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朝笙有些犹豫,林赋寒又补充道:“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用不上,放在这里也是浪费,就当是刚刚的还礼了。”
微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动作轻柔地让她握住提盒的把手,动作熟练得仿佛早就做过无数次了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他神色如常地抽回手,声音低低的,宛若一句呢喃。
“收下吧。”
明明不见一丝异样,可姜朝笙无端觉得,他似乎情绪不高。
她突然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系统说传送的记忆没有任何遗漏,可眼前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对她的特别。
只是因为偶然的一次出手相助,值得他这样小心地、珍视地惦念这么久吗?
她甚至对这个人,连一星半点的印象都没有。
心像是被一双手捏住了,不疼,却有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漫上来,这种情绪迫使她第一次不以一个任务者的角度,而是单纯以本人的意愿问出:“我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姜朝笙又怕太突兀,为这句话找了个借口。
“我……有些修行上的问题想询问你。”
闻言,林赋寒的动作微顿,他略略低头,目光在她腰间系着的玉牌停留一阵,开口道:“玄青门是仙门第一大宗,赠你玉牌的人,修为定不会低到哪去。”
“我并不会在锦城久居,修炼的功法也不太适合姑娘家学习,有些修行上的问题也帮不到你,抱歉。”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白玉般的脸上,半明半暗,那双注视着她的、深黑的眼眸好像有什么情绪决了堤,瞬间弥漫开来,几息之间,又被他压抑了下去,只余下依旧冷清的神情,平静而云淡风轻。
“不早了,快些回去罢。”
他连关心的话都说得好像落下的雪花,冰冰凉,融化在姜朝笙耳边,需集中注意才能感受到一点藏得很深的在意。
姜朝笙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头朝人道别,往府中走去。
路过转角处她特意侧了一点脸,眼风刚刚好能看见门外,于是发现林赋寒还站在那里,沉默地目送她离去。
姜朝笙垂下眼,不忍心再看了。
*
回屋后,她将腰间的玉牌摘下,包好、放进盒子里,和自己白日在外面买的东西一并拿给翠云。
“明日你将这些东西拿给谢家的人,就说是感谢谢小少爷的礼物。”
而后又将另一个食盒推给桌前的小丫鬟。
“寻味居的龙井酥,之前不是天天念叨吗,今日刚好得了空,顺路给你带回来了,你拿去和苍若一起分。”
一切都吩咐好后,她才坐下,将林赋寒临走前送她的东西打开。
提盒上下分了三层。第一层是滋养体魄的灵果,有价无市,被人细心地洗过了,有些表皮还有晶亮的水珠。
第二层则是一些饰品,手镯、钗子等等,琳琅满目,其上还绘着金色的符文,应当能用作法器使用。
拿着盖子的手不自觉握紧,她打开最下面一层,几碟糕点摆放在那里。
正是姜朝笙给他挑的那几样。
他是偷偷用法术隔空移物,将这些东西都还给她吗?
她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而当目光落在最边上那个被做成桃花形状的点心,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寻味居的桃花酥只在春季供应,且火爆非常,他们去的时候,早已卖光了。
想到之前那引她误会的反常,姜朝笙的心跳漏了一拍,眼底有几分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
他是不是,一直都等待着,想这些东西送给她?
姜朝笙不是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好意。可这样小心翼翼,珍之重之,林赋寒是第一个。
她并不迟钝,所以她能发现,这个人跟她相处时,即使依旧沉默,即使冷冽如常,可他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像是冰川深处凿开了一个洞窟,里面透露出微弱的火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儿,也为那清冷的眉眼添上几分暖意。
可为什么林赋寒一边对她如此上心,一边却又将她推远呢?
各种思绪混杂在一起,找不出头绪,姜朝笙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都抛到脑后,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决定找翠云聊聊天,调节一下心情。
平时她和苍若都会在屋内陪她坐一会,等她睡下才离开,今日不知怎么,用过饭后便不见人影了。
她快步走到他们的房间前,屋里的灯亮着,映出两个晃动的影子,姜朝笙轻手轻脚推开门,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因身体不适提前休息了,却发现苍若背对着她,趴在软榻上,翠云正给他上着药。
那宽厚的背上有交错的鞭痕,血珠不断从伤口中渗出。每当药粉洒在伤痕上时,就能听见少年轻轻地吸.气,声音压得很低,隐忍至极,显然时怕惊扰到她。
像当头一盆凉水浇下,姜朝笙手脚冰凉,火气一个劲的往上涌,她拼命压抑着这股怒气,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询问道:“是谁伤的你?”
两人身体一僵,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猛地转过脸。
“小姐……”
翠云无措地喊了一声,连苍若都撑着身子想起来,被姜朝笙制止住。
“别动,我只要你上药并回答我的问题。”
“到底是谁打的你?”
姜朝笙感觉自己要炸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呼出的气似乎都带着怒,她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分析当前的情况。
苍若虽未开灵根,却有武艺傍身,能在这段时间伤了他,只有可能是姜府的人。
如今她还有谢家的婚约在身,不管是谁,她总能找到法子帮他讨回来。
记忆里始终陪伴着她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人,备受排挤和冷眼时始终挡在她前面的人,都是翠云和苍若,他们早就已经是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她绝不允许有人能这么欺负他们。
可眼前的两人却都垂了眼不说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一片静谧中,姜朝笙低着头,缓步走到两人身边,拿过翠云手中的药。
“小姐,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翠云连忙拦住她的手,连苍若也艰难地侧过脸,想要劝阻。
“为什么不可以?”
询问声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于是两人的动作都被钉在了原地。
她微微扬起脸,细密的睫毛上沾着湿气,漂亮的眼睛里是一片水光,说话时泪就在眼底晃。
眼尾因怒气而添上的薄红未消,又覆上一层湿润的水痕,可她偏偏不让这泪落下。
“为什么瞒着我?”
两人的记忆里,姜朝笙不常哭,小时候被克扣粮食的时候她没哭过,被二姨娘冷嘲热讽时她没哭过,被原本敬重的父亲打手心时她也没哭过,可如今对着一个下人满身的伤痕,她却几欲落泪。
“不光是你们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们啊。”
苍若的喉结滚动一下,骤然扭过头,闭上眼,不再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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