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间,密室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所有的烛火都被无风熄灭。
谢春深和小叶子只觉身形一晃,脚底下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抓住,那东西仿佛是冬天冰冻过的藤蔓,又像是湿漉漉的水蛇,从裤腿里往他们的身上爬去。
“怎么回事!呆子!要死了!你解错了么!有蛇,有蛇啊!”
小叶子浑身汗毛都炸了,她惊慌失措,黑暗中双手胡乱地抓,还真的给她抓到了一样黏腻的东西,像是蹴鞠一般大小,用手摸还能摸到两个洞。
她眼睛瞪得老大,她道:“骷髅!骷髅!死定了!谢春深,我被你害死了!”
谢春深也吓得不轻。
原本也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可是刚爬上他的小腿,忽然又退了下去。
他只觉身边有一阵风过,仿佛还带着一缕熟悉的苏合香味,味道浅淡,让他想起顾云眠。
他曾经跟顾云眠凑得极近时,顾云眠身上的苏合香味,就会像那些小蛇一样,一丝一缕,霸道地侵入他的鼻腔。
可是待他去追寻这味道的来源,却又闻不见了。
随着这阵风过,周围原本被熄灭的烛火,竟然又自己亮了起来。
谢春深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景。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就连小叶子,也愣住了。
只见眼前,亭台水榭,瀑布横流,他们竟然是站在一座断崖上!
在他们脚下,满地白花花的骷髅,许是因为靠近瀑布,常年湿气缭绕,所以有些骷髅、比如小叶子刚才从空中抓到的那一个,都起了绿油油的青苔。
随着光线的出现,那些原本在周围四散飘飞的骷髅纷纷落地,慢慢化成齑粉。
山崖上本是没有风的,但是,那些齑粉竟然像是被风驱逐着一般,慢慢地飞散了。
小叶子此时已经砍断了腿脚上攀爬的藤蔓,见地上有路,慌不迭地要去找谢春深。
小叶子虽然嚣张跋扈,但那是在人前,现在周围都是机关,且杀机四伏,她毕竟是个女孩,对于未知的恐惧,内心有天然的惧怕。
“站住!”
谢春深忽然大声道:“别过来!就站在你的脚下!”
小叶子有些破防,刚才被那样惊吓,现在以为劫后余生,谢春深还放话吓唬她,小叶子害怕了,道:“不要一惊一乍……”
谢春深放软了声音,他也很害怕,他一个山里来的,何时见过这样偷天换日的阵势?
明明刚才还在地上城里,现在却到了断崖上?头顶还顶着一轮弦月,崖边还有飞流的瀑布,他们整个落脚的地方,是个四四方方的崖岸,十分平整。
而崖岸四周都是断层!像是被人用利剑斩断那样平整!
再往周围,依稀能见其他巍峨的大山,而在他们所处的并不宽广的崖岸,一边是瀑布,三边都是一望无际的虚空!他们仿佛处在一座飞在半空的崖岛。
这样恐怖、诡谲,却又波澜壮阔的大景色,他只要在梦里见过。
谢春深道:“这里很不真实,瀑布离得这样近,却没有声音!你先别怕!”
谢春深强自镇定,他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小叶子已经很怕了,如果他也那样害怕,两个人就失了士气,一旦士气尽失,被消极和恐惧占据主导,他们就没有希望了。
他的眼眶有些通红,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委屈的。
他鼻腔里仿佛还有苏合香的余味,可是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是他痴心妄想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他用指甲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道:“要是我猜得不错,这里都是假的,也不知道是障眼法,还是说顾云眠的机关术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地……这儿山川湖河是假,但其实,在我们脚下的,是一座棋盘!”
小叶子木讷地听着谢春深说话。
而在不远处,站在机关局外的顾云眠,原本真在暗中解阵,可是听了谢春深的话,身形也忽然一滞。
“他说……棋盘?”
顾云眠缓缓转过身,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挑了眉,将谢春深望在眼里。
就在刚才,顾云眠解开了他的鲁班锁。
如果是一般的机关阵,阵眼被解开,阵法一定也就破了。
但是他是顾云眠,是修罗王,这儿整座地下城,都是他的酆都鬼城,用来培养他最顶尖的杀手。
他培养的人,一千个杀手里,能出九百个高手,五百个好手,三百个精英,五十个巅峰猎手,然而这些名头全是虚的!
真正有实权的是在能够掌管这些好手的“罗刹”。
如果这些杀手要成为他的“罗刹”,必须不经他指点,就能从他的机关城通关,才能升级!
他对他手下极为大方,他的属下不论是求益还是求利,都能得到满足,所以他的属下忠心耿耿,以成为修罗为荣,多少年来,为了成为修罗来闯机关城的人如过江之鲫,然而他们不是残了废了就是死了,能够不经过他指点而活着通关的,到现在只出过三人。
对付这些人,顾云眠从不易予。
谢春深很聪明,他的确破解了鲁班锁。但是他毕竟年少,还未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他的鲁班锁,不是拿来解的,而是拿来拆的。一般任看见鲁班锁,就像谢春深一样,第一个念头一定是要解!但是他的“罗刹”,决不能只是一般人的思维,他们需要剑走偏锋。
所以,解锁者死,毁锁者,方能活。
刚才的巨响,其实是谢春深触发了死阵。
好在顾云眠早有准备,在死阵落地时毁了鲁班锁,才使他们进了偷天换日的“珍珑棋局”。
珍珑棋局,并非死局,是顾云眠对于能够进入者的闯关奖励之一。
此阵可破,也可避。这么多年来,走过这一关的人比比皆是,可是从来没有人选择破阵,大家无一不是选择了避开。
顾云眠原本已经在为他们避阵了,却听见谢春深说这里是个棋盘。
顾云眠竟然愣住。
隔着浅浅的雾气,在虚假的月光之下,他望着被吞噬在阵中的青涩少年,但见他神情惧怕,身体微微发抖,可是他眸子清明,且透露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竟看得顾云眠微微扬了扬嘴角,“竟不曾想到,他识得我的棋局。”
顾云眠望了望避阵的关窍,放下了手,他迟疑片刻,望着谢春深,推动了启阵的关窍。
“来吧,既识得此阵,我便陪你会会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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