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豆小僧报完名号后，煞有介事地踱着步子：“现在很少有新妖怪诞生了，我个人更偏向于对方是蛰伏在乡下的妖怪。比如土蜘蛛，被阴阳师骗着封印了好几百年，出来后依然威风凛凛的，可吓人了！虽说被我们三代目亲手打败了啦——不过很可能某座山里的小神社封印着什么古老的妖怪。”
“最近少主不在，观月小姐如果着急，可以去问问京都花开院家族的阴阳师，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喔！对了，他们家的饭也超好吃的！”
“嗯，非常感谢。”
观月弥本想伏下身体道谢，她尝试与纳豆小僧平行视线，可惜对方实在是太小了，那样的话她不得不趴伏在地面。
好在对方得意地蹦上餐桌，叉腰挺起胸膛，惹得奴良若菜一阵轻笑。
妖怪是夜晚精力更加充沛的生物，用完晚餐后，因观月弥说了不少有趣的故事，小妖怪们好奇地坐在回廊下听着。
热茶氤氲，观月弥未曾掩饰自己的目的，坦言道她想研究妖怪们的身体构造。
有些妖怪对其忌讳，但因留下来的皆为小妖，大部分对“科学、实验”的概念十分模糊，观月弥便用投影展示给他们，诉说自己的疑惑。
“妖怪的话，与阴阳师对立。阴阳师可以依靠神社的力场与结界封印妖怪，也能召唤式神大规模地清剿妖怪。但是咒灵很奇怪，好像天生只有咒力这种负面能量，我没听说过与之相对的正面力量。要是诅咒能被净化就好了。”
“既然这次妖怪与咒灵产生了融合体，我很好奇，咒力究竟是只能绞杀它作为咒灵的部分，还是连带着妖怪的部分可以一起杀死？反过来的话，结果又是如何？”
-
观月弥于九点三刻回到了高专。
由于时间不早，她顺路找了家口碑不错的居酒屋买了多人份的串烧。
翻阅菜单时她发短信询问了歌姬她们，只有硝子表示要吃夜宵，庵歌姬则隐忍地拒绝了。
夜晚的郊区很安静，静到各种细微的声音清晰可闻。衣物的摩挲、昆虫的鸣叫、还有……
浓郁的串香飘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观月弥提着纸袋来到宿舍的另一边。
透过门缝散出的光，可以辨认出五条悟的房间一片漆黑，似乎没人。
而夏油杰的房间照例亮着灯。
观月弥其实能隐约听见五条悟的房间里有微弱声响。
——但就当作没听见好了。
她小声地敲了敲夏油杰的门。
笃笃两声细弱的声音，如同小猫摔跤所发出的动静。高专学生敲起门来多是气势汹汹的，什么直接拧把手，因此外面的是……
长发少年若有所思地打开了门。
随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少女笑意盈盈的蓝色双眸与散发着热气的夜宵。
“你吃吗？我买了好多。”
“……”夏油杰一时失语。
今天悟特意带晚饭回来足够令他意外，怎么接着观月又带了夜宵？他们是打赌还是玩了高中生间流行的惩罚游戏？在秀知院玩的么？
怪不得说有趣。
夏油杰本想礼貌拒绝，可是观月弥给出的定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没有给人留下拒绝的余地。
她说的是“我买了好多”，言下之意，吃不完会造成浪费，敏感的人都能听懂的潜台词。
……从最开始就被将了一军啊，糟糕。他日后面对观月一定要更加谨慎一点。
遗憾的是，年轻人的肚子总是不争气的。
咕咕几道突兀的声音彻响在寂静的走廊中，夏油杰的肚子率先发出了饥饿的哀嚎声。
他尴尬极了。
高中阶段的男生胃里仿佛住了一个无底洞，吃多少都不见饱。大概是精力与代谢最旺盛的时期，长肉成为了他们最困难的议题，尤其在这种荒郊野岭的东京郊外。
面对夏油杰诚实的胃与他浑身散发出的窘迫感，观月弥笑眯眯地推过了好几个大大的纸袋，“对了，夏油前辈，请问你最近有没有空？”
“怎么了？现在就有。”
“我想和你讨论一下人生方面的话题……想法之类的，请问可以吗？”
她这样含蓄地说，夏油杰下意识就把问题归类为了“她是想询问与悟有关的事吧”，于是犹豫了。
怎么说呢，身为五条悟唯一的男性同期兼好友，试图借助他来套近乎的女性有许多。
曾好心帮忙过几次，最后换来的结果不是女生哭着离开，就是悟的满嘴抱怨。
按照惯例他该拒绝，可是观月目前属于二年级生，未来共同参加实习的次数恐怕不少。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把关系搞僵了……他们这不是又在给隔壁京都校输送人才吗？
苦恼地揉了揉眉骨，夏油杰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是做夹心人的麻烦啊。
更令他头痛的绝对是观月弥，暖黄色的灯光下，少女并未“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
前几日的察言观色尽数消失不见，她甚至一点都不为微妙的安静而感到不安，只是笃定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似是一定要拿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啊。
礼貌原来是她逼迫的手段么？怪不到悟说他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那么直接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观月不是普通女生。
夏油杰欲开口，蓦然间，咔哒一声轻响，一阵温暖的风从右侧袭向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隔壁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拉开，一道熟悉的嗓音幽幽响起：“小弥，想问什么关于我的事情直接来问我就好了，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啊。早上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嘛。对了，你不是给我带吃的么？为什么敲杰的门？”
白发少年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似乎是将脑袋搁在沙发上蹭乱的。他脖间挂着一副耳机，八成刚才在打游戏看电影。
只听他用抱怨的口吻说道：“我可是特意等了你好久的。”
夏油杰微妙地看向五条悟，后者大大方方地朝他比了个wink。
——悟正常的睡觉时间可比现在晚多了。
九十点，差不多是他网上冲浪最积极的时间。
“……”长发少年心领神会，不加入两人奇怪的对峙。谁料观月弥从善如流地将纸袋转递给某白毛，“你没开灯，我以为你睡了。”
他不接，她干脆把纸袋挂在门把手上，对着夏油杰抱歉地笑了笑：“打扰了，抱歉。”
便果断转身离开。
恍若她真的只是来送个外卖，先前的手段不过是错觉。
纸袋寂寞地旋转着，晃荡在拧了成千上百次的门把手上。
见她真要走，五条悟当机立断地伸出手——
少女皓白的手腕被人一把捉住。
-
五条悟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大且温暖，热度随着相触的肌肤火速蔓延，传来一阵细腻的摩挲感。观月弥感觉自己仿佛得了传染症，一种皮肤接触就会迅速麻痹表层组织的病状。
凉润的月光倾泻在走廊的廊道上，无动于衷地描摹着木窗的样式。地面皆是横竖不变的窗格投影，此刻却多了两道凝固了似的长条斜影。
幽静的夜，暧昧的门。此情此景，最容易催发不该有的情愫。
五条悟伫立在她的身前。
观月弥抬头看向他精致稚气的脸庞，开小差地描摹起了比少年悟更加高大宽阔一点的身影。时而油嘴滑舌却又可靠温柔的，成熟的五条悟。
他们在玄关口拥抱亲吻，甚至是做|爱。也是在玄关，她把公寓的钥匙还给了他，彻底安顿在了京都。
玄关有太多热烈的回忆。
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了火烧火燎的温度，血液与心情仿佛连带着鼓噪了起来，变得一片炽热。
哪里都像在燃烧。
被握住的手腕在燃烧，大脑在燃烧，心脏也在燃烧。
观月弥却依旧看起来冷冷清清的，礼貌地与身前少年划开关系：“我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
“没关系。”
五条悟并未因此放开少女的手腕，反而张开手心与她五指相握，将她一把扯了回来。
犹如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他俯下身，几乎将她逼在墙与门的夹角里，语气却饱含无辜与好奇：“你究竟想问我的什么啊？”
如果不是他眼中闪烁着戏弄与恶作剧的意味，这种实质性的暧昧几乎要让人信以为真。
或许本来就是真的。
“……”麻烦了。
起初情不自禁地挑起了他的注意力，又在今天因为贪婪打破了原先设想的距离。尽管记忆常常作祟，不过她不会错认五条悟，说白了他们都是不同阶段的他，令她觉得微妙的是——
五条悟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对一位女性（她）产生兴趣吗。
只要胆子大一点，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和他拉拉扯扯。她实在难以相信成年后的他是清白的，更何况还有相亲的案底。
观月弥被激起了胜负欲。
五条悟扣住、扯住她，她便反客为主，脚步上前，更加贴近了他一步。
果然，对方的身体一瞬间紧绷了。
他戒备着她么？
月晖随着云层的挪动忽明忽暗着，突然黯淡了些许的宿舍门口，少女被少年压在墙角，又有反客为主的趋势，两人宛如紧贴在一起似的。
观月弥有想好怎么回答五条悟，最简单的便是实话实说。
告诉他“我想问夏油前辈是怎么机缘巧合下入学高专的”、“想了解夏油前辈进入高专是为了什么，帮助弱者吗”，类似的回答有一大堆，每一个皆正经无比。
这样的话，五条悟八成会失望，认为她在找借口，用这种挡箭牌似的问题糊弄过去——毕竟他很自信，自信到认定的事情很少推翻重想。
第二种选择，便是顺着他的套路和他玩套路。言笑晏晏地问他“五条前辈扣住我做什么”、“五条前辈又希望我问些什么呢”、乃至“五条前辈是喜欢我这种类型吗”。
就是不知道隔壁站着的夏油杰听了会不会尴尬。
她不在意他是否会尴尬，只是她并不想让事情往那方面发展——她眷恋他没错（这种眷恋又很微妙），但不愿真的和他再次建立起深刻的关系，那很麻烦。
但是，既然五条悟想和她玩……
渐深的夜色里，被云层遮住了一会儿的月亮又有重新拨云见日的迹象。五条悟的背后透着微亮的电视光芒。源源不断的温暖气息从他身后扑来，隐隐约约地飘着少年独有的气味。
这个气味观月弥很熟悉。
宽松的t恤模糊地透出身体的轮廓，白色的睫毛稠密而挺翘，近在咫尺的苍蓝色眼眸比屏幕更亮——
观月弥轻笑了两声。
如同两人第一次相见，只是这次不再意外也不再令人防不胜防。
少女的指尖稍稍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她刻意地抬头仰望着他，在他肩下轻缓的：“……你稍微过来点，我就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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