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春末和初夏沿官道寻到夏长留,连忙下马过去:“这便是那个五毒的前圣女么?”
夏长留没有回答,见到他们似乎有些惊讶,面色也沉了下来。
初夏心中微恙:“先生...?”
夏长留按了按眼角,平时都控制着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此刻双目酸胀,有种要炸裂的痛感:“罢了,既然来了,你们便将她带去给无忧王吧。”
“既然来了......先生这是何意?”
“我让你们守在院内,”夏长留闭上眼,由春末将自己带到马前,一跃而上:“怎么来的,是看见什么简讯了?”
马下两人面面相觑,初夏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是飞鸽......”
他们看了,明明白白是夏长留的字迹。虽说先生之前让他们留守院内,但是因着字条上写着无忧王忽至,勿声张,速来。他们心中震惊,担心先生武功尽废碰上贺敬之,连忙赶来。
夏长留听他说完原委,并不睁眼,只调拨缰绳淡淡道:“糊涂......无忧王重诺,既然说不再见我,怎么还能主动来寻?我是废了,又不是瞎了,见到军队自己不会躲么。”
只是那字迹,沈水北何时学来的?春末初夏关心则乱,倒是他疏忽了。
“将这妖女送去,顺便告诉夏亭,让他赶紧找找他弟弟,沈水北怕是已将人带走了。”
初夏呼吸一窒。怎么着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他不忍责备,轻叹一声道:“总归性命无忧,最多受点委屈吧,让夏亭莫要慌张。”
............
“嘶——嘶嘶——”
夏知之意识回笼后,便感觉头很重,脖子疼的要断了。他很想继续晕一晕,但是耳边希希索索的声音实在太吵,不得不睁开眼。
然后就和好几条缠绕在一起的蛇对上。
小少爷:...........
小少爷:...........
小少爷:嗬——
“嘘,”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捂住他的嘴:“它们吃饱了,不咬人的,不要叫。”
夏知之头晕目眩,差点被他捂缺氧。
初阳轻笑了一声,将他扶起来坐着。他这才发觉自己正在马车里,手脚被分别绑住。
他警惕的看着初阳......不,应该说沈水北,没有说话。
沈水北的脸依然没换,已经不止一道“划痕”,看上去像是要蜕皮一样,有些可怖。
“着实没想到贺敬之会过来,否则再等两天,一切布置好,兴许咱们就不会在这种场景下见面了。”这车厢破破烂烂还漏风,比不得止凉山庄备的马车,沈水北却泰然自若的拎着茶壶,给他斟了一杯凑近嘴边:“晕了好些时辰,喝点水吧。”
夏知之抿着嘴,眼中满是戒备。
沈水北失笑:“小少爷,我对付你,还不至于下毒。”
那你还偷袭!夏知之偏开头不去看他,心道老子信你个鬼。
沈水北见他始终不张口,端回来自己喝尽了,撑着下巴观察:“突然发现......你好像并不怎么害怕。”
他轻轻碰了一下夏知之的下巴,不过很快缩回去,并没有强制性的扭过来,只笑道:“怎么不说话?”
夏知之索性闭上眼,连看都不看他。
然而沈水北一点不急,悠悠道:“生气啦?我只是借你转移一下无忧王的视线,不然这十万大军压境,我可出不去。”
见少爷依然不理,又轻飘飘抛出诱饵:“顺带也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沈山南的事。”
“沈山南失踪这么些年,你不好奇他都经历了什么吗?不好奇为什么阿索娜追着他不放吗?”他又斟一杯,端在手上把玩:“他恐怕不会告诉你吧,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卧槽,死传销的,夏小少爷震惊中含着一点被骗的伤心,更多是恶心:反诈宣传都全民普及了,你这个落伍几百年的骗子!!就算要问,我也只会亲口问南南,别人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在沈水北面前恐怕都不够看的,跟这种人绕弯子套话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与其被洗脑,不如闭嘴等救——这可是太原,是中原武林核心地带,沈水北自己跑都够呛,不可能还把他带着。
关键是带着他除了拉仇恨、拖后腿、当个饭桶,也没其他用啊!草包少爷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他一直没回话,沈水北也不逼问,仍由马车一直行驶。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旁边的蛇不安分了,一点点的爬到他腿上,还想继续爬。
小少爷终于撑不住睁开眼,咬牙跟它们“对峙”。
认不住来什么品种,但是这三角头地球人都知道是毒蛇!
前面忽然传来敲击声,一个头戴珠帘看不清相貌的人探进半身。
“濯濯?”
那个“濯濯”没说话,打了几个手势。
沈水北笑叹:“死了就死了,不愧是他,来得倒快。”
那个“濯濯”又出去了。
沈水北回头,刚要说话,看见小少爷跟几条蛇大眼瞪小眼,差点笑出声。
“你的好南南追上来了。”他将蛇轻轻拨开,饶有兴致道:“他是最难缠的,杀了我好几个濯濯,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夏知之暗暗挺胸!
沈水北将蛇拎起,那蛇在他手中十分乖顺:“可惜了,他的直觉太强......我能甩开其他人,却甩不开他,留着是个祸害,想杀么又杀不掉。”
“倒是难办......”他语气轻快,似乎非常好奇的对夏知之道:“哎,你说,杀我和救你,他会选哪个?”
小少爷心中一跳,下意识看向他。
沈水北依然是那副温顺的笑容,腼腆中透露出一丝诡谲:“打个赌吧,若是他去救你,我便不跑了,束手就擒。怎么样?小少爷,赌不赌?”
夏知之心道:呸!
沈水北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你不信,是不信沈山南不会救你么?可是我说话一向算话的。”
“我曾用伤口告诉你,沈山南每天都过着那样血腥扭曲的生活。但是我那时心软,只说了一半,没告诉你这样的生活会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
“你现在不理解他的选择,也是正常的,我只是好意告诫,给你一个小小的警示罢了,”他笑道:“要试试吗?小少爷?”
说罢,他忽然伸手,将夏知之一头按倒在蛇群中,不顾对方的挣扎,站起身踩上他的脖子。
足尖使劲,鞋底碾在大动脉上,轻声道:“第一年,是蛇窟。”
毒蛇被惊动,嘶嘶着乱窜,咬在他的身上,小少爷猝不及防,竟也能将痛嚎压在嗓子里。只是呼吸不畅,麻痹的感觉令他生理性战栗。
爬到脸庞的蛇被沈水北直接碾死了,肉块带着碎片溅了一脸。
“寒冬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毒蛇被惊醒,你们都很饿。”
“整个山窟都是......密密麻麻的,你身下的石头上有,你的头顶有,它们会从脚踝绕上,从半空绕上肩头。害怕吗?你知道自己要死了,你会被毒蛇掩埋,你会被毒死,或者干脆被活活咬死,被撕烂,被争抢。”
“你不想死,是吗?蛇吃你,你也可以吃它们......将它们撕烂,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
片刻后小少爷一直没动静,沈水北将他拎起来,揪着衣襟,对上他的目光。
夏知之的眼中有惧怕,半边脸上都是蛇血,头发也有些披散下来。小少爷锦衣玉食被供养了二十年,恐怕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但是令沈水北惊奇的......除了本能的惧怕,他眼中更多的是沈水北读不懂的坚强与怒火,几乎将双眸点燃一般,亮的令人心惊。
沈水北眯了眯眼,有些意外,还有些玩味:“你不怕。”
“今天你敢杀了我,明天西北十万军队就会将你的龙门教扫平,”夏知之下颌线绷出清晰的弧度,透过糊了满眼的血狠狠与他对视:“我怕蛇,那你怕轰天炮吗?沈水北?”
沈水北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狂笑。
他一边疯了似的大笑,一边撬开夏知之的牙关塞进去一颗药丸:“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他撬开牙关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下颌,夏知之不受控制的咽下药丸,听见这个疯子笑歇了,又开始轻声细语:“这是解毒的,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少爷在心里送了他一套国骂!
沈水北敲了敲车壁,濯濯探身,他问道:“还有多久?”
濯濯打了个手势。
沈水北挥手表示知道了。旋即回过头,拽着夏知之的胳膊,又抽出一根特制的极粗、极结实的麻绳。
“我好像忽然想到你用什么与贺敬之交换了——是神机锁,对吗?止凉山庄投靠了无忧王,定期为他奉上一定量的神机锁?”
“哈哈哈,若是你死了,止凉山庄恐怕倾尽所有也要给我来一炮,我当然是怕的。”
沈水北手指一划,割开他手上现有的绳子,想要换一根绑上:“真是没想到......”
他话音未落,忽然面色微变。
数根极细的银针弹出,在极近的距离冲着面门而来!
沈水北猝不及防,只躲过大半,另有几根深深的扎在面侧,只眨眼间皮肤陡黑。
下一刻,夏知之从腰侧拔出边澜鹤送的那柄装饰匕首,狠狠捅了过去!
“唔!”沈水北正中腰腹,闷哼一声。然而小少爷手指微颤,立刻就要抽出再来一下——沈水北......是故意没有躲!
“行了吧,一刀给你消消气,我还要赶路呢。”沈水北脸色陡沉,又陡然笑开,扭断他的手腕,轻轻将人拨到一边。
他伸手将脸上的银针拔下,那一块皮已经被毒素腐蚀溃烂,然而在夏知之惊悚的目光中,他将那一小块皮直接撕下,里面是纠结的、红褐色的、烧焦了一般的肉。
“我不是说了么?早年没吃的,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毒对我不起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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