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法师的绝命自爆被迟白的呆若木鸡之术挡得滴水不漏。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迟白散去手上的混沌魔力,呆愣楞地盯着毛都不剩一根的半空。
是谁说“没问题,这家伙逃不出去”的来着?
堕落法师确实没逃出去,直接被炸得渣都不剩,什么拷问圆球来历抓住幕后黑手,全成了泡影。
虚无之地的怪兽们一向都是直来直往,和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们打了太久,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人是多么狡诈多变的生物,更是将安德烈曾经的警告抛在脑后,轻敌大意之下被实力远不如她的黑袍人接连戏耍便也理所应当。
安德烈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圆球。
堕落法师的死亡产生连锁反应,圆球上让他感到不适的气息如潮水一样褪去,只剩下泛着金光的圣光字符组成一个只剩空架子的无用法阵。
“怎么变成金色的了……”迟白凑过去瞧了一眼,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才是圆球本来的样子,金光闪闪,煞是好看。
她的目光移到捧着球的圣骑士长身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听那家伙的临终发言,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
迟白话音刚落,圆球身上的金光忽然闪烁起来。
“当心!”
她一掌拍飞圆球,同时张开混沌魔力将安德烈护在身后。
吃一堑长一智,对于堕落法师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圆球飞在半空中,金光逐渐散去,整只球就这么逐渐褪色,转眼便彻底消散。
“放心吧,那里面的力量已经彻底耗尽了。”安德烈抬眸注视着圆球,淡淡地说。
“所以说,你之后准备怎么办?以黑袍人的态度,我们今后有的忙了。”迟白竖起一根食指,“我觉得,能指使黑袍人干出这么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事儿,按照小说第一定律,幕后黑手肯定是光明教廷没跑了。说不定就是……”
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
故事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看似圣洁的教皇实际上是为了倾国财富无上权力而不择手段的大反派……换在岚泽大陆,那就是为了比肩神明的力量。
安德烈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迟白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对救命恩人小姐沉下脸来,正色直言:“教皇冕下是指引圣职者们前行的灯塔,是我们的信仰。迟白小姐对光明教廷有偏见我可以理解,但您不应该随意指摘教皇冕下。”
虽然他也在怀疑是光明教廷的某些人在捣鬼,但教廷规模极大,下属圣职者成千上万。这些人品行不一,良莠不齐,会出现几个背弃信仰的叛徒很正常,但是教皇冕下不一样。
作为光明教廷的顶尖战力之一,安德烈当然不止一次见过教皇冕下。
根据历史记载,大约七八十年前,上一任教皇回归光明神的怀抱,枢机主教们共同推举他们当中品行高洁、天赋最高、实力最强颇有威望的一员成为新一任教皇。
安德烈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教皇冕下是在他晋升骑士长的典礼上。
教皇冕下穿一身看似简洁的纯白色长袍,袖口和衣摆用银线绣着代表光明的二十六圣光字符,身长除了脖颈间银色的圣十字外再无其他装饰。
在万众瞩目中,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教皇冕下高举起象征身份的太阳法杖,宣布安德烈丶西格斯正式成为光明教廷直属圣骑士团团长。
安德烈单膝跪在石阶上,抬头仰望教皇冕下。眼中是如大海般广阔且包容的苍蓝色双眸,耳边是平和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周身环绕着强大而温和的圣光之力,他只觉得唯一能和太阳的光芒相媲美的就只有教皇冕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长发——光明神在人间的化身,大概就是教皇冕下这样吧。
从那之后,因为职务的原因安德烈和教皇冕下的接触逐渐增多,很多事情发生改变,唯一不变的是初见时教皇冕下屹立的身姿留给他的震撼。
时光流逝,从圣骑士到圣骑士长,随着战斗的持续,他的实力更高,出手更老练,圣骑士团的成员来来去去,就连教廷最核心的枢机主教们都有过变动,唯有教皇冕下一如初见,静默地伫立在神像前,淡然看尽事态变迁——就连漫长的时光都没能在他雪白的衣摆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只有当安德烈不经意对上那双因阅历而沉静的双眸时才恍然,原来在教皇冕下的身上,时间也是会流动的。
教皇冕下的存在正是安德烈愿意信任光明教廷的很大一个原因。
在迟白印象中,安德烈一直以来都是个人傻心善的傻大个,好像根本不会生气。眼下安德烈突然转变的态度和从未有过的严肃让她突地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整个人都认真起来。
安德烈是光明教廷的圣骑士,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确实不应该在安德烈的面前随意贬低对方的信仰。
“对不起,我错了。”迟白低头认错,诚恳道歉。
安德烈的神情缓和下来,摇摇头:“明知道迟白小姐并非光明教廷的信徒却还是没忍住对迟白小姐说了重话,我也有错。”
明明是她失言在先,安德烈竟然会向她道歉……正直,善良,勇敢,温柔,虔诚但不迂腐,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圣骑士先生到底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啊!
迟白惊诧地抬起头,不期然同安德烈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突然发现,圣骑士先生眼睛的颜色其实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钴蓝色,而是如同天空般澄澈的湛蓝色。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时间的秒针不知被谁调慢了速度,迟白呆呆地盯着那一双眼睛,好像将那一抹湛蓝装进了心里,让心底绽放出同样的色彩。
就这样过了一个世纪,或者两个世纪,又或者只不过一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傻不拉几盯着安德烈看了大半天,迟白只觉得脸上瞬间烧成一片,连耳朵尖都没能幸免,她慌忙撇过脑袋,觉得这么做太欲盖弥彰,又强撑着挺直腰板直视圣骑士先生的眼睛,咳嗽两声,眸光闪了闪,义正词严:“那个……嗯……既然堕落法师已经被消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对,该回去了。”
说完不等安德烈有什么反应,她率先转过身,往前走两步,感觉有点别扭,赶在被绊倒之前把一顺的手和脚纠正过来,然后发挥出百分之七十——不行,安德烈还有伤在身呢,那就五十——的速度,一溜烟往村子跑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迟白小姐突然之间手忙脚乱慌慌张张,但他们出来这么久,确实该回去了。
站在已经恢复平静的墓地边缘,感受一下重新变得“干净”的空间,安德烈微微低下头,右掌抚在心口,轻声道:“愿逝者安息。”
他最后看一眼墓地,寻着迟白的踪迹离开,将安宁重新还给亡者。
伴随风的呼啸,一路奔跑停在村子入口前的迟白自觉已经弄明白刚才在安德烈面前为什么心虚气短,一定是因为圣骑士先生人太好,还是个身受重伤的小可怜!
决定了,从今以后,圣骑士先生就是她迟丶天外来客丶岚泽大陆世外高人丶隐姓埋名的救世主丶白罩着的人,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再欺负圣骑士先生!
立下雄心壮志,刚巧看到安德烈赶来,迟白热情地挥手招呼一声,然后和搞不清楚状况的圣骑士先生一起往玛丽家而去。
自从迟白和安德烈一起帮村民治好了怪病,这几天村子里一直喜气洋洋。可现在走在路上,先不说来往的村民少了很多,就算偶尔遇到一个人,也是一副眉头紧皱愁眉苦脸的样子。
按理说,堕落法师被他二人彻底杀死,空中聚集已久的怨气自行散去,村子里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东西才对。
迟白感到些微的不安。
什么她应该知道的,早该做准备的,不好的事发生了,而她无能为力。
越是靠近玛丽家,答案也就越清晰明了。
当她看到威廉夫人红着眼睛走进玛丽家,她再也没法欺骗自己:玛丽的爷爷死了,就在不久前,或许是他们对付堕落法师的时候,或许是他们回村的路上,又或许,是今早老人强撑着身体送她和安德烈出门之后。
迟白站在院子里,隔着窗望向老人的屋子,里面挤满了人。
大概全村的人都来了吧,毕竟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村子里本就没剩多少人了。
她还听到有人在商量要不要尽快把老人的尸体埋到村外去,免得什么时候尸体变成丧尸攻击大家。
靠窗的一个村民偶然看到了外面的迟白和安德烈,吃惊地叫了一声:“大人!”
其他人好像被按下暂停键,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人们无声而默契地挤向两旁,为迟白让出一条直达亡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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