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傻兮兮的,揪着小少爷头发玩,好像根本听不懂。
夏知之也不着急,让黑衣卫先去报了官,就在附近找了个摊子坐下,看能不能等到人。
他们两个叽里咕噜不知沟通些什么,一点交流障碍都没有。小孩之前还乱扯别人衣摆,这会儿被哄得服服帖帖,还喝了半碗米粥。
喝完估计是累了,就趴在夏知之怀里渐渐睡着,化成一小滩、软乎乎的。
沈山南侧头看着少爷轻轻给他拍背,明明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脸上稚嫩尚未完全消失,此刻却又显露出几分属于成年人的耐心与温柔。
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吧。
沈山南觉得自己很平静,甚至是安心。唯独胸口仿佛漏了个洞,不痛不痒,只是蓦地一轻,有点空空的。
......可惜,他看不见了。
可惜。
他的一生,过半时间都在囹圄间挣扎,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明,活的乱七八糟,却也没有后悔或迟疑过。
此刻坐在破破旧旧的路边小摊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暖阳照在身上,身边两道呼吸声轻轻交织在一起。冷硬的心里破天荒地生出一丁点遗憾,像是春芽冒头,顶破了坚层,在空荡荡的、贫瘠的土地里扎下根。
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大的小的一起哭,重彩恐怕会头疼吧。
...............
一直到晚间,小孩才被一对迟迟到来的侠客夫妻认领回去。说是师门单独租的小院,留守的弟子打了吨,让他自己跑了出去,晚上要喂饭时才发现。
为避免麻烦,几人是在府衙里碰的面,这夫妻俩显然也没认出面前两人是谁,边道谢还边吵着架,相互推卸责任。
看得夏知之与衙役们均是眉头紧皱,责骂几句,还被人不轻不重的敷衍过去。
待夫妻俩走后,衙役们对他们八卦,说打听到这两人还是自小认识、结的娃娃亲,没想到感情这么差,可怜了孩子。只是原本也不是太原城的人,没法子多插手。
夏知之揉揉眼睛,没精打采的往南南身上一挂。
方才分别时小孩哭的太惨,少爷被他感染的也流了几滴猫泪,觉得自己又软弱了,不好意思让南南看见。
其实在沈山南眼里,他就跟刚才的小孩一样。只不过沈山南不会哄人,只能默默拿内力当暖炉,给他烘得暖蓬蓬的,免得夜间寒气深重。
也是因为有沈山南惯着,回到武林盟,他又突发奇想,大冬天的要跑去屋顶坐坐。
夜色渐沉,星垂平野。小少爷看看星星,又看看身边比星星更好看的南南,心情一点点变好。
因为蛊虫影响,南南的瞳孔比寻常人都黑,尤其还喜欢往阴影里站,乍一看颇为骇人。但在此刻,屋檐下都点着灯,他好像终于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点点光——不管是反射的还是什么,反正不再是黑沉沉压在那里。
像是最好最名贵的黑曜石一般。
这里面就有他的功劳!少爷挺胸!
“南南,我们也算从小认识吧?也是娃娃亲,不过我们的感情可比那对不靠谱的夫妻好多了!”
夏知之提起对方还有点生气,言语间带了些忿忿。捏着南南的手,放在脸旁慢慢蹭,情绪又渐渐平静下来,忽然遗憾:“可惜我都不记得小时候见没见过你了。”
他本来习惯自言自语,没想到片刻后,沈山南居然回答了:“见过。”
夏知之微怔:“啊,你记得?什么时候?”
沈山南:“不知道。”
夏知之被绕糊涂了。沈山南慢慢回握住他的手,声音很平静、带着惯有的冷淡与沙哑:“沈山南知道,我不知道。”
“他说.....见过。”
夏知之:???
“什么、什么意思?”
沈山南慢慢倾身,大片的阴影顿时笼罩在他身上。
但是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也许是不能打破约定,也许是心里那棵芽顶破了冻土,令这块铁板不再无懈可击。
夏知之感觉到唇边一触即退的暖意。南南不爱喝水,嘴唇总是很干燥,每次感受对方慢慢被舔湿、从冷硬变得柔软时,他都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但在此刻他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看着沈山南的眼睛,似乎冥冥中意识到什么,心脏猛地一缩。
而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他其实很聪明。沈山南一直都知道。
“那你是谁......”气氛凝滞时,他终于开口问。
沈山南摇了摇头。
小少爷看起来有些伤心,鼻头与眉心瞬间红了。
“不对,你应该说,你是我夫人......恩,家里人。”
沈山南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忽然挑了挑嘴角,凑近了又吻他:“我没有名字。”
夏知之:“.......”
他红着眉眼,瞧着已经到临界点,再说一句就要忍不住了:“不是不告诉我?”
沈山南:“不是。”
夏知之:“哦.......”
他低头抹了把眼睛,又抹一下,片刻后恶狠狠的瞪回去:“你还笑,你故意的!”
沈山南的笑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今又冷淡的像个石头——小少爷没多会儿就恶不下去,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刚才难道是看错了??
不管了!
“你快点交代啊啊啊啊——”少爷拽着沈山南肩颈来回晃,晃不动就开始撒泼打滚:“你太多事瞒着我了,我不管,今天必须都给我交代出来!”
他像个陷入狂躁模式的熊孩子,简直要骑到沈山南身上去。沈山南怕他摔到,只能拎着衣领先将人带回地面。
脚一沾地少爷更没顾忌了,操起小胳膊将人半扛半拖的往房间里拽。
嘴里还喊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山南无奈的仍由他拽进房,顺着力道坐在床上。
少爷虎着一张脸骑在他腿上,掐着下巴,凶的不得了:“来路不明,心思不纯,还一直瞒着我。今天要么赶紧坦白,要么......要么给我生、生个宝宝!”
“就、就当你将功赎罪了!”
......
一阵微妙且尴尬的寂静。
片刻后,沈山南捏了捏这强装恶霸的脸,心道,说这话前,你应该先把红彤彤的眼睛洗一洗。
我都怕你做一半哭出来。
他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哭起来也赏心悦目,但是少爷估计能自闭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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