有可能自己分析,谨慎补充道:“不过,猎场不比宫中精细,也有可能是误服了什么其他东西,才让夏婕妤有了这种错觉。”
许嘉星幽幽道:“比如说腥羽草?”
林太医猛地抬头,这种稀奇的毒草,在典籍上也只有寥寥几笔记载,娘娘怎么得知,他不敢多想,回忆着腥羽草的种种特征,半晌他摇摇头,“不像,腥羽草药力凶猛,尤其孕妇,触碰或是食用都不会只是简单的痛楚,至少也会伴着干呕发冷。”
他尝试着宽慰淑妃娘娘,“或许,夏婕妤真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呢。”
许嘉星挥挥手,“本宫知道了,太医回去吧。”
她不禁沉思。
到底是夏知灵草木皆兵,无事生非,还是那幕后之人警惕异常,绝不用同一种法子谋害下药。
可是,也并未听见赵嫔有任何不适传来——
行宫围猎是皇上兴致所至,在和七王爷好好比过一回后,皇帝终于过完了瘾,摆驾回了行宫。
朝中众人也是美滋滋地回去,边疆渐稳,常人想要出头开始难上加难,这回他们的儿子伴驾皇上,不少人都得了几句皇帝金口夸赞,未来必然仕途坦荡,而那些世家大妇们,更多的眼神是落在了俊美单身的七王爷身上。
惦念着王爷的年纪,承恩伯夫人迫不及待和丈夫商量起来,“老爷,皇上可有意为王爷婚配?”
“咱们女儿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我瞧着,王爷龙章凤姿,又英武不凡,若是与咱家结亲也是一番助力啊”
承恩伯没有那么乐观。
七王爷空有王位封地,但皇上一不准他回西南,二并未发话让七王爷留在朝堂,若是皇帝一心晾着这位弟弟,不给权势,那他和其他皇子也无甚差别。
你惹怒皇上的四皇子,现在还连带着自己的岳家不受皇上喜欢呢。
尤其,承恩伯不悦地捋了捋胡子。
这位王爷很不给大家面子,长得相貌堂堂,一张嘴就让大臣们崩溃。
好歹他也是三朝元老。
“再等等。”
下午,皇上就体会到了大臣们的同款感受。
萧宣晏收了一副好画卷,原本兴致勃勃地把弟弟叫过来一同欣赏。
谁知道他弟弟对他一来就是当头棒喝。
“你要改名字?”
萧宣晏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你要改名叫萧安乐?”
萧沉晗:“嗯。”
一时间,成安帝有些不知道该为弟弟不懂父母赐名的重要烦恼,还是为这个娘唧唧的名字头疼。
看着一副只是来通知他的萧沉晗,萧宣晏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
他试图弄清弟弟的想法,“为什么忽然要改名字?”
萧沉晗不耐烦:“别管。”
萧宣晏:
萧宣晏:“非得要改?”
萧沉晗坚定点头。
萧宣晏脑中飞速转着,他知道弟弟的倔性子,出了个折中的主意,“你既然想改,不如把它当作封号合适。”
他看得出萧沉晗很喜欢这个名字,似乎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知道,他试探解释道。
“大宴朝没几个人敢直呼你的名字,封你做安乐王,比改名字好。”
萧沉晗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是这个道理,颔首算应下皇帝的建议。
萧宣晏松了口气。
若是弟弟真的改名叫萧安乐,日后在父皇母后的牌位前,一张口,他还要恍惚一阵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公主。
第76章
桃桃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话就让皇帝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乐滋滋地捧着小七给她的七八本‘武功秘籍’, 桃桃高高兴兴读起来,幻想着自己也能如小七般飞檐走壁,轻松自在。
但密密麻麻满篇的字和深奥的图画看得桃桃两眼蒙圈, 许嘉星看她头痛的样子,把她叫过来问了问缘由,听到桃桃是因为武功秘籍晦涩难懂,她神色未动,只字未问这本秘籍从何得来,转而换了个角度来点拨桃桃,“若是轻功这么好练,父亲早就教我们了。”
桃桃深以为然, 许呈晋是武将之家,重刀使得风生水起, 后来改练轻剑也是自如飘逸, 然而的确没怎么见到他使轻功, 若是问他,儒雅的许大人也只严肃地告诉他们术业有专攻, 让他们先乖乖练好剑法。
许嘉星喝了口姜汤, 继续指点, “这武功, 还是要会的人亲自教, 你瞧父亲教你剑法的时候, 你不是我们中学的最快的吗?”
“比许恒,比四哥还快些。”
许嘉星发觉,她嘴里念出四哥两个字时, 再没了往日里父亲压制下的勉强。
她唤的是那么自然。
许嘉星眼眸微合,她无法视许恒虞当初在她死后一次次对皇帝犯上冒死的举动, 触怒皇帝,遭百官躲避,一切只为了替她求个清白。
为了对他并不尊敬的妹妹。
眼下又没有旁人,娘娘还这么亲热的叫四哥,桃桃歪着头地看了眼许嘉星,看见娘娘一张俏脸上满满的怅然悔意,那种奇妙古怪的矛盾感觉又一次悄悄升起。
就好眼前的许嘉星身体里换了个灵魂。
许嘉星很快回过神,一把抓住桃桃在她眼睛前来回晃悠的爪子,嗔道:“干嘛,轻功没学会,想先用你这双手晃晕我不成。”
桃桃不敢挣扎,怕伤着许嘉星,等她主动放手了,才好奇道:“娘娘,听说怀孕的人每日想着谁,肚子里的宝宝就会更像谁。”
她在许嘉星越发羞恼的目光里,镇定自若地道:“四少爷长得好,若是娘娘时不时想想他,也是个好选择。”
“吃还塞不上你的嘴!”
许嘉星拿起皇上那边专门赐来的脆桃,一把丢进桃桃怀里,看着她笑嘻嘻地告饶退下,身上也再没有了刚刚的绞痛心肠般的愁绪,她不禁浅浅一笑。
退出去的桃桃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感觉——娘娘对她是毫无底线的宠溺。
她故意的‘失言’‘逾矩’甚至于是‘不敬圣上之言’,许嘉星全然不放在心上,就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把天捅个窟窿,她淑妃娘娘都能全盘接收。
娘娘变了很多,更骄矜更自在更无所束缚。
不过只要她还是她,何必管娘娘对皇帝眼里不经意的恨意。
桃桃攥着脆桃,脚步轻松地绕过又一个假山群,迎面碰上了另一个好像就算自己捅破窟窿也能帮她补上的人。
桃桃:
萧沉晗今日穿着一身暗纹白衣,腰间利落地挂着一根三指宽的宝蓝色腰带,上面没有挂任何饰物,衬得他整个人精致若仙,一张漂亮的脸上充满着见到她的欢愉,星眸璀璨。
被帅了一脸的桃桃单手捂住小胸口,把手上的脆桃交给萧沉晗,“给你。”
萧沉晗乖乖接过,这个桃子粉粉白白,正是应季最好的时令水果,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外的石鞘朴素无华,匕首出鞘却暗藏流光,一看就是一把好匕首,发落即断。
桃桃盯着这把刀,看着萧沉晗手指翻飞,薄薄的果皮顺着匕首连成一串滑落,一个浑圆雪白透粉的桃子很快落在他手上出落。
萧沉晗把桃子递回给桃桃,示意她吃,桃桃摆摆手,知道他是看自己一直盯着桃子以为她又想吃,解释道:“你这匕首很锋利吧?用来削桃子,太可惜了。”
桃桃说着桃子,就像在说自己,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萧沉晗眼里隐隐含笑,手帕从匕首上轻轻一擦,很快又成了光洁的匕首,仔细地把匕首入鞘,放进桃桃手里,“送你。”
桃桃连忙拒绝,“这匕首这么珍贵,你带着更好。”
萧沉晗轻声道:“本就是送你的,我还有。”
说着,他真就又拿出了一把匕首,这次的匕首不如上一把那么漂亮,暗暗沉沉,仿佛染过数不尽的鲜血,安静却摄人。
这把匕首血气森森,他很快把匕首放了回去,再次把那边漂亮的匕首递到桃桃眼前,暗含期待,“它叫霜华,三年前一见到它,我就想着送给你。”
他的话说到这份上,桃桃自然不会再拒绝他,一把接过,从削好的脆桃上轻轻滑过,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切下一块果肉,桃桃心中赞叹,跟着萧沉晗坐到假石上。
“那另一把呢?”
萧沉晗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直言,“是师傅给我的,叫血寂。”
这名字一听就不怎么安全,桃桃对它没什么兴趣,反倒好奇道:“师傅?你认了个师傅吗?是带你走的那个人吗?”
桃桃努力回忆着,她记得那个人看着好像不是特别厉害啊。
自他们在普陀山相见,今日是桃桃第二次有空溜出来见萧沉晗,她对小七离开她后的经历有说不完的疑问。
萧沉晗知道桃桃顾念着那位玲珑园的娘娘,不好轻易让人知道他们相识,他安静地等在自己的园子,直到桃桃给他递消息,才迫不及待地跑到这里等她。
不似对太后和对皇帝般的抗拒,萧沉晗顺从开口,不带一丝勉强,“不是他,我离开后第二年遇到的师傅。”
桃桃睁着明亮的眼,等着萧沉晗接下来的话,“那带你走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没把你送到宫里?”
萧沉晗接过她左手的桃和右手的匕首,一块一块削好,喂给桃桃,动作再自然不过,他声音轻柔,耐心地解释,“带我走的人叫薛文山,他是飞霜镖局的头领,镖局驻地在昆白山,他一开始就直带我去了山上,并没有回宫,我们在山上待了一整年。”
桃桃张嘴咬下桃子,香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不愧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好东西,桃桃把下一块推回到萧沉晗嘴里,盯着他又嚼着咽下,才又问道:“那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让萧沉晗思索了一会儿,他微微张口,“还好。”
知道桃桃喜欢听话本子,萧沉晗继续道:“薛文山让我住在他儿子旁边的屋子里,也教我读书习武,只是他一直未曾告知过他人我的身份。”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见他父亲千里迢迢把我带回去,私下都认为我是他父亲的私生子,每日都背着薛文山,要与我比试一场。”
萧沉晗故意学着从街上学来的说书人的语气,尽量把比试的过程说得有趣些,“一开始我还输,后来我从比试里学到了他们的招数,他们便打不过我,只能换了法子,带着底下的人扣下饭食,昆白山终年下雪,雪地下藏着很多好东西,我去挖总能挖出不少,像是雪兔,还有红薯。”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桃桃,你说的烤红薯真的很好吃。”
曾经在苏城,桃桃向往地告诉她冬日里坐在火堆前,刨出的红薯甜糯可口,只可惜他却在离开桃桃后才吃到。
看着他明明被虐待了还能轻轻松松说出一句‘还好’,桃桃心尖都痛了。
她辛辛苦苦才喂胖了些的小七当时肯定饿坏了!
桃桃靠近萧沉晗,紧紧地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心跳慢慢透过衣服健康明晰地传递自己身上,才好受了一些。
萧沉晗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桃桃为什么突然抱住他,但桃桃软乎乎的拥抱让他觉得很舒服很舒服。
他垂头蹭了蹭桃桃的颈窝,像小时候一样——
人都怕念。
许嘉星只不过是突然思及许恒虞,那边皇帝却皱紧了眉,看着奏折上文字飞扬地满篇赞誉着许恒虞,他不由道,“许呈晋这位四子还颇有几番能耐,镇国将军那般挑剔的人对他竟然也这么多的夸赞。”
张公公弯着腰恭维,“丞相大人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杀敌千百,听闻这位公子年岁不大,果然是家学渊源,皇上能得此良将,实在是国之大幸啊。”
萧沉晗意味不明道:“就是这家世”
许呈晋位高权重,已至丞相之位,他的一个儿子进士出身,去年已经做了五品官,现在又有了一个在战场屡立战功的儿子,一家人文武皆站。
他的女儿甚至还怀着龙胎。
午间,淑妃伴驾天下归心和皇上用膳,两人吃完后,皇上和许嘉星坐在了软榻上消食,再次看完一篇侧面对许恒虞战功推崇的奏折,萧宣晏突然开口,“你四哥此番立得大功,你说朕给他给什么封赏才合适呢。”
闭眼养身的许嘉星心神陡然一凝,她不动神色地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睁开眼,声音里带着浅浅的娇气,“什么四哥?”
她看着皇上,萧宣晏也沉静的望着她,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可许嘉星就是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试探。
她语气里散着点点困惑,“臣妾是嫡女,许恒虞,咳,四,四哥只是庶子,嫡庶有别,臣妾和他并不亲近,他得什么封赏关臣妾什么事。”
看她看在自己面子上才生疏地尊称了声四哥,萧宣晏这才笑了笑,拿着折子轻轻拍了拍许嘉星的素手。
“小心眼。”
他没怀疑许嘉星所谓的嫡庶有别,并不亲近,他也是中宫嫡子,在付贵妃进宫前,哪怕是父亲的皇长子也入不了他的眼,他们连师傅都是不同的大儒。
许嘉星看皇上已然信了她的话,悄悄松气,故意不满道:“况且他亲娘贪恋京城富贵,当初闹嚷着那庶子身子不好,不肯和父亲一起外放苏城,皇上,您当初去苏城见过的,只有二哥哥和姐姐,他那时可还在京城逗蝈蝈享福呢。”
萧宣晏失笑,正要再说许恒虞战功赫赫,别再一口一个庶子,又看许嘉星捂着嘴,明眸忽闪,羞怯道:“皇上不怪当初臣妾出言不逊吧。”
萧宣晏也想起那时候在苏城,她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睛怒骂他不该这么直接盯着她姐姐。
他笑了笑,功成名就后,那时候落魄的回忆也有了滋味,逗着她,“你有这一张伶俐的嘴,朕怎么敢怪你,只怕这稍稍一说,你就要哭着说皇儿伤心难过了。”
许嘉星脸颊泛红,美人开心是美,害羞则是另一番景致,看她满心只有自己的娇嗔模样,萧宣晏再不提之前许恒虞的封赏之事,抱着人回了内室,低声又讲起了‘胎教’。
许嘉星自如地应对,咽下喉咙那一点点不适。
第77章
皇上突然提及许恒虞, 不由地让许嘉星算起了日子,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早就化成冷宫里的一捧灰, 父亲一家受她连带也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许恒虞带着边疆剩余的人马赶回来,才一消许家的落败之色。
然而记忆里备受恩宠的许恒虞,此刻却仿佛让皇帝颇感忌惮和不屑,许嘉星坐在软榻上,低头看着自己浑圆的小腹。
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彼时的朝堂,没有受宠的淑妃,没有尊贵的龙胎, 只有被新扶持的朝臣打压得无处可去灰头丧脸的许家,所以, 许恒虞的战功才不那么惹人嫉恨, 他才能成为皇帝的宠臣。
许嘉星想着这些朝上朝下的弯弯绕绕, 皱了皱眉头,她不善处理这些事, 更不了解朝堂全局, 就这么胡乱猜测也没有根据, 无力把控事情的感觉让她倍感不适。
许嘉星揉揉眉头,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疲惫, 被刚进门的桃桃撞了个正着。
“娘娘怎么了?”
换做以前, 桃桃绝不会就这么上赶着去询问许嘉星的情况,许嘉星是她头上的主子,在她不高兴的时候, 没有十足把握能帮着解决的话,桃桃通常是有多远躲多远, 生怕一不小心被炮灰了。
可如今,桃桃能明显感觉到许嘉星待她的不同,如果说从前明芙明萱和她三人中,许嘉星只是下意识地偏向更讨喜的她的话,现在的许嘉星便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桃桃已经不下十几次看到那些不受宠的妃嫔看着她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了。
她不自觉地也想对这样待她的许嘉星更亲近些。
许嘉星冲桃桃招手,拉着她坐到身边,“没事,只是想到夏婕妤的肚子有些烦心。”
桃桃递上一杯温水,也想起行宫里还在闹腾的夏婕妤,皇上发话让她在行宫将龙胎安稳下后便立刻回宫,然而夏婕妤从回到行宫后便反复折腾太医,身体总是各种不适,在她孜孜不倦地抗争下,皇帝终于妥协,不再强令她即刻回宫。
不过同时,皇帝也决定‘短暂’地免了她的拜见和牌子。
桃桃:“皇宫里的妇科圣手更多,宫人照料得也仔细,夏婕妤怎么就不肯回去好好养着?”
她那时候在猎场疼痛难忍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的,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她也不该这么不顾身体。
许嘉星露出一丝冷笑,“恐怕她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桃桃倏地想起她们宫外那盘黑黑的粗绳和普陀山的腥羽草,迟疑道:“是有人也要害她吗?”
许嘉星缓缓点头,把自己的猜测一字一句道来,“起初我怀疑那人是想害夏婕妤的孩子,现在想来,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夏婕妤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一次腹痛就能让她大闹猎场,她要的就是皇帝的重视,可自她回到行宫,肚子便再无半点不适传来,身边的太医嬷嬷都在反复告诉她龙胎无碍,这反倒更令她生疑,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皇帝身边,绝不会选择就这么回宫。
现在看来,夏婕妤的孩子或许无事,可她却实打实地惹了皇帝厌弃,就算以后生了皇子,恐怕也难复宠。
难道那背后之人,谋求的就是让夏婕妤失宠?
那自己呢?害不了腹中的孩子,那人会对炙手可热的许家动手吗?
桃桃看着许嘉星眼里浓重的思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让人伤害这个孩子的。”
桃桃很有自信,一力降十会,抛却那些花样百出的阴毒算计,至少什么意外碰撞的危险是绝对别想发生在许嘉星身边的。
许嘉星笑了笑,“那就等着你的保护了。”
桃桃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养孩子还是要心情好,娘娘多想想开心的事,孩子才会漂亮的。”
有那么一个颜控的娘,这娃压力很大的啊。
许嘉星忍俊不禁,抓起桌上的桃子扔给桃桃,“我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桃桃咬着脆桃,眼睛一眯,这甜甜的味道和萧沉晗给她的一样,道:“等娘娘肚子再大些,大太太就能进宫了。”
大太太生了三个孩子呢,可有经验。
许嘉星微怔,眼眸忽地明亮起来,是啊,她如今身在妃位,按例,孩子九个月的时候母亲便有机会进宫陪着她生产,到时候她便能将身边的事告诉母亲,和家中商议着来了。
离许恒虞回京还尚有一段时间,只是这事还是越早能通气商议越好,许嘉星微微思索着,只来得及稍稍松口气。
桃桃补充道:“听说皇上最近要传召许多朝廷官员来行宫呢,说不定许大人也能来。”
许嘉星瞬间大喜,她捏捏桃桃的脸,“真是个小福星。”
桃桃:??——
行宫清凉舒爽的日子不仅让人身体舒适,连心情都好上几分,萧宣晏每日早上处理完京城传来的奏折,剩下的爱好便是和他的大臣促膝长谈,君臣之间极其和谐。
其中主要和谐在大臣们花式夸奖安乐王爷上。
萧宣晏摸着刚硝制好的熊皮,状似不经意道:“这皮子昨儿就送来了,朕也是没想到,七弟竟让人日夜不停地把皮子制好,朕哪里缺这一块皮子呢。”
他笑笑,“总归是他的心意,朕便放在此处,也不算埋没了。”
大臣们:是是是,七王爷心里皇上是最重要的。
萧沉晗:
第二日,金制雕花的黄花梨桌上摆上了冰盆,最上方簇拥着一盘粉嫩鲜脆的蜜桃,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甜蜜之味。
大臣们一进来就看到这桃子,互相对视,心中也有数,想必今日便是要炫耀这盘桃子了。
岂料这回皇帝没打算让他们尝到桃子,安安静静摆了一下午,无人能靠近这桃子半步。
萧宣晏瞥了眼蜜桃,这桃子是萧沉晗从千里之外运回来的,除了磕碰损伤的,完完整整带回来的只有两筐,他本想全部自己留下,没想到萧沉晗看他吞独食的样子,眼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丝丝嫌弃,让他只好不舍地拱手把果子分到了后宫。
至于这些臣属们,看看闻闻味儿就行了。
大臣们:
在日复一日地炫耀下,终于终于有大臣觉得自己懂了皇上的意思,他拱手道:“王爷年岁已到,娶亲一事也该备议了。”
萧宣晏:
他扭头,看到旁边弟弟微抬的眼眸,冷淡的脸上是满满的寒意。
他挥挥手,“七弟回京不久,此事以后再议。”——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着急七王爷的婚事,不过朝臣们还是放不下关心,只是决定私下里再多多观察,在皇上面前他们转头抱团,一致提起了让七王爷入朝为官一事。
大宴朝开国以来,战事不断,直至新帝登基,边疆才慢慢稳固,朝中不乏种种能臣,但最能影响皇帝的还是那些重权在握的皇亲国戚,像先帝在时,付贵妃一家独大,连带的付宰相权倾朝野,反倒是先帝的其他的哥哥弟弟,全都被贬到犄角旮旯的封地里,等着一辈一辈地降爵沦至平民。
这也导致朝臣们对王爷们都不是很亲近,总归是要被关在封地的,除了名头上的尊贵,手上的权柄还没自己大呢。
然而萧沉晗不同,他是这大宴朝唯一一位世袭亲王,且他年纪轻轻,若是能进入朝堂占据一席之地,说不准连封地也不必去,依着皇上现在对他的宠信,能比付宰相权势更甚也未可知。
桃桃听出萧沉晗对最近皇帝也屡屡让他入朝的话抗拒,感叹道:“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让你入朝为官啊。”
萧沉晗坐在假石边上,替桃桃将一本内功秘籍画上重点,摇头道:“我无意于此。”
桃桃好奇道:“为什么呀?你不想做大官吗?”
萧沉晗没有解释,抬起眼眸,反倒问:“你希望我去吗?”
桃桃被他漂亮的双目注视,脸微微发红,咳了一声,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呀,你是王爷,入朝为官也很正常嘛。”
萧沉晗放下书,认真道:“若你想让我去,我便去。”
桃桃往后缩了缩身子,“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呀”
萧沉晗看她险些缩进旁边的池塘,伸出手,稳住桃桃的身子,“小心。”
桃桃顺势坐正,思索道:“其实能有自己的事做很好的,你也不能每日只等着我约你过来,若是我没有空,你岂不是白白等上一天。”
一想到漂漂亮亮的小七从天亮等到天黑,桃桃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萧沉晗点点头,顺从道:“好,我去。”
桃桃大囧,我不是让你去必须去当官的意思啊,你也可以干些其他事嘛。
萧沉晗素来冰冷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只是去上朝而已,只要你叫我,我定然按时到。”
桃桃:
要不要这么会讲话啊,从小结巴升级这么快很不适应啊,桃桃用手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脸上的热意下去,萧沉晗微微凝眉,“为什么要打自己?”
桃桃瞪圆了眼,这也要问?!
她受不了萧沉晗一本正经的提问,嘟囔道:“脸上有些热。”
萧沉晗了然,抬手探向桃桃的脸,在触及的那刻又顿住了,迅速放下伸至桃桃面前,耳尖微红道:“我手很凉。”
桃桃好奇地摸了摸,果真冰凉一片,“真的哎,这天也不冷啊。”
“我用了内力。”萧沉晗乖乖由桃桃摸手,看她一脸舒爽,补充道,“冬天也能变暖。”
那岂不是冬暖夏凉宜室宜家的便携式空调热水袋,桃桃忍不住赞叹,“小七可真好。”
第78章
好奇地试了试人形空调萧沉晗, 桃桃终于放下了萧沉晗的手,问起了上次匆匆结束的话题,“你还没说完呢, 你师父把你带走后呢?”
关于飞霜镖局被灭,他被付氏的人追杀掉下山崖的事,萧沉晗没有详说,只告诉桃桃他在山脚遇到了师傅,桃桃很兴奋,还以为是飞霜镖局的人没眼光,自然而然地放走了他,一直激动地叫师傅绝世高手。
某山里正在钓鱼的老头鼻子忽地痒痒。
“师傅武功高, 轻功一绝,在北山山脉里有座奇峰, 终年白雪覆盖, 峭壁巍峨, 若是没人带路,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萧沉晗避重就轻, 捡着轻松的事儿说, “师傅待我很好, 师弟师妹们跟师傅一样, 都是避世之人, 从小甚少出山, 挺呆的。”
头一次听起小七说这样词,桃桃忍不住笑着追问,“怎么呆了?”
“其他门派里, 都是按着师傅收徒顺序定序,但师傅是个武痴, 在他认为,实力才是第一,每月都要让大家打一回,按照实力论资排辈,他们也都没闹,见我打得过他们了,一个个地都乖乖叫我师兄。”
桃桃时不时出现的top基因有些涌动,“这么快就能全部打败了!”
萧沉晗嘴角轻弯,当初师傅看他武学进步神速,也是这般激动。
“就说你很厉害嘛!”桃桃与有荣焉地拍拍萧沉晗的肩膀,在见识过萧沉晗的武功后,桃桃头一回不用收着劲儿对待身边的人,心情颇为放松。
“那后来你师傅怎么同意你下山了?”
按照萧沉晗的说法,他师傅爱武如命,不把弟子彻底调.教出来,是不会同意他们下山的,也因此他那几个师弟师妹们见过最远的人就是临近山脚的几个村户。
而萧沉晗在第三年的时候就一意孤行地出山了。
萧沉晗忆起北山雪峰的日子,道:“师傅不在乎世俗钱财,只要饿不着,时时刻刻地勤勉修习才是正道”
可他不成,他心里记挂着桃桃,武功于他只是一种能力,他不能把所有的时间耗费在练武上,他从京城一路忍耐地流落逃亡至苏城,心里清楚,要在尘世里好好活下去,空有一身武功,并不容易。
他看着桃桃白润的小脸,少女及笄后长得很快,阳光下的笑容明媚异常,若不是在皇宫,她这个年纪,早已经许亲了,一想到这种险些发生的可能,萧沉晗便呼吸一窒,他眼皮微垂,掩住了其中的凌冽之意。
还好,他没迟。
桃桃点点头,她挺能理解的,小七既不是武痴也不是真和尚,定然是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山上发霉的。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沉晗,非常想听萧沉晗下山后一身武艺,拳打魔教脚踢武林盟的辉煌事迹。
一想就很刺激啊!
然而萧沉晗道:“我开了个商号。”
桃桃重复:“商号?”
萧沉晗眼里含笑,“是,叫盛夏。”——
日头微落,桃桃回玲珑园时脑子还迷迷瞪瞪的,武林高手出师后没去江湖做大侠,反倒搞起了钱做商号,真的很有体育老师毕业去经商成为商业大鳄的既视感啊!
而且盛夏啊——
那不是开在自己‘一只桃子’旁边的金碧辉煌的豪门大户吗!
桃桃一脚踏进院子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小七现在不仅是亲王,还是大宴数一数二的商号掌门,那可是全京城的首富啊!
听说外头不少人在私下里议论七王爷,觉得他在民间流落太久,未曾得到良好的管教,没有皇室威严,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心里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萧沉晗是盛夏的老板,定然会立刻放下脸面马上巴上去。
没有人会拒绝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桃桃,娘娘今日传了翡翠阁的厨子,做了好大一桌子吃食呢。”雨兰瞧见桃桃慢吞吞走在路上,走上前去唤她。
皇上到了行宫也喜欢尝鲜,京城里有名酒楼的厨子他都叫过,最后留下的只有翡翠阁的人,翡翠阁现在有了龙胃的认可,已经从之前小有名气的酒楼成了明面第一的酒楼。
桃桃呆呆抬头,是了,翡翠阁,也是盛夏的。
“你怎么了?”雨兰觉得桃桃怪怪的,平常听见有好吃的早就扑过去了。
桃桃回神,神情复杂地看着雨兰,搞得雨兰很迷惑,“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听到翡翠阁露出了这种表情。
桃桃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鼻尖嗅到了小院里传来的香气,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留下雨兰一脸茫然。
你不懂,如果你的小伙伴也成了首富,你会比我更不淡定的。
自己的小胭脂铺一月盈利还没他酒楼一日的流水高!
十分值得嫉妒!——
许嘉星自知道了皇上在行宫召见朝臣后,便时刻关注着天下归心的动静,尽管她迫切地想和父亲见一面,但这话她却不好开口,在皇上面前,她一直表现的对朝政毫无兴趣,多听几句都嫌烦,此刻贸贸然开口,依着前些日子皇上对许恒虞不知其意的评价,恐怕会添足坏事。
她皱着眉,思索着能有什么好的法子,最好是皇上能主动让她与父亲见一面,且纯粹的就是父女相见,在皇上看来不掺杂其他因素。
“回来了。”许嘉星看着桃桃飞速蹿过来的身影,勾着笑唤她,“倒是比以前跑得快了几分。”
看来那些武林秘籍或许还真的有用,七王爷对桃桃的事果真放心上,许嘉星挥手让丫鬟端着水盆让桃桃净手,桃桃嫌麻烦,自个儿跑去洗得干干净净,在最后一道菜上来前,坐在了桌前。
许嘉星饭前都要先喝汤,她思索着,或许七王爷能帮上什么忙
“这鸽子皮真酥脆!”桃桃举着大拇指夸赞,“娘娘快尝尝,你一定会喜欢。”
许嘉星放下勺子,由着红乌给她夹了一块,爆香的油脂流出了大部分,只剩下少数的还留在鸽子皮里,一面香脆可口一面又是入味的鸽肉,嚼在嘴里唇齿留香。
“嗯,好吃。”许嘉星又夹了一块,把找七王爷帮忙的想法丢了个干净,不说桃桃根本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七王爷和她的关系,就算冷冰冰的七王爷自个儿愿意,引起皇帝怀疑的可能性也极大。
七王爷位高权重,但并不是个好选择。
翡翠阁有个蜀地来的厨子,无辣不欢,辣椒放的很足,桃桃满足地和着碧米咽下,“还好娘娘胃口好,今日赵嫔又传了太医,似乎是又吃不下东西呢。”
这回宫里有孕的三个妃子都跟着皇上到了行宫,像夏知灵这样折腾自己的毕竟是个另类,另外两位妃子都是按时按点把着平安脉喝着安胎药,尤其是赵嫔,非常听从医嘱,从前被她尖酸挖苦的太医为此感动得泪流满面。
雨兰也道:“昨日还看到她们院子里进进出出了好几个厨娘,好几个宫女迎来送往。”
许嘉星不置可否,赵嫔爱惜肚子里的孩子,迟迟吃不下东西自然着急,连皇上来她这儿也感叹过,说赵嫔急得都掉泪,皇上已经为赵嫔宣了几个她家乡的厨子来,若是还没用,恐怕就得
许嘉星神色一动,龙嗣极其重要,加之如今大家身在行宫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皇上为安赵嫔的心,或许会传她的家人进来见一见也未可知啊。
心里念着这个法子,第二日,皇上摆驾玲珑园陪许嘉星用膳时,她小小地捂嘴作呕了一下,皇帝立刻惊了,“星儿怎么了!”
许嘉星眼眸含着生理性的泪珠,朦胧地看着皇上摇头,“没事的,臣妾只是轻微有些不适。”
说着又呕了几声。
皇上还是非常重视,如今怀孕的三人,他最看重的便是淑妃这胎,自己给这孩子讲了不知道多少个故事了,虽然还没出生,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感情啊!
坚决认为父子情存在的萧宣晏声音柔和地又对着许嘉星的孕肚念起了孟子。
许嘉星:
她心里有些复杂,皇上自信以为能安抚孩子也是个不错的好处,她抚着胸口让自己慢慢平静,左右也不能因为一顿饭就让皇上想到请她家人见面,慢慢来也是好的。
肚子里的小孩仿佛感念到母亲的想法,非常给力地踹了搁在母亲肚皮上的龙爪,惊得皇上抬头道孩子踢他了,许嘉星柔和一笑,以为得到回应的皇上立刻坚定了他继续念书的行为——
在许嘉星还在用怀柔政策循序渐进地想法子见家人一面时,八月的一天,皇上突然宣布让谢家家主进行宫拜见,谢妃伴驾一旁。
众人皆很吃惊,谢妃伴驾,便是要让谢大人和女儿见上一面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皇恩啊。
漱清洲里,谢妃由着宫女梳妆,旁边的嬷嬷也很高兴,“皇上心里有着娘娘呢。”
谢妃面色不变,一言不发,前年谢妃舅舅去世,王家是与纪家一般的一代大儒,名声略有不及,只是家里孩子都不争气,游手好闲没有一个成器的,王家家主这次过身,也等于王家垮了半个,谢妃的母亲跟着也病了,且这病情来势汹汹,几次险些没熬得过来。
谢妃在宫里听到这些消息时,几乎心碎,母亲没有儿子,待她便是眼珠子似的宝贵,家里的庶子庶女别说相比,那是死死地压在母亲手下,母亲病重,不知道他们会如何闹腾。
可她再急再煎熬,也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后妃打听宫外的事已是禁忌,她不但不能说,还得装的若无其事。
这回皇上让她伴驾见一见父亲,她怕,怕母亲已经
宫女替谢妃宽好衣,漱清洲外的小轿子已经等好,伴着小太监逗趣恭维的声音,谢妃进了天下归心偏阁等待。
天下归心里,萧宣晏说完正事,和谢擎随意聊了聊,“谢夫人还好吧?若是需要,也可请太医院的太医瞧瞧。”
谢擎诚惶诚恐,跪地谢恩,嘴里感谢的词缛杂到不重样,萧宣晏听了几句,“行了,去见见谢妃吧。”
谢擎终于等到了最重要的那句话,立刻磕头又拜谢了好一阵,才正正经经地告退。
他出去后,萧宣晏似笑非笑道:“朕瞧着他,就算是自己夫人就剩半口气了,也要先把礼做全了才肯人喂口药。”
张公公为皇上添好茶,皇上明显地对旧臣不满,他怎么也要应和,“谢大人是太傅,比起其他大人,是要重礼些。”
萧宣晏喝了口茶,起身回了书房,谢擎古板又迂腐,若不是他是三朝老臣,自己早让他荣退了。
张公公打着趣,“谢妃娘娘倒是不肖其父,待人也宽厚。”
他心里想着,谢妃怎么也是宫里屹立不倒宠妃,身居高位又德貌俱全,皇上必然也很是重视,这未有孕便可见亲的殊荣不就落在她头上了吗,多巴结巴结总是没错的。
萧宣晏瞥了眼张公公,“多事。”
张公公吓得后背大汗淋漓。
萧宣晏翻开奏折,画圈批阅,谢妃的母亲王氏与纪太后交好,王氏老来只得一女,夫君更疼爱有子有女的偏房,一家人她一个人撑着,小时候他偶尔也会听到母后夸赞王氏的魄力,语气间隐隐有着佩服。
这回王氏多半是不成了,他偶尔看着弟弟和母后那张相似的脸,忍不住地也想关照一下旧人。
天下归心偏阁里,谢妃听完母亲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后,心神已然不宁,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木木地听着父亲一遍遍地重复赶紧怀上龙胎的话。
“淑妃怀着龙胎,若是平安诞下皇子,说不准便会晋为贵妃,贵妃之位有定数,千万不能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论是皇上的表妹纪妃还是将军之女贺妃,都不是身份低微之人啊。
说着,谢擎目光有些凝重,“马上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这次不仅旧臣们等着送人进去,新贵也要送,到时候后宫又要换一换格局了。”
“尤其边疆的部族似乎也有动静。”
第79章
朝堂的事谢擎只隐晦地提点了几句, 谢妃自小聪慧,这点消息足够她在后宫自如。
看着衣着雍容,面色却浅浅发白的女儿, 谢擎叹了口气,“莫要忘了你母亲的嘱咐。”
谢妃咽下喉头的哽咽,“女儿明白。”
说是见面,但妃嫔入宫便和母家身份有别,谢擎在偏阁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由公公带着离开,独留谢妃一人静坐在木椅上。
“娘娘,大人说的”泼墨担忧地走前几步, 原本以为娘娘见了大人心情会好上几分,谁知大人带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令人不安。
谢妃端坐了一会儿, 扶着泼墨的手站起身, “走吧, 先去向皇上谢恩。”
不管其他,能够见父亲一面的恩宠, 她总要先去谢过的, 当夜, 漱请洲掌灯。
饭桌前, 萧宣晏瞧着谢妃从来端庄的小脸时不时地走神, 端起酒杯, 感同身受道:“朕已经派了太医去照看你母亲,你且安心些。”
谢妃抬眼看向皇帝,他的神情体贴, 不似伪装,皇上是真心诚意地安慰即将丧母的自己。
她心里不禁微酸, 母亲陪伴父亲这么多年,临到此时,他却对母亲如此冷情冷意,面对自己连嘴上的安慰都懒得说出口,一心只想保住谢家一门的荣耀。
想到倔强严格的母亲,谢妃适时地露出一丝柔弱,酒意微醺,她顺着皇上的心情,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对母亲的不舍,甚少看到谢妃流露出脆弱的萧宣晏自然贴心地揽住了她。
翌日,送走皇上后,泼墨笑着道:“娘娘,皇上昨日待您可真好。”
因为谢妃的性子,从前皇上留在她们这儿时,气氛甚少如此轻松情暖,泼墨原本还因为谢大人的话担心娘娘,此刻却极有信心,她为谢妃插上簪子,“娘娘午后也去送一份甜汤吧。”
行宫规矩没那么多,天下归心里多的是人向跟皇上献殷勤,唯有娘娘还没去过呢。
谢妃淡淡瞥向泼墨,泼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缩回手,颤栗地跪在了地上。
“这些日子你照看漱请洲,换赌茶贴身伺候。”
谢妃低头抚着小腹,心中忧愁未减半分。
昨日她故意借着母亲的事留住了皇帝,便是盼着趁这段时间,她能顺利怀上孩子。
父亲虽冷情,话却没错,选秀将至,新鲜的面孔一进来,凭着皇帝的心性,焉知不会又来一个貌比淑妃的女人,夺了全宫人的宠。
谢妃皱了皱眉。
更迫在眉睫的,是那即将随军送来的边疆公主——
和朝臣议事完后,萧宣晏再次思念起了太后,想着太后去世前对七弟的不舍,他传来张公公,“去把母后宫里的架子床送去七王府。”
那架子床睡过他们两兄弟,他把这小床送给七弟,盼望着弟弟能与他心有灵犀,共缅母后的爱子之情。
张公公:
这东西送出去,想拍皇上龙屁的大臣们一误解,怕是又要一窝蜂涌来闹嚷着催王爷早日成婚。
王爷的眼神真的会杀人啊,张公公泪流满面。
兴冲冲关怀完弟弟,萧宣晏抬脚挨个儿去看了看自己有孕的妃嫔,赵嫔住在临穗居,一进去便是扑鼻而来的药草味儿,赵嫔人恹恹地行礼,瞧着颤颤巍巍的。
萧宣晏挥手让人扶住赵嫔,盯着她的大肚子道,皱眉道:“还是吃不下东西?”
赵嫔的月份明明比淑妃还要小,肚子却比淑妃大上许多,更显得整个人消瘦。
赵嫔抚摸着肚子,摇头道:“新来的几个厨子做的很合胃口,是这天气太热了。”
太医说她受体质影响,胎儿几乎夺走了所有的营养,养的格外大,加之孕初期她常常吃不下东西,此刻更不能减了吃食控制胎儿的长势,若无意外,这大概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她不能让在孩子还没出生时就惹得皇上不喜。
萧宣晏陪着她用完午膳后,确定她比前几日好上许多,感叹道:“淑妃近几日也开始食欲不振,你如今好些,朕也能稍稍放心。”
皇嗣健健康康,他心情自然也好。
赵嫔打起精神与皇上说笑了几句,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她垂眸翻起了从前毫无兴趣的医书——
玲珑园里,许嘉星正把着平安脉,郑太医面色从容,道:“娘娘脉象平稳,不必用药,平日里多动一动,将来也好生产。”
许嘉星点头,让宫女送他出去,这个孩子在肚子里乖巧的不得了,从不闹腾,她吃好喝好,整个人反倒容光焕发,这让她想装着不适,提前让母亲进宫也没理由。
她揉了揉额间,罢了,左右也只剩一个月了,她不想用孩子来冒险。
桃桃听到太医的话,倒是想起了上辈子妇产医生科普的孕妇呼吸法,生产时若用上也能缓解缓解痛楚,方便生产。
她迫不及待地教给许嘉星,许嘉星看她着急的模样,也笑着跟她学,这是桃桃的心意,没想到跟着呼吸了两下,身子还真松泛不少,她眼神更柔,牵着桃桃的手让她坐下。
“红乌,把小厨房前日做好的水晶冻送上来。”
桃桃眼睛一亮,“真做好啦?上次我看他们很为难的样子呢。”
玲珑园里有下人们一心想获得许嘉星的青眼,各个都积极得不得了,知道娘娘对贴身大宫女是令人眼红的好,桃桃偶尔出个新奇的点子,她们皆极其捧场,桃桃也就乐得折腾,让她们中能有高人在许嘉星跟前露个面。
端上来的水晶冻放在白瓷盘里,透明微弹的色泽看了就浑身舒透,旁边的木盒里还装着些其他东西,似乎是一些干果。
桃桃把瓷盘端起来,用小勺触碰,舀起一勺尝了尝,立刻点头,“就是这样。”
递上水晶冻的宫女叫春荷,她心思细腻,在吃食上手艺精湛,桃桃说的东西,旁人看来不可思议,她却能从中短短的几个字句里,依循找出法子,竟真让她做出来了。
桃桃想这个水晶冻许久了。
夏季炎热,怀孕之人却不能碰冰,把水晶冻加在酸奶里,放点山楂,果干和碎坚果,一碗下去,开胃又解暑。
果然,做出的酸奶水晶冻许嘉星吃着很爽利,她咽下一口,道:“这是谁做的?赏她。”
春荷立刻跪下,“多谢娘娘赏赐。”
她也不多言,谢恩后又站在边上重新调了一碗,说是一碗,其实也就掌心大小的碗,浅浅的碗底,份量很少,十分好看,许嘉星连吃了两碗才停下,瞧着这宫女懂事机灵,“今日晚膳你来伺候吧。”
晚上皇上多半回来陪娘娘用膳,隐在角落的几个宫人立即艳羡不已。
桃桃也吃得不亦乐乎,她不需要春荷调制,自己喜欢什么就放什么,换了一个大碗,抱着吃的乐滋滋,许嘉星忍不住逗她,“这般喜欢吃?听雨兰说,这水晶冻都三日前就做成功了,你也不知道?”
她悠哉道:“整日地往外跑,也不知道外头有什么乐事。”
桃桃的手一顿,行宫里太过自在,她又迫切地想要练习轻功,常常早起和许嘉星吃个饭就跑得没影儿,到用晚膳的时间才回来,她顾忌着小七的身份,自己甚少主动去见他,不过也不知道怎的,十回有四五回都能碰上,这一碰上回来的时间更晚了。
咬着葡萄干,桃桃含含糊糊道,“我练功呢”
生怕许嘉星不信,桃桃把碗一放,掖起裙角,脚尖轻点地面,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虽说身姿还不够轻盈,可速度已然非常快了。
许嘉星都略微讶然,“之前不是还说看不懂书中所写吗?”
桃桃大囧,书里不会的小七早就给她注明了,若是还有不懂,更是会言传身教,行宫里有一处僻静之地的草地都快让他们俩给踩烂了。
她支吾了一下,“勤能补拙,我每日练上四五个时辰自己就慢慢会了。”
许嘉星问出口就已经心领神会,也不戳穿桃桃,忍着笑认真将她夸了一通。
用完饭,桃桃朝她练武的地方走去,路上开始思索起来,她和小七平日是朋友相交,她见过小七最狼狈的的时候,临走前,对桃桃来说,小七变成王爷的冲击还没有小七竟然变得如此出尘漂亮来的大。
况且小七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摆王爷的威风,他对她比从前还要好,还要体贴,两人之间仿佛没有身份的差距。
可别人却不一定这么想,她偶尔听小宫女们提起,对七王爷常常是议论纷纷,最多的便是提及他的性子冰冷,皇上送去伺候他的人全被赶了回去,不给皇上一点面子,但皇上好似并不在乎,依旧宠爱这个弟弟。
借着皇上的东风,宫里宫外好像都对小七倍感兴趣,若不是行宫里外人不好常进,七王爷的园子恐怕早就被人围住了。
小七如今炙手可热,虽说他们之间交往很是隐蔽,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故意传些娘娘和王爷间勾结之类的流言,那可真是要了小命。
桃桃有些头疼。
因此,当萧沉晗来后,桃桃干脆把想法摊牌。
她把两人在行宫频繁相交的弊端告诉小七,萧沉晗脸色微变,声音也泛起一丝紧张,“是,是让我以后别来了吗?”
桃桃大大摇头,她也舍不得小七,低声道:“我是想把认识你这件事告诉淑妃。”
一直瞒着许嘉星,桃桃也怪辛苦的,总归她只是个小小宫女,只要当事双方互相交了底,若是再有人想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也掀不起多大的水花。
桃桃觉得这是个挺好的办法,睁着杏眼望着萧沉晗,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岂料萧沉晗像是松了口气般,点头道:“那位淑妃知道此事。”
“娘娘知道?!”
桃桃惊呆了。
萧沉晗吃了一口桃桃带来的水晶冻,甜滋滋的,他慢慢给桃桃解释,普陀山上,是许嘉星让桃桃去摘花,两人才再相遇的,萧沉晗一直以为那位娘娘早告诉了桃桃。
桃桃:
那她还演费劲演什么奋斗武痴人设!
当晚,许嘉星看着桃桃在院子里再次挥舞起了她的大宝剑,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暗含幽怨。
许嘉星:
第80章
许嘉星忍了又忍, 终于在桃桃再一次幽幽望向她时笑了出来,她肚子浑圆圆挺着,跟着她的笑意颤抖, 整个人就快要站不稳了,桃桃只好放下剑过去搀扶着她。
“娘娘就看我出糗。”扶着许嘉星坐下后,桃桃嘴巴嘟嘟囔囔道。
许嘉星抚了抚胸口,瞧着桃桃怪委屈的,道:“这可不能怪我,我一直等着你告诉我呢。”
桃桃只要一想到许嘉星这些天都笑看她花式找溜出去的借口,社死的感觉就又一次击中她,她哼哼唧唧:“娘娘变坏了。”
以前的许嘉星娇矜天真, 现在却是演技一流。
许嘉星存心逗弄,故意用艳羡的语气夸张道:“那是因为桃桃认识王爷了, 我哪敢再随便置喙。”
“——只能等着桃桃自己说了。”
桃桃也就闹腾了两下, 想着此事过了明路, 以后可以更加自由的出行,这仅剩的别扭也随之迅速消散。
许嘉星对桃桃和七王爷如何认识的早就很感兴趣, 现在终于可以痛快地问, 一时间两个人缩在屋子里聊了好半晌。
屋外, 几个灵秀的宫女眼巴巴地看着隐隐绰绰印着笑颜的主仆, 想着晚膳娘娘特意给桃桃留下的御膳, 恨不得立刻钻进去取代了她, 回头再看身边的人,也觉得是竞争对手,不禁警惕了几分。
桃桃瞒下了萧沉晗被追杀的事, 捡着重点把事情说了清楚,许嘉星一时都回不过神, 怔然道:“七王爷竟也去过苏城。”
现在让她回想在苏城的日子,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苏城阳光充足,爹爹还险些在一次剿匪时受伤,而她平时不是被大姐姐气到跺脚,就是被苏城的风沙吹得躲在屋子里。
如此说来这小小的苏城,也算是被如今天下地位最尊贵的两个人光临了。
桃桃说得口干舌燥,抱着果茶喝了一大口,许嘉星看她乐滋滋的样子,笑道:“没想到你在路边随便一捡,就能捡到个亲王,看来这善心确能带来好报。”
桃桃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当初救小七,一半的原因便是大太太无情地杖责了绣巧的娘亲,白日还亲切出门的隔壁娘子,傍晚便浑身是血地躺在院子里,而旁人最多叹一句可惜,无人在乎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简单地没了。
她表面无事,心里的的确确受了刺激,乍一看到小七眼里浓烈的求生欲,不自主地就想帮他,这世道艰难,她看得通透,常常独善其身,可那一瞬间,她想要自在随心一次,听从内心的意愿,救起了小七。
许嘉星没注意到桃桃一时的沉默,喂了颗葡萄给桃桃,道:“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出宫?”
桃桃怔然道:“出宫?”
许嘉星瞧她一副懵懂的样子就乐,道:“我看王爷风姿逸朗,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比与王爷相比的了,怎的,你不喜欢?”
桃桃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从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代嫁人成亲,当初进宫她就甚是高兴,好歹是有了正当理由,本打算陪着许嘉星混到二十五岁了退休出去,那时候要是娘亲仍旧不依不饶,她就揣着银子仗剑走江湖去,想想就潇洒。
许嘉星记得七王爷带着桃桃再也没回过京城,她点拨道:“王爷待你好吗?”
桃桃小脸倏地变得红通通,小七当然很好,哪怕是上辈子都没有人待她有这么好过,但凡是她想要的,小七都会找到送给她,平日里关怀备至,百依百顺,体贴温柔。
而且他还那么帅!
桃桃常常容易被小七一张俊脸晃到神。
非常没出息!
许嘉星因为皇上对男子都没抱什么希望,不过七王爷与她从前所见皆不相同,一想到若不是她那场梦,桃桃早就和七王爷一同离开京城了,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快点撮合他们俩,生怕出了什么差池,让桃桃失去了如意郎君。
“王爷也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子多半都已成婚。”许嘉星很是关心,“你若是想离宫,告诉我便是。”
桃桃还有些呆呆的,许嘉星的话就像打开了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路,这条此刻发着闪烁的金光,拼命地诱惑她走上去。
半晌,桃桃还是摇摇头,轻轻碰了碰许嘉星的肚子,怎么样她也得等小宝宝出生,另外还有那隐在背后想要谋害许嘉星之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我舍不得娘娘。”
许嘉星闻言很是触动,伸手把桃桃拉起来让她坐在榻上,脑袋柔柔地倚在桃桃肩上,她喃喃道:“我也舍不得你”
桃桃偏头看着许嘉星,她长长的睫毛微敛,身上沁着浅浅的香味,透露出一股漂亮又脆弱的气息。
桃桃抬手揽住许嘉星,语气坚定道:“我还小呢,才不急着出宫,说好了要保护娘娘的!”
她能察觉到许嘉星此刻的不安,孕妇都容易多思多忧,这样可不好。
许嘉星扑哧一笑,“可不小了,都及笄了。”
她掰着手指算,“不急着出宫也好,我也好给桃桃多攒些嫁妆,就算是亲王也不能让桃桃委屈了。”
桃桃听她说嫁妆啊嫁人的话就头皮发麻,嚷着肚子饿了转身溜走。
许嘉星任她离开,失笑道:“真够迟钝的,这才开窍。”——
原本桃桃因为在许嘉星跟前掉马想躲着她走,一夜之后,躲着走的对象变成了小七。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动过心的桃桃第一次有点不敢去见萧沉晗,她在玲珑园门前徘徊了一炷香,最后还是收回了脚步转到了园子里池塘边练功。
一想到萧沉晗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她出招就忍不住犯错,这般丢脸,她还是冷静了再和小七见面吧。
那头许嘉星也很困惑,眼看着整日往外跑的桃桃乖乖在玲珑园窝了七八日也没出门,她终于压不住好奇把人叫了过来。
面对来自淑妃娘娘的亲切追问,桃桃低着头磨蹭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道:“要是要是他没那个意思呢。”
她之前一直把小七当朋友的啊!
许嘉星震惊了。
她不过与七王爷见过一面,便能确定这人绝对爱慕桃桃,若非放在心上,那对谁都冷冰冰的王爷,怎会因为见桃桃一面一事也瞻前顾后。
这傻丫头竟然还担心这些莫须有的事,许嘉星有些无奈,不过终究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两人之间久久没有发展,所以她决定再出力撮合一把,“你躲在园子里不见他,可和他说过了?”
桃桃摇头,他们见面都是小七找过来的。
“王爷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心中必然担心,你也忍心?”
桃桃手中的剑一紧,当初小七跟着飞霜镖局的人走后就再也没给她写信,她那时担忧得不行,怎么轮到自己了,却也突然失了踪迹。
桃桃没犹豫多久,果断地选择了出去,“我出去一趟。”——
七王爷园子里宫人们最近叫苦不迭,不知怎的,这两天王爷身上散出寒意已经让本就离他三尺之远的宫人更加瑟瑟,上膳菜时个个安静如鸡,溜得比谁都快。
此刻送走了王爷,他们聚在一团泪流满面心中乞求,快把前些日子对他们视若无睹的王爷还回来,他们宁可当透明人啊!
萧沉晗今日出门也照旧沉默,直到走到了老地方看见桃桃蹲在池塘前的背影后,忐忑的心才猛地放下来。
“桃桃”
萧沉晗迟疑地唤道,他不知道桃桃这几天为何不来,心里担心她生病,可玲珑园并没有传太医,他记着桃桃的话,不敢贸然冲进玲珑园,每日只默默地站在此处,幻想着桃桃一切安好。
桃桃一听到萧沉晗的声音耳朵就情不自禁地泛红,手上的小棍在水里打着圈,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背对着他,先解释道,“最近有些事,所以没能出来”
萧沉晗很关心,自然地接道,“什么事?我帮你。”
桃桃忽地转身,瞧见萧沉晗的第一眼,脸上就升起了热意,小七今日也太俊俏了,明明只是简单的黑衣,他却穿得如林中墨竹一般,美如画的脸上是不假思索的关怀,清澈的瞳仁里全是她的身影。
几日没见到她,小七确实很担心她呀。
桃桃乱成一团的心忽然就明晰了些,她朝萧沉晗走近几步,停在和他一拳的距离,仰头道。
“我想确定一件事。”
萧沉晗有一丝不解,静静地看着桃桃,等她说话。
桃桃还没这么近的盯过萧沉晗呢,如此亲密的距离,萧沉晗乖如小狗狗一般湿漉漉的表情,让她一上头,踮起脚,对着小七浅粉薄薄的嘴唇亲了一口。
萧沉晗:!!!
桃桃几乎是下一瞬就离开了萧沉晗,退后一大步,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亲都亲了,桃桃干脆悄悄抬头,这一看就愣住了,萧沉晗白玉般的脸染着红霞,手握拳在两侧,胸口急促地呼吸,一副被轻薄羞恼的模样。
桃桃急了,连忙道:“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喜欢!”
是急切颤抖的坚定男声。
“大不了给你亲回来嘛——”
是无赖的清脆女声。
“”
“”
萧沉晗张张嘴,脑中绕过一段没有逻辑的话——只有不喜欢才能亲吗?
他脸上露出浓浓的纠结,桃桃也喜欢他的巨大惊喜让他只能短暂地回应一下桃桃的话,他的思想早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僵硬地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桃桃听到他的话笑都像只偷腥的猫,安静地欣赏了一瞬萧沉晗慌乱的模样。
下一秒就凑近他又亲了一口,亲完还舔舔嘴巴,点评道:“小七香香的。”
萧沉晗彻底死机——
当夜,七王爷园子里的宫人全员喜意,七王爷不放寒气了,甚至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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