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曼跟着山中藤曼的指引,慢慢步入深山。


    天色逐渐暗下,林中动物开始活跃起来。


    爬过两座山峰,况曼停下脚步,正准备辨认方向,却在这时,树丛中飞鸟仿佛受惊,扑腾着翅膀纷纷飞上天空。


    随即,一道黑色影子,仿佛跳跃在林间的猴子,沿着树冠,往惊鸟扑腾的方向,迅速穿梭过来。


    黯淡树林中,飘忽不定的身影犹似山魈,倘若被下山村民们看到,定会以为是山鬼。


    然而,看到她的却是况曼。


    况曼眼尖地瞅见,影子脸上那张辨识度极高的半面狐狸面具。


    见到这张面具刹那,况曼眼睛熠熠生辉,拔腿便追。


    况曼以为,她还得在山里找上一会儿,才能找到猎物目标,却没想,猎物自己跑出来了。


    风在耳畔呼啸,在树冠上极速穿梭的石竹月,突然察觉下方树林,似有脚步声在快速移动。


    ——且,声音还一直缀在她身后。


    她柳眉轻竖,素手往长袍遮挡的束腰上一捞,手中骤然多出一物。


    那一个葫芦状的东西,在葫芦的底部,还有三根竹管,其中一根竹管上,有七个音孔。


    ——这是一件乐器!


    这种乐器名叫葫芦箫,现代又称之为葫芦丝,是少数民族独有的一种乐器。


    石竹月身影停在树梢,双手棒着葫芦箫,抵到唇边。


    旋即,她身姿一旋,赫然转身,连下方的人影都未见到,对准脚步声传出的方向,就吹了一箫。


    箫声圆润,袅袅不绝,又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箫声悠扬传遍树林,潮湿落叶下,一阵奇怪的沙沙声遽然响起。那声音极低,如果不仔细听,极容易被人忽略。


    步步紧追,眼看就要追上人的况曼,眉梢轻轻一蹙,猛得一下刹住脚步。


    她双目冷沉,放开敏锐的五感,警惕地盯着脚下四周的落叶。


    细小的落叶掀动声,轻轻响起。一个三角形的尖脑袋,吐着腥红的信子,猛得一下弹出地面,直扑况曼脸面。


    况曼眸子一缩,错步迅速避开。


    避开同时,她脚踝在地上猛一借力,攀爬到身侧树杆上,然后顺手折下一根蔓藤充当武器。


    而树梢上,吹出一声箫响的石竹月,在看清楚一路尾随她身后的人是谁后,瞳孔骤然一缩,又吹出一道箫声。


    箫声高低起伏,漾出神秘声韵。


    与此同时,那攻击况曼的蛇,似乎受到召唤般,咻得一下,就钻进了树叶中。


    不但如此,连四周诡异的沙沙声,也同时消失。


    石竹月定定地看了一况曼,不欲过多纠缠,凌空纵飞,眨眼便消失在了树梢。


    瞅着没入黑暗的女人,况曼眼睛闪过疑惑。


    奇怪,这女人似乎不愿意与她正面对敌,甚至还无意伤她……


    况曼跳下树杆,蹙着眉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她并没有急着追人,只要伦山蛊后不出这片山域,她就逃不了出她的追捕。


    况曼寻思着伦山蛊后的态度,顺手弄了几根蔓藤,然后用异能将蔓藤的树皮剥下,做了一根粗糙的树鞭,挂到腰间,步伐一抬,再次追了下去。她倒要看看,这伦山蛊后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追人时,况曼随手从包裹里摸了一个饼,然后一边咬着饼,一边追。


    今儿一天,她就没进过食,现在又运动了一场,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不填饱肚子,她哪来力气追人啊!


    说起来,这饼还是孟九重离开前,特意给她烙的,烙的还特别多,这一个月,她时不时就吃上两个,到现在还剩下十来个。


    离开阿凤村时,她鬼使神差的,将剩下的几个饼也装进了包裹里,这会儿,这几个饼倒是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


    太阳升起,山涧薄雾弥漫。


    况曼一路疾追,不知翻过了多少山头,也不知追到了哪个方向,反正,就这么一路尾随着。


    追逐一夜,况曼收获颇大。


    至少,她已明确知道,她的四级异能,已经能完全媲美这个世界的轻功。


    伦山蛊后在树上纵跃,走的是捷径。而她在地上追踪,时常要拐弯,甚至还要渡水,就算这样,那伦山蛊后也没将她甩掉。


    “小姑娘,你这是缠上我了还是怎么着,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这么与夫人过不去。”


    想甩掉况曼,却楞是用一晚时间,都没将人甩掉的伦山蛊后,贴在树杆上,抓紧时间恢复功力。


    一晚过去,她算是对她这个阔别八年的女儿,有了近一步认知。


    没有内力支撑,身法速度却毫不逊色于那些内力高深之辈。


    自己的轻功虽不算多出众,可也绝非一个不会内功的人能追赶得上。可偏她就是追上了,且还追得毫无压力。


    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


    能练出这么一身惊人的本事,是不是……受过很多苦?


    “难得遇上夫人这种轻功了得的人,我自然有些技痒,想一较高下。”况曼伫在树下,与伦山蛊后相隔十丈之远,仰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伦山蛊后收拢心绪,妩媚娇笑:“不是看上我的颈上人头了?”


    “看是看上了,可我发现,我目前似乎没能力取。”


    二人对话,仿佛一对友人在谈笑风生,看不出一丝剑拔弩张。


    况曼并未趁隙偷袭伦山蛊后,这个蛊后现在对她来说,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


    磨练自己,比千两赏银更重要。况且这千两赏银,她似乎还拿不到。


    ……且,她想一探她的态度。


    伦山蛊后稍休片刻,凝眸道:“追了一晚,不累吗?”


    她这个内力傍身的人,一晚奔跑,都疲惫不堪,而她却神情自在,仿佛只是散步一夜,而不是奔跑一夜。


    况曼摇头,道:“不累,再追你个几天几夜,也不是问题。”


    这点运动量算什么累。


    在末世时,一旦接了远程任务,几天几夜不休息都是常有的事,且,不但不能休息,还得一直和丧尸搏杀。


    而恢复体力的最佳办法,就是吃东西,只要肚子不饿,体力就能跟上。


    昨晚追了一晚,她啃了六个饼子,所以,她现在是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现在的年经人啊,可真是不容小觑。”伦山蛊后抿嘴轻笑,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带起丝威胁:“小姑娘别不识好歹,夫人我是不与你计较罢了,你再继续穷追不舍,可别怨夫人.......”


    不能让她再跟下去。


    她身边危机重重,甚至还正面和赤阳堡结下死仇,若让她继续追下去,定会牵扯到这些事里面来。


    报仇,她一个人就够。


    她……她只需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做一只山中精灵便好。


    伦山毒后思绪飞快转动,想着如何脱身。


    片刻后,她心中有了决定,葫芦箫再次上手,婉转的音律顿时贯穿整片空间。


    况曼听到箫声,不敢大意,肌肉紧绷,刹时进入防备状态。


    玩毒的人,手段神秘的很。


    这伦山蛊后诡异非凡,昨晚她短促的一道箫声,便召来一条毒蛇,这会儿音律持续这么久......该不会召来一窟窿毒蛇吧?


    箫声传出片刻,果不其然,地上窸窸窣窣,仿佛千万条蛇虫毒蚁在行军般,往她所站之处,铺天盖地传来。


    “我就不陪你玩了,你既喜欢玩,那就和这些小东西玩吧!”


    伫立树梢的伦山蛊后,目光不明地看了一眼况曼,最后带着满腔复杂,抽身飞去。


    况曼见,拔腿便想追。


    脚步刚跨出去,一条黑蛇咻得一下,从树上掉下出来,落到她一丈之外。


    这掉下的蛇仿佛是某种信号的开端,不过几个呼吸,一大片蛇就团团围住了况曼。


    只中间方圆一丈,为真空地带,无蛇靠近。


    蛇太多,数之不尽,唯一让况曼庆幸的,便是这些蛇都是无毒的蛇。


    要是这些都是毒蛇,今儿,她怕是难以脱身了。


    群蛇竖着脑袋,冰冷蛇瞳紧紧注视着况曼。


    况曼不动,它们也不动。


    况曼额头直跳,一双黑眸紧紧眯起,随即抬步,往左轻轻移了一下。


    她脚步一挪,群蛇也跟着往左挪。


    况曼呆滞:“……!”


    ——擦!


    这么听指挥,这些蛇该不会都是她养的吧?


    况曼气恼,收起心思,果断挥鞭往蛇群抽去。


    不就一群无毒的蛇,怕毛线。她连丧尸鼠潮都经历过几次,还会怕这玩意?


    况曼出手迅猛,鞭子舞得虎虎生威,所过之处,总有几条蛇被抽成几段。


    伦山蛊后招来的蛇很多,况曼手不停歇,足足杀了两柱香时间,才将这群蛇全部给解决掉。


    杀完拦路的蛇,况曼看了眼伦山蛊后消失的方向,没做任何休息,举步便往那个方向追了去。


    再次起程,况曼脚步已不如先前那般急速,眸中疑色再次加深。


    通缉令上说此女心狠手辣,性情残暴,杀了不少人,罪无可恕。


    先入为主,在悬崖边遇上时,听她与那贱男对话,况曼也以为,她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她追她一夜,她却未有任何还击。且,从始至终,她都没在这蛊后身上察觉到杀意。


    这真是一个弑杀之人?


    看来通缉令也不能全信——还有,她对她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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