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干了水的稻田里,金黄色的稻穗挂在稻杆上,把它们压弯了腰。
秋风吹动稻叶,田野里如同湖面泛起波浪,空气中隐隐传来稻米的芬香。
姜知睿低着头,挥舞着镰刀,利落地切割着稻杆。手臂一拉一收,一把不小的稻谷便被她握在手里,然后放在旁边,等会会有人来捡。
在她身后,已经出现了一条方形的真空地带。
村里人收割的区域是相同的,而她的进度远远高于其他人,比有名的割稻好手都要快上一倍。
就像是一座不会累的收割机器。
帮她收稻杆的是住在姜家隔壁,高家的女孩,叫高晓燕,在家里排行老二,比姜知睿大一岁。
她一边把手里的稻杆收拢捆扎好,一边望着她,羡慕道:“睿睿姐,你好厉害啊,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天天拿那么多公分,我妈怕不是要把我供起来了。”
村里的满公分是10,一般只有壮年男人才能拿到,但是姜知睿的效率太高,比男人还要强几倍。
村子里经过商量,决定给她个特殊待遇,以满公分为标准,干多少活就给多少公分。
通常姜知睿会控制一点,看心情使劲,拿20~30个公分就走,轻松自在。
但在村人眼里,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她一个人,就能比得上别人四口之家了。
不过她的本事大伙有目共睹,学都学不来,就连村里最小心眼的人家都说不出半句不是来。
谁能想到,原本病得下不来床,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孩子,突然就跟被仙人摸了脑壳似的,完全恢复了不说,还陡然多了一把子神力。
高晓燕清晰记得,过年后没多久,村里来了几个二流子,摸到了村头老太太家里,想偷粮食,正好被姜知睿撞见。
等村里人赶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被她全给打趴下了,最后几个大男人跟狗一样跪在地上嗷嗷哭,又是扇自己耳光又是求饶,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正是因为这件事,村里人才对姜知睿的力气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等到开春插秧的时候,她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秧苗又齐又直,跟拿尺子量过一样。
这下村里人完全接受了她的转变,还在私下里感叹了好久。
姜知睿礼貌性回了她一句:“你也不错啊,干一天能拿5个公分,好歹能吃饱了。”
“那是,胡小娟就不行,干点活就喊累。去割猪草就轻松了?每天要跑那么多路不说,拿的公分都不够吃。怪不得她老娘见天的骂,我都替她丢人!”
姜知睿摇头,默默干活,并不做评价。
这个世界的女性不能修习功法,在力气方面有天然的弱势,偏偏还生在了靠力气吃饭的农村。
不然在厂里当个女工,风光又体面,也不会被人说嘴了。
高晓燕甩着两条大辫子,见她不说话,漆黑的眼珠转了转问,继续说:“睿睿姐,听说你要盖新房子了啊?”
“嗯,地基都打好了,等农忙就开始起屋了。”
“真好,我家里人多,都住不开呢,不过你家不是房子够住吗?”
高晓燕家里房子没姜家大,两间砖瓦房,加上三间泥砖房,还要空出厨房和客厅,剩下的几间房,他们家十几口人窝在一起,睡都睡不开,转个身都要打架。
他们家没少因为房子的问题吵架,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看向隔壁姜家的大房子,幻想自己能住进去,肯定特别舒服。
没想到自己求都求不来的地方,姜知睿却不乐意待,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人有点太贪心了。
姜知睿没回头,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说:“人长大了,都是要离开家自己过的,都说远香近臭,亲人嘛,住远了反而更亲密。老屋是爷爷奶奶养老的地方,我们家是打算分给二叔他们。”
别看她现在说得轻松,当初提出想要修屋单住的时候,可把家里人吓了一跳,全家人谁都不同意。
她也是抗议好久才叫爷爷奶奶松了口,不过也是有条件的:在她成家之前,绝对不准搬出去。
拿着之前攒下来的压岁钱,又拜托二叔联系了砖瓦厂,姜知睿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把修屋的材料凑齐。
房子的地基已经被她提前夯实好了,只等农闲,大家都有时间了,就正式开始动工。
“也是啊,不过睿睿姐,你哪来的钱啊?那么些砖瓦,要好几百块吧?”
姜知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里带着探究,便留了个心眼,含糊着道:“不用花那么多,我之前在隔壁镇上的砖厂帮他们干了几天活,他们给了我个员工价,加起来才不到两百块。”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睿睿姐这么大的力气,在哪都受欢迎,不过两百块也不少了,我问过我爷爷,修个五间的泥砖房,一百块就够了。”
说到这里,她自己反而笑了起来,“看我,都累傻了,就算你在农村里种地,那也是营长的女儿,哪里能住土房子呢。”
姜知睿不好回答,干笑了两声。
她爸去年立了点小功,年后升职成了营长,手下管着五百多个人,已经算是个官了。
村里也有当过兵的,打听到消息,都跑过来给他们道恭喜,烦了他们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爷爷出马,发了一通的火,才叫他们消停下来。
“刷!刷!”
空气寂静下来,只剩下镰刀划过稻杆的收割声,不知不觉间,姜知睿已经走到了田地尽头,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大家的进度大都还在中间挂着。
其实刚开始还有人不服气她,想暗地里跟她较劲,结果没赢不说,还把自己累够呛。
第二天腰都直不起来,被男人们打趣有那方面的问题,调侃了许久。
记分员小张站在田垄上,颠颠跑了过来,往本子上记了一笔。
“姜知睿,又是你最快,先给你记十个公分,今天已经有二十公分了,你还要继续干吗?”
小张比她大几岁,读了初中,和小叔还是同一届。他家里穷,没继续读高中,也进不了工厂,就在村里当了记分员,倒也轻松。
他知道姜知睿的规矩,看公分差不多了就扔下家伙式回家休息,早上起得晚,每天正午都不出工,说是太阳太晒。
明明是个懒货,活却干得比谁都多,不按时上工就不按时了,村里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拿着放在提篮里的毛巾,姜知睿擦了把脸,点头,道:“再干一会,大家都在搞‘双抢’,我也不好意思休息,把粮食都收进去,我爷爷才放心。”
“是啊,村长老担心了,天不亮就起来看日头,生怕下雨。”
寒暄几句,姜知睿喝了口水,跑到打稻机前面,开始打稻子。
脚踩着下方的踏板,手甩动稻杆,把稻谷全都脱离下来。
这个活需要手脚配合,不然脱不干净,还需要不小的力气,村里人不太愿意干。
对她来说,倒是比割稻轻松,至少不用一直弯着腰。
高晓燕跟不上她的速度,还在捆扎着稻杆,旁边的女孩见到了,就笑话她。
“晓燕,你不是不喜欢姜知睿吗?还舔着脸往她面前凑呢,丢不丢人啊?”
“关你屁事,胡丽珍,有这闲工夫,你怎么不去帮你妹妹多干点活,看她饿肚子你得意是不是啊?”
“你!我懒得跟你说,姜知睿身体不好,有她家人养着,身体好了,比咱们更是强了一里地去。你再眼气也没辙,找我撒什么气?”
高晓燕被戳到心事,恼羞成怒,抓了把稻杆就忘她脸上扔:“说什么呢,看我不打死你!”
“哎哟!记分员,有人不好好干活,还浪费粮食了啊!快来管管!”
小张皱了下眉,伸出笔,警告道:“给我安分点,好好干活,这粮食是能给你们玩的吗?再吵就扣公分!”
高晓燕怕被扣公分,收回了手,仍觉得不甘心,憋了口气,把手里活干完,又立马凑到了姜知睿旁边,看她打稻子。
突然冷不丁问:“睿睿姐,你爸妈都挺厉害的,应该有随军家属的名额吧?你咋不去?”
“我还要上学呢。”
“你都没去县城高中里坐着,也能叫上学啊?”
“在家里也一样,拿个毕业证书就行。”
她在学校里办了休学,但在大哥的监督下,也没忘了每天抽出点时间学习,每次期末考试都没拉下,校长说她成绩还行,等明天夏天,就能正式毕业了。
“是吗,没去上学还能拿到毕业证啊,真好。”
高晓燕脸上笑着,下面的手差点没把衣角扯烂,听见记分员在喊她,翻了个白眼,跑回去继续干活了。
边跑嘴里也不闲着,“来了!就不能让我歇会吗?”
姜知睿听到她的抱怨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手上的动作都没停下。
收集到一部分稻谷后,她把装满的箩筐一抬,轻轻松松抗在肩上,往晒谷场走去。
……
“铛——铛——”
从省城开过来的火车上,人挨着人,酸臭和汗臭味弥漫。
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在摇晃的节奏中,关夕望从行礼中抬起头,望着周围的场景,眼里满是茫然。
“这个梦好真实,嚯,这味道,冲鼻子又辣眼睛。”
他对面的青年看了他一眼,说:“夕望,赶紧把口水擦擦,马上就到站了。”
“到站,到哪?”
“你睡糊涂了?还能到哪,到榆江县啊,你不会还想着能回去吧?”
“榆江县?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的豪华大耗死呢?
他花几十万订制的记忆床垫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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