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还是得去一趟的,她知道这个不能糊弄过去。
只能极力缩减送糕点的时间,再去找宋若。
李言兮在拱辰街永安店买了些许糕点,再是雇了辆马车,半个时辰便到了大理寺。
等她在小和尚的指引下找到李落云时,李落云正在抄写佛经。
许是抄得有些恼了,气得拍了一下矮桌,旁边雁秋在给李落云磨墨。
两人看见她和春桃,同时止住了动作。
雁秋拦在了李落云身前,“你来做什么?来看我家小姐的笑话?”
李落云也狠狠地瞪着她。
李言兮正欲说些什么,春桃把手中的糕点嘭地一下放到了矮桌上,瞪着她们俩道:“对啊,就是来看你们笑话的。”
雁秋噎了一下,只得咬牙瞧春桃一眼,再是掀开食盒的盖子。
瞧见是桂花糕,李落云伸手去拿,快碰到的时候又迅速收了手。
“李言兮,你在里面下了药?”
似是猜到她不会吃,李言兮笑了笑,温声道:“下没下药,姐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李落云看着永安店的桂花糕,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朝着李言兮翻了个白眼:“你居然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毁我清白……”
说着说着眸光一闪,似是在算计着什么。
李落云赶紧挥挥手,“糕点送到了,妹妹可以走了。”
李言兮不语,端起食盒,打开了佛阁的门,将糕点捧到了带路的小和尚面前,“师傅,吃几块糕点吧,辛苦了,还望多多照拂奴家的姐姐。”
小和尚推辞几句后,最终还是拿了几块,跑着去分享给师兄们。
桂花糕还剩下一半,李言兮将食盒放回了矮桌上,俯视李落云,弯了弯唇:“现在姐姐要是对外称吃了我送的桂花糕上吐下泻,或是身体出现其它弊病,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落云盯着她,抬手将桂花糕拂到了地上。
去大理寺送一趟糕点大抵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等李言兮换一身行头赶到公主府门前,已近巳时。
公主府坐落在东街,里面住着的人几乎全是皇亲国戚,非富即贵。
民间甚至有人编出一首童谣来,供街巷小儿吟唱:琉璃窗、朱漆门、东街全是大财神,宋王臣、富贵身、财源滚滚满乾坤……
门口雕琢着两只凤凰,凤凰口中都含着玉珠,气派庄严。
自小在丞相府锦衣玉食,李言兮是开过眼界的,却也着实被这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石雕惊艳了一番。
公主府门除了那两只凤凰倒也显得朴素,没有像丞相府那样还在朱门上镶嵌黄金和翡翠,细细看来倒觉得于一国公主而言,过于俭省了。
门前阶梯下围了一大圈子人,个个手里拿着匣锦包裹好的礼品。
春桃跟在她身后,看到此情形,悠悠开口:“小姐,要不咱们也去买些物什,空着手能让我们进去吗?”
李言兮远远看了一眼,里面有许多攀龙附凤,想得到长公主垂青的青年才俊,也有许多想来交好的闺秀。
她略微思索,温声道:“不必。”
她有许多种方法能让宋若见她。
带着春桃挤入人群,收拜帖的丫鬟打量了她们一番,冷声道:“你们有拜帖吗?”
许是李言兮和春桃换上的这身行头是细麻布料,实在不算大富大贵人家的衣着,丫鬟的语气不善。
李言兮抬眸,同站在石阶上的丫鬟对视,抬手按住身后不满的春桃。
说起来她同这个丫鬟有过一面之缘,她曾亲眼看着这个丫鬟被打入大牢。
罪因是毒害长公主宋若。
上一世她把罪名扣在了这个丫鬟身上,害得她含冤至死。
那时李言兮花了将近一个月将牢狱关系打通,原本想将她放出来,找个心地不良的女人当替死鬼。
这个丫鬟忠心纯善,她不喜欢伤害无辜,因为她总是会在每个向善的人身上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
待她来到牢狱时,这个丫鬟早已经不堪污蔑,服毒自证清白。
牢中石壁上徒留一封血书,指认真正的凶手是李言兮。
这个丫鬟最后的挣扎,却在李言兮的一声命令下,满墙鲜血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李言兮想不通自己的计划有何破绽,因为不安再加上见了血,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日日夜夜被噩梦纠缠。
一直到春桃惨死在她面前,这把利刀直插她的心脏,让她疼得清醒过来。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她曾在梦中无数次见过这个丫鬟浑身是血地爬到她身边,掐着她的脖颈嘶吼叫冤。
李言兮收了情绪,弯了弯唇,声音温和:“姑娘,事急从权,麻烦禀报长公主一番,就说刘公子差人来见她。”
宋若在外一袭男装,带个面具,以刘某自称,按理说应该没人认得出,这时她只要抛个悬念,自然就能见到宋若了。
那丫鬟蹙眉望了她半响,大概是怕真的误了事,又看李言兮一派从容的模样,便进去禀报了,旁边的小厮接过她手上的拜帖。
半刻钟后,那丫鬟出现,态度稍有缓和,将她们带到了侧室。
又大概过了两刻钟,那丫鬟再次出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两位贵客,请跟我来。”
大抵天性如此,这丫鬟明明话里话外都是尊重,却显得极其冷淡。
李言兮不在意这些,她知道冷冰冰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如火的灵魂。
她既敬佩又喜欢。
李言兮跟在她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停步在厅前。
丫鬟行了个礼,按原路返回,倩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厅门大敞,几层阶梯之上雕着一只仙鹤,栩栩如生。
李言兮的视线穿过外厅,隔着双面绣的屏风看向内厅隐隐约约的身影。
她让春桃守在外面,独自走进了厅内。
屏风内的身影大约也在看她,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僵硬。
李言兮捻了捻指尖,缓步绕过屏风。
宋若端庄地坐在主椅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捏紧了杯身。
只见宋若挽了个凌云髻,髻上嵌着鎏金蜻蜓钗,银流苏坠在钗上。
她戴着镶金翡翠耳坠,檀色的胭脂缀于唇上,收敛了凌厉之气,身着满江红梅花点襦裙。
这下李言兮似乎明白为何自己要在侧室等上两刻钟。
这么个阵仗弄得李言兮如同一个洪水猛兽,原本她已经在心中打好稿子,这下全然失语了。
她瞧着宋若,只觉得她这样确是好看。
宋若如墨的眼眸也瞧着她,两人相对无言。
半响,宋若哑着嗓子打破了沉寂,“你怎知我便是刘某?”
李言兮今日来找她是有正事要做,事关江山社稷,她不打算在这些闲事上浪费口舌。
于是她弯了弯唇,颇有些答非所问,温声道:“殿下,我无意将此事说出去,你若喜欢扮男装调戏姑娘大可继续,我今日借此机会来求见殿下是……”
宋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断她说的话,舔了一下后槽牙道,“你以为我是喜爱在街上扮男装调戏姑娘家?”
然后她便见李言兮抬眸看来,表示疑惑,宋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对上那双温和如玉的眸子,急忙解释道:“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调戏过别的姑娘家。”
气氛陡然有些奇怪。
李言兮眸中的疑惑更甚。
于是宋若又干巴巴补充道:“那是因为你看着性子温和,我没胆子调戏其它姑娘。”
李言兮回想同宋若待在一起的那五年,心道这绝对是她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要是宋若的性子能叫没胆子,那这世间没几个人能说自己有胆子了。
宋若说自己没胆子同她说自己讨厌喝桃花酿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没有深究,颔首将话题扯回正道:“我今日求见殿下,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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