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奇怪，这两个月来，她绷的太紧了，一旦松懈下来自然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却是如抽丝。
她这一病拖拖拉拉的便是数月，从开春病到了入夏，方才有所好转了床。
期间皇上不仅常派太医前来为她诊断，各种赏赐层出不穷，更甚至还数次亲临探视。
京城权贵甚至后宫嫔妃亦是跟着纷纷效仿，来来往往的前往拜访探视。
一个个的见着她如今瘦骨嶙峋宛若干尸的模样，嘴上眼里满是心疼可怜，劝她逝者已矣，节哀珍重。
转头就换了副嘴脸。
“看看太子妃如见那小脸儿干瘪蜡黄的，那里还有当初那水灵模样，太子一去，小小年纪就守了寡，没个男人疼爱滋润着，我看以后想水灵起来也难喽，真可怜。”
这日秦家夫人携着淑妃到太子府上走了个过场，出来后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是丝毫不掩幸灾乐祸之色。
在她看来若非这姬家女生了个好时候，太子妃的人选合该是她家宝贝女儿呢，如今瞧见姬裳倒霉自是高兴的。
不想淑妃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守寡？她能替前太子守一辈子的寡都是好的，太子府里的小厮虽然不中用，但多少也能给她排解寂寞一二，她在里面偷偷摸摸的干点什么，外面的人也不见得会知道，怕只怕她连守寡的机会都没有。”
秦家夫人闻言，当即扭头一脸兴奋地看着淑妃问：“娘娘此言怎讲？”
淑妃抚了抚头上的发簪，轻哼说：“怎么说？姬家为国尽忠，鞠躬尽瘁，如今太子去了，太子妃不过二八年华，就要让她为太子守寡一生？姬家说的过去，百姓那里都说不过去。”
“看着吧，圣上必然是要给咱们这小太子妃再指婚的，且这身份还不能太低了。可她到底是寡妇二婚，父兄又仍旧手握兵马大权，配给青年高位权贵不合适不说，咱们圣上也定然不会放心。”
她说着冲着某个方向瞥了眼，讥笑道：“现如今这满京城李死了夫人的，你想想看谁最合适？”
秦家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娘娘您说的该不会是安乐侯吧？”
“啊这，现如今这京城之中夫人没了的权贵便数安乐侯爵位最高了，不过却只是个头衔并无实权，子孙后代也都是些不中用的纨绔，却是最符合的人选。可这安乐侯都年过古稀了，孙子都比这小太子妃年纪大了，且我听说安乐侯早已不能人道，这小太子妃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
她喃喃分析着，脸上不由也带上了玩味暧昧之色：“夫君还在世，姬家现如今可不比从前，大树将倾，这小太子妃若是敢在院里偷人，还不叫安乐侯那窝混不吝的小子们打断腿？那岂不是比给太子守寡还惨，年纪轻轻的配个不能人道的老头子，真可怜哦，哧哧。”
她嘴上说着可怜，却是一脸怪笑着细细品味了一番，满面兴奋，须臾又是一顿转头不大确定地紧张道：“圣上不是挺疼那小太子妃的么？当真会将这小太子妃指婚给那安乐侯？”
淑妃会有此言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是得到了消息的，如今太子百日孝期已过，今晨已经有朝臣上书与皇上商议此事。
数位大人所提议的最佳人选均是那不能人道的古稀老侯爷。
“不然呢？皇上还能将这小太子妃嫁给谁？真正有权势的青年权贵不会愿意娶这么个二婚寡妇做正妻不说，就说嫁给那个青年权贵皇上他不得担心对方造反？安乐侯就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淑妃说着讥笑一声：“疼这小太子妃在皇权面前算个屁，为了皇权稳固，皇上才不会在乎她嫁过去过的苦不苦，他要的是只需要做个样子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嫁给安乐侯，在天下百姓眼中可比小小年纪就给太子守寡好多了，至少还是个名正言顺的夫人，有夫有子，儿孙满堂，这在平民百姓眼中就已经是寡妇最好的归宿了，还想要什么英俊健壮儿郎，那就是得寸进尺，不知廉耻了。天下人对女子总是要苛刻许多，恨不得我们都是圣女，无欲无求，便是连女子大多都这般规束自己。”
秦夫人闻言当即拍掌大笑：“如此甚好，那我便等着看那小太子妃嫁给个糟老头子守活寡的笑话了，看她以后还怎么美。说什么以后定然会长成天下第一美人，人人艳羡。美个屁，没了男人疼爱滋养，天天独守空闺，我看她过不了几年就得春闺怨到人老珠黄。”
淑妃懒得再理会她，弯腰上了轿子。
消息没多久便传开了。
大病初遇的姬裳亦有所耳闻，要说她心里不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借着入宫谢恩的机会，姬裳便对皇上表明了心意，她愿意为太子表哥守节一生，不想再嫁，也不会让皇上为难，她自会向天下人表明心迹，乃是她与表哥情深义重，想为表哥守节，而非天家胁迫。
姬松跟着一并上书，请求圣上恩准。
可晋成帝却并未正面回应，只说他心中自有思量，命她回去静心调养便是，不必忧思。
姬裳怎么可能不忧思？
哪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那真是比她爹年纪都大。
姬松亦是满面愁容。
姬远更甚。
从宫里回来一家三口聚在姬家的书房中，他捏紧了轮椅扶手，满目沧桑。
“圣上，他这是真的要逼死我们一家吗？姬家三个儿女，如今只剩小妹一人完好，他却还要断送她的后半生，让她一生孤苦，嫁给安乐侯，那真是还不如给太子守寡。若是后者，小妹日后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不能偷偷为她寻来。真嫁给了那安乐侯，夫君尚在，我若是给小妹送男人，那像什么话？”
姬松闻言顿时瞪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姬远如今正对皇家不满，闻言想都不想应：“什么胡话？我说的是实话，莫不成父亲还真想让小妹为太子守节一生不成？诚然太子生前对我们一家是不错，我们也愿意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让我家小妹为他守节他还不配，前二十八年我也没见他为我家小妹守节，房里是没人，外面的露水情缘只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如今他去了，我家小妹才刚刚不过二八年华就要为他守节一生，这是哪国的道理？”
姬裳闻言神色尴尬，生怕他家爹爹和大哥因为这种事情吵起来，硬着头皮想要开口打圆场：“那个，不是，大哥我没有，我不需要什么男人，你别惹爹生……”
姬松气急败坏：“我说你的是这个吗？我说你的是当着囡囡的面说的什么胡话，你想做什么偷偷的去做就是了，当着她的面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脸皮子薄，多不好意思啊！”
姬裳到嘴的话瞬间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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