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着电脑,一个页面一看就是两小时。内部小群里面有人说八卦，消息刷刷刷地往出跳，她都没有点开。
一个对八卦都没有了兴趣的黄小艺，必定是一个坏掉了的黄小艺。
下班时间到,她又在座位上磨蹭了会儿,这才慢腾腾地收拾包站起身。
邻座的同事撞了撞她的胳膊：“诶,你看潘潘下班还补了个妆，不愧是有高管男朋友的人了。”
黄小艺双目无神：“嗯？妆？男朋友？”
同事：“？？？？”
黄小艺脸腾地红了,人也焦躁起来：“不要乱说别人的私事,到底什么样只有当事人清楚。”
说完挥挥手,抓着包赶紧跑了,留下同事一个人在原地,一脸不解：“嘿，转了性了,你说这话……”
黄小艺挤进了电梯里，人多,她对着电梯门面壁思过。
光滑的轿厢映出人影,黄小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张脸,被洛覆水睡了，是占了她大便宜。
电梯门开,人群鱼贯而出。
黄小艺裹挟在其中，脚在走，人在动，思维却在另一个时空。
她没办法,她满脑袋里都是洛覆水。
是昨晚她们发生的疯狂的事。
因为太疯狂了,所以够她反反复复地去想,去分析，企图理出一个完全逻辑自洽的处理方式来。
这个处理方式，要合情合理永绝后患，要让她心里舒服，也尽量让洛覆水心里舒服。
从奶茶店跑掉以后，和林绮眠许月亮聊过之后，黄小艺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发一条“昨晚都是意外你不要在意”的消息过去。
因为洛覆水先给她发过来了信息，问她去上班了吗，有没有吃早餐，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真温柔啊，真体贴啊，好像昨晚压着她在窗前肆意摆弄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黄小艺瘪了瘪嘴，她只回复了一个问题。
-【上班了。】
好像有些冷淡，但这句话简单，以后不管要说什么都有找补的机会。
跳下写字楼的台阶，黄小艺转身往地铁站走。
遥遥的栏杆旁边站了个人，大冬天的，穿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两条腿又直又细，十分显眼。
黄小艺瞄了眼，停住了脚步。
是洛覆水。
长发随便挽在脑后，那几绺发丝晃得相得益彰。
她面对的不是黄小艺的方向，侧身玩手机，闲来无事等人的模样。
黄小艺转身就跑。
这个“跑”字，根本不用她的逻辑去思考，是身体发出的最直接的指令，就像今天早晨醒来之后，胡乱套上衣服就跑掉一样。
她跑得迅猛，跑得毫不犹豫，脚尖一点就能蹦出去两三米。
她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唯一的目标就是远离洛覆水。
她穿过街上一脸诧异的人群，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
冬天天黑得早，随着她进入巷子，两边店铺的灯光倏地都打开，在她的视线里融成一个个模糊的光斑。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自己设置的“振奋人心的大片感铃声”，这会儿跟催命似的。
黄小艺抓过手机，划了下手指，没看屏幕就接起了电话。
声音夹杂着跑步带来的风声：“喂，干嘛呀！”
电话那头的氛围静悄悄的，好听的女声，底色有一点哑：“别跑了。”
黄小艺：“……”
“累不累啊？”洛覆水懒懒散散的，跟黄小艺无数次走进奶茶店里，看见她在吧台后面嗑瓜子刷剧的语调，没什么区别。
“我又不追你。”
黄小艺停下了脚步，因为猛然加速而导致的剧烈心跳这会儿终于有了存在感，“哐哐哐”，大锤一般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用力吸入两口气，嗓子干拉的疼。
脑袋没理清楚，但嘴上先回了过去：“谁说你追我了啊，我跑也不是因为你啊……”
“那因为什么？”洛覆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黄小艺回头看了眼身后，洛覆水的确没追上来，巷子里人来人往，却显得静悄悄的。
“着急有事呗。”黄小艺随便捏了个借口，“燃气没了，赶着人家下班交费呢。”
“哦——”洛覆水拖长着声音，“这样啊。”
“对啊。”为了演得更像，黄小艺继续往前走。
只是没再跑起来，跑步实在太累人了。
两人的通话静默了半秒，在聊天这件事上，黄小艺向来是个喜欢先开口的人，先开口容易掌握先机。
她道：“你过来这片干嘛呀？也是巧，就看到我了。”
“嗯。”洛覆水只简单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就这么大点地儿。”
黄小艺：“嗯。”
她们是离挺近的，要不是因为近，她也不会认识洛覆水，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那我进去了啊。”黄小艺开始通话结束语，“有什么事再联系。”
洛覆水好像叹了口气，但因为离话筒比较远听不太清。
声音再靠近的时候，她道：“你有什么问题，也记得和我联系。”
我能有什么问题。
黄小艺在心里回了句。
电话挂断，黄小艺停住了脚步，看向不远处的门店，的确有一个燃气交费点。
她真想过去交点燃气费，但租住的房子合同已经快到期了，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黄小艺耷拉下了脑袋，站在原地愣了会神，这才转身往外走。
这次，她没有选择坐地铁。出了巷子到了主街上，便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沿着街道行进，黄小艺缩着身子往外看了眼，方才洛覆水待过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切”黄小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音调。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切谁。
回到租住的地方，一切如常。室友在厨房里边煲汤边跟男朋友打电话，起初还嘻嘻哈哈甜甜蜜蜜，很快便吵了起来。
到最后，叫黄小艺出来吃晚饭，面前一锅香喷喷的排骨玉米汤，外加一张凄凄切切的脸。
于是如常一般，黄小艺吃人嘴软，听了室友一小时多的抱怨，并为她的爱情问题出谋划策添砖加瓦。
等饭吃完了，室友情绪也恢复了，举着大拇指夸赞她：“您真不愧是个爱情大师！”
黄小艺：“切”
这么夸她的人不在少数，黄小艺以前听着挺自豪的。
现在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总觉得有些讽刺。
林绮眠的消息再一次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有没有什么忙要帮。
黄小艺斜着嘴，保持着“切”的表情，随便回复了两句打发了她。
林绮眠这种恋爱菜鸡，懂什么。
虽然黄小艺母胎solo，但并不妨碍她成为爱情懂王。
有她不懂的事吗？没有。
有她解决不了的情感问题吗？没有。
大概是吃饱喝足了，黄小艺忽地就信心大涨。
她抓着手机抖着腿，琢磨着措辞，大大方方地给洛覆水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把事情说清。
这种时候嘛，最怕把事儿没说清，给搞暧昧了。
-【昨天喝多了，一时上头，对不住哈。】
-【今天早上醒的那会儿你没在，我着急去上班，就没跟你打招呼，对不住哈。】
-【我喝多了容易断片，上班又忙，闲下来才记起一些具体的事情。昨晚真的是辛苦你了，对不住哈。】
【另外……】黄小艺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思考了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对洛覆水进行一下夸赞的。
毕竟前面都对不住了那么三下，总得说点让人家心里舒服的话。
-【另外，你技术挺好的，我爽到了，谢谢。】
为了表示轻松活泼的对话氛围，黄小艺又加了句：
-【不愧是你啊，中心区河子街，姬圈天菜。】
再来几个拱手佩服的熊猫人表情包，这套话术便算是完美了。
黄小艺扔下手机，长呼出一口气。
觉得因为意外而导致的笼罩在身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了，散得通体轻松，整个胸膛空落落的。
她坐在床边上晃着腿，等洛覆水回复。
晃啊晃晃啊晃，嘴里哼完了一首抖音流行曲，终于手机震动了两声。
洛覆水回复：【你爽了就好。】
简洁明了简单粗暴，再没其他。
黄小艺盯着那行字，思维恍惚了两秒，突然就想到了洛覆水嘴唇的样子。
红艳艳的，湿漉漉的，抓着她的胳膊埋身上来的时候，唇边沾着点透明的液体。
那东西尝起来……没什么味道，甚至有一丝甜。
黄小艺咂摸了两下嘴，浑身颤抖了一下。
被自己吓的。
她再一次扔下手机，觉得身上热乎乎黏腻腻的，哪哪儿都不舒服。
拿了换洗衣服往浴室走，黄小艺粗略地回忆，昨晚洛覆水是替她洗了澡的。
黄小艺又抖了一下，她这辈子还没体会过别人给洗澡的感觉，洛覆水的皮肤柔软，手上却有一点茧，磨过去的时候，痒痒的。
水花四溅，黄小艺站在了淋浴头下。
她冲了自己的脑袋很久，也没能把这些控制不住的回忆冲出去。
但好在，有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搓澡的时候不难发现，她身体的好些部位，按压会有轻微的疼痛感。
还有个部分，不知道是涩的，还是疼的，是酸的，还是涨的。
总感觉，昨晚还没有结束。
黄小艺洗完澡出来，气冲冲地回到了房间，大概是理解了，下午那会儿那通电话，洛覆水为什么会说：你有什么问题，也记得和我联系。
她是有问题。
这会儿夜深人静，她趴在床上，藏在被窝里，给洛覆水发消息：
-【我建议啊，只是建议啊。】
-【您以后是不是可以轻一点？手有点重啊。】
这次洛覆水消息倒是回的很快：【哪个以后？】
黄小艺：“……”
黄小艺拧了拧脖子，决定和这种渣女抗争到底。
-【不管哪个以后都得轻点啊。】
-【女孩子都是水做的，皮肤嫩着呢。】
-【我这还算是糙的呢，你碰到那种可可爱的小姑娘，不得哄着宠着，轻手轻脚的。】
-【没人跟你反映过这个问题吗？那肯定是人家不好意思。】
-【咱这关系，我就跟你直说了，别介意啊。】
那边停了一会儿。
黄小艺搓了搓手，摩拳擦掌。
她觉得洛覆水回个什么，她都能继续聊下去，聊得洛覆水哑口无言，明天还和她做无事发生的好朋友。
洛覆水的消息终于过来：
-【你受伤了？】
-【来，我看看。】
黄小艺：“？？？？”
黄小艺：“……………”
黄小艺磨着的手停下了，觉得洛覆水真是不要脸。
就算伤着了，来，怎么来？看，怎么看？
大半夜的，净搞些不正经的事。还伪装的听起来就像在关心你一样。
黄小艺瘪着嘴，回消息，字还没打完，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了视频邀请。
洛覆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微信头像，把原来的奶茶店招牌换成了一张自拍。
放大了的自拍跳动在黄小艺的手机上，美人垂眸，做作的很。
黄小艺把手机扔了出去，像扔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身子又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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