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睿同志,等等!”
前面的人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子,五官笼在夕阳里,有些模糊不清。
她没张嘴,似乎在等着来人先开口。
关夕望看着她,有些紧张,说:“我还不知道,你要在哪里造房子呢?”
“哦,不好意思,我把这事给忘了。”姜知睿敲了下头,转过身,“来吧,我带你过去。”
他们沿着村里的大路往前走,再往右拐弯,走到了靠近矮山的一处荒地。
“就在这里了。”
关夕望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距离村里聚集区比较远,算得上偏僻,但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出村,倒也方便。
荒地面积不小,上面有些碎石和小草,正中央已经被清出了一大块长方形的土地。地面平整,被人用木夯和滚石细细碾压捶打过,已经变得格外结实。
只盖一层平房的话,地基是不用跟楼房一样挖掘铺设的,只要把地面砸得足够实即可,像面前这块,已经很合格了。
关夕望用肉眼测算了一下地基的面积,摇了摇头,“面积不够,盖一般的房子是够了,但是盖四合院还差点,左右两边还要多打两块地基。”
姜知睿看着他比划出来的大小,发现在村里给她划出的宅基地范围内,心里就有了数,痛快道:“行,房子就先盖着,那两块地基我来处理。”
“砖瓦在哪呢?”
“在家里放着呢,估计要多运几趟了。”
这年头,砖瓦可是稀罕物件,要是放在外面不管,没两天就要被人给摸空了。
关夕望表示理解,农村人实在,淳朴,却喜欢占小便宜。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说起来,还是物资缺乏闹得。
要换作后世,家家户户盖屋,砖瓦泥沙都堆在外面,路过的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只要材料齐全,很快就能动工了,对了,你打算请多少人?”
“没多少,我们家,大爷爷一家,加上邻居们和几个远房叔叔家里,一共十六个汉子,还有几个婶子会过来帮忙做饭。”
大家都是亲戚,过来帮忙是出于情分,给钱就太见外的。姜家打算在饭菜里多放点荤腥,权当补贴。然后在完工时候给各家送点糕点和布票做礼,也尽够了。
去年她带回来的布料还没用完,眼看着沈叔叔给的布票就快过期了,正好拿来还人情。
关夕望想了想,“十五个人的话,肯定是够了,不过还得找几个木匠和泥瓦匠。”
“这个也没问题,村头的陈叔就是木匠,几十年的老师傅了,村里打家具都找他呢,他儿子手笨,雕不了花,但木工的手艺还是有的。”
姜知睿顿了一下,“泥瓦匠不太好找,咱们村没有,不过隔壁有两兄弟在县城盖过楼房,帮人打下手,干了三四年了,应该也有经验。”
关夕望想了想,三四年,的确不短了。
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含量不高,泥瓦匠会调配水泥,刮匀腻子,就足够了。至于铺砖架梁,村里人也都会。
“就他们两个吧?要我去帮你谈吗?”
“不用,我让明承去一趟就行,也不远,让他踩自行车去,今晚上就能把人带过来了。”
“行!这样的话,人手就全了,我今晚上回去再把图纸的细节完善一下,明天等材料到齐就能开工。”
姜知睿见他一来,就把自己为之焦头烂额的事情安排妥当,甚至提前了不少时间,不由感慨这个监工请得还真是值。
难怪陛下喜欢在各处安插“监工”,大内有“朝华阁”掌控消息,朝廷有御史们监察百官,各地有刺史监督郡守……就连行军打仗,都有讨人厌的监军对她指手画脚。
这种把眼睛放在别人身上,只用在后方做决断的感觉实在不错。
满意之后,她对关夕望难得有了几分好脸色,主动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或是难处,也不要憋着,只管向我开口。”
要说需求,关夕望还真有,而且不少。
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说的,但看姜知睿的态度热情豪爽,胆量也被激了起来。
厚着脸皮道:“我这几天跑种植基地的事,脸都晒黑了,皮肤也糙了,你看……”
姜知睿眨眨眼,认真扫了一遍他的脸,等了一会,发现他没有了下文,便点头,“哦。”
所以这关她啥事?
“哦?”
关夕望难以置信,声音中透着委屈,“不是你让我有难处就说的吗?现在我说了,你不管吗?”
翻脸也不带这么快的,前后加起来有一秒钟吗?
姜知睿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是说,你在盖房子期间有什么难处跟我说,晒黑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嘛,这点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那我在帮你监工比在基地算账还累,天天站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不算工伤吗?”关夕望尴尬之余,仍在强行狡辩。
姜知睿想想也是,“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那还有一盒养颜霜,等会你跟我回去,我拿给你。”
男人就是麻烦啊。
天凤朝的男子们也是,涂脂抹粉,口脂面霜繁杂琐碎,有条件的还要用牛奶花瓣泡澡,也不嫌身上引蚊虫。
这些就算了,还有些男子以乌鸡血覆面,要是晚上外出见人,能活生生把人给吓死。
“好啊。”
关夕望开心了,想他大学时啥玩意都不抹,后来被人安利,感觉还不赖。
刚开始也很少用,要出去见人之前才会护理一下。后来就变成了常态,没有女生那样勤,一周两三次,想起来就擦,忘了就算了。
现在突然没得用,还挺不适应。
“你这养颜霜,不会是和上次给我的药膏来自同一个人吧?”
“是啊,怎么,发现那药好用了?”
“确实不错,如果是同一个人的方子,我就放心了。”
至少安全上来说能得到保障。
“哟,还挑三拣四起来了?你不想用也没办法,咱家里也没别的了。”
关夕望看向她堪称吹弹可破,无暇如玉般的脸蛋,晃了晃神,低声问:“你也是用的那个?”
“也没用几次。”
养颜膏的效果虽好,但也比不上她修炼的九阳诀,随着练习,会不断淬炼体质,褪去铅华,效果比什么养颜方子都显著。
边走边聊,两人从盖房选址往回走,快到姜家时,关夕望反而回过味来,有些羞耻道:“我刚刚,是不是有点没有男子气概,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嫌弃?不会啊,你不很正常吗?”
她当将军时见过的男人,一个个比他娇柔多了,出门坐个马车都要往马头上戴几多花。
也不怕把马惹急了尥蹶子踢他。
关夕望愣了愣,不确定道:“正常……吗?”
在这个时代,以劳动为天,包括女性都很少打扮,一点亮色都不会穿。
像他这样精致过头的男人,在姜知睿眼里,竟然是很正常的吗?
关夕望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神态真诚而坦然,似乎只是说出了真实想法。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追问:“那我下不了地,干不了活,你也不嫌弃?”
“这有什么?你能在田里坚持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天凤朝的男人,走两步路都喘得厉害,关夕望虽然比不得这里的汉子勤劳,但她眼里,都一样。
反正都比不上她。
在考满分的人面前,别人考六十还是四十,区别真的不大。
这番话,在关夕望耳朵里,却自动换了一个意思:
原来姜知睿体恤他从城里过来不易,觉得他已经尽力融入农村生活了,所以才不对他过于苛责。
这样一想,他胸腔里突然涌现出了一阵感动,意外来到这个时代,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喊苦喊累,生怕暴露,又怕被人排斥轻视。
而姜知睿,却能体会到他的难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让他莫名在陌生的世界里有了情绪上的依托。
抬起眼,他盯着姜知睿,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地说:“姜知睿同志,你真好。”
姜知睿回答:“我知道,谢谢你。”
她当然清楚她自己的好,不然这么多武状元,怎么偏偏就她能当上大将军呢?
关夕望心想,果然,她是知道我的,不免更加感慨。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姜家,姜知睿去拿养颜霜,关夕望就站在院子门口,拦住了将要出门的姜明承。
“什么事啊关知青?”
“没啥,明天你姐造房子,我要去帮忙看着,上午就不去种植基地那边了。”
“这事啊,我知道了,你可要好好盯着,那房子说不定也有我一份呢。”
“你?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姐姐住一起,不丢人啊?”
“怎么,我跟她一个肚子里长出来的,连个房间都不给我留啊?再说了,要没我在,谁给她洗衣收拾?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懒,衣服晒在架子上,干了好久也不收,偏偏让我叠好了给她送进去。”
姜明承像大人一样长叹了一口气,“唉!她要成家才搬出去,不过就她那样子,怕是把家里搞得乱糟糟,我肯定是要隔几天就要被叫过去帮她收拾的。”
关夕望看着姜明承,明明嘴上不情愿,却自发把活给安排上了,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个狗狗昂头牵绳的表情包——
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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