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黄泉掌灯人 > 32、032
    说话时,成予出现在两人视野,他较两年前要颓丧许多,也成熟许多。他带着宁峰前往侯府大门,侯府门口站着皇上。两人向皇上致礼,皇上说:“不请朕进去么?”


    成予和宁峰让开路,皇上令下人们不要跟,独自踏进侯府。


    成予亦遣退宁峰,跟在皇上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侯府花园漫步,至一湖边,皇上先开了口,成予应声,皇上于是又天南海北细枝末节说了许多,成予大多回应,可都很淡漠。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中,朔光听明白了,自两年前子堇演绎的孟挽之身死以后,成予便主动交了权,卸了袍,并辞过封位,皇上未允,他却也不再插手朝中事,唯独每日上朝下朝,蜗居在侯府不与任一同僚来往。


    皇上问他:“两年了,你可歇息好了?”


    成予说:“臣不懂皇上何意!”


    皇上说:“你怎会不懂?”


    成予说:“臣确实不懂!”


    皇上叹口气,说:“成予,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利用你对孟挽之的情……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


    成予打断他的话,说:“皇上言重了,臣早知,当日皇上的计策里,并没有挽之,是戌菱违背了圣令,擅自以挽之做饵,臣也知,当初皇上之所以会对臣有忌惮,是因得到了假的军情,军情紧急,一刻不得容缓,是因此,皇上才不得不防——皇上本无错!”


    皇上有些惊讶:“你都知道?”


    成予颔首:“臣还知,华岩山那一回,皇上甚至不知,为皇上提供信息的人,是挽之!”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肯再回朝堂?”皇上颇为不解,“你该知道,我多需要你!”


    “我是都知道,可皇兄……”成予说,“挽之是因你而死!”


    皇上默了,许久,他道:“我知道了!我的错,我认!你怨我,怪我,不愿帮我,都可以!但我必须得告诉你,只要我在位,你就一定是郑成侯,就算你已不把我当兄长,我也永远会把你视作皇弟!”


    皇上说完欲走,成予在后说:“皇兄误会了!”


    皇上顿住脚步,成予又说:“我从未有一刻不把皇兄当兄长,亦未有一刻怨恨皇兄,我只是……挽之是因兵权而死,那些害人的兵权,我不想要!”


    皇上回过身:“你的意思是,你肯回来了?”


    成予说:“我从未离开过!”


    皇上十分惊喜,想来,这两年,他亦过得并不安生。当初戌菱朝子堇射出那一箭,是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就连子堇自己,也至今不知道原因。皇上不曾利用孟挽之,甚至在应下戌菱一计时,还在强调万不可牵连孟挽之,可最终孟挽之死在他的计谋里,他就必须得负责。他愧对成予,这种愧疚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日益累积,直到堆成山,占满心。


    其实当年,皇上的筹谋是,当戌菱想法子把成予引进宗庙,他适时将他救下,然后找个机会,好好聊一聊他们之间的芥蒂。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成予当真觊觎权位,不肯交出兵权,他便用宗庙之罪将他扣下,从此软禁,可若他不是,杯酒之间,二人便可和解。是因此,他才会与随侍的公公说,杯酒释兵权的故事,他想效仿。


    而成予,早在进宫时,已做好打算摊牌,他让宁峰准备那几件东西,也是在想,若皇上对他当真放不下,他便自请卸去官袍,上交官印,交还兵权,从此只做一个闲人。若皇上并非对他防备至此,他便只告诉他关于骨哨的秘密,扫去他心中疑虑。那时二人还将一王一侯,共治天下。


    至于子堇,在戌菱提出以她为饵时,她已做好打算死在当场——她不愿再让成予为孟挽之所困了,她不知戌菱还将利用她孟挽之的身份对成予做些什么,可那时的她单知,她多活一日,成予就多一日的风险。


    三人各有立场,也无关对错,她们彼此都在为对方着想,可这种为对方着想的方式却为戌菱所利用,最终不得不走进这情感绝境,无法狠心割舍,却又不能轻易放下。


    朔光问子堇:“你后悔么?”


    子堇说:“后悔什么?”


    朔光说:“成予与皇上,本该是信任一生的兄弟,可因为你,他们之间有了裂痕!”


    子堇说:“我没有资格后悔,我根本不敢违抗戌菱!”


    朔光叹口气,将香囊打开,示意她进去。子堇却未听从。朔光诧异地看向她,就差说出“你不想活了”,子堇已然会意,说:“我本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在大人的法器里苟延残喘,不如在这儿多看看……”


    朔光懂了:“你想陪着成予?”


    子堇道:“还望冥君大人能成全!”


    朔光算了一算,以她目前的状态,纵是在法器里,也最多能活一日,放到人间,也不过只有一年,若真脱离了法器,能不能活一月还是个问题。朔光于是答应了,子堇对她千恩万谢,她在她身上种下一道术法,与她说,这术法有追踪的效用,她甭想有什么歪点子,子堇笑说不会,朔光于是准备离开。走前,她问子堇:“他根本就不知有你此人,值得么?”


    子堇一笑,说:“不值得,但我的任务是杀他,我下不了手!”


    朔光不再说什么了,她看到阳光穿过子堇的身体,把她的笑照得格外氤氲。


    朔光赶去云国,云山效率很高,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已查出相府所在,并从几个老人处打听到,约莫二十年前,相府有一公子长奉,相爷甚喜,将军遂送来个叫璃月的女子,那女子生得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却未想,她进府来,竟无端要了公子长奉性命。自此,相府与将军府交恶,再也不相往来。


    云山问:“既是璃月刺杀长奉,相爷为何要迁怒将军?”


    老人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璃月出身风尘,与相府从无仇怨,相爷便觉,她是得了将军授意!”


    云山又问:“既有这杀子大仇,为何相府未将璃月除名,甚至还认她是长奉妾室?”


    老人说:“璃月虽是妾,却也是明媒聘娶的,再者此事牵连将军,闹大了影响不好,所以相府仅是私下解决,对外只说,长奉忽染顽疾,阖然薨逝!”


    云山再问:“那璃月呢?如何处置了?”


    老人叹,说:“公子长奉死后,璃月便不知所踪了!”


    打听至此,该得的信息已得了,云山谢过,老人问她缘何要问这十多年前的旧事,她信口诌了个理由,老人没有怀疑,只说这显贵家的密事,还是少知道些为好。云山行至暗处,朔光现出身形。


    云山问:“方才老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朔光道:“听见了!”


    云山说:“在冥府时,璃月说,她在将军将她赠与长奉前,已溺水死了,可老人却说,她终究还是嫁入了相府,想来,那时以她的身份嫁入相府,并取了长奉性命的人,应该已是戌菱了!”


    朔光认同她的说法:“方才老人说,自长奉死后,相府与将军府便不相往来了,你可知,他们是怎么个不相往来法?”


    “此事我亦探过!”云山说,“相爷与将军皆位高权重,一为文官之首,一为武将之尊,随便一人便可令朝中局势变幻,因此长奉死后,云国朝廷迅速分为两脉,彼此间明争暗斗水火难容,早期先皇掌权尚还能压得住,而今新帝即位,皇权几乎已被架空,致朝中佞臣横行!”


    “果然如此!”朔光说。


    云山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朔光说:“若我未猜错,戌菱的目的,是想要天下大乱!”


    云山拧起眉头:“什么?”


    朔光道:“我们一直想不通,戌菱为何费那么大工夫,最后却只杀了子堇,那是因为,我们都未想到,她的目的从不是孟挽之或成予,她是要借孟挽之一命,令成予与皇上反目,同样,璃月一事上,她也并非是要长奉性命,她之所以会杀长奉,是因为,他一旦死去,相爷与将军必然分道扬镳。晋国王侯反目,云国将相成仇,这么一来,晋国和云国岂不是都会大乱?”


    云山眉头蹙得更紧了,像是在自语:“看起来确是如此,只不过,你给皇上的亲情太深,即便孟挽之死了,成予也未能如她愿!”


    朔光颔首:“可长奉之死,却让她达到了目的!”


    “她身后,还有一个万花祠!”云山说,“若万花祠的存在便是要天下大乱,此一处,便留不得!”


    “所以我们必须得找到戌菱!”朔光说,“只有通过她,我们才能找到万花祠在哪儿,继而查出万花祠的主人是谁!”


    云山默了一阵,叹口气,说:“希望是你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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