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林纳海还没回过神来,程铮眼疾手快地把纸条给抢走了,他毫不费力地就认出了自己的笔迹,登时笑成一只尖叫鸡,“这才是真的大冒险!!”
林纳海不想搭理他,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转身缩进睡袋,“我先睡觉了。”
“继续玩呗。”程铮的兴致被挑起来了。
“操!”林纳海瞪他,“合着凌晨两点半你替我去出海?”
“睡觉睡觉。”程铮见好就收,跟着缩进睡袋,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边。
几个人刚躺下,眼皮就沉重的有点睁不开了,白天做游戏带来的后遗症才慢慢展现出来。
周遭安静得吓人,除了帐篷内沉重均匀的呼吸声,就只剩下飞蛾扑打翅膀的声音,间或掺杂有蚊子在空中找寻目标的嗡鸣声。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林纳海坐了起来,他缓缓吸了口气,伸手拿起自己那个大到吓人的保温杯晃了晃。
是空的。
之前为了玩游戏,里面的水倒掉了。
他无奈放回原处。
林纳海摸索着越过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个人,趿拉上鞋子,绕到了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在砖块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捂着肚子默不作声。
他胃不好,一吃凉的准胃疼。
其实刚喝完那杯饮料的时候,林纳海就有点不适了,但他没太敢表现出来,一是不想破坏高涨的氛围,二是被镜头拍到的话,网友肯定会喷他矫情。
“你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不掺杂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林纳海头也不抬,“没事。”
贺百川在他跟前站了一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林纳海的脑袋仍旧闷在双膝之间,胃里翻腾得难受,疼得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要没瞎都能看出来他胃疼。
视力2.0的贺百川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原本是想去上厕所,结果里边又脏又臭不说,甚至还有群嘎嘎乱叫的鸭子,弄得贺百川裤子都没敢脱就出来了。
他刚要掉头回屋子里继续睡觉,又突然想起来林纳海的胃还疼着。
管吧,他跟小空降兵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不管吧,林纳海胃疼这件事儿多多少少也跟他沾点关系……
贺百川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
最终还是轻声叹口气,拎起个玻璃杯到处溜达着去找热水。
结果一滴都没找到。
方圆几里只翻到了个水壶,还是烧柴火才能用的那种。
这就不能怪他了。
贺百川放下杯子,钻回热烘烘的被窝。
半晌,他重新睁开眼睛。
可是,如果没有林纳海主动跟他交换饮料,现在睡在冰天雪地里的那个人可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贺百川再次起身趿拉上了拖鞋,拿起桌边的打火机出去了。
林纳海的脑袋搁在双膝上,适应这个疼劲儿之后,困意慢慢席卷上来,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微阖的双眼。
“给。”
手背处突然传来了滚烫的温度。
林纳海缓缓睁开眼,这才看清覆在自己手背处的透明玻璃水杯,他的视线循着杯子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贺百川身上。
他愣了两秒。
“这个也给你。”贺百川将搭在臂弯处的羽绒服递过去。
林纳海忙接过抱在怀里。
水是烫的。
衣服上面还残留着洗衣液的清香。
贺百川挨着他坐下来,拍了拍裤脚上不小心蹭到的锅底灰。
“……你从哪接的热水?”林纳海吸吸鼻子,将羽绒服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饮水机。”贺百川淡然开口。
“醒醒,醒醒。”
凌晨两点半,工作人员准时来到了贺百川的枕头边上,轻轻晃着他。
贺百川困得眼睛睁不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拎了起来,整个人悬在空中,身体却正在朝屋外慢慢挪动,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凌晨的风刺骨,工作人员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他盖了件羽绒服。
贺百川像个麻袋一样被抛进了保姆车。
整个过程都是一脸懵逼。
他被车内昏黄的灯光刺激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去环视四周,本意是想看看外面的天色。
结果看到了在一旁睡得正甜的林纳海。
林纳海靠在椅背上,半边脸隐藏在灯光的余辉中,柔和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拓下一片阴翳,将他原本就清秀的脸庞勾勒得更加精致。
需要出海的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跟过来干什么?
贺百川看看林纳海。
难不成……
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跟过来的?
林纳海因为胃疼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临近出发才堪堪睡了十几分钟,此时困得要死,就算有颗□□在原地爆炸都不一定叫醒他。
他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耷拉着,随着车身的颠簸一点点的摇晃,看上去随时都有扭断的风险。
不过很快,他的脖子就找到了支撑物体
——贺百川的肩膀。
贺百川轻咳一声,酷酷地看向窗外。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空降兵,这下算是扯平了。
伴随着一阵轻微摇晃,车子缓缓停下。
林纳海坐起来,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来缓冲现在的情况。
所以说……
他第二次把脑袋靠在了贺百川的肩膀上?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有些困惑。
明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睡得很好,怎么身边多个人之后就非得靠上去才行?
不过,又给自己送热水和羽绒服,还肯让自己靠在他的身上,看来贺百川……
也没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
“到地方了。”工作人员扭头说道。
贺百川懒懒地掀开眼皮,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结果冷风顺着袖口就钻了进来,激得他一个哆嗦,残留的那点睡意登时烟消云散。
两个人沉默地跟着船长走向渔船。
林纳海吸吸鼻子。
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完头就吹凉风,还是在外边坐的时间太久,他现在头有点疼,完全提不起兴致去吵吵闹闹。
渔船很大,比一般的小船要更加稳健。
“给。”随他们出行的渔民给给他们递过来两件工作装。
“船长,你们每天都要出去捕鱼吗?”林纳海扫了眼镜头,强打起精神问道。
贺百川本来话就少,他再沉默……
得,综艺不用录了。
“我们一般看风向。”船长点点头,费劲地登上靴子,“哪能天天出海,现在海鲜市场的生意也不好做。”
“那我们俩今天还挺幸运的,刚好能赶上你们出海。”林纳海微笑。
“确实。”船长笑出声。
“嗡——”
轮船缓缓启动。
“我想学学钓鱼的技巧。”林纳海拿着根鱼竿凑到船长跟前,说话嗡里嗡气,“你教教我嘛,我好帮您多钓两条,这种免费的劳动力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船长被他逗得直乐,“好,我教给你。”
两人挨着靠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说话间不时有笑声传来,远远看上去,倒是颇有股父子俩的感觉。
贺百川低头看看脚尖。
还真是跟什么人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除了和自己。
晚上风大,纵使轮船再大,此刻也颠簸得厉害,并且这种摇晃,随着轮船的渐行渐远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趁着摄像师不在身边,贺百川便靠着栏杆小憩了一会。
结果睁开眼后,林纳海不见了。
他忙站起身,下意识地看向海里。
总不能被颠下去了吧?
他那个小身板,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百川忧心忡忡地扒着栏杆。
“咕噜咕噜——”
不远处,传来一阵漱口的声音。
贺百川循着声音过去看。
“噗——”
林纳海吐掉漱口水,然后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嘴角,刚转过身,就遇上了贺百川,不由一怔。
“你怎么了?”贺百川问。
“晕船。”林纳海笑笑,“现在好多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林纳海刚吐完,嘴唇还泛着不正常的白,这下没站稳,整个人差点翻到海里面。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贺百川皱眉。
“不行,摄像机还在那边。”林纳海扶着栏杆,“你不过去我也不过去,他拍什么?拍船长捕鱼?到时候综艺节目直接升级为纪录片,谁看啊?”
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伶牙俐齿。
完全没有一点难受的样子。
贺百川在他跟前站定。
“……你干嘛?”林纳海警惕地抓紧栏杆,不管他怎么看,贺百川这个迹象都像是要把他推下去。
夜黑风高,身边也没有第三个人,到时候完全可以把死因归咎于他不小心失足,在轮船的颠簸中不慎落水。
贺百川,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亏我还以为你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
“喂,我可警告你啊,就算不喜欢我成为bhole的一员,你也不能借此机会把我推下去!”林纳海警惕地抓紧栏杆,“你、你……”
他扭头看看身后翻涌的大海,害怕地吞了口唾沫,企图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成年了,杀人是要犯法的!!”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贺百川皱眉。
“你怎么不问问你想干些什么!”林纳海死鸭子嘴硬。
“给。”贺百川拍拍自己的肩膀。
“……什么意思?”林纳海谨慎地看着他。
“你不是难受吗?”贺百川别扭地摸了摸鼻子,“肩膀借你靠,我吃点亏倒也没什么。”
林纳海:“……”
你还不如把我推下去。
就在他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船身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林纳海猛地往前扑去,要不是贺百川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他的脸估计就摔扁了。
刚吐完又来这一出。
林纳海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贺百川默不作声地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
林纳海也故作矜持的再推脱,直接挨着他坐下,轻车熟路地靠了上去。
贺百川衣服上那股洗衣液的清香,冲淡了船上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腥臭味儿,闻上去确实没有那么难受了。
林纳海紧皱的眉头渐渐被熨平。
另一边因为找不到两个人而急疯了的摄像师,此时刚好扛着器材匆匆赶到,结果就碰上了这幅场景。
他不禁陷入沉思。
这种画面……
拍,还是不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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