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大彻大悟了。
凡是他预测的未来,剧情一定反着来,凡是他以为的“这回我一定行”,剧情一定浇一盆狗血告诉他“什么叫他妈的惊喜”。
楚熙昀敛去看见阮宵眼中闪过的惊艳,在沙发施施然坐下,他其实很少来这,但不管去什么地方,是不是他的地盘,楚熙昀总能有一股根植在骨子里的贵气,准确点说——主子气。
这样被捧惯的人不管教养再高,身上的傲气是掩藏不住的。
何况这房本来就属于楚熙昀,阮宵一个寄居蟹,楚熙昀这浪打过来,阮宵没了壳,就成彻头彻尾一浮萍。
楚熙昀脸色很冷,语气更不善:“你把祁栾怎么了。”
阮宵凝滞了几秒:“我把他怎么了???”
楚熙昀也不跟他废话,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阮宵接过来,是段监控录像,一辆红跑车呼啸而过,不知怎么的,旁边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少年突然就晕厥了。
少年正是祁栾。
阮宵这血压一下冲到脑门上,太阳穴差点呲血,他可是明明白白没碰到过祁栾,顶多行车稍微不规范,但凭阮宵高超的驾车技术,立刻就开回正轨了,人行道的马路牙子都没刮蹭到,阮宵只认交警找他罚款,楚熙昀来问的什么罪?
“他这是碰瓷啊!!”
楚熙昀冷笑,拿过手机,暂停视频,放大车尾,车牌号清清楚楚,就是阮宵开的车:“你怎么解释?”
这监控角度对阮宵很不利,车一过,就把人行道挡个七八,只见得祁栾慢慢走着,被过身的红车挡住一瞬,再出现在镜头,人已经软软地晕倒了。
阮宵当时哪顾得上回头看,巴不得越远离主角团越好,谁知道留了这出背刺他。
“草!他跟哪个碰瓷大爷学的?!”
楚熙昀臭着脸:“祁栾现在就在医院躺着,你觉得他是演的么。”
阮宵百口莫辩,人都进医院了,让他怎么解释?
楚熙昀占上风,放出一堆狠话:“你觉得这么做就能抢了他的位置?”“你以为他出了三长两短我会念旧放过你?”
“阮宵,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很恶心。”
阮宵气过头,反倒冷静了。
这些话让爱楚熙昀爱得死心塌地的原身听,怕是要呕出血来。
但阮宵并不在乎楚熙昀对他什么看法,越恶心他越好,要是跟以前那些个吃错药的主角一样,阮宵才真心消受不起。
阮宵深呼吸一口:“说这么多,你有证据吗?这监控拍得很明白,我一没撞他,二没下车打他,你怎么不怀疑是他气虚体弱低血糖,剧烈运动晕倒呢?”
楚熙昀:“他以前是校田径队的。”
阮宵:“……”
阮宵:“那就是他中暑晕了。”
楚熙昀:“今天最高气温8度。”
阮宵:“一秒不到的时间我还能给他施个妖法是不是?”
楚熙昀:“我怎么知道你施的什么法。”
阮宵呵呵:“这点时间都不够人哈利波特念个咒,别栽赃我,真有罪,叫警察来。”
阮宵直起腰,满脸你能拿我怎么地,楚熙昀冷笑,他也冷笑,剑拔弩张。
阮宵又道:“没证据别乱叫,我就是没动他,一根头发也没动,你信不信关我屁事。”
楚熙昀眼睫垂下来,把黑色的眸子压得阴沉:“那你以为我不会动你么。”
阮宵听不得别人威胁他,野气来了:
“你动啊,你最好动,别给我扣一头屎盆子。”
呲牙:“你最好一巴掌按死我,要是给我留了口气,我就是拧断脖子也要反咬你一口,信不信?”
阮宵一通输出,让楚熙昀懵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阮宵,一个再也不低眉顺眼、乖巧听话的阮宵。
不过楚熙昀的失态稍纵即逝,旋即恢复了他楚少楚总的架子。
楚熙昀没有继续跟阮宵较口舌的劲,要是真有证据,用不着他来,警察先把阮宵逮局子里去了。
这事古怪得很,祁栾做了全套检查,身上没伤没病,可就是昏迷不醒,他出事时只见过阮宵一个人,况且阮宵有充分的理由对付祁栾,想不怀疑阮宵都很难。
医生解释不了,只能想点不科学的东西。
下蛊,降头,施咒,谁知道呢,圈内外都传得神乎其神。
文娱这行,多少信风水,更别说搞金融信贷互联网的对玄学有多风靡,灰色行业更不必说,玩天珠供菩萨,烧香拜佛请地师,信则灵,不信拉倒。
避免被404,向大家高举马克思主义,挥舞唯物大旗,要信科学啊朋友们,不要听书里瞎扯淡。
楚熙昀下最后通牒:“把祁栾弄醒,别让我恶心你。”
阮宵觉得简直无理取闹:“我说了,这事跟我没关,你恶心我关我屁事。”
楚熙昀今回是第一次对付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被气到了,一时想不出应对的话,只能直勾勾地瞪阮宵。
阮宵说:“你瞪我干啥,我又不是华佗,我怎么弄醒他?你想我给他开个瓢吗?”
楚熙昀站起身,盯着阮宵,琢磨了一阵,想不到单方面失恋对阮宵打击这么大,人彻底变样了,说话嘴里跟含了炮仗一样。
阮宵软硬不吃,他没必要继续废话,不过走前还是没忍住:“桌上什么东西,拿出去扔掉。”
“没吃过螺蛳粉?我不扔,我不浪费粮食。”
阮宵这嚣张肆意的样子,配上螺蛳粉的臭味,配上低音炮音响的动次动次,楚熙昀太阳穴的青筋已经要破体而出了。
楚熙昀微笑:“那你该滚了。”
这可是楚熙昀的房子。
阮宵真没想到,他昨天刚预测能蹭吃蹭喝几个月,今天就滚蛋了,原来他就是狗血剧情里的炮灰冥灯,张嘴全是毒奶。
*
阮宵拿了全部家当,挤上地铁奔赴刚租的小房,这地寸土寸金,他从大平层豪宅区迁徙至升斗小民打工人栖息地,路程比两者间要跨越的阶级还漫长。
阮宵全部家当只有一只大旅行背包,别看容量一般,怪沉的,阮宵本来想打车,到底没舍得钱,这么长的路,挤挤地铁才三四块,还是勒紧裤腰带吧小老弟。
不是说当艺人特别赚钱么?阮宵无语了,为什么原身混这么久,还跟了楚阔少这么久,存款真是可怜见,在这城市连套房都没有。
原身跟别的金丝雀确实不一样,人家要房要车要资源,他是来给老板送爱和温暖的,什么也不要,就要楚熙昀爱他。
那真是爱错人了。
阮宵坐上地铁座位,抱着旅行包发呆,只要别张嘴说话,确实特别养眼,头发毛茸茸的,脸蛋俏生生的,身架又很纤细单薄,抱一个硕大的背包,眼神带点茫然无措,小可怜一个。
阮宵要是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一定又要吐槽了:
服了,我只是单纯在发呆,怎么解读出茫然无措楚楚可怜的?!
“你快看隔壁那个弟弟,长得好精致!”
“早发现啦,你拍到没有?我手速好快,拍了五六张,巨漂亮的男孩子,气质也软软的,感觉发微博都会有热度吧。”
“才五六张?”点开相册。
“卧槽,姐你手速在哪练的,好家伙一二三四五——二十张??”
“呵呵,看来我江湖赫赫有名的站姐身份终究是瞒不住了。”
……阮宵默默地把卫衣帽子戴起来,低下头。
“害羞了!好萌啊我死了!”
“想掐掐他的小脸蛋!”
……阮宵默默地把帽子抽绳拉紧,系一个结,帽子口便缩成一个菊花,中间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
“哈哈哈还是好萌啊。”
“什么比漂亮男孩子更可爱?沙雕的漂亮男孩~”
阮宵放弃了。
别人也没什么恶意,阮宵直接入定,无视这点无伤大雅的窃窃私语,无非也就什么啊我死了之类,也证明人类确实是个复读机。
阮宵在星昀传媒当了两年艺人,连个水花都没有,上地铁都没人认识他,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原身为了讨楚熙昀欢心,根本是孤注一掷,什么事业,什么退路,都没他的“爱情”重要。
你要说他占了楚熙昀便宜,那也不见得,看两人有什么,又给了对方什么。
楚熙昀拥有的太多了,借给原身一点纸醉金迷,原身可谓把心都掏给他,白白被骗两年感情,到底谁占谁便宜?
当然,原身的黑化确实够蠢够毒,居然心术不正走歪道,要把白月光直接毁掉,这点没得洗。
既然阮宵穿来了,还是老话,他没心思跟主角撒狗血,作为一个职业炮灰,梦想只是好好活到大结局。
现在的发展起码比前面几个世界靠谱,楚熙昀应该已经厌恶他到极致,阮宵终于有望跟主角团保持距离,只要别再卷进狗血,这和平年代,他就是摊煎饼果子也能步入小康吧。
阮宵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毒奶了一口。
莫慌,哪有回回都灵的。
从现在起,他和楚熙昀是真正的两不相欠了,房子还了,车物归原主了,卡也留下了,甚至两个新买的大音响、几箱螺蛳粉也十分讲道德地留给楚熙昀了。
不拿渣攻一针一线,你讨厌我我讨厌你,此生永不相见,非常好的开端。
阮宵这样想着,摸了摸口袋里的金链子。
还有背包里的金条。
嗯,刷的楚熙昀的卡。
*
阮宵租的房跟楚熙昀的豪宅一比,可谓是一篇形象具体的《陋室铭》。
不过回想起楚熙昀被怼得七窍生烟的样子,阮宵抱着金条,开心地笑了。
归置好行李,其实也就几件换洗衣服,阮宵撅起腚,将金条一只一只藏床底下,再将金链放枕头下,睡觉都脑门升金光,是家底子,更准确点说是床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乱花,留着给他抗风险。
原身照顾了楚熙昀两年衣食起居,等于免费保姆,他替原身拿点幸苦费,理所当然,他得为未来打算,死掉的爱情没法填饱肚子。
阮宵不太为未来担心,楚熙昀都这么讨厌他了,狗血泼不到他头上。
有手有脚,体力充沛,就算楚熙昀封杀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不混娱乐圈,干点别的还不能自食其力么。
何况他还屯着金条呢~
阮宵总算把这块全身镜擦干净,被租客留下来,落了不少灰,现在终于恢复原来的底色,镜面映着阮宵整个人——
衣袖裤脚都不拘小节地高高地扯上去,露着纤长的手臂小腿,依然霜雪一样的肤色。
发型潦草,也别想藏住这样的脸蛋,唇色像抿了两瓣玫瑰,鼻梁高挺,鼻头翘出一个小尖,又精致又可爱,双目最浓墨重彩,眼睫长而密,眼型大而圆,眸色极黑,但不死气,里面有化开的冰晶。
猫系模样,内里藏着疯狗脾气。
全身镜隔壁墙上正张贴一张当红流量的海报,和阮宵走的同款,也是纤细白皙精致挂,可惜上过妆后了期的成品照片,还是被全身镜里的阮宵吊着打。
阮宵也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外貌,穿了多少炮灰还是娘胎里的老模样。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地铁的小姐姐居然啊我死了,这皮相一点竞争力都没有,早点退圈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阮宵不喜欢照镜子,把全身镜掉了个个,端起盆擦洗别的地方。
他是真的一点也get不到自己的美,男人怎么能说“美”?他巴不得长得粗犷一点,糙汉一点,个头再高大一些,身材再威猛一些,可是不管怎么风吹日晒,皮肤还是跟死了八天一样白,从不长个,都不发胖,真他妈无语?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