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川追着熟悉的灵力波动出了城,可惜到底是耽搁点时间,被对方溜掉了,空余一地狼藉。
他垂眸看着残存的阵法,地面上还有对方挑衅般留下的“谢家走狗,棋差一招”几个大字,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蠢货。”
回到府中已是夜半,侍从都早早歇下,屋里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点,谢折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不急不缓地踱步到桌前,却发现一个食盒摆在上面。
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拿骨扇抵着盖子,掀开一角,白日他留给姜朝笙的玉牌安静地躺在盒中,旁边还摆着一碟做工精致的茶点和一个小狐狸泥塑摆件。
谢折川脸上的神情倏然淡了下去。
他将盘子取出,发现下面还压了张纸条,字迹是清丽柔美的簪花小楷,一如书写的人一般。
“准备了些小礼物,希望谢公子不要嫌弃。”
话末还画了个符号,谢折川看了许久,才分辨出似乎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他敛下眼帘,将字条放在一边,没碰那些东西,也没像平时一般把它们草草处理掉,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它们出神。
白日路过时,他只是觉得这摆件与曾经养过的一只狐狸有相似之处,便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却被她注意到了。
连送的点心都正好挑的是口味清淡的,想来是花了心思的。
老实说,被人琢磨喜好这件事,对谢折川而言,很新鲜。
作为谢家家主和婢女一.夜风.流的产物,在谢家他是人人都可欺辱的,垃圾一样的存在,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喜好;而他暗地发展自己势力时,没掩饰过他糟糕的本性和膨胀的野心,没人敢擅自揣度他的喜好。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关注一些不经意做出的小动作,成果还大大方方地送到他面前。
白日她于树上同人讨价还价的场景浮现在眼前,神色飞扬,嘴角含笑,得到满意的答复时眉眼弯弯,笑意如飞星碎琼,闪烁在她的眼睛里。
尽管处境相似,可谢折川几乎第一时间意识到,她和自己是不同的。
这是一朵向阳而生的花,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是有光的。
想到谢家的目的,他的眼底覆上一层暗芒,
可即使再鲜艳亮丽,没有防卫的本事,也是只能任人摧折的。
遮住月亮的云被风吹散,月光便顺着窗户照了进来,桌上的泥塑都披上一层银纱。
指尖轻轻抚过小狐狸的鼻尖,谢折川神情疏冷,嗓音凉薄,说出的话融进那一片苍白的月色中,眨眼就不见了。
“真笨。”
“连该讨好的人都分不清。”
声音渐轻,像是梦中的呓语,带着点他自己也没察觉的莫名情愫。
“我可不是你那个半截身子将要入土的未婚夫婿。”
“也不会费心费力去照料一朵柔弱的花。”
*
因为苍若的伤势,姜朝笙一连几天都没再出门。
受伤的缘由她怎么都没能从两人口中撬出来,姜朝笙心里憋着口气,和他们单方面开启了冷战,不仅不顾劝阻坚持帮他每天换药,而且这几天除了必要的交谈,几乎没有主动开过口。
前几天她都是在屋里盯着翠云他们,想看是否是有人主动上门找麻烦,但风平浪静过了几天,姜朝笙坐不住了,恨恨地威胁完苍若每天还要检查他有没有多出伤口,就开始在姜府内寻找线索。
她这几天留意了一下府中下人的职务,和大概的体格,在心里划出了几个人选,今天正准备再找人套套话,寻些证据,结果刚走过回廊,就发现姜老爷前些日子刚纳的小妾站在不远处,瞧见了她,勾了勾唇笑着走过来。
她显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三千青丝仅用一根金钗固定,有些许碎发落在脸侧,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盈盈细腰不堪一握,狭长眼尾上挑,目光流转间碎光秋水一般挡开,好似含着说不尽的情意。
眼前的人像一朵在深渊中盛放的靡艳的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引人堕落的魅力。
“小笙儿,之前隔得远,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你。”
她倾身向姜朝笙靠近,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也比寻常的女子更低哑一些,但配上那稠丽的美貌只会让人觉得特别。姜朝笙的大脑放空一瞬,而后就听见带着笑意的气音在耳边响起。
“如今仔细瞧,才发现你生得如此和我心意。”
指腹蹭过皮肤,激起一阵酥麻的痒,一股浓烈的香气包裹着姜朝笙,她本能感觉有些不对。
对于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她似乎有些热情过头了?
姜朝笙皱了皱眉,想推开她后退,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有些不同寻常,一只手轻飘飘制住了她全部的动作,还擅自低下头,鼻尖贴在她颈侧,吸了一口。
“好香。”
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股愉悦。
姜朝笙被她捏着下巴,被迫扬起头,承受着对方在同性之间也算是越线的举动。
因为抬着头,所以她也看不到对方被发丝掩住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以及眼底中隐隐透露出来的,冰冷的侵略性。
那是属于捕食者的眼神。
“本来准备在这里多玩几天的,但我发现了你。”
“你让我很中意。”
她听见对方这么说着,然后朝她吹了口气。
下一秒,意识便坠入无边的黑暗。
*
郊外的林间,三个浑身漆黑的魔物背负骨翅的魔物,将林赋寒包围。
魔物体型巨大,衬得他格外渺小,而林赋寒却毫无惧意,身形似鹤,游刃有余地于三个魔物缠斗。
倏然,感受到他留在姜朝笙身上的神识剧烈波动,林赋寒神色一凛,一剑挥出,三个魔物被洞穿心脏,剑风在地面刮出一道可怖的裂缝。
他冷着脸挥开剑锋的血滴,捏了个诀,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身形便在姜府显现,落脚点正是姜朝笙消失的地方。
神识被人强行破坏了,虽然残存的部分能在姜朝笙面临生命危险时护住她,却也让他没办法借此确定她的位置。
他又来晚一步。
林赋寒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庭院,眉峰一压,眼底暗涛翻涌,周身戾气惊人,一下就从冰川变成要夺人性命的利器,非要见血才能收鞘。
地上的一切都被看不清的东西牵引到空中、碾碎成粉末,少顷,一根纤细的黑发被控制着浮到林赋寒眼前,化成一缕属于动物的、火红的毛发。
他看了半响,又咬破指尖,凭空写出一道符文。
随后金光亮起,化作一个纸鹤,摇摇晃晃往前方飞去。
林赋寒最后看了一眼背后姜朝笙居住的小院,便回过头,跟着纸鹤离开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