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黄泉掌灯人 > 14、014
    “哎——”可离一口大气,叹得悠长悠长。


    朔光坐在孟挽之所在院中的屋顶,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夜幕很快落下,百官皆已到场,至开宴时分,皇上忽然驾临,说郑成侯的生辰,他无论如何都得亲自来贺。照道理,郑成侯虽是寿星,却也不能平于帝王,故殿中主位得由皇上来坐,他只能屈居下手,但今日,皇上虽被请上高座,郑成侯却也还是坐在他左侧,几乎与他齐平。


    民间传言说,郑成侯与皇上,本是一人得了半壁江山。


    当然这些,孟挽之浑不在意,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献艺之后的刺杀上。酒过三巡,前厅有人来召,说皇上起了兴致,让她们赶紧上场。一众伶人立刻列成两队,孟挽之藏在她们中间,一同前往设宴之处。


    夜风微凉,灯影摇晃,这一路本该很长,但走到底,也不过一杯酒的功夫。孟挽之随众伶人一同登台,她今日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髻,唯独没有戴面纱。上场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搜寻郑成侯,她朝高台左侧看去,然一抬眼,她愣住了——


    今日之宴席,高台之上仅有皇上与郑成侯二人,皇上一身便装,但冠上金龙缠绕,一眼可辨,那么另一个便该是郑成侯,毋庸置疑,只是,此时,此刻,孟挽之看到的,那个本该是郑成侯的位置,坐的竟是成予,而宁峰,正抱剑站在他身后。


    霎时间,错愕、惊讶与惊惶交错而至。


    但仅一瞬,这些情绪就已消失无踪,独剩下恍然。


    诚如宁峰所说,近来之事,孟挽之但凡好好想想,就必然能发现端倪。从松林寺刺杀开始,成予若非郑成侯,他身手再好,凭什么能身陷囹圄还能脱身?成予若非郑成侯,他区区一个御史府中的门客,凭什么能安居客栈,多日无人来查?成予若非郑成侯,遑论他从前人缘几何,凭什么能让人甘冒风险于今日送孟挽之来侯府?


    成予若非郑成侯,就算前述这一切全都在机缘巧合下发生,今日午时,宁峰凭什么敢带她走大门,甚至连宁峰都被搜身了,她却不必?那守门人是怕了,可他怕的不是宁峰,而是背后安排这一切的郑成侯,也就是成予。


    孟挽之低下头,笑得很苍凉。


    成予摇晃着酒杯,目光很薄凉。


    “噔——”箜篌声起,如惊山破玉,冷剑藏锋。


    孟挽之俨然忘了刺杀一事,随一众伶人抚起琴来。


    琴曲凄怆,琴音悲凉,这本该是一出痴情女泣诉负心汉的故事,应该凄清婉转如怨如慕,但曲至一半,孟挽之手法忽变,哀曲忽然变得高亢霸道,令一众伶人无人敢和,众伶人面面相觑,只好低弹和音,孟挽之闭上双眼,好似沉醉在了起伏的音律里。


    此曲有如天上山,一重高过一重,行之不尽,此曲有如沙场将,一战接着一战,胜之不绝,就在曲音升至最高处,曲意到达最烈时,“砰”地一声,琴曲忽断,孟挽之忽然出手,执着一柄匕首,直朝成予刺去。那匕首是她在偏院时,偷偷藏起来的,她本以为用不到,可此时来看,正好。


    众护卫闻声而动,奈何孟挽之动作急,又隔得近,他们虽有心,却无力,宁峰倒是可以替成予挡下这一刀,可他就淡定站着,动也未动。须臾之时,孟挽之攻到眼前,皇上高喝一声“郑卿”,众臣纷纷喊着“侯爷”,成予把身子往后一倒,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钳住孟挽之手腕。


    这是孟挽之第三回向成予挥刀,第一回在松林寺中的庙坛大院,孟挽之苦心潜伏,却被成予撞个正着,第二回在佛经满布的经楼,成予刚舍身救她,她却包藏疑虑,这两回孟挽之都出了手,可都没有杀心,今日是第三回,她这攻势,分明想要他死。


    “孟挽之?”皇上认出了她。


    府上守卫纷纷围拢过来,但因为孟挽之距离成予实在太近,他们不敢靠近,只在三尺之距,举刀对着她。


    “我以为,你不会动手!”成予说。他看着孟挽之,从方才她入场开始,他的眼神就没有移开过。


    孟挽之没有回话,她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握刀的手上,用力向成予刺去。成予力道很大,但因为是单手,还是让刀尖逼近几寸,他将酒杯放下,用左手握住她手,说:“这是你第三次用刀这么对着我了,第三次了!”


    成予的声音很平静,可分明藏着痛意,先前在茶楼,说书先生好似说,郑成侯就是宁王,而宁王与孟挽之本是情投意合,孟挽之爱宁王入骨,为此不惜弑姐杀夫,自缢当场。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孟挽之忽然松手,匕首从她手心滑落,宁峰反应快,出手将它接了。


    周围守卫见她没了威胁,“哗啦”一下上前将她擒住,成予因此放开她,表情有几分茫然。皇上凑过来,方才孟挽之出手时,他被随身侍卫护到了边上,此刻他又回到正中,细细端详孟挽之,末了,道:“还真是你!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孟挽之被押着跪在地上,她没来得及回话,成予已道:“皇上,她是刺客!”


    皇上看向成予,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只好回到座位上。皇上问成予:“这刺客是冲你来的,你以为,要如何处置?”


    成予没有立刻回答,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孟挽之说:“依我朝律,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我今日斗胆刺杀郑成侯,当罪加一等!”


    “你就这么想死么?”成予忽地怒了,“啪”地一声,他将酒杯重重放回桌上。


    孟挽之说:“夜闯侯府,刺杀命官,该是死罪!”


    “那也要看你刺杀的是谁!”成予说,“我这人有个习惯,你越是想死,我越是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上本来弄不清局势,这会儿忽然懂了,从前他还是三皇子时,成予和孟挽之都曾辅佐于他,他当然也知道他二人早定下终身,只是后来京中情势突变,他举步维艰,根本无暇顾及他二人,等尘埃落定,朝堂渐稳,他才突然发现,孟挽之已不知在何时不知所踪。


    皇上笑了一笑,对众臣说:“郑卿向来处事妥当,这刺客既是冲他来的,便由他处置吧!朕看时辰也不早了,被这么一闹,想必诸位也没了兴致,不若,就到此为止吧!”


    皇上都发了话,众臣哪里敢留?待皇上走后,大臣们都列着队来向成予辞行,成予注意力全在孟挽之身上,一个都没答,宁峰代替他回了话,将那些人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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