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过,初阳自小就被推崇为天才,濯濯甚至更胜他三分。
那么天才教天才,理应非常顺利才是,但是实际不然。
濯濯对于听、说、读,接受都十分快,许多绕口的东西他听一遍就能记住,却在“写”上犯了难。
譬如初阳指了指地瓜,在地上写下这两个字。濯濯看着那几个鬼画符,迟疑片刻,问:“火堆?”
初阳:......
他捏起一个地瓜示意。
濯濯恍然:“哦.....拿起?”
初阳:???
他另一只手使劲戳上地瓜,疯狂的瞪向濯濯。
濯濯迷茫了:“捏......捏碎?”
初阳:!!!
这厮肯定是故意的!!初阳又拿刀砍过去,然后又被镇压。
......
这是他们在教中的第一年。
第二年,出任务就变得频繁起来,虽也有同行之人,却不再有长老特别盯着。
初阳好像在养一朵花,经常偷偷收集一些内脏和支零破碎的器官,似乎有一定规律的埋在花下的土里。若是常人见他如此,恐怕要吓得立刻制止。
濯濯却无所谓,他长得特别好,教中不乏傻子接近讨好他。在听说“哥哥出门需要带礼物回去给弟弟”这种鬼话后,他甚至开始有意收集,成了初阳器官最大的供应商。
下半年时,初阳自己出了个任务,耽搁整整十多天,回来后突然能说话了。
濯濯十分惊讶,非要他喊自己哥哥。初阳砍他不成反被压后,气得要死,连“濯濯”都不愿意喊,要么喊“喂”,要么就继续闭嘴。
到了冬天,初阳的花开了。
他开始良久的对着花发呆。
“这花有什么特别?”有一天濯濯也跑过去,两个人坐在一起吹冷风。
初阳沉默了好久,濯濯以为他依然不会回答时,他忽然道:“我也不知道。”
濯濯摸了摸漆黑诡异的花瓣:“那你养它干什么。”
初阳生怕他一个兴起揪下一瓣,连忙将他的手拽走。
“我们家灭门就是因为它,”初阳盯着花看,良久后突然裂开嘴笑了,恨意在他纠结的脸上弥漫:“我想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要把它养出来,然后拿到那群人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撕碎!”
濯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别笑了,你好丑。”
初阳:......
初阳暴跳如雷:“王八蛋!我要把你的脸撕下来,贴在我脸上!”
他小小的身子里,似乎有说不完的恶毒,不仅毫不避讳,甚至企图将这些黑暗侵入到身边人的思维、脑子里。
可惜他侵入错了人,濯濯认真思考,道:“我不喜欢,我喜欢乖一点的、好看的。”
初阳:......
濯濯转头看他:“等有机会看见了,我给你抢过来。”
初阳气恼的重新坐回去。
濯濯还莫名其妙,觉得弟弟又在发神经闹脾气,安慰他:“啊,还不够吗,那再加个酒窝吧......我也挺喜欢的。”
初阳无语半响,恶声:“为什么要你喜欢,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濯濯理直气壮:“你自己又看不见。”
......
到了第三年,濯濯又长高了一些。
他比初阳年长三四岁——主要是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多大了。
眉间的红痣越发鲜艳,五官长开后,已经能够遇见未来的风采。
但这不是一件好事。
初阳曾不怀好意的建议他把自己的脸划花,被濯濯揍了一顿。
濯濯揍完他解释,之前有个神仙祝福过他,说他能找到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媳妇儿,要是没了这张脸,他怎么娶媳妇儿?
初阳趴在地上无语的要死,说谁倒了八辈子霉才撞到你手上。
他其实有点羡慕,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说白了,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濯濯还想找回家的路,他怎么可能回得去?
恶人就该跟恶人扎堆,没人会要你的。他爬起来时候恶劣的想,谁能要你,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的,说慢也慢,说快,一眨眼三年都要过去了。
教里渐渐传出终于要选出人型蛊王的传言。
初阳自认肯定比不上濯濯,他一直表现的很顺从,好似洗脑非常成功的样子,对龙门教肝胆涂地。但只有他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一直没找到机会杀了沈降......
他不知道选拔失败会怎样,只听说以往从未有第二人生还,开始有些着急了。
他表现的很好,想逃跑其实不难。但濯濯桀骜不驯,长老们的看管一直不曾放松,尤其不会让他们一同出任务。
他不想......不想一个人走。
连名字都起了两个,凭什么要他一个人走?!
濯濯只是默默的看着,有时候会薅一把他不好好洗头而臭烘烘的脑袋。
初阳在他面前并不避讳自己的恨意与着急,因为避讳了也没用,濯濯像是最灵敏的动物,比他们人类更简单、更纯粹,直觉也更强。
他甚至觉得濯濯薅他头发就跟大型动物舔毛似的......算了,反正都被对方叼进一个窝圈着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谁都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那天濯濯满身是血的回来,他还骂了对方两句。
对方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开心,将一个袋子扔给他。
里面.......是活物。
是个人彘。
初阳有些骇然的拨开对方散乱的头发,赫然看见一张刻在心底的脸。
沈降......?!
濯濯站在一旁,快速的换衣服,问:“要带走吗?”
初阳猛地扭头。
濯濯又问:“你要带走吗?”
恨意与茫然在心中交织,初阳几乎没有了任何反应,只听见自己生硬的声音在机械重复:“带走?”
濯濯语气随意:“那个什么狗屁大长老的儿子,又想拖我上床,我不小心把他杀了。”
“真的是不小心......他太肥了,”濯濯像是想起什么:“哦,反正大长老也得杀我,我顺便就把总坛也烧了。”
初阳:.......
初阳:???
初阳:!!!
濯濯示意那个袋子:“你不就是为了这东西才留下的吗?正好我早也不想呆了。”
他的身上有数道极深的伤口,依然在流血。
初阳一时间不知道顾忌哪边好,拿着伤药想按住伤口,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濯濯也看见了。
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沈降显然并不好杀......尤其是在他临时起意,准备并不充足时。
初阳的手像个鸡爪,这个鸡爪在丑陋的颤抖。
他烧了总坛后,其实可以直接回来的。
或者早不想呆了,早可以找机会离开啊!
也许是初阳这张脸实在太丑,濯濯忍不住将他纠结在一起的脑袋按下去,理所当然道:“我要走,你当然要跟我一起。”
要是他走了,初阳反倒可以留下当人型蛊王报仇,怎么办?
初阳忍不住又骂他,可是边骂,心里的恐慌与后悔却边蔓延上来:他其实从没叫过一声哥哥......他其实连濯濯这个名字都很少叫,他其实只是装的,他嘴硬而已。濯濯知道吗,濯濯这么厉害......怎么能不知道呢!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知道呢!
为什么我没有说过......
“好了,发什么呆,那个带不带,不带就快跑。”濯濯又揪了一下他的头发。
初阳哪里还能管什么狗屁沈降,见血止不住,拖着濯濯就往外跑。
濯濯伤口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好似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破天荒的皱起了眉。
初阳突然将他扛起来。
濯濯比他高一个头,扛的并不舒服,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听着凤里传来的声音,指挥他方向。
总坛的屋子都是木头的,最近天气又干燥,火式很快蔓延开。
危急时刻,初阳就像个小疯子似的横冲直撞。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场大火,记忆在疯狂的企图滋生,占领他的意识与意志。
但他还记得......他还扛着一个人。
他要带着这个人出去。
他必须要带着这个人出去。
.......
也许是上天垂怜,也许是濯濯这把火来的太过突然,毫不留情地选择从弟子房开始烧起。
他在杀了几个看守阻拦的弟子后,真的冲到了总坛口。
出了这道坎,再过几里,便能进沼泽。
就算别人不行,濯濯在沼泽也肯定能活下来。
“叮铃——”
风里送来一阵银铃响动。
轻纱笼罩的女子身形妖娆,手腕、脚踝、腰身缀满了银色的铃铛,站在坛口。
她手中还有一截短笛,洁白如玉。
“你们是什么人?”女子好奇问:“龙门教灭门了?这么大阵仗。”
初阳不答,就要绕过。
女子柳眉微挑,她身边还站着两个苗疆打扮的汉子,见初阳不吱声,立刻攻过去,呵斥道:“跑什么!五仙教阿索娜大人问你话,你听不见吗!”
初阳脚步受阻,一颗心顿时陷入深渊。
阿索娜嘻嘻笑道:“正巧最近寻到一件圣物,想拿去给你们教主瞧瞧,便由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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