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眠?
听见谢春深喊顾云眠的名字,小叶子眸子里顿时就涌出戾气,她冷笑片刻,强压下心头的嫉妒和怒火,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些:“诶,醒醒醒醒,我不是顾云眠,想我云眠哥哥不如想屁吃,不切实际!”
谢春深被借机拍了个七荤八素,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他不喜欢的小叶子,他连忙撑着身子爬起来:“你……你别碰我!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谢春深擦了擦脸,这才发觉头上有血迹,他撕了几下衣袖,撕不动,脸上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我的头怎么了!”
小叶子噗嗤一笑,她斜着眼角看他半晌,心里鄙夷了几句,假惺惺走过来,掏出一个手帕,又掏出一瓶药水,道:“我帮你上上药吧!”
“我不要!”
谢春深十分抗拒。
小叶子强行摁住他:“你不要也得要!”
她胡乱地在谢春深头上抹了几巴掌,把谢春深的衣袖撕成条,胡乱在谢春深头上一裹:“好了,我的药都是上等的,可以消炎,你别再碰到水了。”
小叶子知道,这点磕碰不至于要了谢春深的命,但是她就是想吓唬他,她正色道:“要不然……”
谢春深问:“要不然怎样?”
小叶子哼哼两句,讳莫如深地看了谢春深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不然,你会死的,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谢春深忽然觉得腿有些软。
潮湿的水汽,和着煤油的味道,熏得谢春深头更晕,眼更花,他想起刚才坠梯的事情,疑惑地看了小叶子一眼:“对了,刚才我从梯/子上掉了下来,是你……”
谢春深不太敢信:“救了我?”
小叶子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臭小子,你什么语气?我救了你很奇怪么!”
谢春深忙道:“不是……”
谢春深再不喜欢她,可是坠梯时候以为必死无疑,现在活了下来还没有受什么重伤,眼前又只有小叶子……按照逻辑来说,她救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所以对小叶子说话的态度也变好了些。
小叶子趾高气扬:“是我救了你。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托你的福,我被云眠哥哥关进密室,无聊得紧,顺着机关轴爬到这里透透气,也是你我有缘,竟叫我在这救你一命。”
谢春深抿唇不语。
小叶子嘿嘿一笑,一把摁在谢春深的脑门上,刚包好的伤口又冒血了,谢春深痛得龇牙咧嘴,小叶子道:“真是个呆子!”
她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云眠哥哥喜欢聪明人,你是个呆子,在我云眠哥哥身边不会长久的。”
戳了谢春深的痛处,谢春深低下了头。
小叶子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梯井口,楼上重若千金的梯台子都扣下来了,把梯井给封了。小叶子了解顾云眠的机关手段,知道计划彻底泡汤,只能在别处碰碰运气了。
她斜睨谢春深身上的行礼一眼:“你这是去哪儿?”
“我要走了……”
小叶子的心忽然怦怦跳着,忙问:“你要走?”
“是。”
小叶子按捺住兴奋,装出可惜的语气叹道:“怎么,你要走,云眠哥哥没送你?”
谢春深道:“他那么忙,不麻烦他了……”
小叶子心内欢天喜地,却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眉头:“你难道是,不辞而别?吵架了?”
谢春深不置可否,只道:“萍水相逢,到了走的时候也不能赖着。”
小叶子心内万马狂奔,兴奋极了,她神色更加可惜:“走了就不来了?”
“嗯。”
小叶子顿时像是打了鸡血,她暗下决心,这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个瘟神给送走啊!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看样子,这呆子是跟顾云眠闹了别扭,既然他掉下来这会儿,顾云眠还没有下来找他,那应该是顾云眠还不知道他在这。
小叶子当机立断,一定要抢在顾云眠之前,把他给好好儿地送出去!即便送不出去,也要在这铺天盖地的机关领域,把他给藏好了!不让顾云眠找到!
她招了招手:“呆子,过来!”
谢春深望了一眼梯井:“我们不在这儿等人来救么?”
小叶子道:“等人来救?你在想屁吃!”她撒谎道:“这个上下梯呢,它有防坠功能,你看嘛我们这个梯/子掉下来,但是还有别的备用梯台机关呢!花月楼的这些侍卫,明着看一个个生龙活虎,其实都是豆芽菜!他们但凡负责点,那梯/子能掉下来?我在这儿这么久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在这等,或许死透了的确能等到顾云眠来给你收尸!”
谢春深忽然想起,顾云眠是教过他,“求人不如求己”。
他又看了被紧紧扣住的梯井一眼,上边的确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动静,他便转过头,对小叶子点了点头。
他跟着小叶子,顺着又长又粗的机关轴,朝着尽头爬去。
爬进了一个密室。
一路上,他看见铺天盖地的刀刃,以及转动不休的齿轮、紧密相连的榫卯、甚至还有木头制作的会动的、仿佛在巡逻的机甲人……
真的是开了眼界。
爬着爬着,他竟然忍不住赞叹:“这儿真美啊!”
小叶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活了这么个年纪,第一次听见有人称赞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美。
小叶子道:“你不仅是个呆子,还是个傻子。”
说话间,就看见谢春深高兴地指着不远处的水牢墙壁,道:“那个东西!我小时候玩过!”
小叶子头皮一炸,连忙扭过去捂住他的嘴:“小点声!找死啊!这儿有机关,会寻声射杀!”
谢春深不爬了,他指着水牢后边宽大的、爬满了水苔的墙壁:“你看!那个东西我认识,那是九连环。”
九连环?
小叶子好像的确听顾云眠提到过这个词。
小叶子这才正视谢春深的话,问道:“什么九连环?”
谢春深道:“我跟你解释不清。但小时候,我天天玩呢!”
小叶子听了直摇头,她“戚”了一声:“吹牛谁不会,快点跟我爬。”
又爬了一会儿,跟小叶子从一个服务于机关轴延展的壁洞里跳了下去,来到了一座黑漆漆的密室。
这密室很高、又很宽广。
每隔一段距离,在地上就有一个石制的侍女灯,站在尽头往前看,就像是站在忘川河边,看着悠悠亮起的满地的彼岸花。
小叶子道:“你跟紧我!看着我的脚步!要是你随便乱走,被乱箭射死了别怪我!”
谢春深道:“这儿这么危险,顾云眠把你发落来,他会放心么?”
扎心了。
小叶子恨声道:“你一个要走的人,还要挑拨我跟云眠哥哥的关系?他放不放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关你什么事?你再提他,我把你放在这里,看你被乱箭射死。”
谢春深闭嘴,跟了一会儿,又道:“原来是这样走的。”
小叶子讥讽他道:“你又知道了?”
谢春深点了点头:“我看了一下,这儿的地砖都是黑曜石的,每一块砖上边都有星星点点,位置虽然不同,但是,我发现你走的每一块地砖,它们上边的点点,都是九十九颗,不多不少。”
小叶子道:“别乱说话,我是按照步法走的,谁跟你数数呢!”
谢春深摇头:“我师……谢云眠说过,‘万解归一,道法同源,千变之道,同出一源’,一个问题并非一个解法,按照步法或许是你的经验之谈,但是,我们到现在走了三百二十一块砖,每一块被你踩到的地砖都有九十九颗星点。这还不足以说明它最简单的解法么?”
*
顾云眠用最快的速度,给三人运功清了毒。
小紫也已经醒了。
三人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剩下一些余毒自行调休一会儿就没事了。
顾云眠让三人自行解决剩下的事情,他拂衣起身,直接转身欲走。
把一旁也在调息的阿俏吓了个半死。
顾云眠只轻轻望了他一眼,随即一甩衣袖。
阿俏还以为自己没事了,眼看着顾云眠转过身走了,可是他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呼吸,脖子传来刺痛,他用手一抹,全是血。
他震惊地望着远去的顾云眠,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才露出一个苦笑,声音轻若蚊吶:
“顾云眠……你……好狠的心阿……”
顾云眠直接轻功掠起。
“不知所谓。”
他毫无温度的声音随风飘散,可惜阿俏已经听不见了。
一路飞掠而过,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花月楼。
由于抄近路,他这次没有走暗门。直接衣袂翻飞,飒然而至。
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人们只感到一阵飓风嗖然而来,紧接着,修罗王就出现在了门前落英缤纷的台阶上。
离得近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作揖打招呼,就看见他几乎是移形换影般到了花月楼的大厅。
大厅里,已经围了二三百个吃瓜群众。
他们见修罗王来了,连忙做鸟兽散。
顾云眠抬头一望,电梯毁了,心内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燥意,他抓住身边的一个侍卫,语气冰冷,低沉:“怎么回事?”
“启禀大公子……机关梯……坠……坠毁了……”
顾云眠的喉咙一紧:“有伤着人么?”
此时原本在训斥侍卫的大紫,闻讯卑躬屈膝地来了,她连腰都不敢伸直,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她踩了那侍卫一脚,那侍卫会意,只能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咬牙道:“您的……您的客人……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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