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太后借着自己头风痊愈,把周婉送到了太和宫里。


    褚云音站在廊下吹风,听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事,颇有些意外,她以为太后第二天就会把周婉送去的,太和宫那边一直没动静,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根本没去问。


    原来是她想错了。


    她就说桑与衡怎么会突然转了性,不声不响的收下个小美人,哪知道人家还没去呢。


    杏九站在一旁,也听到了,问道:“娘娘,您今晚要去太和宫吗?”


    褚云音不太想去,原因不在周婉,听琵琶她是愿意的,她是不想见桑与衡,虽然决定要抱紧大腿,但她一想到这事就格外咸鱼。


    主要对方心思阴暗深沉,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带到沟里去。


    可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一荣俱荣可能谈不上,但一损俱损是真的。她得时不时拉桑与衡一把,免得他跟书里似的把自己折腾没了。


    褚云音叹了口气,皇后不好当啊。


    “去吧。”


    杏九一喜,欢快的跑开了:“那奴婢去让人准备着。”


    一时间,锦华宫的众人都忙了起来,不见说话的声音了。


    回廊下暖风拂面,吹得人愈发懒散,褚云音靠在团垫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昏昏欲睡之际,想到了褚元朗,东西送出去已经有十天了,也不知道哥哥收到没有。


    大漠,边疆


    褚元朗匆匆从军营外赶回来,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问人:“找到王爷了吗?”


    “少将军。”等在原处接应的士兵抱了抱拳,满脸的憔悴沧桑,语气透着焦急:“已经派了好几拨人了,可还是找不到定安王的踪迹。”


    褚元朗抹了一下脸,他比士兵好不了多少,长期的风沙吹袭,嘴唇已经裂开了,往外渗着几丝细血,褚元朗不在意的舔了下唇,把马鞭缰绳扔给来人,大步朝营帐里走。


    半个月前,蛮夷突袭,他和陈琰兵分两道,他领兵正面迎敌,陈琰绕道后方围攻,企图包圆敌军,谁料陈琰中计,被人围困在出云谷,进退不得。


    陈琰此次一共带了三万轻骑,出云谷四面环山,除了两头有狭窄的通道外,再无一处出口,三万兵马被困,进出不得,消息也放不出来,士兵一连坚守了七日,眼看等不到救援,不得已拼死一搏,从敌方的包围圈厮杀开一条生路。


    然而死伤惨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领兵的陈琰也不知所踪。


    褚元朗这边因为得不到陈琰的接应,计划陡变,勉强稳住局势,直到有士兵陆续逃回来,才得到具体消息。


    老定安王走得早,只留下世子陈琰这一根独苗,陈琰世袭了父亲的爵位,同老王妃大吵了一架后,就请旨到边疆参军来了。


    好在功夫不俗,为人也豪爽,几年下来,军衔飞升,独自领兵作战不在话下,所以这才绕道敌军后方的任务才会交给他,谁知出了这么大一个差错。


    营中的将士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去寻,可一连六七日,也未曾发现陈琰。


    所幸敌军一直没动静,他们能确定的就是陈琰没落到敌军手中,可倘若再有几日寻不到人,恐怕凶多吉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陈琰身份尊贵,是大庆唯一一个异姓王,无论在京城还是在世家贵族心里,地位都了不得,虽说老王爷已经入土了,但老王妃尚且健在,若是知道唯一的血脉折在战场上,恐怕很难轻易收场。


    褚元朗眼里布满了血丝,自从定安王失踪后,他几乎就没睡过安稳觉。


    军营大帐内,几人围着沙盘正高声争辩,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拍桌板的声音,门帘掀开又合上的动静并没有引起注意。


    褚元朗等了一会儿,等几人有了点眉目,才道:“末将特来复命。”


    几人纷纷抬头,这才看到褚元朗,赶紧询问:“如何?可有定安王的消息?”


    褚元朗摇头:“还没发现踪迹,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末将回来换一匹快马,这就准备走。”


    褚占献虽然心疼儿子,但事关重大,他身为将军又因为前线战事分身乏术,这事只能交由褚元朗去办。


    “去吧,务必小心。”


    “末将自当谨记。”


    褚元朗一抱拳,就利落的出去了,事态紧急,不可耽搁。


    军账外已有人等着了,另牵了一匹好马来,对方把东西交给褚元朗,忍不住请示道:“少将军,让属下跟您一道去吧。”


    褚元朗翻身上马:“不用,你速度太慢,跟不上我。”


    说完,扬鞭就要走,紧急时刻,被一声大喊叫停了。


    “少将军!”


    对方举着一包东西,冲他朗声道:“少将军且慢,宫中来信,加急!”


    宫中来信,必然是皇上有旨意来,且是加急,定然万分重要,褚元朗不得不勒紧缰绳,下马接信。


    跟着信封一起来的还有个包裹,完好无损,谁也不敢动宫里头送出来的东西,只待褚元朗亲启。


    褚元朗先看了信。


    三两下拆开,然后就被开头的‘哥哥’两个字给镇住了。


    其实称谓这一栏,褚云音一开始打算写‘兄长’的,但又觉得太生分了,这才亲亲热热的写上了‘哥哥’。


    这还是小妹第一次给他寄信,虽然字迹不太像,但上头有御印,做不得假,褚元朗草草浏览了一遍,脸上渐渐严肃起来,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深。


    小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边疆战事了?


    而且还屡次三番的提到陈琰。


    在京城时,他们褚家和定安王府走得不近,小妹应当对定安王不熟才是,为何信上给他的感觉像是两人以前就认识?


    难道这封信是皇上的意思?只是托笔让小妹代写了?


    这也不可能,皇上有事定会亲自下旨的,何须这么复杂。


    褚元朗没搞明白,干脆先拆包裹,里面除了几瓶药粉还有各种药材,以及一株千年老参,这是他褚家的东西,褚元朗认识。


    先前小妹及笄,他和父亲回不去,又听闻小妹这两年体弱多病,便特意让人传信回家,请祖母开了库房,把家中的老参当贺礼送进宫了。


    原本是给小妹养身体的,小妹怎么把这东西给他捎过来了?


    难不成京城有人传言他受伤快不行了?


    褚元朗妹控思维,完全没考虑过褚云音只是单纯的担心他。


    旁边的人也看到了,不禁咂舌感叹,这人参看着就金贵,圣上对少将军可真是青眼有加,加急御赐,放在军中还是头一回,连大将军都没这待遇。


    “少将军,这……”


    “去交给大将军收好,就说是小妹寄来的。”


    “小妹?”


    褚元朗虎眸一瞪:“你喊什么小妹,是本将军的妹妹,你该尊称一声皇后娘娘。”


    “是,是。”


    士兵得令,捧着一堆东西往大帐走。


    却又被褚元朗叫住:“等一下!”


    “少将军?”


    褚元朗从包裹里挑了会儿,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怀里,然后才一挥手:“去吧。”


    小妹在信中让他随身带着应急的药,他以前没这个习惯,现在被小妹这么特意一提,他不知怎么,竟觉得不随身带一瓶就不行。


    想到这,褚元朗把怀里的小瓷瓶又往深处塞了塞,确保骑马的时候不会掉了。


    一同塞在怀里的还有小妹的信。


    正准备出发,结果第二次被人叫住了。


    “少将军!”


    褚元朗脸色不耐:“又有何事?”


    “少将军……”飞奔过来的士兵粗喘了两口气,说道:“少将军,属下按您的吩咐,把周围城镇懂医术的全都请来了。”


    这些天,不断有从出云谷冲出包围的轻骑兵,几乎没有人身上不带伤的,一半多人重伤,军中随行的大夫不够用,只能从附近的城镇请了。


    只是这有什么好叫住他的,褚元朗皱眉:“有什么问题?”


    士兵知道少将军有急事,语速飞快:“有个娇滴滴的姑娘自称是神医的徒弟,听说了这件事,非要跟过来,军中哪能让姑娘进来,属下已经回绝了,可对方不听,执意一路跟过来。”


    他也是好心,军中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打仗作战也不讲究,若是个大娘还行,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像什么。


    现在正需要大夫,对方若真如她自称一般是神医的徒弟,褚元朗定要留人的,“让曹大夫去试一试,能用的话就留着。”


    “可对方是个姑娘,还……”


    还……漂亮极了。


    “救人要紧。”褚元朗说完,又沉吟了一下,叮嘱道:“派两个功夫好为人正派的跟着,别闹出事来。”


    “是!”


    这回总算没事了,褚元朗再次翻身上马,叫住一开始就想跟着他一起去的人,道:“去挑匹快马,跟上。”


    对方大喜,赶紧跟上,快马早就备着了,就等将军回心转意。


    褚元朗摸出妹妹的信,把最后一张纸扔到对方怀里,问道:“这行字眼熟吗?”


    对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一脸惊喜道:“少将军,这是小九儿的字!是小九儿的笔迹!”


    他正是杏九的大哥,叫何田,杏九原名叫何杏,九月里出生,小名唤作小九儿,后来跟了褚家小姐做贴身丫鬟,才改名成杏九。


    见对方已经确认过,褚元朗没耐心的一把拿了回来,大手拢了拢,折了两道,又塞怀里了。


    “少将军……”


    何田也想要收着,小九儿不怎么识字,难得写两句话给他,二弟都没有。


    褚元朗全当没听见,一扬马鞭飞奔而去。


    这可是小妹的来信,要不是怕他认不出来,也用不着让人另添连句话,不过话说回来,小妹这两年功课精益了不少,字都写这么漂亮了。


    就是不知为何会缠绵病榻。


    褚元朗眉心不自觉皱紧,他和父亲守在边疆,顾不及京城家中,小妹两年前在宫宴上对皇上一见倾心,无论如何都要入宫。


    天家无情,只有他们褚家为大庆尽忠效力,小妹皇后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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