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程排得较满的一天，五条悟却主动提出陪她出来。哪怕被她调侃了“特级咒术师不是很宝贵的吗”，五条悟也不为所动，笑嘻嘻地说“能用无下限的术师更宝贵”。
有句话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脾气最好的最强了，如果按特级咒术师=最强这个等式去评估的话。
夏油杰心理崩溃叛逃，九十九由基游手好闲游荡在海外，对比起来，五条悟简直是兢兢业业的劳模。又是教育学生又是处理各种疑难案件，在她心里，他几乎快要和天元大人一样崇高了（单指工作方面）。
第一次见面时，观月弥不小心把五条悟当作成年悟（爱人）来看。尽管内心警醒了多次，可见到熟悉的脸庞与咒力时，她仍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察觉到自己犯了相同错误且两人截然不同后，她便有些回避的意思了。
但是今天接触下来，观月弥想，不会再弄错了。
成年悟总会考虑着如何保护她，让她免受伤害（因为那时候太弱了）。眼下的悟意气风发，棱角尚未被抹平，是真正地将她当作“同伴”来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不免仍有丝怅然。
……
电车上，五条悟坐在观月弥的斜对面，玩着手机正大光明地观察观月弥。
观月弥在不营业时，拥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感。
面对这样冷淡的她，五条悟总会忍不住想要去逗一逗。他知道她笑起来有多甜、多好看，更清楚她的反击通常诡谲有趣。
只可惜太不主动了。
无缘无故地挑起他的兴趣，又不负责任地停在那儿，说着些渣人的话。决定了要拉拉扯扯就起码该贯彻到底啊。
——观月弥究竟在思考些什么呢。
五条悟意兴阑珊地结束了手机游戏。
……
观月弥靠在电车的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轨道两旁的景象十年如一日，半辈子过去都不会有太大改变。就像普通人类的一生，在老到不能运行后，再被新鲜的血液替换掉。
唯有个人生物信息全部被录刻进电子世界、随时能够再次降临这个世界的“电子生物人”打破了这个传统的循环。
观月弥早就不太会回忆过去的往事了。
然而休憩时，她依然会梦见自己和五条悟的初遇。那一天，从未见到过天空的她在乌云密布的东京，自五条悟的眼中看到了一整个触手可及的苍穹。
剔透又生机勃勃的苍蓝色。
大雨滂沱而下，他为她撑起了一整个无限。
只可惜，因为关心则乱，他们到最后也没能很好地和解。
无所谓了，这一次，大家能好好地活着就好。
即便见证了涉谷之战，旁观过那样超规格的磅礴力量，理解了五条悟不屑于烂橘子的原因，如今沉淀了十多年的观月弥依旧认为有和橘子们周旋的必要。
或者说，是她自己喜欢摆弄这些。
高层虽有烂人，但也有兢兢业业背负起一切的好人。
老旧的电车行驶在漫长的轨道上，偶尔发出几声刺耳的嗡鸣。
窗外的景色一片祥和宁静，光影变幻将人缓缓拖回现实。
空旷的车厢里，五条悟兴味盎然地提议道：“小弥，我们来聊天吧。”
从郊区出发就是有车厢全空的好处，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讲话。
斜对面的少女靠在座椅上，凝望着窗外，好看是好看，但多少有点无聊嘛。
既然都一起出来了，就当作正式的约会好了。
为了更加了解观月弥，五条悟干脆蹭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弥弥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唔，因为你今天坦白了很多事，所以问我什么都可以哦？五条前辈的绝密大放送！”
少年的嗓音温柔中带着点调皮的戏谑，他向来很懂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只要他想。
观月弥果然怔忡了一瞬。
少女弯起粉色的眼睫，她微微调整坐姿，从转向窗外改为了转向少年，眸光落在他宽大的掌心上。
她微笑着问：“悟吃过早饭了吗？想吃些什么？”
诶，问这个啊。
五条悟在观月弥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随便吃了个三明治，确实有点饿，但观月弥应该什么都没吃。
“小弥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他不怎么挑食。
空荡荡的电车内，少女听闻他的话语后，轻巧地打开了虚拟三维投影，将投影拉到了两人中间。
“悟来选吧。”
一家家店铺的评价与图片跃然其上（部分是杂志推荐），网络下载速度全然未受到郊区因素的影响。
这样下去，大家迟早会使用她的通讯设备的。
因为发生紧急事件时，速度就是生命嘛。
滑过一张张图片与评论，五条悟撑着下颌为难地选定了2-3家。
“感觉都很好吃的样子，怎么办。”点着决定么？
他刚刚那么想，少女的指尖便像弹钢琴似的轻触了那么几下。
只见三家店铺咻地一下落在了三个方框里，底下有一个大大的“抽我吧”的红色按钮。
五条悟稀奇地托着腮，新奇地按了下去。
仿造了街边的老虎机，观月弥故意将界面做成了色彩绚烂的卡通效果。三个方框闪了又闪，速度渐渐慢下，最后叮叮几声落在了第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售卖纽约贝果的街头店铺，口味丰富。既有奶油草莓这样的甜口贝果，也有烟熏三文鱼或是火腿牛肉的咸口贝果。如果没有吃饱，顺着一条早餐街走下去还有另外几家不错的选择。
挑选好了餐厅，电车距离他们换乘的站点仍有段距离。
五条悟欲主动开口问些关于未来科技的事。
却听观月弥轻柔俏皮的嗓音响起：
“悟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吗？”
-
少年脸色微妙。
在山上的时候，他回答了“谁知道呢”，顺口溜一般敷衍了过去，没想到观月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其实，她纠结的时间越久，他越高兴。
亲自去秀知院结案大可不必，这种派送报告与慰问的琐事完全能够交给辅助监督，她似乎主要是奔着对方的恋爱咨询去的。
假如仅仅是为了演戏给上层看，那么观月弥根本无需二次提出这个问题。现在对方在这个档口再次问出，证明她根本没有她所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他。
……哼，这家伙，果然是超级迷恋他的吧！
迷恋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露骨，于是若有若无地勾着他，让他猜。
真是又谨慎又狡猾的女孩子。
五条悟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沉思了片刻。
他今天跟着她出来，就是抱有好奇+打好关系的想法。反正大家共为东京校的二年级生，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搞得那么僵持。
可是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这个问题五条悟实在不清楚。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特定钟情于某个类型的女性。
那就仿佛把自己圈死了嘛，他才不是口味那么单一无趣的男人。
保险的方式，是用那种惯用的话术，谁都能代入的条件，似是而非的答案……把皮球抛回去，让对方自己猜。
比如：有刘海的，性格乖一点的，有个人爱好的那种。
倘若她真的喜欢他，那么一定会代入这些答案，做得更加明显一点，从而隐晦地争取他的喜欢——最好能乖到听话地成为他的小跟班。
如果只是试探，那基本也不会出错。
但……
——悟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吗？
以前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观月弥这不是出现了么。
五条悟低低地笑了两声，用恶劣的口吻掩盖住真实心情：“我喜欢小弥这种类型的。”
扔下一个重磅炸|弹，看她如何接招。
哪怕观月弥趁机提出建立恋爱关系，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排斥，毕竟她真的超有趣的。
他想更多地和她在一起消磨时间。
列车哐当哐当地运行着，塑料手环摇摇晃晃，在渐升的日光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一点光晕跳进少女蓝色的眼眸中，犹如阳光扑入了大海，折射出一片波光粼粼洒满了钻石似的水面。
五条悟的语气很顽劣。
如同故意挑弄，不那么正经，也不清楚他当年对着相亲对象是否也说过相似的话语。
喜欢她这种类型啊……
“那可麻烦了。”
“嗯？”
“上次我遇见秀知院的学生时，留下的问题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呀，悟？‘我最喜欢的人’？”
撒了糖霜似的声音，仿佛在甜蜜蜜地向他撒娇。
她侧过来正对着他，瞳仁里倒映着初生的太阳，“深情款款”地凝望他。
五条悟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那就听听他们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呗，”白发少年故意避开了她的眼神，吊儿郎当地说，“反正老子喜欢的类型多的去了，弥弥，前辈博爱哦！”
-
机械的电子女播报声响起，电车即将到站，需要换乘地铁了。
“小弥，对了对了，”五条悟起身时，趁着广播不经意地问，“你私人军用渠道走的是哪一方的势力？”
五条家有不少咒力微弱的普通人，他们大多是偏房的，偶尔本家也会出现这类没有术式传承的血缘关系者。
这群人被家族安排在政府的秘密部门或是经商赚钱，可他从来没听说过私人军用渠道，除了几个活跃在上世纪的帮派与横滨黑手党。
——她与那些组织联络？
那他对她的兴趣就更大了。
缓速的列车中，观月弥跟着五条悟起身。
她在自动门前站定，不瞒不抗，即刻进行了解答：
“hcli公司，武器商人蔻蔻·海克梅迪亚。不过负责亚洲事务的是她哥，卡仕柏。对了，说起来卡仕柏和悟很像，都是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虽然悟的性格大概要比他好上一万倍吧。”
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性格好，他不由得好奇：“等等，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居然能这样抬举他？
“把小孩关在黑暗的集装箱里整整一周多的男人，只给水喝。”
“……”原来他已经差劲到可以和这种人渣相比了吗，虽说中间有个薛定谔的一万倍？
五条悟很想跟观月弥仔细掰扯一下，然而呲——的一声，电车靠站了。
门在提示音下豁然拉开，少年少女顺着指示牌走。五条悟边走边思索：hcli，海外的公司，暂时不知道隶属于哪个国家，估计是太平洋对岸，看来走的是外交那边的灰色渠道。
那么家里不清楚，姑且算情有可原。
步入大厅，换乘的车站人流量极大。进入城区范围，加上早高峰的影响，地铁明显变得拥挤起来，来往皆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第一班地铁，五条悟和观月弥没能挤上。
第二班地铁，虽说勉强上去了，然而观月弥根本够不到任何依靠物——这时身高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五条悟轻松伸出手，径自掠过摇摆的塑料手环，随意地握住最上层的空闲栏杆。
观月弥则有些尴尬了。
少女的前方是一些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身高基本与她齐平。
间或晃动下，脸颊与头发似乎随时能与那些陌生人擦过或撞上，还要忍受对方呼出的浑浊气息。
她的身后则是一堵墙似的五条悟。
锻炼过的身体哪怕还是少年，站在普通人群中依旧格外不同。有他在身后，可靠感简直拉到了100%。
观月弥干脆放心地踉跄着了。
而五条悟不禁皱眉。
观月弥出来时多穿了一条长袜，可腰部依然是裸露的。地铁刹车时，一个男人有意无意地从侧面靠近她的腰部。
啧，没眼力到看不出他们是一起的吗，这都有胆子贴上来啊。
五条悟冰冷地扫了中年男人一眼。
是直晃晃的警告。
未料后者竟然大胆妄为到选择视而不见，仍旧借着刹车的力道蹭过来。少女为了躲避，整个身体开始倾斜。
可她又能躲到哪里呢。
狭小的车厢内，四周密不透风的全部是人。
五条悟见状扶住观月弥的手臂，拉着她转了半圈，从她背靠着他变为了她正面贴着他。
“……”观月弥怔怔地注视着突然放大了的黑色布料。
少年的胸口宽阔温暖，气息清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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