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第二天了,可是看着铜镜中的这张脸还是觉得好是陌生。


    柳叶眉,丹凤眼,五官紧凑,实在是怎么看怎么的(di)个长相清秀的翩翩浊公子一枚,只是因为或许是营养不良,脸颊苍白略瘪而给这张样貌大打折扣,丁点没有身为皇子该有的气势。


    她,哦,不,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就是去换脸也不可能捞个这样的整形模板啊。


    推门而入的小贤子看了一眼坐在镜子前的主子,平淡的收回目光,把食盒放在老旧的桌子上,然后把盖子打开,小心的一一拿出来饭菜。


    看神情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一望便知只是一碗米饭,一碟子咸菜,一碟子水煮青菜。


    “主子,吃饭了。”


    自从昨天午睡醒来后,主子就开始沉迷于自己的相貌,本来只以为是过一阵就好,可是今天怎么还如此。


    赵林,哦,不,从昨天开始她就成了现大梁第六任皇帝---赵惠帝已长成的六儿子,也就是所谓的六皇子殿下。


    所有的起源来自于朋友随手扔给她的一本书,她不该在办公期间摸鱼的,可是一想到这张脸,顿时后悔不翼而飞。


    想想这张脸的主人,只是在文中被一句话带过------六皇子成年后被随意封往巴蜀就藩,连个路人甲不如。


    就是路人乙都可以在大街上混几句台词吧,他这好,跟本名就一个字的差别,但是确实看完了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角色。


    这样想想就不由为昨天超常发挥的自己点赞,面对一睁眼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古香古色的地方,她并没有大喊大叫、惊慌失措,而是第一时刻就是下床找镜子。即便镜子碎了几道裂痕,但还是一点不妨碍看清楚他的脸。


    然后她就放心了,再然后摸摸全身,知道成了他都是次要的。没事,反正从小她就是个皮儿猴,对此接受不要太快乐。


    大步走到饭桌前,他的脸就一苦,但是瞅瞅不着痕迹吞咽唾沫的唯一伺候的小贤子,他就强制变成笑。


    青菜是一点油水也没有,米饭是夹生的,好怀念鸡蛋啊,这样想着竟然有点流泪的冲动。


    也不用油炒,就白水煮煮他觉得也可以砸吧一下午,肉都不想吃的他可是真被这具身体打败了,手纤细皮包骨的没一两肉,肋骨都看的一清二楚,一看连咬自己解馋的欲/望都没有。


    “行了,收拾收拾吧。”赵非林说着,把筷子板正的放在盘子上才离开。


    小贤子望着碗里剩下一小半的白米饭,再望望没怎么动的咸菜,第一次不由吸了下鼻子,没有后台的他初进宫就被皇宫教个明白,他不想一辈子做个受尽欺辱的底层刷马桶的小太监,于是使劲浑身解数和攒了数年全部的银两才讨好上面给指派照顾六皇子。


    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主子,可是在自己看来却也是个可怜人。母亲只是个七品官进宫的秀女,因长相出众被皇上临幸,虽此后被遗忘,但也是机缘的怀了孕。


    可惜到底是福薄,好不容易平安生下皇子,却因不受宠被众人遗忘亏损了身子,缠绵几年到底去了。


    六皇子少年失母,又没有关注,性子越发的孤僻沉默,在上书房也是独来独往,平常都是吃的一干二净然后坐在那里看书,一言不发,礼仪却一点没有出格的时候,比如从来没有同自己这个阉人说过话。


    赵林来到书桌前面,看着缺了一角的砚台,笔杆磨老旧、连笔尖都刺毛的毛笔,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记忆中这砚台还是初进上书房发的,不过被当时的八皇子这个擅长捉弄人的熊孩子故意摔了,就等着自己上前去吵闹,可是原身却被母亲教导着万事忍一忍,平静的从地上捡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或许是觉得原身懦弱的没意思,从那以后,无论是皇子还是陪读的各家嫡公子从来拿原身当空气,瞅都不带瞅一眼的。


    好歹是个皇子哎,就算打上一架不也是自己赚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闹到皇帝知道也不亏啊。原身这个闷葫芦,可真是想想就窝囊的慌。


    赵林一方面觉得原身可怜,另一方面又替他不争。


    哎,不对呀,自己从今以后可是六皇子了呀,到时候就藩前一定瞅准时机向八皇子找回场子-----以祭奠原身。


    不过这些统统都是可有可无,最大的问题是这书里的女配啊。


    哎,昨夜想了多少计划,此刻想起来还是觉得处处漏洞,自己这书呆子似的愚木脑子可真不擅长计谋,这样想着一一把草稿上的圆圈嚓嚓掉。


    只要一想到付出全部的她落得书里死不瞑目的下场,他就恨不得上前直接咬死那个渣男,还什么四皇子,写这部小说的作者一定是个坑,百分百受那个辫子朝的雍什么的影响。


    四皇子可真是王霸名号了。


    来回踱着步,又觉得咬死什么的根本行不通,拼着性命进不了身啊,况且自己这走两步喘口气的身子,额,得了,pass。


    说起这设定,也真是个麻瓜。原男主,也就是四皇子---赵非风的母亲是显赫家族出身,入宫就贵妃之位,可惜也是早死的安排,但是人家母族有力啊,又被贤妃保养在膝下,可以说是龙傲天的起始点。


    3年后贤妃有喜,诞下的就是如今被封为宫内一魔王的八皇子,不过这八皇子是生下来就是混不吝的货,吃喝玩乐一条通,贤妃及其家族自然都使劲在四皇子身上。


    怎么着也是嫡母的身份,到时候成了太后,这八皇子自然就有了大树好乘凉,真真是疼儿不让儿知道。


    毕竟招惹的人,就原身知道的那些还只是冰山一角。连四皇子的伴读都曾经今个被扔条蛇,明个在水里放几条虫子。


    所以,若是在这宫中论谁能硬钢渣男的话,还只有八皇子能行。可是想想自己的作为,跟其交朋友的可能度显然也是为0,pass。


    想来想去,最靠谱的做法就是让女配认识渣男的真面目,然后不爱慕于他,自然就迎刃可解了。


    卧|槽,这可行啊。自己这脑子还是有点东西,嗯嗯,但是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那就是连宫里一颗草都不如的自己怎么去跟高高在上的一人之下的丞相府的嫡女搭上话?


    眼前冒着金星,赵非林终于明白什么叫可为,不可为。他左右瞅瞅自己这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就是个偏房,下大雨漏水,布帘都是补丁摞补丁,床上的丝帛、身上的衣服还是母亲死后,皇后来处理时可怜自己安排交代的。


    按理来说皇子每年过年过节都是有份例的,但是下人领取不来,拖着拖着就没了。


    尽管想来想去都不行,可是他没有放弃,他有种感觉就是因为自己为女配鸣不平才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若是让女配擦亮眼睛,重新找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一辈子对她好、百依百顺,那自己或许再一睁眼就回去了。


    再往好了想想,一睁眼还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面前还是那张办公的电脑桌。


    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必须解决这个四皇子,让其血债血偿;二,为女配张雅曼另选一良人,幸福一生!


    至于那个小白花女主,则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她贱吧,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被大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四皇子勾搭,作为一个庶女肯定是牢牢抓住不放,而且心里会得意的飞上天,面上配合着演戏。


    嫡姐又怎么样,爱上的男人还不是真正喜欢的是我,想想心里就如此想。


    说到底还是渣男太过狠辣凉薄,面上痴情利用完直接灭了其满门。只要一想到女配被灌毒酒,他的心就痛的要死,无法现象当时该有多悔恨、多无助!


    *


    边写着先秦的《氓》,边感慨这毛笔字真是好看,原来的六皇子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如何风云变化都不曾放在心上,他也不懂这字如何,但是看着就是顺眼。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正如这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其中几句所言,男子陷入情爱犹可脱身,而女子却无法摆脱。这一首劝诫女子摸耽于爱情的诗,他仔细的写好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看着这都开线不停缝补好的荷包想起原身的娘,他只能称呼为阿姨。


    成了六皇子对于宫中的制度也是深以为然,不是皇后诞下的嫡子,哪怕母为贵妃都只能称呼自己的生母为阿姨。


    倒是嫡子可以称呼皇帝的嫔妃称号再加个娘娘,不管再受宠,妃子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就是奴婢,在外朝妃子的父亲都得对皇后的父亲恭恭敬敬。


    可见这后宫倾轧不休,不仅仅只是为了天下之母的地位,更因为可以听骨肉光明正大的喊一句母亲。


    喝了一肚子水,直到晃晃茶壶一滴水没有了才作罢。小贤子放下缝补的衣物,过去接过茶壶走向外面的小厨房。


    赵非林觉得好奇跟在后面,发现里面已经处处破败,但是收拾的很是干净,锅里掀开锅盖是放温的开水,灶台已经处处露出里面的黄泥色,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下边烧木柴的大铁锅。


    煤气、煤气灶,永别了。


    半个时辰尿了两回尿,他本就不饱的肚子直接咕咕的叫,胃里跟火烧似的空,好饿啊。他躺在床上想尽快的睡过去也没办法,总不能贸然做出跟原著大相径庭的举动。


    默念道,慢慢来,慢慢来。可是好像原身养成午睡的习惯失效了,他耳朵里好像听到了鸟叫的声音,于是直接一骨碌爬了起来。


    打开门就见小贤子正在弯腰扒着草丛,顿时想到偶尔加餐的菜团子怎么来的,赵非林在这一刻眼眶微湿,他攥紧拳头又赶紧放开。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这天气虽然越来越暖和,但是还是凉着的,您万一再感冒了。”说到这里,赶忙“呸呸呸”几声,双手合十拜谢各路神仙,一定当做没听见。


    “好的不灵,坏的灵,你这说都说了,还带反悔的”不过想想原身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玩闹话,他就心里默默吐槽着。


    从昨天来到今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来,乍暖换春临3月,他算算自己现是13岁,再有一年就14成年该封藩了。顿时觉得头皮一麻,这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呀。


    若不在就藩远离京城之前办好,那可真是完蛋。


    于是他跺跺脚抿了好几下嘴唇才像是下定决心道:“小贤子,我想把身体练结实点。”


    小贤子睁大了双眸,顿时心里很难受,殿下御寒之物不多,身体又长期亏损的文弱,只要一到冬天就生病断断续续的不好,曾经太傅都特意准许冬季不用去上书房。


    这春天才好点,想必前天肯定是被八皇子挤兑了,否则殿下是不会关注这方面的。


    但是面上还是全然欣喜的鼓励道:“殿下可真是厉害,就该把身体养好。至于学问,殿下已经非常厉害了。”


    赵非林骤然想到原身之所以那么沉迷念书,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份及其自卑,只有在读书好这一方面比八皇子强产生点优越感。若是如此,难不成自己对原身的理解有误?


    咦,就是个13岁的小孩,哪可能这么重的心思。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此刻小贤子忐忑劝道:“那,主子。奴婢给您捉只鸟吧?”


    赵非林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嘴里不停的咽着唾沫,见殿下如此,小贤子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眼里满是自信,这一刻是发着光的。


    他兴致勃勃的跑进屋内,出来先是把缝补好的披风给主子系好,再设置陷阱。


    赵非林边看着边回忆起来,原来这小子刚调过来的时候,正是干劲满满的邀功,给原身弄了只烤鸟,但是原身看了直接摔在地上,他记忆是继承了,可是当时的想法和念头却是一概不知。


    依稀记得并不是黑乎乎的放在盘子里,而是被细心的弄成肉条,要不是小贤子说是自己捉的鸟烤熟的,谅原身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从那以后,小贤子恭恭敬敬的弯着腰沉默伺候,再不自作主张。


    陷阱很简易,破竹筐被根木棍顶着,下面放着点杂色的粉末,趴在地上不远处的小贤子眼里却闪着志在必得,蹲在其旁边跟着紧张不动弹的自己也不由放轻了呼吸。


    本以为会很长时间,或是鸟儿百般犹豫试探再进入,可是不到一刻钟竟然两只鸟儿进去,剩下的直接撞上扣下来的竹筐上,轰的一下子飞散。


    “天啊,小贤子,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在这里设置陷阱会有鸟儿进去啊?”


    看着殿下因为兴奋而有些血色的双颊,听着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夸奖的话,小贤子却流出眼泪,他赶紧用袖子擦擦。


    问完就跑过去看鸟的赵非林没有听见回应回头,见到的却是满脸羞涩又强装平静的一张脸。


    得,觉得自己厉害又装平静的风范原来古人就有。


    望眼欲穿之中等着烤熟的空当,才知道小贤子的父亲是篾匠,只是有一年家里因天灾收成不好,然后他就被送进了宫。


    赵非林愣了,望着只关注不能糊的小贤子,他头脑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从没有这样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他也会饿,也会笑,也会因为普通的一句话想哭。


    “殿下,您怎么了?”小贤子烤好一只弄干净转过头看着其面色异样、眼睛湿润,顿时摸了摸脑袋笑道:“主子,俺父亲是想着俺进宫能吃饱饭才让俺,奴婢进来的,留在家里只能当拖累。”


    “能伺候殿下,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说着,给小心的吹凉,心里开心的想殿下是个好人,只是希望今后都像现在这般,不要再像以前那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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