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系统的判定机制到底是什么?】
姜朝笙不可置信地盯着系统界面看了半天,确认进度条没有倒退的趋势,出奇地茫然了。
得知任务是要消灭导致世界毁灭的因素时,她没觉得惊讶,没有任何提示和帮助她也没觉得为难,但看到这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数字,姜朝笙原本良好的心态发生了一丝变化。
几句话的功夫进度涨了三十,而唯一相关的线索人物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如果不是【世界拯救进度】那几个大字还搁那放着,她真以为这是什么攻略指定人物的恋爱游戏。
系统也很疑惑:【进度似乎是延迟发放的,具体原因还在排查中。】
姜朝笙猜测道:【会不会那个人就是导致世界崩坏的因素?】
【不会,崩坏是多方原因共同构成的结果,有些人在其中可能影响较大,但并不存在凭一己之力毁灭世界的情况。】
得,也就是她的任务还是没有丝毫头绪。姜朝笙撇撇嘴,没再追问,而是撑开伞匆匆往府中赶。看天色,比和翠云约定的时间要晚了些,回去定少不了一番唠叨。
念及此,姜朝笙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她向来讨厌雨天,尤其是此时,免不了沾湿衣裳,可说来也奇怪,一路上烟云蒙蒙,她急着赶路走得飞快,周身却依旧干爽,一丝水汽都没沾上。
她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自己的小院,刚推开门就要与一人迎面相撞,只是对方反应迅速,当即虚抚她的手臂,沉声唤道:“小姐。”
闻声,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女从里屋走出来。
“小姐总算回来了,哥哥正要去找你呢。”
猫儿似的眼瞳一眯,尾音上挑,带着丝俏:“只是不知,现在是几时了?”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边,神色冷然的少年便拧起眉,制止道:“翠云。”
姜朝笙摸摸鼻子,笑着摇头:“苍若,本就是我不占理。”
她缓步走近,亲昵地挽住少女的手,把手中的伞给她看。
“我也想守信,只是被这雨绊住脚,伞还是路过的好心人赠的,不然我现在还困在亭子里呢。”
挽着她的双臂收紧,姜朝笙凑过去,身子也挨着,亲亲密密跟她咬耳朵,声音轻轻的,怕被听见似的。
“所以都怪老天爷!”
耳旁的的热气惹得翠云有点儿痒,便微微侧过脸,正巧撞上了姜朝笙的视线。
她好会撒娇,明明没开口,只是用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翠云,眼神就将未尽的话说完。
她几乎一下就心软了,有些担忧地问她:“小姐没淋着哪里吧?”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姜朝笙外衫干燥,心稍微放下些,引着人往屋里去。
“饭菜都做好了,小姐先吃饭吧。”
结果下一秒,这个没良心的小坏蛋就抛下她先一步跑进屋了。
翠云看着她的背影,又好笑又无奈。苍若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低声道:“那边快来人了,该寻个时机跟小姐说了。”
她一愣,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我知道。”
翠云的声音散在细雨里,似乎也沾上了些浅淡的愁绪。
“可我只是想让这般快活的神色,在她脸上多留几日。”
苍若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屋内,姜朝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模模糊糊的,辩不明内容,可那上扬的尾音却像从墙内探出的花枝,哪怕只有一点,整个世界也因此变得明亮了。
几乎在听见那话声的同时,他的脑海中就浮现了她清亮的眼眸和弯起的唇角。
苍若垂下眼帘,像是提醒翠云,也像是提醒自己。
“不能再拖了。”
*
晚饭后,姜朝笙被翠云压着灌了一大碗姜汤。
嘴里辛辣刺激的味道久久不散,她苦着脸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见翠云还在看她,眼神忧虑,姜朝笙以为她担心自己淋了雨生病,刚想出声宽慰,眼前的人倒先她一步开了口。
“小姐还记得你与谢家小少爷的婚约吗?前些日子老爷派人传了消息,那边已经来人了,最迟月底便接你去云州完婚。”
“算一算日子,想来他们近几日应该就要到了。”
谢家是有名的宗门大族,在云州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出过不少天资卓越的修者,是姜家的依附对象。而那位小少爷,更是谢家家主与发妻的唯一骨肉,只可惜他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全靠各种珍宝来续命。
而姜朝笙虽为姜家嫡女,母亲早亡,父亲偏宠妾室,二姨娘的女儿早早拜入仙门,她在这里完全是倍受冷落的存在,按理说这样的亲事,本轮不到她。
只是当时谢家专门找天机阁的人算过八字,而她又恰好符合,这才结下婚约。
姜朝笙对此倒并无感想。
毕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只是个过客,完成任务就会离开。总被困在姜家,对她并无益处,所以即使是关乎终身大事,她也没有太多不满。
只是面前这两个人,一看便不是这么想。
姜朝笙拍了拍翠云的手,放柔了语气安抚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没关系的。”
她微笑起来,弯起的眼眸里波光粼粼,像有碎星在闪烁。
“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在这与在云州,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这话完全是她心中所想,自她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苍若和翠云陪着她,在这个几乎要被别人遗忘的小院,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相互扶持,说是下人,其实姜朝笙早已把他们当作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可听她这么说,眼前人面上的忧色却并无减退,反而以一种很复杂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她。
她分明比姜朝笙年龄小,可那一瞬间,却仿佛一个过尽千帆的旅人,看遍世间沧桑,在唯一可以停靠的地方流露出不为人知的苦楚。
许久,翠云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姜朝笙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用眼神询问一旁的苍若,可他却只是朝她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求助无果,她心下暗叹,伸手挑起翠云的下巴,故意用调笑的方式把话题岔开。
“怎么回事呀,小翠云今天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也开始考虑自己以后会嫁到哪户人家了?”
翠云知道她是有意想岔开话题,便顺了她的心意,横她一眼,佯怒道:“小姐!”
姜朝笙迎着翠云瞪她的眼神将身子倚过去,一只手顺势攀上她的肩膀,像一只偎着主人的大猫。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如果不是你要嫁做人妇,从此不愿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呢?”
姿态闲散,调子拉得有点长,乍一听是玩笑的口吻,可眼神却是认真的。
翠云和她相处多年,第一时间就明白她这句话下藏着的是什么。
——只要你想,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无疑把她的低落当作惧怕将要到来的分离,又怕说得太正式引得她不自在,只得用这样不着调方式,令她安心。
对待在意的人,姜朝笙向来是妥帖而温柔的。
可正是这份温柔,才是令她痛苦的根源。
翠云满心酸涩,却不能表露分毫,强装出与平时无异的样子朝姜朝笙笑。
“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便是嫁人了,也是要服侍小姐的。”
*
城的另一边。
一队人马身披夜色进入宅邸,为首的青年乌发玉冠,白衣翩跹,一柄骨扇被他握在手中,漆黑的扇骨上绘着金纹,随着手的动作轻轻敲击另一只手的掌心。只随意的站着,就自然流露出锦绣丛中堆叠出来的贵气。
这样的人,本该是众星捧月,偏偏随行的人对他态度不冷不热,交代完事务后便匆匆离去。
青年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温和的神色一寸寸褪去,只余下微扬的嘴角,和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仰头看了眼月亮,不知想起什么,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随后,在靠近郊外的一座小院内轻飘飘落下。
当他看清院内之景,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这副模样,相识七年,我倒是第一次见。”
姜朝笙白日遇见的玄衣青年坐在石桌前,手执一只白玉酒杯,见他出现也毫不意外似的,连眼神都未分给来人分毫,只慢吞吞将酒一饮而尽。
他连独自饮酒都坐得挺直,面上一片清寒,如天空中高悬不落的冷月,不属于这烟火人间,连烈酒都无法让他沾染上半分红尘。
一切看上去平时无异。
可这个举动出现在他身上,本来就是极不寻常的。
“真稀奇,有空你竟没再摆弄那聚灵阵,有这闲情逸致月下独酌。”
青年坐到对面,支着下巴打量着他,音声带笑。
“怎么,终于决心放弃了?”
话说出口,没等他回答,青年自己倒率先否定了。
“不,如果放弃,你断不该是如此反应。”
那双风流写意的桃花眼一眯,顿生几分看透人心的锐利来。
“想来你是见着本尊了。”
面前人落了杯,略一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那我倒该恭喜你了。”
他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而后抬起手,却不急着喝,只是半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晃着,像是在观察酒液,也像是在借此观察面前人。
“只是找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重逢,怎么不带在身边呢?”
“于她不利。”
玄衣青年终于开口。端得是一张淡漠无情的脸,说出的话全是偏向一人的私心。
“那些老家伙活一日,她便只能是我不存于世的执念。”
“她在,我知,如此便好。”
“如此珍视,倒真出乎我意料了。”
得到想要的信息,青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扔了酒杯,微挑眉峰,询问道。
“只是你如此坦诚,怎就料定我不会对她下手?”
语气如常,好似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笑,可话中的恶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虽不见兵刃,却有一道剑风贴着他的侧脸擦了过去,凛冽如疾风,瞬间就在那白玉般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两人间的石桌轰然崩塌。
骤然出手的人站起身来,垂眸注视着他,眼瞳漆黑一片,情绪波动不见分毫,仿佛那道稍偏一寸就能取人性命的剑意与他无关似的。
“谢折川,你不必试探。”
青年淡声开口,那偏生无情的脸上波澜不惊,语气也平静,却自有俯瞰巍巍山河海的凌人气势。
“这一剑,就是我的答案。”
谢折川还坐在那里。
血珠自脸侧滑落,在一片静谧之中,他缓缓笑出声来,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衬得邪气横生。
“放心,我已得到满意的结果,自然不会多做无用的蠢事。”
“更何况,我来这也另有事要办。”
他微微仰头,望向远方的天,语气里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轻讽。
“那位‘未婚妻’,我可得好好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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