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覆水的微信消息，黄小艺也没有回。
黄小艺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但也是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自信的人。
她的直觉那么准,比如说,这一晚只要她对洛覆水有一点回应,那事情可能就往她没有办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黄小艺抖抖嗦嗦地把手机扔到了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而后蒙上被子关了灯就睡。
脑袋里乱七八糟，但入睡速度却很快。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整个身体和脑袋都被巨石碾过,又沉又懵。
这个时候才算是有点明白,昨天真的是累着了。
身体和精神都累着了。
“艹………”躺在床上,黄小艺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声响。
等手机闹铃响了，拖着沉重的如同上坟的步伐,起床洗漱,然后去了公司。
公司一切如常，除了八卦群里没了黄小艺的身影。
就是突然没什么兴趣了，除了忙工作上的事,就是发呆。跟洛覆水做了回爱，仿佛把她的精气神都给吸走了。
这人是个狐狸精吧。
黄小艺呆呆地想。
无聊地上班，无聊地下班。
往地铁站而去的时候,黄小艺这次特意看了眼栏杆的位置。
没人，只有风吹起一个白色垃圾袋,绕在栏杆上。
黄小艺走过去,把那垃圾袋扯掉，扔进了垃圾桶里。
蓦地想起,昨天洛覆水来找她的时候,好像穿的就是一件白色的衣服。
不,人家说了，不是来找她的。
那到底来干嘛的呢，黄小艺歪着脑袋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好些天。
林绮眠给她打电话，说起房子的事。黄小艺猛然惊醒，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出租屋。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真就给忘了。
黄小艺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还是占了好朋友这个便宜：“行吧，给你看房子。”
林绮眠轻笑了声：“我卧室里挂着几幅月亮的照片……”
“放心吧。”不用她说，黄小艺什么都明白，“我不会动的。里面的摆设一样都不会动，我又不傻，你那已经那么好看了，我干嘛动它。”
“其他的都随意。”林绮眠笑着道。
黄小艺：“好好好。”
林绮眠：“那个……那谁有没有再找你？”
“谁啊那谁，”黄小艺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咋还不敢说她名字了，洛……”
黄小艺自己嘴里卡了一下：“洛覆水呗。”
林绮眠：“对。”
黄小艺：“就正常联系呗，我早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林绮眠：“……怎么个正常？”
黄小艺脚板在地板上磨了磨：“就想喝奶茶了就点杯奶茶，不想喝了就没什么好说的。”
林绮眠：“……”
黄小艺把话题扯开了：“月亮那个剧排的怎么样了呀？我还挺想看的。”
林绮眠成功被带偏话题。
只要提到许月亮，那她的脑袋里基本就只想着许月亮了。
电话挂断，黄小艺打开了微信聊天页面。
她最近不想喝难喝的奶茶，所以她和洛覆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你受伤了？】【来，我看看。】
我看看。
黄小艺掀起睡衣瞅了瞅，之前留下的一点痕迹，已经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软乎乎的腿子，软乎乎的肚皮。说不上胖，也说不上瘦，没有先天完美的比例，也没有后天漂亮的线条，普普通通，泯然众人。
有什么好看的呢。
洛覆水在那酒吧里，随便舞一段招惹四五六七□□十个妹妹，四五六七八个都得是她这样。
黄小艺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躺下了身。
周末的时候，她收拾行李搬家，住进了林绮眠的大房子。
漂亮的屋子让她兴奋了两天，左拍拍右拍拍，最后实在没忍住，朋友圈发了条穿着浴袍坐在浴缸边上的自拍照片。
很多人以为她在酒店，问她去哪里玩了。
黄小艺在评论区打字：【统一回复：不是酒店，在朋友家暂住。】
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有很多人在底下问她，是不是男朋友。
黄小艺赶紧又发了条：【统一回复：别乱猜了，是女朋友。】
发完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但到底这个世界上异性恋才是占大多数，而且朋友圈都是平时工作生活里认识的三次元的人，没人往那方面想。
都只是在羡慕她有这么好的朋友，大大的满足了黄小艺的虚荣心。
周一，黄小艺如常上班。
午休的时候，隔壁桌捅她胳膊：“你朋友圈发那个，不是女朋友吧，肯定是男朋友。”
黄小艺：“怎么就是男朋友了？”
同事：“有男朋友了才会发那种朋友圈，不然难道你不怕被列表里的未来男朋友误会吗？”
黄小艺：“……”
黄小艺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爱八卦，爱打听别人的行为有些讨厌。
反省了一下，黄小艺道：“我都说了是女朋友，你怎么就不信是女朋友呢？”
同事欲上嘴，黄小艺截断了她的话，重复道：“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同事：“……”
同事渐渐地瞪大了眼睛，缩回了身子。
好一会儿，她才敢再跟黄小艺说话：“女朋友啊……看不出来啊，你座位上贴的都是男明星……”
黄小艺：“……”
黄小艺知道她误会了，但黄小艺懒得解释了。
以前别人要是对她有什么误会，她“我是直的”四个字就说清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跟洛覆水那种事都干过了，还干得挺爽，也没……那么直吧？
黄小艺趴在了桌子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下午部门开了个会，时间很长。黄小艺坐得屁股都疼了，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办公室里有人在发饮料，每个座位都放一份，真是救命下午茶。
黄小艺赶紧奔过去，跟发东西的同事道谢，喜滋滋地道：“咱又恢复这待遇了啊，之前取消的时候我可是难过了好久，是不是还有一份小蛋糕啊？”
“什么蛋糕？”女生转过头看她，“没有蛋糕，只点了奶茶。”
“啊？”黄小艺愣了愣，愣的原因主要是这个女生面孔很生，好像不是他们综合办的人。
黄小艺垂眸去看女生手上提着的袋子，袋子非常简单，没有什么logo，奶茶的杯身也很简单，只印着黑白的店名。
随便喝点。
这些黄小艺倒是很熟悉，是洛覆水的店。
“怎么还有人点她家奶茶呀……”她嘟囔了句，回到了座位上。
“不知道啊。”女生回复她的话，“有人点我就送了。”
“哦哦。”黄小艺抬了抬头，“谁点的啊？”
女生：“不知道啊，就送你们公司你们办公室。”
黄小艺打开自己桌上的袋子看了眼，没有订单。
“那应该是我们领导点的，”她自己给自己解释道，“犒劳犒劳我们开了一下午的会辛苦了。”
女生发完饮料出了办公室，黄小艺将吸管用力插入奶茶，喝了一口，动作娴熟地皱起了眉头。
领导应该不是为了犒劳他们，是为了惩罚他们。
洛覆水的奶茶，真是一如既往地难喝。
难喝到让黄小艺想起自己第一次喝到的样子，想起自己跑到洛覆水跟前，跟她投诉后厨一定是把抹布水当纯净水用了。
想起洛覆水坐在收银台后笑，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得得瑟瑟地跟她说：“这就是我们家特色。”
黄小艺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突然有些难过。
她和洛覆水认识还是很有趣的，她和洛覆水成为朋友以后，还是很开心的。
洛覆水好玩，仗义，随性中透着一点神秘，是黄小艺很喜欢的性格。
但她们之间的友情，被她给搞砸了。
搞得这么乱七八糟，连发条消息都觉得尴尬。
“噫——”旁边的同事大喊一声，“这奶茶也太难喝了吧！难喝哭了！”
黄小艺抬手蹭了蹭眼角：“对，难喝哭了。”
同事：“谁点的啊？”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八卦小群里猜了一会儿，也没人有个确定的答案。
奶茶几乎所有的人都只喝了一口就放弃了，只有黄小艺抱着杯子，喝了一口又一口，竟然还品出一点特别的味道来。
下班时间到来，杯子里还剩四分之一的底。
黄小艺收拾东西背起包，拿着奶茶往外走，刚一出门，就和洛覆水怼上了个大正面。
黄小艺震惊的眼睛都要瞪裂了，她使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冲动。
毕竟这是在她公司门口，毕竟洛覆水就站在距离她最多两米远的地方，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长得真是条靓盘顺，随便收拾一下，化个淡妆，就是一路过便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美女状态。
黄小艺捏着奶茶，扯出一个笑容。
她往前挪了一步，道：“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洛覆水挑了挑眉梢，散漫又随意的语调：“不巧啊，我专门来等你的啊。”
黄小艺：“！！！！”
黄小艺扯嘴角扯得脸都疼了：“找我啊，什么事啊，也不发个消息……”
洛覆水直白得很：“你又不回我消息。”
黄小艺：“……”
黄小艺尴尬的想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有同事从她身边路过，瞅了瞅她，又瞅了瞅洛覆水。
见她俩之间离的距离有点远，氛围有点不对，于是福至心灵地凑到黄小艺耳边，问了句：“女朋友啊？”
黄小艺：“！！！！”
黄小艺简直要炸开了。
她猛地转头盯着同事，同事就是她隔壁熟悉的同事，但世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
尴尬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是会瞬间变成热度，席卷全身的。
黄小艺耳朵红透，脸也红透，就连脖子都快变红了。
“你不要瞎说！”她下意识地反驳了句，而后推了同事一把，“走你的吧。”
“害羞了啊。”同事笑呵呵的，她道，“我走我走，不打扰你们。”
说完甚至还对着洛覆水点了点头。
黄小艺：“……”
眼看着身后陆陆续续的还有大批同事要出来，黄小艺这次没再犹豫，上前一步抓住了洛覆水的手腕，扯着她就往楼梯间走。
洛覆水跟在她身后，很顺遂。
到了楼梯间，黄小艺还是觉得不安全，毕竟这两层都是他们公司的地盘，指不定就有人路过。
于是她抓着洛覆水继续往下走。
一层又一层，灰色的楼梯仿佛没有止尽。
起初黄小艺的脚步声有些沉重，还能让楼梯间的灯亮起来，后来，由于她速度越来越快，声控灯便干脆不亮了。
外面明亮又喧哗，这里黑咕隆咚又安静。
黄小艺逐渐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听见洛覆水的气息，听见心跳，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你这是带我爬楼梯啊。”洛覆水突然开了口。
黄小艺脚步一下子顿住，延迟解释：“公司里人多说话不方便。”
洛覆水停住了脚步，拉得黄小艺身子也往后晃了晃：“这里没人，方便的。”
黄小艺回头，这么长时间，终于认认真真地看清了洛覆水的脸。
没一夜情之前，她没有那么详尽地去看过洛覆水的脸。一夜情的时候，她没空那么详尽地去看洛覆水的脸。
现在，她看着洛覆水的脸，看她昏暗的光线里清晰的眉眼，才发现她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
眼角上挑，神色却又冷漠，这微妙的矛盾碰撞，仿佛变成了一只蛊，钻进了黄小艺的身体。
专往不能去的地方而去，专往不能想的地方而想。
黄小艺身子轻轻一颤，能问的也就是呆滞的一句话：“你来找我……干什么……”
洛覆水忽地长叹出一口气，她看着黄小艺，抬手掌心便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黄小艺又颤，洛覆水的手指纤细却有力，轻轻地捏了她两下，简直如同掐住了长时间久坐办公的打工人的命脉。
又麻又酸又爽，顺着经脉，直戳心脏。
黄小艺忍不住溢出声音。
她没法拒绝这样的按摩，就像她没法拒绝洛覆水靠过来的唇一样。
这是天然的享受，人类所有的情绪和仿佛都为此而开。黄小艺向来不是个有自控力的人，她世俗又平凡，受不了这样的蛊惑。
她接受了来自洛覆水的吻。
接受了她柔软的唇瓣，接受了她馨香的味道，接受了她越吻越深，而她手里，还握着那杯难喝的奶茶。
洛覆水的手指向下，握住她的腰，撩起她的衣摆的时候，黄小艺心想：要是洛覆水和她的奶茶一样难喝就好了。
可惜不是。
洛覆水的味道，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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