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身边人不明所以,轻声请示。
徒元睿淡淡扫了一眼,说话的人立时噤口不言。待马车远去,徒元睿方动身。
黛玉到的时候不算早,湖边已停了几辆马车,早有人在此候着,她下了马车,众人相迎,为首的正是下帖子的主人,亦是官宦名门出身,姓沈,她父亲在外做官,将她送到祖母跟前教养,祖母疼惜,少不得娇养些,但性子却极好。见了黛玉伸手拉住笑道:“还当你不来了!”
黛玉侧头轻笑:“沈姐姐亲自下的帖子,怎敢不来!”
“说得来,若是不来,下回必要罚你!”说话的是另一位姑娘,姓张,最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不过倒无坏心。
此次赴宴的姑娘皆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论理黛玉比她们小些,本该玩不到一处去,只这位沈姑娘家学渊源,自幼好学,通读诗书,最是个好诗之人,曾意外见到黛玉的一首诗,倾慕不已,视为知己,亲手将其引入圈子。
又因黛玉年纪最小,众人多有爱护。众人皆闻黛玉前些日子病了,今次见了,少不得问起。黛玉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得笑道:“已经好了,多谢诸位姐姐挂念。”
闲话几句,人齐了,便上了游船。沈姑娘今日下帖自然不独为赏花“花虽好,若无诗词称颂倒是下了几分趣味,姐妹们,今日咱们便赋诗一首赞赞这芙蓉,如何?”
“早知你必定是犯了诗瘾,罢了罢了,既然上了贼船还能下去不成!”众人皆笑。
沈家下人早有准备,船中不好作诗,众人赏玩一番,天愈热了,便返回岸上,沈家早于西湖畔的一座酒楼内摆下宴席,这酒楼临湖而建,正适合赏景。沈家早早清了场,此刻并无外人,这适合闺阁女子相聚。
黛玉早有腹稿,提笔而就,却是完成的极快。待见众人仍在思量,却是不好叨扰。沈姑娘见她无事可做,只笑道:“玉儿这便做好了,还不快些走了去,可不许扰了我们。”
黛玉心知她是怕自己无趣,笑着应了,自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临湖而坐。
青梅雪雁相陪,怕自家姑娘闷,不时说上几句。黛玉倒是不觉闷,只笑道:“这里到处是人不怕什么,你们难得出来,自己去玩吧!”
两人自是不肯,黛玉只得算了。一阵风吹过,黛玉一个主意手中的帕子便吹了出去,正落入湖水中。青梅便要唤人去捡,却见岸边一道身影纵身一跃,捡起帕子提气再跃,却是落到了她们身前。
青梅挡在自家姑娘身前呵斥道:“此处皆是闺阁女子,这位公子还请离开!”
“我只是来送帕子!”徒元睿轻轻笑道,目光却是越过青梅,落在黛玉身上。
黛玉轻眨明眸,眼中满是好奇之色,这人功夫真好,长得也好。萧从绍眼中的笑意对上黛玉好奇的眼神,立时愣住。手上的帕子被青梅抢过亦不曾注意。
“这帕子是我的,多谢这位公子!只是还请公子离开!”青梅未免麻烦,自认这帕子乃是她的。
徒元睿却什么都没听到,目光灼灼的看着黛玉,随即便败在了那陌上的眼光中,不是假装,是真的不认识。萧从绍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青梅和雪雁皆挡在姑娘身前,再次要求这人离开,不然就唤人。
黛玉眼眸垂下,不曾阻止。心中暗道,这人长得不错,却真奇怪。
萧从绍放在一侧的手握了握,收拾了情绪,随即含笑道:“到底是我失礼了,只是你家姑娘倒像是我的一位旧人,失礼之处,还请姑,小姑娘莫怪!”
青梅自是不信,黛玉却生了好奇之心问道:“是吗?”
“是啊,我认得她的时候,才这么点大,有些古灵精怪的,还不讲理的很,总怪我长得高了,她打不着!”萧从绍比划了下身高,提起时,眼中满是柔情。
雪雁瞧他说得真,只觉得他好像不是坏人。
“那她现在呢?”黛玉脱口而出,自己却是愣了些许,如何这般无礼,暗自懊恼。
萧从绍微垂眼眸,掩去眼底的真意“她在等我!”等我把她寻回来。
青梅到底大些,防备之心更重,这处沈家早已清场,这人来得古怪,说得话也不知真假,她打断了萧从绍的话,护着黛玉离开,既然那人不走,她们便走。
萧从绍阻拦,只是看着她们离去。“主子,安王爷到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前禀报,萧从绍眼中的温和与柔情收起,淡漠的点头离开!还不是时候!
黛玉回来的时候,诸位姑娘已经做完了,正要点评,只道她回来的正好,今日作诗,却是黛玉拔了头筹,一首荷花诗叫众人赞不绝口,既有评比,便也设了奖品。沈姑娘命沈家人摘了湖中最好看的荷花赠与了黛玉。
众人游玩了一日便散了,黛玉带了荷花回府,她倒是觉得花不错,命人插入瓶中送给娘亲赏玩。
又是一年的花朝节,这已经是黛玉的十三岁生辰,本朝官员任职,三年一任,而林海已经连任三届,待明岁便是整整任满只怕无论如何也该调任了。安先生教黛玉除了书籍上的东西,也说过朝堂上的局势,饶是黛玉不做官,却也明白爹爹如今只怕是在风口浪尖之上。
巡盐御史的官职不高,但却权威太重,整个江南的盐政皆在爹爹手中,而盐向来是国之命脉。黛玉叹了口气,命人将面前的东西收拢,雪雁百思不得其解,“姑娘今日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高兴?”
黛玉摆摆手“何曾不高兴,其他东西都收起来吧,先生送的那艘船留着,明儿给灼儿送去。”前年先生就辞馆回京,黛玉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家先生竟然是郡王,安郡王,今上的堂弟。
想到先生临别的时候耍赖装病,哄着自己认他做义父,黛玉每每想起便哭笑不得。便是不认义父,先生于她也算是如师如父的存在。
黛玉的生辰贾敏本欲让她宴请姐妹过府游玩,黛玉却拒了,这样的日子,她更喜欢同家人过。
只听得一阵喧闹声,一道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一把扑到黛玉怀里。“姐姐!”黛玉稳住了身形,低下头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跑这么快,仔细磕了”
林灼儿眨巴眼,无视被捏了脸蛋一脸乖巧的道:“灼儿想姐姐了!”
林家三爷林瑜,乳名灼儿,堪称林家的混世魔王,小小年纪,却精力旺盛,祸祸了府中的多少东西也不知,就是老爷夫人都管不住,唯独在大姑娘跟前装无辜。
紧跟进来的下人瞧见自家三爷又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只能无奈一笑。
黛玉瞧见了下人们的模样点了点弟弟的额头“调皮!”
林灼儿仍是笑嘻嘻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弯腰作揖“灼儿贺姐姐生辰之喜,祝姐姐年年岁岁如今朝!”
说完了,林灼儿又扑到了姐姐怀里,闹着要吃寿面。
黛玉自然不会不依,姐弟两一块用了寿面,黛玉牵着他的手去见娘亲。
一路走着,黛玉不时考较弟弟,安先生走后,府中没了先生,黛玉年岁渐长,且一般的先生也教不了她,爹爹询问她意思后,黛玉便拒了,让爹爹不必再请先生,她自己看书也是一样,倘若有不知道的,问爹爹也是一样的。
至于林灼儿也尚未有先生,好先生难寻,林灼儿同黛玉不一样,说到底黛玉只是闺阁女子,不必靠着读书科举,林灼儿却不同,将来必定要科举入仕的,只是他年纪尚幼,倒也不急,好在林家一家都是读书的,他三岁就得黛玉亲自启蒙,而今也是几本书才肚,不比姐姐当年差。
贾敏见了他们姐弟过来自然欢喜,当着姐姐和娘亲的面,林灼儿自然乖得很,待晚间林海回府,一家人小小的为黛玉庆祝一番,却也是别有乐趣。
夜里,贾敏卸妆,林海站在妻子身后,亲自替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夫君有心事?”
“敏儿看出来了。”
“这眉心都纠结了,哪里还瞧不出来!”贾敏转过身,手拂过他的眉心,林海笑了笑,一把抓住,眉心却也舒展了些许。
“岳母今年七十整寿乃是大喜,你多年未见岳母,不若带着玉儿和灼儿回京贺寿可好?”林海忽然道。
贾敏微微一愣,随即想到林海只怕不是为得贺寿,而是要将她们打发回京城,她心下一沉“可是发生了什么?”
林海轻轻摇头“莫忧,尚无事!”
“夫君若不说白,妾身不走!”
妾身都出来了,林海无奈,夫人太聪慧也不是什么好事“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你们留在这里,到底让我分心。”
林海在江南这么多年,早该动了,之所以没有动,不过是今上布局江南的一颗棋子,如今要收官了,虽有把握,但他到底求个心安。
“我若也回京,只怕不妥,玉儿和灼儿却无妨!”贾敏坚持不走,林海亦无法。
黛玉自是不知爹娘另有安排,花朝节过后不久,便有人下帖子,亦是一位闺秀的生辰,她自己不喜欢生辰请人,倒是不拒绝给别人过生日,收拾了一份礼,自去赴宴。
临出门时,林灼儿抱着姐姐的腿求跟随。黛玉点了点他头“都是姑娘,你去做什么?”
“我送姐姐去,我问过了,一般姑娘出门,都是兄弟护送的,我长大了,也要保护姐姐!”林灼儿挺起胸膛,一脸正色的道。可惜圆鼓鼓的脸蛋配上三头身的身材,并无多大的说服力。雪雁几个都忍不住抿嘴偷笑,被林灼儿狠狠的瞪了一眼。
黛玉“噗呲”笑出了声,揉揉弟弟头“知道你乖,不过以后再说吧,今日别忘了背书,姐姐回来要检查!”
林灼儿到底没成功,只得失望的望着姐姐的离去的背影,那模样分外可怜。
今日过生日的乃是新任扬州知府之女,这任扬州知府虽去岁到任的,姓张,黛玉同张姑娘其实并不算熟络,林海同张知府同在扬州官场,自然少不得往来。
黛玉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张姑娘这是十四岁生辰,也不是及笄之年,只请了些闺中好友相聚。来得倒是不少。张姑娘只在黛玉到的时候打了声招呼,黛玉见她忙,便让她自去忙,她自便就是。张姑娘一走,自有相熟的近前说话。
只可惜没说几句话,就被人打断了,“林姑娘果然难请得很,来参加寿宴,倒是躲在一旁。”听了这声音,黛玉微微有些头疼。
回身笑道:“许郡主好,张姐姐今日是寿星,忙得很,郡主作为表姐,不去帮忙吗?”
这位许郡主并非扬州人,而是京中来客,张知府的夫人乃是西宁郡王之妹,而这位许郡主正是西宁郡王之女,半年前这位许郡主前来扬州探望姑母,不知从哪里听说黛玉乃是扬州第一才女,自此之后便屡屡挑衅,惹得黛玉烦闷不已,只躲着不愿见,只今日却是躲不过了。
许郡主嗤笑一声:“她们是什么人,也配本郡主招待!”
这话一出,周围姑娘的脸色都不算多好,黛玉淡淡道:“郡主自是身份尊贵,我等蒲柳之姿不敢相比,扬州庙小,郡主还是早日归京的好。”
“你!”许郡主气得脸色都变了。
“郡主原来在此,母亲正找你呢,郡主快随我来!”张姑娘出现打断了她的发怒,拉起人就走,适才的话她自然听见了,对着这个表姐,她其实也不喜得很,只是碍于母亲不好说什么,此刻自然不会任由她在继续得罪人。
黛玉等人见她被拉走,相识一笑,陈家姑娘更是笑道“都说玉儿妹妹最是乖巧和顺的,今日可是开了眼界!”
黛玉一脸无辜道:“姐姐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顺着许郡主的话。”
众人又是一笑。
也不知张姑娘如何安排的,至宴会结束,那许郡主也没在出现,众人反倒是乐得自在。黛玉晚间回府,自是不会提这等小事。却不想爹爹和娘亲却提起要她和灼儿入京贺寿,黛玉有些不愿意,他们和外祖家关系并不算多好,就算是整寿,多添点礼便是,何必亲自去,且灼儿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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