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侯,你别听他胡说。”
“就是,咱们家瑚哥儿是什么人,我瞧着他的体格比你都要好上些,如何还能因为一场考试得了风寒。”
“是啊,是啊,你且等着你们家瑚哥儿考中秀才吧。”
那人已经走了,贾赦的那些朋友们也不好再冲上去找他理论,只连忙七嘴八舌的安慰贾赦。
这会儿,大家也不嫌弃贾赦天天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子了,只说贾瑚肯定能平安中秀才。
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瑚哥儿真中了,他们的耳朵再遭一回罪罢了。
贾赦有朋友们安慰,再加上贾赦想着贾政都能平平稳稳地过了府试,难道瑚哥儿还能比不过老二那小身板?
他倒也放心下来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这会儿便也没有了在跟朋友们炫耀的心思。
贾赦便老老实实地跟别人交接班,老老实实地跟在太子身后。
这番做派,倒是让太子都觉得有些诧异,今儿贾赦是改了什么性子不成?
那样吵吵闹闹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安静下来了,不免让太子也有些担心贾赦。
难不成是真有什么事情?
等太子忙完手头的工作,忍不住问贾赦一句,“你惹了什么事情了?今儿怎么如此安静?”
说完,太子又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贾赦安静一点还不好?
难不成非得让贾赦一直在自己耳边嘀咕,自己才觉得舒爽?
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贾赦也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太子,那算起来绝对是贾赦最信任的人之一,再加上太子作为太子肯定也懂那些科举上的事情。
所以,贾赦想了一会儿以后,还是犹犹豫豫地问太子道,“三哥,科举真的很辛苦?”
太子不知道前情,只以为贾赦倒是还能看到别人的辛苦了。
再联想一下,他之前看到了金陵那儿邸报,瑚哥儿得了县案首,太子只当是贾赦这么多年下来,可算是有个当爹的样子了,还知道瑚哥儿的辛苦了。
太子觉得瑚哥儿这个内侄儿摊上这么个爹也实在是辛苦,如今既然贾赦能悔改,太子也少不得替贾瑚敲一敲边鼓。
“可不是,”太子故意说道,“县试还好一些,至少不用在考场过夜,可到了府试最后一场就得考场过一夜了,更不用提院试和乡试了。”
“你想想,府试不过四月,这天可还冷着呢,偏偏考试时为了防止夹带,也不能带棉被。”
“那岂不是很容易得风寒?”贾赦又想起刚刚那个侍卫说的亲戚家的哥儿,因为风寒去世的。
“自然,其他的我不知,但每年会试之时都是京城那些医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府试之类的自然也是如此。”
太子有意把贾瑚往辛苦了说,却没想到他越说,贾赦的脸就越白了几分。
只是贾赦也遮掩了两分,倒是让太子只以为贾赦是被瑚哥儿刺激地也懂事了几分。
虽说太子也有自信,哪怕是贾赦不上进,他照样也能护着贾赦平安喜乐一生,可若是贾赦能自己上进了,那太子也只有更高兴得份。
贾赦原本也不是一个被吓大的,照理说,哪怕是被吓唬了,像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应该是会记在心里的。
毕竟,贾赦当初刚刚开始当纨绔的时候,贾代善也不是没想着拯救过,也拿着一掌宽的板子吓唬过贾赦,可贾赦也照样是吃嘛嘛香,睡得照样香甜,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可贾赦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却是没由来的心慌。
偏偏家里头上至贾代善,下至琏哥儿,都一门心思的惦记着瑚哥儿,尤其是张氏,原本一个不怎么信佛的人,现如今都是每日早上都必先去小佛堂上三支清香给瑚哥儿祈福。
贾赦又如何敢在张氏面前提这事。
但他晚上都有些辗转反侧,好容易睡着了,梦到的就是自家府里府门大开,放眼望去,均是白茫茫地一片,府里的下人们人来人往,裹挟着些其他人家的来吊唁的人,只是乱糟糟地不行。
他都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里面震天的哭声。
等他“飘”进去之后,就只听到旁人在说什么大奶奶和大哥儿没了。
贾赦定睛一看,这才看到,堂前的牌位居然有两个,一个写着张氏的名字,一个写的是瑚哥儿的名字。
贾赦一个踉跄,哪里敢相信这样的场面,惶惶然就想跑出去,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连发髻都是乱的,衣襟都没系好,貌似衣服大了不少,宽大的衣服显得他越发憔悴。
那个“贾赦”面上涕泗横流,鼻涕都已经流到了嘴唇上,却连擦都没擦。
只拉着一个像是管事的人问,“大奶奶和大哥儿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去喊大夫啊,我的帖子呢,快写了帖子去请太医?”
管事却是一脸无奈,“大爷,您还是清醒点吧,大奶奶跟着大哥儿一起去了。”
“不,我不听……”
贾赦看着另一个自己发疯,越发惶惶然,难不成瑚哥儿真会因为科举得了风寒,丢下他和琏哥儿一走了之?
然后因为瑚哥儿的死,张他媳妇也大受打击,一病走了?
贾赦慌出了一声冷汗来。
这才醒了过来。
贾赦从恶梦中惊醒,也顾不上自己已经被冷汗湿透的寝衣,只摸了摸自己身侧。
自己的身侧依然温热,贾赦借着丫鬟们留下的那支蜡烛发出的昏暗的光,看到张氏熟睡的脸庞。
但,做了那样的噩梦,贾赦到底有些不放心,又悄悄地探了探张氏的鼻息,触摸到张氏的呼吸,他这才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贾赦恍然见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如今醒过来看到张氏还在身侧,不免情感就上来,想把媳妇搂在怀里,切身感受到张氏的温度,他才能放心下来。
这会儿正是半夜,张氏睡得正香甜,就被贾赦突然抱着,非得拉着往他那边。
饶是张氏睡得香,但是被贾赦这么一闹,也还是醒过来了。
“大爷又是闹什么?赶紧睡吧。”张氏被贾赦闹醒,自然脾气也不会太好。
“宜儿,我做了一个噩梦……”贾赦仍有些惊魂未定。
“嗯嗯,好,”张氏咕哝了一句道,“不怕啊。”
说着,张氏又进入了梦乡。
张氏是又睡着了,但是做了噩梦的贾赦却是睁眼到了天明。
经过一晚上的舒缓,贾赦也没了刚刚被噩梦吓醒之时,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这会儿,贾赦倒是能安慰自己几句了,做了那样的梦,大抵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才会有所梦吧。
想想也是,毕竟自己一整个白天,都在想瑚哥儿府试会不会有什么不好之类的。
想多了,晚上做那种梦,倒是也可能。
贾赦心也安定下来了。
但,他又哪里能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这几日,都接连做起了那种梦。
不是梦到贾瑚和张氏去世。
就是梦到贾瑚和张氏去世以后,琏哥儿不成器。
每每梦见,贾赦都能被吓出一声的冷汗来。
一连几天下来,贾赦连眼睛都给怄进去了,黑眼圈又极深。
不知道的,还以为贾赦这是在青楼逛了好几日呢。
一次两次,贾赦会觉得是意外。
但是日日这样下来,贾赦不免觉得,是不是上天在警示自己。
但是吧,贾赦要是这会儿毫无理由,只说自己做梦梦到贾瑚不好,不允许贾瑚考府试。
贾赦猜测,怕是这信都送不到江南去,他就先能被贾代善给抽飞了。
而瑚哥儿怕是也只会觉得他这个当爹的混不吝,不靠谱。
贾赦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又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亲事经历过府试的贾敬呢。
若是贾敬说府试有危险,那为了瑚哥儿的安全,怕是老爷也肯定会听他的。
贾赦少不得得去找一回贾敬。
贾赦去找贾敬的时候,贾敬正好换了衣服,要出门去呢。
如今的贾敬倒是也没有了什么非得当倒是的想法。
但是,那些在道馆里的日子,好歹也给贾敬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观主,虽说不缺钱,却自己过苦日子,将所有的钱财都用来帮助贫苦大众。
这样的人,对贾敬的影响颇大。
贾敬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观主把所有钱财都捐出去了,倒是把自己给饿死了。
所以,得闲了,贾敬也偶尔去一趟原本他修仙的道观里,去看一看观主和两个师兄,顺便也给他们带点吃的喝的。
顺带着他也可以去山上住几日,只当是忆苦思甜。
贾敬这回就是刚刚要出门去道观里。
“敬大哥,府试真容易因为风寒死人?”贾赦看到贾敬,就连忙拉着贾敬问道。
“啊?”贾敬懵了,这都是什么啊?
“我听人说,府试最后一场得在考场里住一晚,又不能带棉被,这不得冻出风寒来?”贾赦急急吼吼地说道。
“恩侯啊,”贾敬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府试是几月吗?”
“府试在好歹在四月,虽说是天确实也还有点冷,也确实不能带棉被,但是薄毯却是可以的,哪里会冻出病来。”
贾敬觉得自家大兄弟可能是傻了。
“当然了,冻出风寒的也是有的,但是几百人中最多不过一两个。”
听到贾敬这么说,贾赦又放心下来了一点,但是想起自己那个日复一日的梦,贾赦又有点慌。
贾赦一直将贾敬当成亲大哥一般的人物,再加上那个梦又把他给折磨了好几日,贾赦实在是仍不住,一个秃噜皮。
倒是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做噩梦,梦到瑚哥儿去世这种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贾敬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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