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心攥着武玉递给她的茉莉露,狠狠的点了点头,神色间满是动容。但很快她又将眸子垂了下去,将所有的激动都藏在心底。


    她这一辈子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当初被夫人指到了格格的院子,陪着格格一起成长!


    武玉看着筠心一脸动容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傻丫头,自己不过给了她一小瓶古代版香水就感动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好骗了!


    可武玉哪里知道,对于筠心来说,她经常在外行走,自然也知道旁的丫鬟在主子跟前是什么模样。


    哪里会像自己被主子放在心上,什么时候都记挂着?之前给她的清火膏被献上去了,这边格格又拿茉莉露来弥补。


    东西不大,可重的是那一份心意呢。


    武玉很快就收拾妥当了,犹豫了下,也没在自己院子里用糕点,毕竟自己院里的都是隔夜的,可福晋那里有热腾腾刚出锅的!


    今日武玉到正院的时候,来的有些迟了。


    她到的时候宋氏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水,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就好像一块雕塑一样的。听到武玉的脚步声,宋氏这才抬起头。


    看到是武玉,宋氏的面色微微和缓,毕竟比起武玉的懒散好说话,颇具攻击力的李氏让她一直被压的抬不起头,对李氏已经形成了生理性的不适。


    如今看到是武玉,让她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小口气。


    “武妹妹。”


    两人行过平礼之后各自落座,宋氏又陷入阴影之中,做她的木头人去了。


    武玉刚一坐定,正院里的丫鬟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和茶水摆了上来。


    那糕点上还氤氲着热气,是武玉最喜欢的豌豆黄。看样子福晋对武玉的喜好也是费心了解过的。


    这豌豆黄和武玉之前让德安在膳房里拿来的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口感更为细腻绵软,豆香更为浓郁,就连形状也被大厨切成了极为好看的菱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豌豆被脱皮之前都是被认真挑选过还是怎的,反正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照例,福晋院里的人还是为武玉泡的碧螺春,这会儿武玉也没空说话,一口糕点,一口茶水好不舒坦。


    不多时,桌上的一盘豌豆黄便去了一大半,却是让一旁的宋氏看的愣了愣的,随后一眼中闪过了一丝艳羡。


    她何曾想到,明明自己和李氏是府里进门最早的,可却不如来的最晚的武玉在福晋跟前自如。


    不过,这福晋也未免有些太双标了吧?宋氏看了一眼自己桌旁摆着的干干巴巴,瞧这边只是隔夜的芸豆糕。


    虽然这些年她的府里也看明白了,福晋最不喜欢旁人浪费,可是也不至于这般敷衍自己啊!


    宋氏心里升起深深的疑惑,然后硬着头皮拿起了一块芸豆糕,想要表示自己对福晋的亲近。可是这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宋氏终究是心理建设没有做成功。


    自打大格格去后,啧便对自己没有以前那般热忱了,一月里至多来上一两回。自己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万一要是在福晋这里中了招,那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宋时的心里如是告诫着自己,然后又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鹌鹑。


    而武玉一边吃着糕点,品着茶水,一边看着上首李氏的位置,有些奇怪。


    昨个李氏就已经告假不来,可是却未曾听闻她让人去请府医,难不成是因为李氏侍宠生娇,想要不给福晋请安不成?


    武玉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外面便有一个穿着银红色绣蝶恋花图样的旗装的身影从外面走来。只是她步履匆匆,直接掠过两人,谁也不理,满身的“莫挨老娘”的气势,端坐在了椅子上。


    武玉:没有李氏的那张利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武玉暗暗想着,然后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又慢条斯理的吃起了豌豆黄,而坐在上首的李氏见没人问好之余又有些许不悦,她恼怒的抬起那艳丽的眉眼。


    第一个看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宋氏,宋氏一如既往的怂兮兮的,连眼都不敢抬一下,让李氏颇为瞧不上。


    而后,李氏将眼神放到了武玉的身上,却没想到武玉这会儿中吃好喝好,看的李氏打心眼里不舒坦。


    自己这两日生了内火,舌尖起了一个溃疡,连说话都不敢,更别提吃饭了!


    却没想到,这武氏又是吃又是喝,真真是气煞她了!


    可偏偏李氏死憋着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一个劲儿盯着武玉,试图用眼刀子戳死武玉。


    可武玉难得吃到这么和自己口味的糕点,那管李氏瞧不瞧自己。大家都是格格,见面互相行礼是应该的,可是李氏方才也没有想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欲望。


    那自己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啊,还是大家各自安好为妙。


    李氏自己瞪人瞪了个寂寞,直接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坐在原地生起了闷气。


    就是在厅堂内气氛如此诡异的时候,福晋才姗姗来迟,经过一系列的行礼问安之后,福晋头一个将目光放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妹妹今个着红光满面,气色很是不错,看着就不像是生过病的人。昨个怎么好端端的高架了?”


    福晋这人不计较起来很是宽和可计较起来,那可是寻常人受不住的。


    更何况,妾室本就要向正室请安,这是规矩。


    福晋在府中没有让妾室立规矩,是为了博一个宽和的好名声,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让李氏踩到自己头上。


    李氏咬了咬穿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可却是一言不发。还是她身后的丫鬟赶忙小声的将李氏生了内火,不便说话的事和福晋禀报了。


    福晋这才抬了抬手:


    “竟是如此?罢了,下不为例,在坐都是姐妹,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先起来吧。”


    等李氏坐定之后,福晋又啧了啧舌,小声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府里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火气竟如此旺!”


    今个的请安以福晋敲打李氏为开始,而后又就着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夏日叮嘱做了结尾。


    “好了,夏日将至,个人仔细着个人的身子,都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我也就不再多唠叨了。李氏,弘昀那里你就多多照看着吧!”


    李氏不能说话,便行了一个礼表示自己知道了,福晋这才又抬手让众人告退。


    武玉等李氏和宋氏离去之后,没有急着走,福晋有些奇怪的看了武玉一眼,武玉给筠心使了一个眼色,笑盈盈地对福晋说道:


    “福晋,那是咱们采的桃花制成的胭脂已经出来了,你要不要瞧一瞧?”


    福晋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两日正逢换季,她都忙得头脑发晕,早就将之前胭脂的事丢到脑后了。


    却没想到这武格格刚一做好了胭脂,就巴巴的给自己送过来。于是她也不好意思拂了武玉的心意,便让春嫣接了过来。


    福晋身边的四季花中,春嫣是她惯常带在身边接见人的。春嫣性子稳,手也稳,她从筠心手里接过胭脂后就呈到福晋面前,随后便将那盖子打开了。


    福晋还未看胭脂,便先赞了一句。


    “这胭脂罐倒是制的颇为不俗!”


    武玉笑笑,语气谦逊,可是满脸骄傲:


    “福晋谬赞啦!”


    福晋只抬眼瞧着武玉了骄傲的小模样,若是屁股后面有条尾巴指定就立起来了,顿时眼中起了三分笑意。


    再去看那罐中的胭脂时,福晋分外惊讶的掩住了唇:


    “好娇嫩的颜色呀!这倒是真把西边那满树桃花留下了。武妹妹有心了,只是如今我的年纪……”


    福晋叹了一口气,看着武玉那光洁如玉的脸,眸中闪过了一丝黯淡:


    “我年纪大了,不比武妹妹年纪鲜嫩,如今已经不大适合这样的颜色了。”


    福晋话是这么说,可是攥着那胭脂罐的手却是没有松,毕竟这桃花瓣制的的胭脂实在是太戳人了!


    粉粉嫩嫩的便是瞧上一眼,心里都舒坦极了。


    太有少女心了!


    “瞧福晋这话说的,你如今才二十有余,正是女子风华正茂的时候,当是春花灼灼,灿烂盛放之时,何必自苦?”


    福晋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春嫣将那胭脂盖好,然后道:


    “你还年轻,你不懂。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的心意我知道,这胭脂我收下了。”


    武玉也知道自己与夫妻关系渐密,也不过短短数日,福晋在如何喜欢和自己相处,也不会在这么短短十日内便和自己交心。


    劝过一句,看福晋眉宇间的愁色不减,她也不再多劝,起身扶着筠心的手告退了。


    福晋一个人枯坐在厅堂,看着武玉连背影都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叹息一声:


    “府里久不见新人,今日瞧着武格格,竟突忆起我少年之时。遥想至今,也不过近十载……”


    可这十载,却足以将一个曾如夏花般灼灼的女子,幽禁深深后宅之中,忘却了曾经年少时自己也是个爱娇的小姑娘。


    福晋想,她知道她为什么见到这个胭脂,一眼就喜欢上了。


    因为这胭脂便是那春花灿烂的缩影。


    福晋的轻叹,让春嫣沉默片刻,等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小声的问道:


    “那您看这胭脂,可要奴婢收起来?”


    “不,不要。”


    她想看着,只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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