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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奕并不知道这个昵称很容易掉马,他一直是取名废,昵称大半和本人名字有点关系。
更不知道,他居然打赏了自己的小同桌。
他无知无觉,把手机藏在立起来的教材后面,欣赏着视频里小哥哥修长骨感的手指和音乐,不亦乐乎。
没多久,下课了。
教室里一阵熙熙攘攘的,但因为到了高三的缘故,大多数学霸们都坐在原地没动,刷刷刷地开始刷题,与此同时教室外面聚集了不少从其他班路过的同学,一边从门缝里往里看一边感慨:
“这就是3班吗,好有学习氛围啊。”
“是哦是哦,好卷啊。”
“牛批,都没几个去厕所的。”
“清北班嘛,大佬太多,正常。”
“听说市里第二转来了?”
“嗯,叫江奕,巨帅。”
“哪个?”
“那边,你看,靠右第四排。”
“俩大佬,是同桌?”
......
江奕并不知道自己被围观了。
他正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的新同桌。
啧,不得不说,单看他这张脸,这气质,还真挺有迷惑性——他自己前几天不就险些给他勾住了么?
当时还给他转了两千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江奕深呼吸一下,告诫自己:不要被外表所迷惑,他是你的对手!对手!
“郁白。”江奕叫他。
郁白正低着头写作业,偏着头,乌压压的睫毛落下,影子尖尖落在苍白的鼻梁上。他的字迹挺拔又干净,侧脸透白,目光很专注,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叫自己,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有事?”
他转眸,两人四目相对。
郁白的眼睛乍然亮起。跟那清亮的眼珠子对上,江奕心脏很没预兆地扑通跳了两下,他脸一热,仓促转眸,食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道:“没事,就是习惯一下你的名字。”
郁白从桌上拿起水壶,拧开,喝了一口水,喉结滑动,忽而一瞥江奕,伸手。
江奕一愣,察觉到后脑勺轻微的触感。
郁白摸他头干什么?
“你干什么?”
江奕往后躲,耳朵红了。
“头发,翘起来了。”郁白余光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货居然是在帮他理呆毛。
“你是怎么睡觉的?”
郁白低声问。
周围传来压低的窃窃的笑声。
江奕:“......”
隔着一条走廊,左边的女生都转过来看着江奕,压抑着笑了起来。
一个小圆镜子递了过来,女生眨眨眼,说:“帅哥,自己看。”
江奕一照,发觉他的后脑勺翘着几根十分不规矩的呆毛,迎风招展,他不由脸上一热,还了镜子,而后伸手用力往后撸了几下,可惜那撮毛十分的不听话,仍然翘在那。
郁白看了一会儿,唇小幅度弯了下,像是错觉。
没多久,他一低头,又开始刷题了。
江奕心想:不累么?怎么又开始卷了?
再说,他分数都那么高了......还学,这是要奔着全科满分去?
江奕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看着郁白在学习,自己也拿出一本教辅。
只能说清北班不愧是清北班,学习氛围好得没话说,但与此同时,江奕也察觉到一点似有若无的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一转头,发觉教室外头的走廊上有几个捂嘴偷笑,嘻嘻哈哈跑走的女生,嘴里说什么:“他俩好有氛围......”
什么氛围?
学习氛围吗。
江奕托腮,没细想。
他从桌柜里翻出一本五三,拿出几支百乐果汁笔开始刷题,写了一会儿,他发觉题目太简单了,十分的没有挑战性,进而感到轻微的无聊,一瞥旁边的同桌,不由得目光又呆住了。
啧,不得不说,郁白这类气质的人,总对江奕有纯天然的致命的吸引力。
郁白写作业的时候似乎格外认真,目光专注极了,他低着头,窗外几缕光线照在他白到透明的皮肤上,他的鼻梁很高,很挺拔,薄唇微微抿着,瘦削又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只快要没水的黑色中性笔,一笔一划的在写的什么,时而轻轻的皱眉,似乎在思索。
江奕不知为何心里痒痒的,总想跟他说话。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想我得打探一下敌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在写什么?”江奕凑近。
郁白一停,看了他一眼。
江奕离得很近,嗓音含着点笑,眼睛又弯弯的成了月牙儿。
“数学。”郁白慢条斯理地翻开封皮,给他看。
是本竞赛指导书。
“竞赛题?”江奕点点头,道:“可以的。”
郁白:“......”
“你腿疼不疼?”江奕又问:“走路方便么?”
郁白:“......”
他停下,转笔,说:“撞残了。”
江奕看着他,郁白意味不明地说:“你打算负责?”
江奕呆住:“嗯?”
郁白扯了一下唇角,说:“没事,写你的题。”
说完,继续低头写作业。
江奕趴在桌子上,自己笑了一会儿,又看他:“哎。”
他说:“整天刷题,你不无聊?”
郁白没说话,瞥了眼江奕,这人没个正形,眼睛亮亮的,那撮呆毛还翘在后脑勺一晃一晃的。他停了一下笔,用眼神传达了什么叫无语,摇头,说:“不。”
“好吧。”江奕于是说:“你写的什么?我也一起。”
“竞赛题。”郁白说。
“这本书在哪买的?”
江奕又问。
郁白停下笔,低头,在桌柜里找了找,而后递给江奕一本书。
——《华罗庚数学竞赛全解》。
江奕:“?”
郁白看着他,喉结滑动,低声说:“这本,想写自己刷。”
“谢谢......”
江奕登时有点感动了,心想,他一点不避讳,不像有的学霸偷偷自己学,不愿意分享。
他眨眨眼,头一次诚恳地说:“你人是真的好。”
郁白低头写题:“少说几句,不会噎死。”
江奕:“......“
握拳。
艹,你嫌我吵吗???
江奕瞬间炸了。
很好。
这个该死的男人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江奕接过书,暗自发誓:下次必须要超过郁白。
他只是平时不怎么努力而已,江奕如是想着,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鸡汤,心想,假如他用了全力去学,郁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呢。
呵呵,居然嫌他吵。
江奕深呼吸一下,而后开始看那本郁白同款竞赛题。
书上是郁白曾经写过的,有些笔迹,是他简略下来的解题思路。
江奕写了一题,一面写一面看着那些笔迹,比较着他和郁白在思维上的差距,慢慢就静了下来。
啧。
啧啧。
郁白这货还是有一手的,江奕心想。
看着那几个草稿,江奕大致评估了一下对方的实力,又隐约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好久没碰见了这个级别的了。
有时候,遇见对手的感觉很难言说。
是敌对?
不完全。
非要说,大概是摆脱了某种高处的孤独感,你了解他,他了解你。
关于弱点,关于思维。
“郁白,”江奕写了会儿,把书拿过去,说:“你为什么买两本一模一样的书?”
郁白瞥他一眼,道:“你猜。”
江奕一怔。
郁白淡淡道:“有一本,原本不是给我的。”
似是想到什么,他表情很快冷了下来,瞳仁里好似结了一层霜,却是语焉不详。
不是给他的?
那是给谁的?
书是别人买给郁白的么?
他低头翻了几页,里头是他的笔迹,潦草,有油墨微苦的味儿。
郁白的字很好看,笔划有些连带,顿挫有致,而且很中二的喜欢把某些笔划拉的很长,比如竖勾,斜勾,给人一种很锋利的感觉。
别人的事情,不好多问。
江奕写了一会儿题,在里头夹了一张书签。
他瞥一眼腕表,估摸着快上课了,抬头去看黑板,右侧画了一栏课表。
他有些轻微的近视,但他和郁白被安排的座位在教室偏后的位置,因而看一下黑板上抄的课表时,需要微微的眯起眼睛。可惜他的近视似乎又加深了,这么费力的看了一会儿,依旧看不清。
他叫了一下前桌的同学:“同学。”
没人搭理他。
江奕:“......”
尴尬了。
前面两人都算是比较沉默或者说冷漠的类型,自从江奕转过来以后,他俩就没主动搭过话,反而是后面的蒋曼和许念安比较热情,一会儿就熟悉了,比较活泼,经常戳一戳江奕的背和他搭话。
江奕看着自己前桌的两位同学。
他俩一高一矮,一个像只华丽的大公鸡,一个像孱弱的小鸡崽。
斜对角的那像大公鸡的男生很高,在学校里,却并不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球服坐在座位上晃来晃去的,不知过了多久才打开一本书。
他头上烫着浅棕色的卷发,充满了社会气息,似乎是个叛逆的。
他的同桌则完全不同,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从江奕一进班里,他就在刷题,头都没抬起过,似乎是个热爱学习的。
江奕用笔轻轻戳了一下前面那个好好学习的男生的背,说:“同学。”
男生转过头看着他。
那是一个相当娇小的男生。
用娇小形容一个男生似乎不太恰当,可是放放在他身上却刚刚好。他戴一个圆圆的眼镜,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眼睛,似乎不好意思看人似的,说话的声音特别小。
“下一节是什么课?”江奕说:“我看不清课表。”
男生想了想,飞快的回过身,然后从自己桌子左上角那儿撕下来一个便利贴,递给江奕,说:“给,我抄好的课表。下节是数学课。”
江奕低头看了一下那个便利贴,上面是他手抄的一周课表,抄的工工整整的。他不由十分感动,说:“谢谢,那你怎么办呢?”
男生小声说:“没关系,我看得清的。”
他成绩差,虽说进来的时候已经算是在年级里拔尖的,可他是贴着线进来的,刚好排50名,一个班上50个人,他是掉在尾巴上的那个。
看着市里第二的江奕,不由得自己就戴上了滤镜,声音弱弱的。
“你叫什么名字?”江奕问。
“刘知之。”男生小声说。
“你同桌呢?”江奕问。
“他叫梁越。”刘知之小声说。
与娇小的小刘同学形成对比的是他的同桌,他同桌感觉个很高,人高马大的坐在前面不停的晃。他同桌叫梁越,与外表的不羁相对比的是他的成绩——次次都是年级前十,学习跟玩儿似的,虽然比不上郁白江奕,但也足以在学生群体里骄傲一番的了。
何况他模样还好。
他似乎不太耐烦,看一眼刘知之,眼神充满了嫌弃和不屑。
刘知之转过身,往角落里又缩了缩,似乎很怕他。
江奕不知道,刘知之前两年都和梁越分在同一个班上,梁越很讨厌他,带头孤立他,在原本的那个班上就没有愿意和刘知之玩的男生,见了他都是一脸嘲弄的嫌弃,本以为高三了分班了,换个环境能远离这人,结果,看见座位表他就傻眼了。
梁越成了他同桌。
刘知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吱吱叫的小老鼠,在阴沟里四处逃窜,还是免不了被嫌弃的命运。
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年会是怎么样的了。
课间的时间,梁越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嘲弄他,似乎以此为乐。
刘知之拧开水壶,喝水,梁越都能一脸作呕,说:
“卧槽,你能不能正常点啊,好娘啊。”
刘知之写作业,遇见不会的,打个圈,梁越都要奚落一番,说:
“你是不是智障啊,这么简单都不会?”
或者是简单粗暴地,口渴了,直接把水壶递过去,使唤刘知之:
“喂,帮我倒水。”
刘知之站起身,似乎真打算帮他接水。
江奕见不得欺负人的主,一边写题一边替刘知之憋屈。
他正想出头,替刘知之说几句,忽然,梁越爆发出一阵国骂:“操,你妈。”
郁白一边写题,一边漫不经心地踹了一下他的椅子,哐当几声,给他踹摔了。
梁越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放好,坐下。他坐在郁白正前面,照理说,被人踹凳子踹翻了最应该怀疑是郁白,可梁越回过头,目光在江奕和郁白之间转了转,居然把目光锁定在江奕脸上。
梁越回头,盯着江奕,说:“你干的?”
江奕也无所谓,他正不爽着,挑眉,大声说:“你是不是残疾啊,坐都坐不稳?摔了还怨我?”
登时,全班都看过来。
气氛凝固。
“卧槽,他俩杠上了?”
“那是梁越啊!江奕惹他干什么?”
“梁越很有背景吗?”
“他爸是宏达集团分部的老总,他妈是教育局副局长。”
“我去。难怪那么横。”
“江奕好像也不差吧?”
“我看见他爸开幻影送他过来的。”
......
几人把目光锁定在教室右后方的几个人,看见面红耳赤的梁越,以及一副无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江奕,还有一个畏畏缩缩,快吓死了的刘知之,以及撑着头一脸漠然淡定刷题的郁白,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了。
实验的人大都听说过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高二那年,梁越带着一帮人欺负刘知之,说他娘炮,莫名其妙把人揍了一顿。刘知之本是稳定在年级前五的成绩,自那以后,好像有了心理阴影,整个人一蹶不振,成绩也一落千丈,勉强考了个五十名。
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恶意那么大?
没人知道。
刘知之惊讶地看着江奕,耳朵都红了。
梁越盯着江奕:“你,妈,逼。”
他头一次遇到这么光明正大怼自己的,面子上挂不住,也不去管这个人惹不惹得起,伸手猛地一推江奕的桌子,江奕桌柜里的书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
“怂包。”江奕掀起眼皮,看梁越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怂,你也就敢惹些不会叫的。”
梁越给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恨不得揪起来揍一顿。
“来啊,”江奕嗤了一声:“想打架?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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