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离知青小院还有好几分钟路程的时候,苏曼就听见了里头闹哄哄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代表着陈副主任已经早一步抵达的讯号。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苏曼深知陈丽娟是个不算聪明却又绝对阴险狡诈,蛮横难缠的人,自然是加快了几分脚步,生怕去晚了几步,陈秋苹那笨嘴拙舌,没见识过这样阵仗,也不知道该咋自证清白的丫头,就让陈丽娟和她的狗腿子们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一上来就同陈丽娟笑着撕破脸,让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扳回来的剧情,好不容易才教好的女主,咋能让对方再给欺负了呢!

    看着此刻满脸写着不服的陈副主任,和仍处于不安茫然又有些后怕情绪中的陈秋苹……苏曼觉得,那一句在未来将称霸一段时间穿越型女强文必备台词:“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1]”

    别的不说,陈丽娟是挺无敌的。

    起码,比陈秋苹要无敌太多了。

    像是此刻。

    面对苏曼的咄咄逼人,和众多知青的虎视眈眈,陈丽娟不光没有怂,反而越发盛气凌人起来,指着苏曼身后的陈秋苹,又看向一旁的乔黎明,大剌剌地开口喊道:“苏曼同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瞒不住我!你还好意思让我解释?我倒想让你解释解释,一个是你看中的公社技术员,一个是你重组家庭的继妹,这两个人之间有一腿的事情,和他们与那群“牛鬼蛇神”过度亲近的关系,你怎么解释?!”

    这话一说出来,大伙儿是哗然一片。

    陈知青……和苏主任?

    她们竟然是继姐妹的关系?!

    看着没有反驳的陈秋苹和苏曼,众人心里便知道陈副主任没有说谎,对这件事情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心想:怪不得陈知青每个礼拜都去公社住,闹了半天是她有个在公社妇联当主任的继姐啊……那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靠山,会不会,也能得到更多的照顾和优待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大伙儿看向陈秋苹的眼神也没有刚刚那么维护,对待苏曼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崇拜尊重了,反而是目光游走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猜测着苏曼到底有没有利用职权照顾陈秋苹,而陈秋苹每周都去公社的习惯,又是不是背着他们,得到了什么好处。

    苏曼没有对众人前后的不用反应感到意外。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如果这群人在知道了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以后,没有半点对自己是否假公济私的揣测的话,她反而会对他们这过于……天真?而不懂得集体资源是需要竞争,就直接接纳了“关系户”存在的的态度感到奇怪。

    在苏曼看来,知青群体的价值是极高,既能在未恢复高考以前为自己所图谋的事业添砖加瓦,成为她忠实的拥趸,也能够在未来,也就是在恢复高考以后,成为她日后事业发展起来的人脉与资源。

    苏曼对于这群知青的培养方法,并非是让他们成为只听从自己而不会质疑、求证的盲目追随者,而是有着独立判断、明确目标和学习能力的合作者。

    所以,对于他们此刻的防备、怀疑的态度,苏曼不光没有感到被背叛,或是因被质疑而感到愤怒,反而是欣赏他们这样有所怀疑却又不会盲目表态,偏听偏信的表现。

    这,才正是苏曼想要看到的。

    也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坚定。

    但显然,陈丽娟并没有苏曼这样的胸怀,所以在挑拨离间以后,她也无法想象苏曼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只将她的沉默认定为无话可说。这让她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为自己的表现。

    看着已经有些躁动的人群,陈丽娟决定乘胜追击,继续逼问那群知青,道:“既然你们刚刚和我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乱搞男女关系的情况,那关于乔黎明和那群‘牛鬼神蛇’之间的关系,你们谁能替他解释,替他证明?如果你们说谎,那就不光是他们,你们每个人也是都要承担后果的!”

    说着,陈丽娟扫视众人,故意激怒众人地说道:“你们,真的愿意为这两个人而赔送自己的前途吗?就算是你们愿意,那他们呢?这两个人可是一个当上了技术员也没想过带拉一把你们,另一个更是公社主任的继妹,也没想过多照顾你们一二的,两个活脱脱的白眼狼!

    “没有人会愿意为白眼狼做出担保,除非——”

    “你们愿意成为东郭先生与狼里的,傻子。”

    没等众人被陈丽娟这番的确有点水平的话术给激起火来,苏曼温柔却又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想要证明一个人的清白很简单,不需要任何人站出来担保,只要……”

    “只要把陈秋苹的行李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苏曼说着,一边回头给了陈秋苹一个安抚的笑容,一边看向一脸稳操胜券的陈丽娟,笑着对她说,“陈副主任最开始不就是想要翻我妹妹的行李吗?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啥是不能被翻出来的,要是真能翻出什么东西来,那就任您处置,要是没有的话……”

    “不可能没有!”陈丽娟笃定道,“如果没有的话,我也任苏蔓同志你处置!”

    “我可是不敢处置陈副主任您的,不过……”苏曼一脸无害地笑着,“不过既然是您的要求,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我只是小小的公社主任,比不过您。”

    说着,苏曼没有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头看向关注着这边对话的知青们,高声道:“为证清白,一会儿陈副主任会亲自检查陈秋苹同志和乔黎明同志两个人的行李。但行李属于比较私密的物品,再加上男女有别,所以我们先检查陈秋苹的行李,由陈副主任、我和所有女知青监督,等检查完以后,再由陈副主任、我和男知青们一起检查乔黎明的行李,以示公正!”

    “陈副主任,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可以。公平公正也公开,现在就可以开始。”

    见陈丽娟迫不及待的样子,苏曼心里也是十分激动,边走进女生宿舍,边提议道:“既然陈副主任一直强调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那么我觉得,既然是要翻行李,那不如我们也翻一番举报人的行李?”

    看似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提议,但在未关上的女生宿舍门外,乔黎明却在听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后,不自觉动了动耳朵,并为这个提议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而这个时候,蒋青蔓还在门外的一旁啜泣着,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行李将会成为潘多拉的魔盒,将灾难与痛苦释放,并席卷、反噬到自己与陈副主任的身上。

    唯一能够阻止苏曼公开翻蒋青蔓行李的陈副主任更是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反而在心里不屑地想道:苏曼啊苏曼,你再厉害又如何,不也还就只是个没有任何经验、阅历的丫头片子,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还一心想着如何靠翻蒋青蔓的包来压我一头?呵,天真!

    “当然可以,那蒋同志的包就由你来翻好了,陈秋苹的我来。”陈副主任边不以为意地说着,边毫不顾忌身份的,翻起了陈秋苹的行李。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陈丽娟几乎将手里这个不算大,东西也不算多的行李包翻了不下十遍,却始终没能找到蒋青蔓所说的“办妥了”的,那两件本该属于乔黎明的衣服。

    衣服呢?

    证据呢?

    陈丽娟看着已经被自己翻得稀乱稀乱的行李包,和旁边全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给出一个结果的知青们,以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模样看着自己的苏曼……

    这一切都让陈丽娟不免有些心慌,尤其是在她才和苏曼放了狠话,这时候要是拿不出东西的话,不就等于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递给了对方吗!

    正在她努力压下心头慌乱,一边重新翻着手里的行李包,一边不停给蒋青蔓使眼色的时候,陈丽娟就听见旁边一直没有动手翻包的苏曼开口道:“啊,我找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曼将她从蒋青蔓的行李中翻出来的两件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有的衣服举了起来,看向站在人群外围的蒋青蔓,和面露不敢置信的陈丽娟,用足够屋内屋外都能听见的声音,夸张喊道:“这两件衣服是陈副主任您丈夫的衣服吗?不然的话,怎么会出现在您外甥女蒋青蔓同志的行李包里呢!难道……陈副主任您和蒋知青这不会是想贼喊捉贼吧?”

    说着,她又看向同样错愕的蒋青蔓,晃了晃手里的衣服,笑着问出了极为犀利的话:“看来,蒋知青你还是没能身上的泥擦干净,甚至还想要染脏别人的衣服……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毕竟这泥坑,是你主动要进的,不是吗?”

    如果说陈丽娟是在为苏曼的话而感到震惊意外,并疯狂开始思索该如何反击的话,那蒋青蔓就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了。

    苏曼这话说得好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好似一把开刃的利剑,直直地朝着她袭来,让两个人的心虚都无所遁形。

    正在陈丽娟想要继续狡辩,想要说两件衣服代表不了什么,在蒋青蔓崩溃地穿过人群想要看清楚那两件衣服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田庆丰的到来,可以说是彻底打碎了她的阴谋诡计,也打碎了蒋青蔓在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全靠能够得到工作撑住的所有白日梦。

    因为,他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还有,代表县长一起过来的县长秘书。

    ……

    作者有话要说:

    [1]早年网络词汇,出处不详——

    本来是想一章完结这个剧情的,但是今天临时有个份子要随(放假仿佛是为了随份子喝喜酒而放的orz)因为是比较近的亲戚,所以跟着帮忙啥的,回家就有点晚了[心虚]……白天给大家二更,保证喀嚓掉这个剧情![鞠躬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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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苏曼曾和这位县长秘书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在上一次县妇联组织学习会议的时候,她对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却已经成为了花阳县一把手秘书的人十分有印象。

    在当时,她察觉到这位马秘书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欣赏不仅仅是因为薛主席对她另眼相看,而故意表现出来的“借花献佛”,而是一种真诚的肯定与没有半点嫉妒的赞赏。

    这样的表现和当时不过是因为自己较为优秀就新生妒恨的陈副主任相比,实在是高尚得不止一个层面,也让苏曼对比出真章,并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位马秘书划到了自己可发展的人脉范围里,想要找个机会同对方进一步交流一二,争取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好方便她未来想在县里实现可持续发的事业。

    如今再见,苏曼仍没有改变自己之前对这位马秘书的良好印象,甚至是将对方的能力又提升了一格。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极为适用的,尤其是对于机关单位而言,更是极为重要的。

    别看苏曼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在体制内工作,但从前她们公司和政府机关可是没少打交道,各种拍卖、审批……都是需要通过政府的批准,那和机关单位打交道,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苏曼可是十分清楚秘书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也知道能够被领导看重培养成秘书的人几乎未来也都是会成为领导班子的预备役。尤其是像马秘书这样,在前一任县长被调任却没有跟着老东家一起走,被留下也没有被新领导给坐冷板凳,反而是继续担任着秘书的职务,甚至还多了能够前来处理今天这件事情的权利……

    看起来,这位马秘书铁定是要升啊。

    苏曼这边还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发展马秘书这个必然会在县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脉,那边田庆丰已经领着马秘书风风火火地走进了知青小院里了。

    从县城赶来与田庆丰汇合以后,马秘书已经将这件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其中就包括被陈副主任带去知青办告状的那位蒋知青和她本人的亲戚关系,还有涉及到那群“牛鬼神蛇”问题的乔黎明的家庭背景,也都已经被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在体制内工作了十来年的老同志,马秘书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自然是不会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更别说共事那么多年,对于陈副主任是个啥样人,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那就是个没啥能力还老爱瞎咋呼,就知道投机取巧,见缝就钻的小人!

    马秘书都先不说陈副主任和她那个大外甥女狼狈为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说那位被诬陷说是和“牛鬼蛇神”有关系的乔知青……人家那样的家世背景,又怎么可能是任由陈副主任想扣帽子就能扣上的呢?只能说,陈副主任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自己是惹到了什么人。

    此刻,站在知青小院里,马秘书一眼就看到了长相气度都有别于其他人的乔黎明,见他不像是已经被陈副主任刁难的样子,马秘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利索呢,女宿舍那边就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和陈副主任破口大骂的声音。

    马秘书:“……”

    人不作,就不会死。

    ……

    女知青宿舍里。

    还不知道马秘书就在门外的陈丽娟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苏曼手里拿着的那两件衣服,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说道:“我还以为陈知青你就算是不够纯洁,也不至于做出诬陷他人的事情,但如今看来,你的有恃无恐,是因为你已经将证据嫁祸给了别人!怪不得青蔓会害怕到来县里找我求助,原来,这都是你在捣鬼!”

    听见这话,苏曼都被气笑了。

    她怒笑道:“陈副主任,你真是抬厉害了,厉害到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给陈丽娟说得满脸通红,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逼问陈秋苹,而不敢再继续和苏曼硬碰硬。

    陈丽娟能够厚脸皮地装作没听到,可其他人却无法在亲眼目睹了啥叫“指鹿为马”这样的行为以后,还能够视若无睹。

    虽然大多数的知青都还没能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直面人性的真实与冷酷,但他们也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这位陈副主任的色厉内荏,和旁边蒋青蔓的心虚躲闪。

    苏曼和陈秋苹是继姐妹的关系,但她却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做过任何偏袒的事情,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公平公正,没有一味地袒护陈秋苹,反而是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所有人的清白。

    反观陈丽娟和蒋青蔓这对舅甥……

    年长的是指鹿为马,年少的是为虎作伥。

    只看着她们如此不堪的姿态,大伙儿心里就都有了答案。

    ——果然,这就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把戏!

    这两个人,是把她们所有人都当猴耍了!

    正在这个时候,陈秋苹站了出来。

    在还未能明确受害人与施害者的身份,人们也都各有判断的情况下,陈秋苹这副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着实是引起大伙儿的关注,想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

    实际上,陈秋苹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因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而被吓得慌了神,根本没想过给自己辩解。哪怕是被陈丽娟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污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这一切的发生都不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秋苹害怕极了。

    她害怕到眼泪已经围着眼圈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在看到站在陈丽娟身后的苏曼时,她突然想到——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关系,如果自己真的被污蔑了的话,那自己一定会牵连到苏曼的形象……绝对不可以!

    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苏曼本该前途无量的发展中的污点,陈秋苹就将懦弱的眼泪逼了回去,并直视着陈丽娟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姿态,用坚定且洪亮的声音反驳道:“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在污蔑我!”

    同时,陈秋苹学着苏曼说话时的果断,没给对方任何继续污蔑自己的机会,而是条理清晰地说道:“从我被分配到于家堡大队以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宿舍里独处过,都是和其他知青一起出入,所以我根本没有能去做这样卑鄙事情的时间和机会!反倒是蒋知青,她在几天前请过假,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人留在宿舍整整一下午!”

    陈秋苹紧盯着目光躲闪的蒋青蔓,质问道:“蒋知青,你敢说你那天下午在宿舍里做了什么吗?你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你行李里的衣服究竟是咋回事吗!”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甚至咬得会更狠更决绝。

    蒋青蔓被陈秋苹突然的问话问得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助地看向陈丽娟。

    这是一个糟糕的举动。

    大伙儿因为她这样无意识的行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刚刚还装作不认识的她们果然是一伙的。

    察觉到了众人微妙目光以后,陈丽娟忍不住对着从头到尾就一直在给自己拖后腿的蒋青蔓直接骂了一句:“蒋青蔓你闭嘴!”

    这句话成了压垮蒋青蔓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尖叫,咆哮,痛哭流涕。

    她懊恼,忏悔,坦白一切。

    而就在蒋青蔓将所有的阴谋诡计,和自己所做出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将一切责任都推到陈丽娟的身上,包括那两件本应该出现在陈秋苹行李里,却又消失不见的衣服。

    “我真的是被逼的,全都是舅妈她逼我这样做的……”蒋青蔓的话还没说完,被戳穿计划的陈丽娟就已经扑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个人说着就扭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站在门外,已经将所有对话都听清楚的马秘书走进了宿舍。

    看着已经和蒋青蔓扭作一团的陈丽娟,马秘书厉声道:“陈副主任,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一句话,让陈丽娟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并不知道来人是谁的蒋青蔓则趁此机会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像是泄愤一样,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并略显神经质地,不停地向站在周围的知青们解释着自己的无辜。

    但显然,没有人会再相信她的话了。

    就像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的陈丽娟。

    ……

    在代表县长的马秘书的介入下,和蒋青蔓一时气愤而将所有事情的坦白重,这件事情就这样以陈丽娟来时趾高气昂的姿态为开头,离开时绝望狼狈的身影为结束,彻底落幕在了一片狼藉的知青小院里。

    以陈丽娟为首,蒋青蔓为帮凶,包括追随她俩一起过来的那几个知青办的狗腿子,一并都被马秘书带回了县里,等待新上任的县长,做出对他们这样行为的处罚。

    离开前,马秘书主动和苏曼握了握手,说道:“苏主任,今天的事情让你受惊了,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向县长如实汇报这件事,一定会给你和这群知青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安抚你们今天所受到的委屈,所以……”

    苏曼清楚,马秘书话里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安抚好这群知青,以免发生知青暴动抗议事情的同时,也是不想让陈丽娟所做出来的这件丑事被传出去,防止有人故意将事情上升到新上任的县长身上,给他扣上管制不利的帽子,让人看笑话。

    “放心吧马秘书,我知道该怎么做。”苏曼干脆地答应,并说道,“只是您也知道,陈副主任实在是对我有所芥蒂,如果之后再共事……”

    “很快她就不会是陈副主任了。”马秘书闻弦知雅意地回答道,“不过就算陈丽娟同志不再是县妇联的办公室副主任,她也还是咱们花阳县的一员。作为曾经的基层干部,思想觉悟是一定要有的,哪怕是成为普通群众,也还是要有为基层做贡献的决心的。像是陈丽娟和蒋青蔓两位同志,她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为咱们花阳县这一片还未开垦出来的土地做出贡献。”

    为土地做出贡献?

    那不就是开荒嘛!

    陈丽娟和蒋青蔓,开荒?一想到那个场景,苏曼就忍不住想笑。

    为此,她强忍着笑意,睁眼说瞎话道:“那可真是一件值得付出汗水的事情!我相信,以陈副主任和蒋知青表现出来的道德品行,一定没有比这个工作更适合她们的安排了。我也相信,她们两个人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土地开荒人!”

    马秘书同样微笑道:“我真没想到苏主任是这么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对这样的同志也还是报以祝福。那么,等她们开始为基层事业劳作的时候,我一定会将苏主任你的祝福转达给她们的。我相信,这两位同志也一定会感谢于你的宽宏大量,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苏曼和马秘书在说话间,就将陈丽娟和蒋青蔓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在之后的商业互吹中,苏曼更是感慨: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几分钟过去,在和马秘书结束了简短又愉快的对话以后,马秘书和田庆丰带着那几个人离开了,苏曼则留下来负责安抚知青们的情绪,这其中还包括她和陈秋苹关系的解释,还有那辆几天前被乔黎明骑走的自行车,她也得一并骑回去才行。

    ……

    在苏曼安抚好知青们的情绪,顺便借着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刷了一波好感度和忠诚度以后,她准备再去找一趟,从上次对话以后就明显是在一直躲着自己的乔黎明。

    ——她得把她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要回来,省得等会儿走着回公社不说,服装厂那边现在也是还离不开他这个唯一能够翻新缝纫机的的技术员啊!

    想到这里,苏曼也意识到,在一个偌大的公社,却只有一个技术员时,所产生的弊端了。

    所以,她还得再努力说服乔黎明,并成立个技术班,到时候好让乔黎明利用他的知识水平和技术素质,多培养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土地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苏曼打算多当一会儿“知心姐姐”,好好开导开导显然是因为性格过于偏执,而把挺好的阳光大道给走窄了的乔黎明,好让他能尽快打起精神,回去公社先把缝纫机修好的时候,苏曼这边才刚说了个开场白,没来得及将谈话的重点说出来的时候,郭队长就闻讯赶来了知青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个剧情过了(*^▽^*)

    下一章就该开始事业新发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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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对于郭队长的到来,苏曼一开始只以为对方是才后知后觉地得到了知青小院的事情,过来是了解情况的。但她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知道自己还在知青小院里,进院就喊道:“苏主任——”

    苏曼听见这声呼唤的时候,是才刚和乔黎明说了个开头,未表明真实来意的时候。这要是换了别人,苏曼就得先装是听不见,把事情说完再说,但偏偏过来找自己的人是郭队长,她知道以郭队长的为人处世,不是着急的事情肯定不会这样喊,所以……

    “乔知青,我现在有点别的事儿,等明天你过来公社上班的时候,先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跟你详谈!”苏曼说着,撩开了刚刚拉着乔黎明说话地界,也就是厨房的帘子,朝外喊道,“郭队长,我在这呢,你找我啥事?”

    郭队长一见苏曼,连忙小跑着几步到了她跟前,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苏主任,是公社那边来电话,书记说让您赶紧回去,说是您派出去学技术的俩人回来了!”

    苏曼问:“赵磊和周爱国回来了?人现在在哪儿呢,是已经回到公社了吗?!”

    郭队长:“田书记在电话说他们已经回到公社了。”

    一听这话,苏曼精神头来了,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边问旁边的郭队长:“书记还说没说别的事儿?就让我快点回去?还有郭队长你呢,最近队里头没出啥事吧,牛棚里的那群人还安分不?”

    郭队长:“没,队里头一切都挺好,我也都按您的要求安置了那群‘牛鬼蛇神’,他们在那儿住的都挺好的,我给他们单辟出一块地,和社员们也没有太多接触,都挺安分老实的,就是……”

    苏曼问:“就是什么?”

    “就是……”郭队长看了一眼苏曼,见她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以后,才说道,“就是苏主任您真的要把之前县里批准的十八亩试验田全都放在牛棚附近吗?”

    因为苏曼的确是有些着急想要赶紧回公社确定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学习成果,所以对于郭队长的问题,她只能给出对方一个和刚刚同乔黎明差不多的回答:“郭队长,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现在又急着要回公社。所以只能辛苦你明天来一趟公社我再跟你详细说了……上午吧,你上午十点左右过来就行!”

    “可……”郭队长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开头,刚还和他推着车并行朝大队门口走着的苏曼就已经以一个极具年代感的一脚踩踏板,一脚负责助跑的同时,直接一撩腿的起步姿势——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吧,车技精湛的苏曼就已经骑上她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出了大队门口,一路朝着公社的方向,骑走了。

    郭队长:“……”

    苏主任,一个风一样的女子。

    ……

    回到公社以后,苏曼兴冲冲地来到了田庆丰的办公室,却只看见他一个人在里面。

    苏曼左右看了看,问道:“书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呢?之前我给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他们还说学习还要再一段时间,可能得等到国庆节放假左右,咋还没过完中秋节就回来了呢?”

    田庆丰难得见苏曼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示意她先喝口水:“瞅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擦擦脖颈子的汗,小心别再让贼风吹着了,这可不是在三伏天里,这要是让风吹着,可是很容易给吹个嘴歪眼邪的!”

    “嗐,我这没事!”苏曼说着,却还是听话地从兜里掏出手绢,胡乱擦了两下。之后,她便紧盯着田庆丰不撒眼,等着对方回答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田庆丰看着苏曼这才刚回来,就一点都不闲着的工作狂样子,总觉得自己是又快犯“计划书PTSD”的老毛病了,看着她挎着包进来就觉得心虚。

    为此,面对苏曼刚刚的三连问,田庆丰表示:“那俩人让我给安排先去招待所梳洗一番,再休息休息去了。他们这是坐了好几天的火车,风尘仆仆。这到了县城以后还打算一路走回来了呢,幸好是遇上了下边赶牛车去县里赶集的老乡,跟着搭了个顺风车才能回来,不然的话,光靠这俩人腿儿着,那得走到天黑才能回来公社这边报道!所以我刚就让小赵给这俩人带去招待所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上,也拾掇拾掇,等把精神养足了,明天再过来跟你汇报他们这三个月的学习成果。”

    苏曼一想,觉得田庆丰说得也对。

    自己这才不过骑了一个来小时的自行车就累得不行,要不是心里头揣着事儿,这会儿也肯定是直接回办公室休息去了,就更别说坐了好几天火车,又颠簸公社的俩人。

    “还是书记您想得周到!我这一知道他们回来,就有些心急了,一心想要快点验收学习成果,好给咱们公社的烧砖厂办起来,倒是忘了这两位同志一路的辛苦奔波。那就等明天吧,明天上……”苏曼说着,想起自己明天上午的时间基本上是都已经给预支出去了,就连忙改口说道,“明天下午吧,回头让他俩人去会议室,书记您帮着我掌掌眼,看看他们这三个月学得到底咋样。”

    要不怎么说苏曼会来事呢,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田庆丰听了就觉得心里头舒坦,原本还担心苏曼太过激进的情绪也被安抚住了,眼角的褶子都因苏曼话里对自己的尊敬给笑得是一层又一层冒出来。

    这样的表现不代表田庆丰是个好被人奉承的人,主要是苏曼大部分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给人一种公事公办,说啥都不好使的感觉,轻易不会这么说话。所以,她难得这样开口,可以说是一点阿谀奉承的感觉都没有,言语中所表现出来的,是满满的真诚。

    尤其是在田庆丰了解到了陈丽娟整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给苏曼扣帽子,只因为苏曼的能力太过优秀,担心县里会重用她的事情以后,田庆丰对苏曼就又多了一层了解。

    ——知世故而不世故。

    明明是个能力极强又聪明的人,却又对于身边的人和事都抱有极大的热忱与真挚。

    这样的认知,让田庆丰更多了几分对苏曼的看重与欣赏,尤其是在得知陈丽娟副主任的职务要被撸去,发配到农场去开荒的事情,田庆丰就不免有了几分类似于之前薛主席看见苏曼时,想要让这样有能力、有抱负也有仁义道德的年轻人更进一步,让她这样的人才能够拥有更广阔天地的想法。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

    田庆丰看着忙乎了一上午没闲着也没吃饭的苏曼,点头说道:“那就按小苏你说得这么办吧。今天你这来回去了一趟于家堡也辛苦了,等会去食堂吃点东西,下午就回宿舍休息吧。不要以为自己岁数小身体好,就拿自己当铁人了,还是得保重身体才行!”

    说着,田庆丰就朝苏曼挥了挥手,一副“我还有事要忙你赶紧去食堂打饭”的样子,继续埋头批改文件了。

    “成,那我听书记您的,这就先回去了。”苏曼说着,还不忘从自己的布兜里掏出自己这一段时间搜集来的关于砖厂和烧砖的资料,放到已经将一份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田庆丰跟前,嘿嘿笑了笑,说道,“不过,在回去之前,还得给您这个。”

    田庆丰:“……这啥?”

    苏曼道:“烧砖资料!”

    “这些都是一些基础信息,您今天可都得看完才行。不然的话,等明天考察赵磊和周爱国俩人学习成果的时候,您可就得两眼一抹黑了,让人糊弄都不知道的那种。”

    “这些,都要看完?!”

    “是的,还有这些。”

    说着,苏曼又拿出了十几页的资料册递给田庆丰,也没管他宛如动漫人物失魂落魄,整个人都变灰的样子,只挥一挥衣袖,就离开办公室,朝着公社食堂走去了。

    田庆丰:“……”

    薛主席的电话是多少?

    我想请她立刻把人调走!

    ……

    虽然中秋节马上就要过去了,但食堂的窗口处还摆着一大盘的发面月饼。

    这是几乎每个北方普通家庭都会做的家常月饼,只需要面粉、红糖和一些果仁、芝麻就能够做出来,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在中秋节时,难得能够在家就做出来的奢侈点心。

    ——用老面肥把面粉发酵至两倍大以后,将它用擀面杖擀成薄皮以后,将珍贵的红糖均匀地撒在上面,要是条件再好点的家庭,还会再在上面撒上点果仁碎。在将馅料放好后,用面皮把它包起来,一定要包得紧实一些,因为一会儿还要再给包好馅料的面团重新擀开再叠层,等把面团反复擀叠了一层又一层以后,有那种老式模具的,就用模具给面团印出花样,没有模具的就用八角,也就是大料,在面团表面印上它独特的花样。

    之后就直接上锅蒸,等蒸得差不多熟了的时候,一撩开盖子,热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的同时,面粉发酵后的小麦清香、红糖的甜香和果仁的酥香味道,全都糅合成了独属于中秋节的味道。

    不同于广式月饼那样有模有样,馅料丰富,这样的家常发面月饼,更像是换了个造型又加点红糖馅儿的馒头,但由于它叠层的原因,便又被人们叫做千层月饼。

    公社食堂里那一盘盘被摆放在窗口处,还冒着热气的月饼,就是这种发面月饼。

    苏曼从来就不喜欢红糖的味道,她总觉得红糖的甜有些太过腻人,喝过了齁嗓子。但她偏偏又极爱吃这种红糖发面月饼,这是属于她童年时的记忆,是苏曼还在福利院的时候,每逢中秋节前后,院长妈妈亲手制作出来的美食。

    团团圆圆又印着漂亮的八角模样的月饼,是代表了团圆的意思。而这份“团圆”在经过发酵以后,模样像是他们福利院那只总来讨食的小白狗团成了一个球一样,憨态可掬,让人看了就十分喜欢。

    那时候,苏曼总会想,如果小白狗也能够吃月饼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把分给自己的这一块月饼也分享给那只小白狗。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当时还只是懵懂年纪的苏曼的脑海中并不能存在太久。因为只要等到月饼被切开以后,在她看到月饼芯里那层层叠叠的,每一层都包裹着被蒸化了的红糖,和只需要等一会红糖就冒着热气流出来的样子以后,苏曼的小脑袋瓜里,就会只剩下“想吃”这一个单纯的想法了。

    经过加热以后的红糖的颜色会变成类似于巧克力那样的深红色。那时候,福利院里的小朋友们都喜欢看红糖流下来,这样会带给他们无限的遐想与快乐。

    苏曼,也不例外。

    像是此时此刻,才刚从食堂那里打包了一块月饼回到宿舍的苏曼,顾不得月饼那略有些烫手的温度,迫不及待的,也小心翼翼地,掰开她手里的月饼——

    看着层层叠叠的月饼芯,和满满流淌出来的红糖时,苏曼笑了。

    ——像是她长大以后看过的《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那些巧克力瀑布一样。

    昔日懵懂着也畅想着的苏曼是这样想的。

    成年后的“大孩子”苏曼也还是这样想。

    苏曼咬了一口甜甜的,混杂了酥香果仁味道的月饼,轻声说:

    “中秋节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呀,我的读者宝贝们!

    我真的好喜欢过这样的团圆节啊!

    码字一上午,不知道摸鱼多少次,只为了偷偷跑去厨房偷吃……怪不得我总减肥失败_(:з」∠)_——

    文中所写的发面月饼是我家每年都要做的,做法很简单,但味道很好吃!

    说起来,以前每年在用八角印月饼花样的时候,我都是“谁都不许跟我抢,必须得我来”的那种积极分子,但实际上怂的一批,在印花样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印出来的不好看(但实际上那个花样在蒸出来以后就不太明显了)我家比较爱管八角叫它大料,它的形状真的很好看!

    第74章

    中秋节过去了,城里的工人们开始了朝九晚五工作,期待着下一个节日的到来,乡下的社员们则继续忙活伺弄土地,等待着国庆节,也就是秋收秋种这个决定了他们今年收成如何,能不能吃饱饭这一关键时刻的到来。

    虽然田庆丰在昨天已经约定好要和苏曼一起来面试、考察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学习成果,但秋收在即,作为基层领导,被他在排在首位的工作任务还是主抓劳动生产。

    在保证粮食的产量和社员们年底分粮情况的前提下,身边有了苏曼这个得力助手,又有了服装厂可以进行部分创收的田庆丰自然也是想要争取一下今年县里给各个公社的劳动指标,让他们麦秆公社不至于年年都是倒数第一。

    田庆丰忙着要去下乡考察即将收割的庄稼长势,听取一下种地老把式们对于今年收成和新一播种的看法,一大早就骑着他那辆总掉链子的自行车出发去几个大队了。

    “啥?书记去下边考察了?”苏曼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乔黎明已经抵达了她办公室,正喝着她亲自给倒的一杯,敷衍的白开水吨吨吨呢。

    嗑着瓜子的小刘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乔黎明,小声道:“是啊,一大早就出发了。小苏你说书记这是啥意思,他明明是出发前就跟我说,让我告诉你他下午不能帮你考察那俩人了,可偏偏又非要我在他出发以后半个小时再找你来……书记这不会是因为我最近工作量不大,看上去有点太过悠闲了,就想找个辙给我撸了吧?”

    小刘不知道这是为啥,苏曼还能不知道吗?那绝对是田庆丰没能看完或者是根本没看自己给的资料,又怕下午面试露怯才故意这样安排的。

    但背后说人这种事不能干,尤其是说领导。

    苏曼打了个哈哈,道:“当然不可能了,刘哥你哪儿是工作量不大显得悠闲啊,那明明是你能力强,办事效率高!书记头几天还跟我提起你来着,说你是在咱公社里面对公社情况最了解的老同志,我听书记那意思,不像是要找辙,倒像是要给你递梯子呢!”

    她这话倒是没说假,田庆丰的确是打算在今年年底以前,提拔一批老同志,让他们也都挪挪位置,不过这个打算目前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田庆丰拍板才行。

    为此,苏曼也只是跟瓜子刘提了那么一嘴后,便表示自己这边还有事情要跟乔黎明谈,对于下午的事情也能一个人应对后,便回到了办公室,准备跟乔黎明谈谈关于成立技术培训班,由他作为指导老师的事情。

    顺便再给他做做“心理辅导”,起码在他培养出能够接替他工作的新生技术力量以前,乔黎明的价值还是很高的,对苏曼也是很重要的。

    苏曼道:“乔知青,我想你应该知道,咱们公社现在正处于发展中,在不断拓新发展的创收工作以外,技术力量也是咱们公社极力想要发展的。只是之前碍于没有像你这样人才的出现,才使得公社这边的技术一直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所以我今天找乔知青你过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正式聘请你担任公社技术员这一职务……”

    说着,苏曼又开始在线给乔黎明画大饼地说道:“有了正式的职务以后,乔知青你就可以在知青群体,或者是各大队的社员们群众中,找一些你觉得值得培养的同志和你一起组成属于公社的技术班子,到时候你就是技术班的班长了。”

    面对苏曼的“大饼”,乔黎明不为所动,直接问道:“这是公社的决定,还是小苏主任您一个人的想法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苏曼笑得十分官方,“我是公社的一员,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决定自然都是代表公社。”

    “的确,这没有区别。”乔黎明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讳道,“我不会挑人,也不会教人,但如果是公社的要求,那么我就只负责带由公社选出来的人公开我的修理过程,能不能学会……在他们自己的能力,我不负责这个。”

    苏曼想了想,点头:“可以,到时候我来安排人。”说着,她又问道,“不过乔知青,你是只爱好机械相关的内容吗?烧砖窑……你感兴趣吗?”

    “虽然……”乔黎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后又恢复成他最开始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但是我可以学。”

    苏曼:“???”

    兄die你这个回答,真的,太赞了!

    面对乔黎明这如此上道的回答,苏曼看向他的目光就跟加了个“温柔似水”的滤镜似的,那眼神都快滴答出水来了,直给乔黎明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看着乔黎明如今较为正常只是稍显偏执,但却十分愿意听组织安排的表现,苏曼觉得自己倒是不必强行介入对方的情绪,以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去开解对方,不如让他顺其自然。

    “那到时候就由我来安排人去和你学习,到时候还要乔知青多辛苦辛苦。”苏曼说着,就露出了上一次谈话时露出的,叫乔黎明“看她眼色行事”的表情。

    很明显,她用完就丢的习惯还没能得到改正。当然了,乔黎明觉得她根本不会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他只能去适应苏曼,像是此刻。

    “小苏主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乔黎明试探地说着,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苏曼就反应迅速地接着他的话说道,“我没有其他事情了,乔知青你就先去厂房那边吧,缝纫机需要你!

    乔黎明:“……”

    他就知道。

    ……

    在乔黎明离开以后,郭队长抵达以前的等待时间里,苏曼也没闲着,转而翻阅起了上一次招工考试时的考生资料和他们对应的考试成绩,打算先从中选出一部分跟着乔黎明学习的学徒,先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行,要是可以的话,就再组织一场针对学徒,面向全体社员、知青的招工考试,多招收些人。

    整理好了一部分可供选择,只待详细了解的名单后,苏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9点50分。在她才刚刚产生了郭队长就快到了念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郭队长顶着他那张像是刚被挖出来的满是淀粉的土豆一样淳朴憨厚的脸,拘谨地走进了办公室里,坐在苏曼对面,像是想要寒暄几句再直奔主题,却又实在焦虑,而无法忍耐地主动开口道:“苏主任,我今天过来的目的您也知道,主要是马上就该要秋收秋种了,等播种的时候,试验田也就该投入研究了,所以我是真的有点担心把那么好的机会交给牛棚的人来负责,是不是有点……”

    作为一个开荒狂人,郭队长对于土地的热爱不仅仅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农村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作为经历过几次饥荒的人,他爱的不是开荒和开荒,而是庄稼和丰收。

    “苏主任,我不是不支持您的决定,主要是牛棚里那群人都是……他们哪里会种地啊!”郭队长虽然也心疼那十八亩地,但他更新的,是县里提供给试验田的种子和肥料!虽然还不能确定种子的收成好坏,但他可是知道那肥料是好东西,据说是能够让粮食增产的好东西,他们地方偏远,如今化肥在这里还算是稀罕物件。

    对于郭队长的“心疼”,苏曼就算是听不见他的心生,也能从他那宛如土豆发芽被挖掉芽根时一样龇牙咧嘴的表情中发现。

    “郭队长,你的顾虑我都明白,但如果他们会种地呢?”

    “这……”

    苏曼说着,拿出自己昨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郭队长,示意对方看一看。

    这些资料都是首都那边调查好的,21个人里,有八个是来自不同大学的教授,两个至少师长级别的当兵老同志,三个□□,两个京剧演员,和两个相声大师,剩下的四个人有两个是翻译家,另外两个则是专攻数学的学术人员。

    苏曼示意郭队长看的资料,则是那八个大学教授中,三个来自农学院的教授的资料。

    她道:“抛开他们现在在牛棚里的身份,只说他们的学识和研究,就绝对能够胜任培育试验田的工作,这也是我为什么从最开始就将牛棚安置在于家堡大队,又把试验田放在那里的原因。既然他们被下放牛棚就是为了劳动改造,那么由他们来负责十八亩地这样辛苦的事情,绝对是符合劳动改造的标准。”

    对于苏曼的说法,和这几个人的身份,郭队长倒是认同,但是……

    郭队长:“但是苏主任,您也说了,就光靠这几个人来伺弄十八亩地……我看这几个人的身体也都不算太好,是不是还得再安排其他人来呢?”

    “当然要安排其他人了,数据和经验都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的!”见郭队长态度软化,苏曼乘胜追击道,“到时候这些人和这一片试验田就都交给郭队长你来负责,你就随时都能跟着那几位农学院的同志好好请教一番了。尤其是对于咱们这片土地的土壤、播种和开荒的问题。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嘛!”

    “!!!”

    这个说法让郭队长狠狠地心动了。

    他彻底被苏曼给说服,再没有任何疑虑了!

    看着郭队长匆匆告别,说着就要回去大队,去到牛棚找那几位农学教授探讨一下土地相关问题的背影,苏曼不由得感慨了起了他对这片土地真是爱得真诚炽烈。

    想到烧砖可能会对土壤环境造成的伤害,苏曼忍不住蹙眉,思索起下午和赵磊、周爱国两个人的学习成果检验会,猜测着他们学习的烧砖技术,究竟是那种老式的烧结黏土转,还是相对环保的粉煤灰烧结砖。

    所以……

    乔黎明能在学习砖窑构建的时候,连着烧砖技术一起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乔黎明:这活儿没法干了……改名吧,赶紧给我该名成工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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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修)

    时隔三个月,苏曼再见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时,她心境也与三个月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公社的服装厂别说成立,连个影子都还没有,而同样也是刚刚才在社员心中建立起一个相对不好惹但还不够尊重形象的苏曼更是迫切想要建立一些实质性的成就,好能够让自己做到更深入人心的形象,将基础打好以后,再进一步实现自己对整个公社,甚至是整个县的发展计划。

    而在三个月以后的今天,在苏曼暂时无法依靠烧砖厂这个有着更大市场,能够带给她更多业绩与支持的实业型工厂来满足自己的发展目前时,服装厂这个阴差阳错而成立的厂子却成功顶替了砖厂在苏曼心里的位置,成为了她真正树立自己在刚正不阿的妇联主任这个形象以外的,朝着事业型大女主方向走去的第一节 台阶。

    在服装厂生产出的六百件衣服的售出,和由苏曼一手促成的与三个公社达成的订单合作,以及为公社盈利至少三千块的成绩出来以后,整个公社几乎再没有人将对苏曼晋升速度如此之快的不满表露在外了。

    这样的形势变化,让苏曼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意气风发。

    “好久不见。”她笑着同坐在对面的赵磊和周爱国寒暄了两句以后,便直奔主题地说道,“三个月不见,我想你们一定都各有收获,所以我想在听你们口述以前,我需要先看看你们的学习成果。”

    学成归来的两个人从回来以后就都摩拳擦掌,想要展示自己学来的技术,只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在嫌弃地别过头后,异口同声地说道:“苏主任,咱们公社的砖窑还没建,没有砖窑的话,我们……要怎么给您展示学成技术?”

    这个回答让苏曼忍不住蹙眉,反问道:“难道你们忘了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们说过的,让你们在这个三个月时间里坚持记录学习日记的事情了吗?砖窑咱们公社现在的确还没有,但那是因为投资会很大,在没有确定你们的烧砖技术是否过关以前,公社是不会随便浪费公账资金的。”

    在已经走上正轨的事业发展中,苏曼的情绪也没有像一开始时那样急于求成,尤其是在苏曼看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明显有些跃跃欲试的情绪以后,她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看过《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贷款建窑烧砖的人就能知道,这烧砖听上去是挺简单,好像只要将原材料送进砖窑进行焙烧,等时间到了,就可以了。但实际上,烧结砖是有质量、强度等方面的要求的,真正想要生产出合格的,能够直接投入使用的砖块,操作起来是非常难的。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苏曼再怎么能干,也还是分身乏术,没办法真把自己一个人当几个人的用,更是完全没有准备好在两个人回来以后,对他们的安置工作,和砖厂的事宜。

    现在,公社这边对于砖厂的准备工作,除了学习归来的赵磊和周爱国这两个还无法确定他们技术水平的技术员以外,砖窑的选址、构建和人员安排都没有。

    苏曼就算是想要测验一下这两个人学来的技术如何,让他们互相切磋一下,都没有可提供的砖窑和原料,以及帮忙制作砖坯的工人……不光如此,马上就要秋收秋种了,这个时间建砖窑的话,就算是田庆丰愿意支持,队里那些将粮食看做生命一样,从不会在秋收这件事情上浑水摸鱼的社员们也都不会愿意。

    所以,从一开始,苏曼就没打算让他们直接走马上任,而是要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好让他们能够表现出更加沉稳的一面,好好沉淀,以免出现过于激进或是自负的情绪,对公社造成损失。

    苏曼:“我想你们应该都有认真记录学习笔记吧?如果是的话,就请你们现在拿出来把它交给我,我一定会抱着务必端正的态度用最快的时间将它看完,并做出总结。但如果不是,那么我只能说,你们在浪费时间,浪费了我为你们争取来的这三个月,珍贵的学习时间。”

    这番话说出来以后,赵磊和周爱国在忍不住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的同时,又都飞快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各自记录这三个月学习过程的本子,交给了苏曼。并在心里庆幸地想道:幸好,他们在这段时间的学习中,都因担心自己没办法快速吸收这些烧砖知识,而无师自通了“好脑袋不如烂笔头”的观点,并将它付诸于行动中了。

    不然的话……

    看着苏曼接过他们的笔记本,没有随手翻阅,而好像是真的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一遍的样子,他们是既为苏曼的态度而感到自己是被重视的,又觉得他们就好像是假期归来的学生,即将要被老师抽检作业一样,心里满是紧张与忐忑。

    而这样的情绪,恐怕会持续很久。

    因为苏曼并不打算现在就看就点评,所以两位学成归来,以为能够大显身手的知青们在坐了三个月的美梦以后所迎来的,是他们需要先重新回生产大队,完成插队的任务——去田地里为秋收贡献汗水。

    赵磊&周爱国:“……”

    终于明白啥叫现实残酷了,呜呜!

    ……

    随着服装厂的最后一批货发出去,并将款子收回来以后,服装厂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

    在九月份马上就要结束的时间里,120名女工一共完成了一千二百件对外销售成衣,外加几十件她们用纺织厂赠送的瑕疵布,做出来的对内销售的衣服,可以说是成功又完美地完成了服装厂任务。

    为此,苏曼在拉着会计张姐过来给她们每个人按条发工资的同时,还给了她们一个新的任务——回去大队以后,将库房里还剩下的那些虽有些瑕疵但质量却没有问题的布料推销出去。

    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里卖的布料都是按尺卖,一尺布大概五毛钱。自己买布做一身衣服的话,大概只需要五六尺布,也就是两三块钱,但是要是瑕疵布的话,肯定卖不了这样的价格,但当时自己跟纺织厂那边要来的赠品里,瑕疵布的数量是真的不少,大概得有五六匹。

    在给公社里几个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买成衣,却又实在眼馋这一件件由自己公社制作出来的成衣,觉得不买一件多少是有些可惜的女同志用瑕疵布做了几件衣服卖给她们以后,这库房里头大概也还有三匹多的布料。算起来的话,也就是大概140尺布左右。

    苏曼打算给自己留20尺布,回头带回家给她奶用来做被面啥的,省得老太太一天天老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不愿意花钱买好布。

    剩下的,大概就是120尺左右的布料。

    瑕疵布做成衣肯定是没毛病的,只是得多费点心思,将瑕疵的地方想办法避开,或是设计得好看一些就可以,就像是公社那几个女同志的衣服那样,穿出去绝对没问题。但苏曼看来,做几件还行,也还能卖出去,但要是都做出来,不说怎么给瑕疵布做成的成衣定价的问题,就是做起来也是极为耗时耗力的,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在库房需要清空好为下一次进不了做准备的前提下,苏曼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要说最缺布料、衣服的人是谁,那绝对是各大队一年也都攒不下几张布票的大队社员们。

    要说县里、公社的居民住户都更喜欢通过买成衣来体现城镇户口的身份,那么对于生产大队的社员们而言,划算才是他们的首选。

    所以……

    在给工人们把工资结清以后,苏曼看着库房里还剩下的120尺布,对这120名来自不同生产大队的女工同志说道:“同志们,咱库房里现在还剩下120尺瑕疵布,这是一个新任务。”

    正拿着足足18块钱的工资一遍一遍数着的工人们一听到“任务”两个字,全都停下了手里数钱的的动作,集体保持安静地看向苏蔓,等待她发号布令。

    看着众人的反应,苏曼也没含糊,直接说道:“120尺布,需要你们每个人卖出10尺布,每尺布还是五毛钱一尺,但不需要布票,这个算是咱们给出来的折扣。虽然是瑕疵布,但质量咋样你们也都清楚,咱这可是公社厂子的库存,是县纺织厂生产出来的好布料,说是有瑕疵,但主要都是染色的问题,质量保证没问题。甭管是做衣服、做被面儿,都绝对耐穿耐用,更别说还不用花费布票了。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布料卖出去。”

    众人:“!!!”

    听到苏曼所说任务的内容以后,众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光没有半点为难,反而是满满的激动与欣喜。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这年头谁家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大孩子小媳妇的,都想给家里孩子置身新衣服,可就是因为没有布票,才只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如今,不用布票就能买到布料的机会,对于买不起成衣的大伙儿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不光没觉得这卖的和供销社一样价格的瑕疵布料有啥问题,反而是都觉得一个人只有10布可卖……实在是太少了!

    而就在众人盘算着其他工人手里边的份额能不能匀给自己的时候,苏曼的话还在继续。

    苏曼:“只要大家能把自己需要卖的10尺布卖出去,那么每个人就能再赚到1块钱的提成,这也算是我代表公社,代表咱们服装厂给大伙儿的过节钱,之前中秋节虽然送了月饼给你们,但这不马上就又要国庆了吗,我在这里也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同时,我也想说——

    “不劳而获注定一事无成,流下来的辛勤汗水永远都不是无用功!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妇女,同样能顶半边天!”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啦!

    第76章 (修)

    一尺布五毛钱,十尺布就是五块钱,只要卖出十尺布就能得到1块钱的提成?在场的工人们虽然对“提成”这个词还没有太多概念,但琢磨一下就知道,这是奖励给她们把布料卖出去的辛苦钱。

    对此,不少脑筋活泛的妇女当场就忍不住问苏曼这个名为副厂长,实则是掌管了服装厂所有事务的妇联主任道:“苏厂长,那如果我用我赚到的工资把这十尺布买下来的话,是不是就能给我便宜一块钱了?”

    “当然可以,不过为了方便会计整理账本,具体的操作过程必须是你们先花钱买下这些布料,或是你们只买一部分,剩下地再去卖给别人,等把所有布卖完后,这个钱会单独开□□给你们,而不是直接替你们减免。”苏曼面露赞扬地看向提出了这个想法的女工们回答了她们。

    这个回答,让本来就想要买下这些布料,好给自己或是家里的孩子,做身新衣服的工人们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既为她们能够通过自己努力学会的手艺赚钱感到踏实与兴奋,也为自己能不同于从前手心朝上跟男人要钱,可以自己做主买想要买的东西,而更切实地感到了啥叫“财政自由”的快乐,也对苏曼一直以来所强调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过,当务之急,她们还是得先把这批库存清了,等回去以后还得赶紧忙着秋收呢!

    在利用几天的时间将库房里的那批瑕疵布料都“开仓大甩卖”以后,服装厂的账上就又多了几百块钱的纯利润,这让苏曼在还清了公社出资的那三千块的布料钱后,还剩下五千多块钱。

    这笔钱,对于人均年收入也都不过百的农村而言,简直可以说是巨额财产。哪怕是县里、市里那些一个月拿着几十,甚至是上百工资的人,这笔钱也得攒好几年才行。

    看着账本上的四位数,苏曼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不光是为了服装厂所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有这么多,还是为了自己将公社提供的三千块布料钱还了的这件事情。

    虽说厂子是以公社为单位才建起来的,但苏曼实在是受够了自己在得到了田庆丰的同意准备正式开工时,公社那些以此来拿捏自己,甚至煽动大队长过来找事的“老”同志们对厂子的指手画脚。

    所以,早在之前厂子的第一批货发出去,并将第一笔款子收回来以后,苏曼就特意找上田庆丰谈了谈关于厂子的管理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所需要谈论的内容,很简单。

    ——她要说一不二的管理权,和财政大权。

    在几番斡旋以后,在田庆丰这个一把手看似不偏不向,实则应允的态度下,苏曼以绝对强势的据理力争下,公社那些一直看不惯她的人只朝夕之间,就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服装厂的管理权和财政权,是她的了。

    还有公社里二把手的位置,现在也是她的了。

    如今,苏曼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俨然已经成为了麦秆公社除田庆丰以外,最受人尊重、关注,也是说一不二的领导了。

    如果苏曼是官儿迷,或是财迷的话,那么在这个阶段,她基本上就可以收手,只专心发展服装厂这个在未来下岗潮来临以前都不会出问题的厂子就可以,根本不用再花费心思去忙活其他的事情,完全可以放松下来,过上她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想要成为的悠闲日子。

    但显然,苏曼现在所追求的,已经不光是自己能拥有多大的权利,或是能赚到多少钱这样范围内的物质需求,她更想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发展。

    在这个人们无需为房贷、车贷而发愁的时代,苏曼也同样再没有这样的压力,这让上辈子一直将努力工作的目标定为“买房买车”的她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做一个你想要成为的人,一个保持乐观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是当年的院长妈妈无数次和他们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所说的话。

    是苏曼曾牢记于心,却又在真正进入到社会以后,而被她抛在脑后无法再保持的初心。

    但现在,她想把这句话,连同她从前的梦想一起捡回来。

    尽管现在来看,这会是一个很难也很漫长的过程。

    但一蹴而就的人生,也从来都不是苏曼想要的。

    所以……

    苏曼看着桌上凌乱的文件夹,和被自己摆放在最明显位置的两个来自赵磊和周爱国的学习日记,以及自己搜罗来的,所有关于砖窑、烧砖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每一滴汗水都告诉我,只有努力才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拥有的梦想和未来……”

    这样想着,苏曼就开始埋头看起这些资料了。

    她得尽快消化掉这些东西,以确切掌握对烧砖二人组所学技术的深浅,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继续奋斗吧!

    为成为更好的自己!

    ……

    在苏曼看完了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各自记录的,关于他们这三个月时间里有关学习的笔记的时候,九月份也马上就要过去了,各大队都开始集中人力,准备秋收了。

    对于生产大队的社员们而言,秋收,绝对是这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六个生产大队里,除了于家堡大队因从前的大队长没能在起到带头作用,而导致从前几年的春耕秋种中,社员们的态度不够积极以外,其他几个大队的社员可都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不过,今年不同于往年。

    没了于大海那个带头偷懒的大队长,换了郭队长这个种田达人来监督秋收工作以后,于家堡大队社员们的好日子可不光是到头了,还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在秋收期间下乡慰问考察这事儿,是田庆丰作为公社一把的工作。苏曼不愿意抢了他的风头,再加上自己如今在公社挂着的职务头衔都还是妇联主任,这妇联和秋收两个词可以说是打着八竿子都扯不上的关系。

    这是属于公社书记去刷人缘,收获尊重与爱戴的舞台,就像是整个公社都因秋收而陷入忙碌时,反而只有苏曼这个大忙人悠闲得好像在度假一样。

    这倒不是苏曼消极怠工,主要是秋收秋种的工作实在是太重要,她就算是有心想要继续发展服装厂,开始建造砖窑这些绝对能够创收的工作,在大队社员的心里,这些也都只能排在粮食的后面,因为他们知道,饥饿是有多么的难捱,粮食是有多么的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苏曼敢在田庆丰前脚才戴着草帽子,骑着自行车悠哒悠哒地朝各大队出发以后,后脚就借着去纺织厂谈合作的理由,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公社的根本原因。

    ——所有人和事都要为秋收让路。

    包括她、她的服装厂和所有的计划。

    虽然苏曼觉得以自己的力气去帮忙收割粮食可能会更有效率,但她觉得自己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究研究该怎么挣更多的钱,好能让他们公社拥有更多的设备,像是收割机这样。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苏曼向来是个务实的人,在明确了自己于秋收秋种这段时间的工作中的定位以后,她决定自己要趁着今天是礼拜五,自己刚好可以回趟县城,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以后,还能够在家里住两天的时间中,好好整理一下最近的工作和计划。

    ……她打算先去纺织厂,和王厂长谈一谈接下来的布料批发合作,敲定更多的细节;再去看看县政府的档案库里看看没有更专业的资料内容;最后她再回趟家,把她花了十块钱留下来的瑕疵布带回去。

    嗯,就先这样计划吧。

    苏曼在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后,果断地骑着自行车朝着县城出发,并在抵达县城以后,十分从心地将原本计划中她最后才要做的事情,率先完成了。

    ——“奶!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时空大法啦!

    感觉我这本可能会写到百万字(?)虽然感觉这本书完结的日子有点遥遥无期,但我还挺向往这种放慢节奏,一点点将事业线勾勒完成的感觉。

    那么,由我慢慢写

    请大家慢慢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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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随着今年还算是丰收的秋收工作结束以后,人们在又忙碌了小半个月的秋种以后,1969年,这个20世纪60年代的最后一年,也即将和人们挥手告别,准备将身上的重担都交给马上抵达的1970年。

    这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时节,甭管是城里还是下乡,都还不兴过元旦节,更没有所谓的“跨年”这一说。所以,在进入十二月份以后,麦秆公社包括几个生产大队的人,全都像是入冬以后要冬眠的小动物一样,全都穿上了棉袄,准备猫冬等待春节了。

    由于麦秆公社所处的地理位置是几个公社里面最早一个入冬的地方,才能刚进入12月份,就下了好几场雪,气温说着也快要降低到零下的原因,人们也都越发地不爱出屋,这让原本还想要在秋收结束以后大干一场的苏曼也只能暂时搁浅了自己的计划,等着明年再开土动工了。

    毕竟,这甭管是只提供春秋两季的服装厂成衣生意,还是她一直想要着手操办的砖窑,都不太适合在这寒冬腊月里头继续。

    服装厂的工作,不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棉花,没法做棉袄的情况,就说在最近连下了几场雪,苏曼发现从生产大队通往公社的路都满是积雪的情况以后,工人们上工下工也都是问题。所以,苏曼索性暂停了服装厂的工作,之前给的那笔工资足够女工们能过个好年不说,就是服装厂如今账上的资金,也足够苏曼放下脚步,明年再战的了。

    至于砖窑……

    苏曼倒是想过趁着秋收以后,过年以前先把砖窑盖起来,等来年开春就能直接投入生产。但问题是,砖窑所需要的占地面积很大,需要放在一个较为空旷好取材又能够利用天然的地理环境来进行砖窑建筑,而砖窑本身的结构建筑也是一个大问题。

    同时,砖窑所建的地方还要远离耕地,远离社员,以避免制造出来的污染会影响到耕地的环境,和社员们的健康。可在这个要求的同时,砖窑还得处于一个方便运输的地方……总之,建砖窑本身就已经很难了,砖窑的选址就更难。

    再加上如今这数九寒天的,泥土地都给冻僵了,苏曼也不愿意辛苦社员们在这种时候动工,便也将这事儿安排在了过完年后的开春,正好也趁这段时间让赵磊和周爱国俩人好好研究研究砖窑的事情,正经八百地画个设计图出来。

    不过,将部分计划推迟延后,不代表苏曼的事业也要跟着一起告一段落,更不代表她本人要和大队里的社员一样,在结束这一年地里的活计以后就开始准备猫冬过年,她可还有新的计划呢!

    ……

    公社。

    在连下了好几天雪后的这个难得的晴天,苏曼穿着她奶亲手给她缝的一身用她拿回去的瑕疵布料做成的漂亮的袄子,站在如今已经被服装厂征用的仓库门口,高声指挥着货车停好以后,对已经来过麦秆公社一次的司机师傅说道:

    “师傅,我们这边准备卸货的同志已经到了,麻烦您给指挥指挥,教教他们怎么才能把布料码得跟您纺织厂库房里那样整齐,给我们也掌掌眼。顺便,咱们也争取赶在今天落雪以前把这批布料都码好了,到时候您也能早点回家,不是吗?”

    说着,苏曼一副“别拿咱们当外人”的样子,给本来还有点不耐烦又被派来这犄角旮旯地方送货的司机师傅塞了两盒烟。

    原本还想拒绝司机师傅:“……咳,那啥,人都在哪儿呢,赶紧卸货吧!”在将两盒烟揣进兜里,看清了上面的牌子以后,司机师傅更加热情地说道,“我跟你说啊苏厂长,别看我就是个司机,但要说我们纺织厂仓库是咋码布料的,我比那管仓库的人还清楚呢,你算是找对人了,瞧好吧!”

    雪停了,天晴了,司机师傅觉得自己又行了。

    司机师傅是高兴了,但几个正开着会就被喊过来跟着卸货的大队长却在看到货车上那至少得有两三百匹布的数量,都忍不住苦了一张脸。

    今天,是苏曼和纺织厂新进来的一批布料到货的日子,也是田庆丰召集各大队大队长过来公社开年底总结会的时间。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之前服装厂刚办起来的时候,崔、于、田、杨这四个大队长当时故意过来找茬的事情,苏曼一直都没忘记不说,还十分记仇地特意在今天他们过来开会的时候,故意在会议结束以后,喊他们过来当搬工,不给钱还得把活儿干好的那种。

    看着几个大队长不情不愿的样子,苏曼故意装作没看见,像是不好意思批评、命令他们一样的态度,让几个大队长越发消极怠工起来,只打算等一会儿田庆丰过来再装样子。却不想,他们磨磨蹭蹭不好好干活的样子,已经全被同样被苏曼“看不见”的田庆丰给看得一清二楚。

    田庆丰:“你们几个,在秋收秋种的时候,也是这么干活的?!”

    大队长:“!!!”

    在场的人知道,田庆丰本来就对这几个大队长在秋收工作中表现得不够出色而感到不满,如今见了他们如此消极怠工的表现,自然是火上加火,直接将之前的不满,外加自己因今年降温太过突然,导致了秋种工作太过仓促,并极有可能会影响明年收成的苦恼情绪一起爆发出来了。

    三分钟的时间,刚好够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司机师傅点燃一根香烟并抽完它,也足够田庆丰难得发飙,痛快地将几个大队长痛骂一顿。

    看着几个实在没眼色,主动往枪口上撞的大队长被田庆丰厉声责骂的样子,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不过总归她还是在田庆丰的面前,不能笑得太过明目张胆。

    苏曼:暗爽.jpg

    ……

    三分钟以后,田庆丰骂痛快了,几个大队长全都被他数落得灰溜溜地去货车上卸货,老实地听从司机的指挥,将一匹匹的布料运进仓库里码放整齐。

    田庆丰刚刚通过对外发泄,长舒了心中的一口闷气以后,转身又看见了那塞满了整整一货车的布料,十分意外地看向苏曼,无奈又崩溃地问道:“小苏,你之前只和我说你要再和纺织厂订一批布料,可没告诉我这一批布料会有这么多?!我知道服装厂账上的钱很多,但……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没人会买成衣,你现在订这么多布料,是要把它们放在仓库里,一直放到明年吗?”

    苏曼知道田庆丰那改不掉的保守态度,对于他的不赞同也是早有预料,直接否定道:“现在才刚刚进入冬天,想要让服装厂重新运作起来,至少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可以,我又怎么舍得让这么多布料在仓库里面结蜘蛛网呢。”

    “那小苏你订这么多布料是要做什么?”田庆丰见苏曼胸有成竹的样子,情绪多少有些平复,“我感觉你这次订的料子比之前的二百匹布料看上去还要多,你这次又订了多少匹布,还是按15一匹的成本价格吗?”

    “比之前那个价格还要再低一块钱,是14块钱一匹了。因为我这次直接订了四百匹布,算是将纺织厂的库存彻底清空了。”

    “你订了四、四百匹布?!”

    田庆丰在震惊地高声喊着的同时,也在心里飞速地计算着按14一匹布的价格来算,四百匹布需要多少钱……田庆丰的大脑从来没有运转得这么快过。

    “五千六百块钱。”苏曼直接将总价格说了出来,并说道,“付款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分期付款,这一次是分了六期,每个月要还不到一千块钱,我觉得还能接受。”

    田庆丰被苏曼这样大手笔的订单,和财大气粗的表现吓到了。

    他在沉默了片刻后,一针见血道:“小苏,你应该知道你买下这些布料的钱是超出服装厂账上的钱的……当然,现在服装厂你全权负责,我没有要插手的想法。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公社这边又能帮你做些什么?”

    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用来说服田庆丰话的苏曼难得为他话里的态度愣住了。她还以为向来保守的田书记会对自己故意隐瞒了订单数目的事情出言批评她。但显然,田庆丰不光没有,反而在无奈之余,积极地想要利用公社这个大集体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将这些布料卖出去。

    这让苏曼心里熨帖极了,一肚子的话都化作了感动。

    看着田庆丰不作假的目光,苏曼认真和他解释道:“其实这次我订这么多布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来赚钱。服装厂想要重新开工至少得到春天,砖窑也要等到了春回大地的时候才好动工。我不想坐等吃山空,所以,我要把它们全都卖出去,但不是通过制成成衣再往外卖的方式……”

    第78章

    苏曼的赚钱计划很简单,这是她从之前清理仓库,将瑕疵布卖出去这件事中想到的办法。

    那就是直接向公社及下边生产大队的社员们批发售卖布料。仍旧是以供销社和商店统一的每尺五毛钱的价格进行销售,并延续他们服装厂买卖成衣、布料不需要布票为卖点,以此将这四百匹布,也就是16000尺布料卖出去。

    说白了,苏曼的赚钱办法就是以成本价从纺织厂收购大批的布料,再以市场价将其卖出去,属于中间商赚差价。用更符合这个年代的说法来形容的话,她就是个合理合法的二道贩子。

    苏曼认真同田庆丰算起了这笔生意:“按一匹14块钱的价格来算的话,每尺布料的价格就从之前不到四毛钱的成本价变成了三毛钱的最低价格。我们外销售的价格仍旧是按五毛钱一尺,不需要布票。四百匹布等于是一万六千尺,这样算起来的话,四百匹布料能卖八千块钱,刨去进这批料子时花费的五千六百块钱,最后的净利就是……”

    “两千四百块钱。”田庆丰在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以后,忍不住说道,“光靠卖布料赚到的钱就能赚到之前费劲吧啦制作成衣所赚到的一半的钱……小苏,要不咱以后就直接卖布料得了,省事儿还能赚钱!”

    “可有时候,省事就是麻烦。”

    显然,苏曼并不看好将这个省事又赚钱的买卖作为服装厂今后的主营工作。

    她摇了摇头,说道:“书记,您别忘了,咱们的厂子是服装厂可以以批发的形式不使用票证交易没错,但咱们这样不要布票卖布的行为,可就等于是抢了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生意,而且布料也不是咱们自己生产出来的,是从县纺织厂批发的,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苏曼的话没有全都说完,田庆丰就立刻警醒,并为自己刚刚产生的极其不正确,甚至是靠近了那些资本主义的错误想法而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哪怕麦秆公社所处的地方也只是在最开始那两年受到了一些……的冲击,这两年随着政府的重新建立,也渐渐趋于平稳,没有太多激.进分子闹着要革.命,要罢工的事情出现了,但毕竟现在还是60年代,距离一切结束还有六年的时间,像是刚刚田庆丰说的话,要真是让“有心人”给听到了……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着田庆丰直冒冷汗的样子,苏曼不觉得对方是有些小题大做,因为这的确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各种“斗”的敏感时期,所以在见田庆丰有所警醒以后,苏曼没说别的,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苏曼说道:“我刚刚把几个大队长留下的目的也是想要跟他们说明这个事情,让他们回去以后跟社员们说说,也统计一下需求量,到时候直接以各大队为一个小单位,群众集资购买的方式售出,避免零售可能会造成的不好影响。”

    田庆丰道:“那等一会儿几个大队长卸完货以后,让他们先都别着急走,把需要他们负责宣传、登记的事情说清楚以后,让他们尽快登记好各大队对布料的需求量后,好争取在今年结束前,就把布料都卖出去!”

    这个工作对于刚搬完货以后的大队长们而言,算是个好差事。

    将近两万尺布料听上去是挺多,挺不好卖的,但这得说这些布料是怎么卖,又要卖给谁的。

    要是放在供销社、百货商店这种柜台售货员鼻孔朝天,态度不好又要布票的地方,那这一万六千尺的布料估计得卖到明年过年都不一样能卖出去。但要是按照苏曼所说的,和供销社价格一样,却不用布票这样的卖法,那这些布料别说卖出去了,估计都得不够卖!

    毕竟,在每家一年都只能得三张布票,还不够做一身衣服的农村里,谁家没有媳妇孩子,不想穿着新衣服过年啊?

    一万六千尺布要是都用来做衣裳的话,也才智够做两千来件衣服,可各个大队加起来的人数却能有一万多口子人。都不用动脑子去算,几个大队长就知道,这些布料是不够他们分的。这让刚刚还在那同仇敌忾抱怨着苏曼的几个人都开始防备起对方了。

    看着苏曼分分钟就将一直以来都不服气她,只是碍于她不好招惹而不敢流露出的大队长们,看着他们如今得了实惠,知道这是好事儿后对苏曼有所改变的态度,田庆丰多少明白了苏曼为啥明知道这几个人对她有所不满,却没有像对待于大海那样,直接出手整治他们的原因了。

    与此同时,田庆丰也明白,苏曼这是在钻政策的空子。

    但他更知道,这样的“钻空子”是既能够给公社创收,也能够让一直苦于没有布票而几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的社员高高兴兴过一个好年。所以,他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全力配合苏曼便是了。

    在纺织厂的司机开着货车,带着“轰隆隆”的声音离开麦秆公社的时候,在几个大队长围坐一团,十分热切地看向苏曼打算好好和对方确定布料事情的时候,在社员们得知了他们能够不用布票就买到布料做衣服的消息,而越发感谢苏曼的时候,放晴的天空中又一次飘落下了片片雪花。

    1970年就这样,随着这些雪花到来了。

    伴随着这些被运往麦秆公社千家万户的家里去的布料的出发,新一年的春节也如约而至了。

    在春节放假,苏曼和陈秋苹一起回到县城家里以后,和苏刚山、赵桂枝、林芳一起围坐在摆满了美味佳肴的桌前,苏曼的内心是无比的满足与平静。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所度过的第二十个春节。

    今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二十年。

    看着外面的落雪,和屋里的热闹,过了年论虚岁就有20的苏曼难得跟苏刚山那里喝了一小杯她奶酿的酒,不算多,她也没醉,但苏曼就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想笑。

    坐在堂屋的木头椅上,苏曼痴痴地笑着,对正拿着手巾给她擦脸,嘴里头还忍不住数落她这个“一杯醉”的赵桂枝说道:“奶,春节快乐!明年一定会更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赵桂枝心里头也是这样觉得,嘴上却不饶人地说了一句:“瞧你这傻样……行了,快别跟我这傻乐了,赶紧醒醒酒,等会儿该守岁了!”

    是啊,该守岁了。

    ——新年快乐。

    ……

    春节以后,日子像是长了腿一样,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积雪消融,春雷惊动,独属于春天的三月就这样到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苏曼还只是一个被人故意分配到这里的妇联小干事,为了能够尽快做出得到认同的成绩,每天骑着自行车满大队跑,却得不到任何的人重视。

    而在今年,她却已经成了麦秆公社人人皆知的二把手,是人人尊重的妇联主任,也是效益极好的服装厂副厂长,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名字,也都十分崇拜她。

    尤其是在苏曼将那四百匹布卖出去以后,公社和各大队这些不用像往年那样苦兮兮地将攒了好久好久的布票全都用光也买不到多少布料的社员们在穿上了由公社的麦田服装厂卖给他们的不用布票的布料做成的衣服以后,苏曼在群众之中的呼声是越来越高,号召力也越来越大。

    像是这才刚开春不久,公社这边就积极响应苏曼的号召,准备放鞭炮开工动土建砖窑了。

    对于砖窑的建造,苏曼可不想只是小打小闹,跟服装厂刚办成时那样,连个正经的开工仪式都没有,尤其是开砖窑只是苏曼的第一步,之后她还得扩大经营,成立砖厂,将整个麦秆公社都改造成新时代脱贫小康村呢!

    苏曼在上辈子可是见过不少从前工地里开工现场的盛况,对于搞噱头这种事情,她简直是手到擒来。在田庆丰以为就只需要放挂鞭炮好讨个吉利就能直接开工的时候,苏曼却是特意去了一趟县城,跟县宣传部的同志套了套关系,又花钱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才给人请了过来。

    看着过来对着他们这一片都还算是荒地的地方拍个不停的宣传部的同志,田庆丰拉着苏曼到了一边,小声问道:“小苏啊,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我觉得你就算是想要拍照留念,也应该等咱们砖窑捡起来以后再拍,这光秃秃的一片地有啥好拍啊?”

    这还叫隆重?苏曼不以为然,恨不得场面再热闹热闹,热闹到能被新来的县长关注到才好呢!她可是听说了,这位新上任的县长同志是个实干派,据说不光为人十分正直,还是个任人唯贤的好领导。

    作为花阳县几个公社里排名倒数第一的公社领导,苏曼自然是不甘落后,想要让他们麦秆公社能入了新领导的眼,不为升官发财,只为了今后她再想发展什么的时候,能跟县里头申请得更容易些。

    为此,苏曼咋建砖窑上可是铆足了劲,只为了好好出个风头,得到这位欧县长的关注。

    不过对于向来务实不懂得借机出彩的田庆丰的疑惑,苏曼也不打算解释太多,以免给他留下自己太过钻营的印象,便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将自己准备好的铲子递给了田庆丰,嘱咐道:

    “书记,等会儿您就拿着这把系了红绳的铲子去铲咱们砖窑所在地的第一铲土,动作记得放慢点,方便人同志拍照。其他的,您就不用操心了,都由我来就行了!”

    说着,苏曼见宣传部过来拍照的那几个人已经拍完了环境,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样子,直接给田庆丰推到了拍照最佳位置,笑着和宣传部的同志寒暄了几句后,又给田庆丰使了个眼色的同时,鞭炮一响——

    麦秆公社建设砖窑的开工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70年代最佳C位:田庆丰同志!

    70年代最佳推手:苏曼同志!——

    跟你们讲个恐怖小故事

    ——今天还要早起上班!

    第79章

    这个年代,在宣传部上班的干事大概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爱端架子,搞仪式感,也爱拔尖抢上出风头的“人来疯”;

    一种是沉默寡言,伏案疾书,还能够得到领导看重的“笔杆子”。

    显然,苏曼请来的这几位扛着相机里窜外挑的同志不是“笔杆子”而是……

    宣传部的“人来疯”干事们:“田书记,麻烦您再换一个姿势,脖子上最好再挂条毛巾……对了,谁带水壶了?能不能给田书记鬓角处掸点水,制造出一种辛勤汗水流下来的感觉!”

    身不由己的田庆丰书记:“……”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拍摄想法,颇有种在未来八十年代将会红遍全国的小品搭档二人组那部经典的《拍电影》小品中的对话与要求。

    田庆丰则是僵硬地拿着手里的铲子,在对面宣传部同志的要求下,他既要保持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还要保证拿着铲子挖土的动作中要带有农民的朴素。

    这让艰苦朴素了近五十年,从来没有干过弄虚作假的事情,也不懂啥叫作秀的田庆丰心里苦极了。他就知道,能让苏曼都放弃的出风头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不然的话,这种事情又哪里会轮得上他这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书记!

    想到这里,田庆丰忍不住抱着渺茫的希望看向苏曼,试图用眼神打动对方,让她能够前来解救自己。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之前请这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几个人“说风就是雨”性格的苏曼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再被这几个之前就对她形象和工作事迹有所好奇,十分想要采访她的人盯上。

    虽然按照苏曼想法,在砖窑建成以后,和正式投入生产,并烧出第一批砖时还会再请这几个人来拍照记录,到时候归纳总结砖窑的工作,直接来个“一鸣惊人”的对外宣传的计划内容中,她作为极力促进砖窑建成的创始人,是必然是要发言讲话拍照的,但……

    苏曼看着田庆丰一动不敢动,笑得整张脸都僵硬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为此,在看到田庆丰投过来的求助的目光时,苏曼也只能故□□莫能助地耸了耸肩,十分没有上下级同事感情地扭过了头,仿佛她只是路过这里看风景。

    田庆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但实际上,拍照摆pose这种事情虽多少是有些作秀的含义在其中,但这样搞噱头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能让麦秆公社跟领导面前占据多一些的目光,好能够得到新来的县长的支持,方便他们在未来扩大经营,多多造福当地百姓罢了。

    田庆丰正是因为清楚苏曼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而非满足私欲,所以他才会如此配合。只是向来务实的他没有过这样被指挥着摆姿势,只为了上镜能更好看的事情,才会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得不适应。

    尤其是在这年头,照相机这玩意对于淳朴的基层领导,和朴实的基层老百姓而言,都是听说过却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大伙都知道县里头有照相馆,可拍一张照片的价格也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所以,谁都没真的见过相机,也都没真的被人用相机拍过一张照片。

    别说田庆丰表情僵硬,不知所措了,就是旁边等着这几个人给田庆丰拍完照片后,跟着一起过来正式开工搭砖窑的社员们也都是手脚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正在众人又好奇又胆怯地看着宣传部干事手里的照相机时,拿着相机的那个人就朝他们几个人招了招手,十分客气地说道:“几位同志,你们也过来一起拍一张吧!不用刻意摆什么姿势,你们只要低头干活儿,将咱们农民阶层的踏实肯干表现出来就行!”

    众人:!!!

    这话一说出来,施工现场就又多出了十几个跟田庆丰一样的“木头桩子”了。

    ……

    正在苏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田庆丰和那几个大队长,还有被喊过来帮忙的社员束手束脚,浑身僵硬得好像刚出土的木乃伊一样的表现而努力憋笑的时候,乔黎明过来了。

    “小苏主任——”

    “乔知青。”

    苏曼对于乔黎明执着于在其他人大多都喊自己为“苏主任”这个称呼前,总要加上一个“小”字的口癖已经习惯了,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既然改变不了,那不如坦然接受,总纠结一个称呼的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乔黎明在那次情绪失控以后,再和苏曼见面时的表现就显得正常许多,苏曼在后来也有偷偷问过陈秋苹和赵兰妮,两个人都说乔黎明没再晕倒过,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之前显得平和了许多。

    所以,苏曼在对待乔黎明的态度上,也更温和自在了不少,不像以前似的,总是故意表现得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乔黎明,苏曼客气又熟稔地省去了一些没啥用的客套问好这样的对话,直接看向乔黎明,问道:“乔知青,你这是也过来看咱们公社砖窑的开工仪式?我还以为你对这事儿会不感兴趣呢。”

    听见这话,乔黎明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之前的确是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但怎么说这也是小苏主任你负责主持的事情,也是公社都关注的事情,我也正好没什么事做,就想着过来凑凑热闹。”

    说着,乔黎明就用他帅气的脸蛋摆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说道:“不过我没想到小苏主任你也会在,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之前托我尝试设计的图纸一块拿过来了。”

    苏曼:“……?”

    看着乔黎明说得就跟真的似的表演,苏曼严重怀疑对方是拿自己当二傻子看了。

    她心想,你都知道建砖窑这事儿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一手操办、主持的了,那开工仪式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吗?还故作无辜跟我这儿装偶遇?这才刚正常几个月啊,是又想闹啥幺蛾子……

    苏曼不动声色地看着乔黎明,总觉得对方没憋好屁。

    乔黎明在看出苏曼对自己这个劣质谎言的不满后,补充说道:“不过,虽然这张图纸算是尝试之作,但如果小苏主任你对设计的要求保持不变的话,那这份涉及就绝对能够满足你的要求,投入生产的话,也不算太难,只要能给我足够的材料,我一个人就能完成它。”

    啥叫变脸?苏曼这就叫变脸!

    在听到乔黎明说他已经将图纸画好,并且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随时将其制作出来的话以后,苏曼简直忍不住为他这才刚多长时间就将自己拜托的事情完成的效率而感到满意,十分满意!

    为此,苏曼选择性遗忘了乔黎明没憋好屁的表现,态度也从刚刚的不满、防备,变成了和蔼可亲:“乔知青忘了也没关系,等我忙完今天的开工仪式以后,你随时都可以带着计划书来公社,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你!”

    苏曼着重说了“带着计划书”这几个字,让原本还因她态度改变而又有那么一点点心里头的野兔子乱蹦感觉的乔黎明就跟那野兔子中了木仓一样,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这还不是最令乔黎明感到开心不起来的原因。因为更让他无奈的是,他至今都还是想不明白为啥自己在今年探亲假回家时,特意去了一趟首都军医院做心脏检查,检查报告明明告诉他,他的身体尤其是心脏都没有任何问题,那只不知名的野兔子却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明明身体没问题,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见到小苏主任就……

    “乔知青?”见乔黎明半天没回答自己,苏曼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找机会再去检查检查脑子的乔黎明愣了一下后,才回答:“明天可以吗?明天上午我去办公室找你。”

    明天?

    苏曼看了一眼那边已经结束拍照,由田庆丰带头开始正式施工的进度,和自己拜托乔黎明设计图纸的最终目的……思索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就明天吧,不过不用你来找我,因为我明天正好要去趟于家堡生产大队,到时候你直接来大队长办公室找我吧。”

    这边话刚说完,还没等乔黎明回答呢,田庆丰就在那头扯着嗓子喊苏曼过去问问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砖窑图纸设计的事儿。

    苏曼:“乔知青,我这边还有点事得先过去,具体的事情咱们等明天再谈,毕竟我托你设计的东西,现在的主要用途也在于家堡大队才能体现出来,所以咱们就明天见吧!”

    说着,苏曼就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算是对他……设计图纸的看重,并在约定好了明天在于家堡大队长办公室见面的事情以后,就朝施工点那边跑去了。

    乔黎明:“……”

    还是用完就丢的样子,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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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砖窑的搭建可不是糊个泥巴,垒个房子就能用来烧砖的,尤其是这年代的砖窑都是以轮窑为主,内部构造相对麻烦,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能够将其大概其地建好,等它真正能够投入生产的时间,起码也得等到四月中旬才行。

    为此,苏曼在拿到了开工仪式当天所拍摄的照片以后,暂时只需要偶尔去施工点观察观察进度,保证施工安全和施工方向是否正确就可以了,无需将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此。

    于家堡生产大队。

    苏曼在看过了那片试验田的情况,并和郭队长了解了牛棚那群人如今的状态和精神面貌都还算不错,并知道他们全都对试验田产生了极大的热情以后,苏曼对于这些在秋天播种,如今已经长出幼苗的种子也更多了几分关注,心里甚至已经盘算起再去跟县里申请一批试验田和种子的想法。

    看完了试验田里已经成长了不少的种子,苏曼本想再见见牛棚里的老同志,跟他们具体了解一下试验田的具体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制作种子相关数据记录。

    但奈何这二十几位老同志受到了太多太多的迫害,对于苏曼这样看起来就精明、能干又漂亮的女干部,总是会更几分防备与忌惮,所以……

    看着紧闭的牛棚门,向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苏曼也是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心里完全没有像旁边郭队长想象得那样,又愤怒又恼火,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果然是这样”的,转瞬即逝的笑容。

    郭队长以为苏曼是被气疯了,想着该怎么替那群人开脱的时候,苏曼本人却是在感慨这群人的风骨。

    苏曼问:“队里的人对他们没有产生太大的抵触心理吧?要是有的话,你作为大队长还是要及时纠正,他们虽然……总之,尽可能避免队里的人和他们有接触,免得被有心人举报,也省得他们不自在。”

    “苏主任他们不是……啊?”郭队长被苏曼的话给整迷糊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苏曼不光没有生气,反而是对这群在他接触以后也觉得人还不错的“牛鬼蛇神”充满了……关怀?

    “怎么?”苏曼回头看向郭队长。

    “没……”郭队长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苏主任请放心。”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看着还有几块空着的试验田,苏曼问道:“这几块地怎么没种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队长连忙回答道道:“不是,这几块地是因为还有一批种子是要等到四月份才能播种,路老……不是,老路他们就把这块地留好,作为之后种植那批种子的土壤。他们最近正研究这批种子的育种与播种,似乎是想要尝试一下新的播种技术。”

    “四月中旬播种……”苏曼想了想,问道,“是我后来拿过来的种子吗?”

    郭队长:“对,就是您后来拿回来的那批。”

    苏曼:“那等四月中旬该播种这批种子的时候,我会亲自过来见证这批种子的播种的。在这期间,这批种子还需要郭队长你多多费心。”

    郭队长道:“其实我也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顺便再请教一些耕地和化肥的事情,也并不算辛苦,反倒是苏主任这才刚过完年不久,就又忙着给咱公社创收的事,是您辛苦了才对。”

    不太擅长说这样有些奉承话的郭队长生怕苏曼会反感自己这样的态度,便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乔知青在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我办公室说您让他过去等您,但当时我急着过来牛棚这,再加上您是直接走小路过来牛棚这边的,正好跟他错开了,我也不知道苏主任您的态度,就先给他安排去会议室了……”

    苏曼:“已经到了?那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苏曼骑上自行车就准备去大队会议室。

    只是在离开牛棚以前,苏曼回头看向从今天一见面起就表现得格外热情却又十分小心的郭队长,说道:“服装厂会在月中的时候进行招工,人数大概会有三十人左右。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品行过关,技术过关。所以,郭队长你要是有认识的合适的人选,可以让人来参加招工考试。”

    苏曼:“有时候,面对所有人的公平,其实就等于是一种幸运。”

    在说完这番话后,苏曼没理会郭队长略显窘迫的神情,和他试图和自己解释的话,直接踩住了脚蹬子,朝着大队会议室的方向离开了,徒留被家中老婆孩子念叨了好几天,被逼无奈想要过来和苏曼套套关系,好让家里的老婆、闺女和儿媳妇都能进服装厂上班的郭队长懊恼又羞愧不已着。

    ……

    于家堡大队,会议室。

    乔黎明已经等了苏曼半个小时,在听见院子里有锁自行车的声音时,他就忍不住起身往外看,果然就看见了苏曼。

    作为从小到大都是整个部队大院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乔黎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大剌剌挥手朝远处喊人的举动,但他今天就做出了这样好像毛头小子似的的举动,喊道:“小苏主任——”

    这一嗓子,半个生产大队都快能听见了,是直接就给苏曼喊懵了。

    反应了好一会后,苏曼才重新朝着会议室……门口的乔黎明走去,客套地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乔知青,都怪我昨天没说清楚,只说了上午见面,忘了跟你确定具体的时间了,害得你等了我这么久……”

    “没事,是我来早了,反倒是辛苦小苏主任你要这么匆忙地赶过来,该我说不好意思才是。”乔黎明在不受“晕倒”影响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很正常的,说话也是情商在线的。

    一句话,就化解了刚刚他过于反常也过于激动的那一嗓子所造成的的尴尬。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会议室。

    乔黎明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两份设计稿递给苏曼,道:“这份设计稿是小苏主任你咋过年以前跟我说你想要的脱壳机,这份则是你在过年以后提过的脱粒机。两份设计都不算太难,原理也差不多,但材料是一个大问题,则装也是问题。”

    苏曼刚刚从试验田那边回来,并已经从郭队长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对于自己之前迫切想要乔黎明制造出来的脱壳机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只认真看着他拿出来的第二份设计稿,问道:“这份脱粒机的设计稿是乔知青你从首都过完探亲接回来以后设计的?能具体和我讲讲这个吗,脱壳机暂时用不上,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下脱粒机。”

    “当然可以。”

    乔黎明开口道:“小苏主任,这款脱粒机的确是我从首都回来以后临时设计出来的,比起脱壳机,我的把我要小点,因为前者是经过我老师的指点才设计出来的,而后者是我独立完成的设计。但我刚刚说过,这两款农机原理差不多,只是功能上有那么一点区别。这款脱粒机如果能够制造出来的话,绝对能节省‘打谷’的时间,提高效率,只是……”

    正认真看着设计稿的苏曼抬头看向乔黎明,问:“只是什么?乔知青你昨天和我说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项机器的构造和组装不是吗?”

    乔黎明:“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款脱粒机虽然是算作农机范围,可想要组装它是需要电机、鼓风机,需要蜗轮、蜗杆和滚筒……而且,小苏主任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想要一台大型脱粒机好能够开个打谷厂子,想要大型机械,就需要更多材料才能完成。”

    听着乔黎明的描述,非工科专业的苏曼虽然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对于什么电机、鼓风机这些东西,她的确是没能力给他“变”出来。

    虽然今年已经是七十年代的开端,但对于机械化相关的东西,不管是知识文化,还是材料设备,华国都还是处于一个落后的地位,无法同那些快速发展的发达国家相比。尤其是乔黎明所需要的这些东西,都是市面买不到,连研究所都十分稀缺的。

    所以……

    苏曼问道:“乔知青,我听说这几年在农机方面发展得最好的地方是琴岛?”

    乔黎明点头:“的确,琴岛在五几年的时候曾经开展过农机改革运动,虽然在六二年的时候就停止了,但这场运动也给琴岛培养出了一批技术力量,再加上当时建了不少农机相关的厂子,所以琴岛在农机方面的确很有发言权。”

    苏曼:“那既然琴岛这么有经验,又有这么多农机厂子,他们也一定生产脱粒机吧?”

    乔黎明:“那是肯定的。农机厂子不光生产脱粒机,还有收割机、播种机和手扶拖拉机。”

    得到了肯定回答以后,苏曼看着对农机设备有着相当深的了解,只是碍于没有足够的材料而无法施展身手的乔黎明的目光简直堪比电灯泡,亮得吓人。

    乔黎明:来了来了!

    被用完就丢的感觉来了!

    所以,她这回是又想让自己干啥?

    没等乔黎明猜测深思,苏曼就主动揭开谜底,说道:

    “乔知青,出公差,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农机方面的内容全部来自于百度——

    为啥我之前总觉得这本要破百万字,就是因为事业线的范围很小,但涉及很广,这让我有种建设新农村,专注脱贫扶贫工作的感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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