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宋溪之比作盛放在万里雪巅的红莲,那么宋夏澜就是满枝繁花丛里的青莲,让人看着便觉得安静舒畅。
“澜儿,你来啦。”宋溪之走进门,朗声道。
然而他话音落了许久,也没人应答他。
宋溪之疑惑地抬头,只见一贯对她柔声细语的妹妹竟是破天荒地扭过头,侧身对着他了。
宋溪之有些不习惯她的冷淡,要知道平时这时候宋夏澜早就迎上来,一口一个姐姐了。
他走到宋夏澜的面前,斟酌许久,似是在想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前几日才给宋辞出了馊主意,现在宋夏澜就罕见地板起脸来。他不禁怀疑是宋辞说了些什么。
他试探地问道:“谁惹我们的千金小姐生气啦?”
两人其实生得很像,只是宋溪之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认真看着人时总给人含情脉脉的错觉。
宋夏澜在这汪桃花水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脸色微红:“除了姐姐,还能有谁?”
看见宋夏澜脸都被气红了,宋溪之的心渐渐往下沉,思索着该怎么样应对。如果宋夏澜这个时候就……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宋溪之正思索着,接着听见宋夏澜道:“明明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还冒着雪出去玩。要是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宋夏澜瞪着他,有些生气。
宋溪之有些错愕:“你是为了这个生气?”他有些无法理解。
宋夏澜皱眉。她们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但是宋溪之生来就体弱多病,一点风寒都能要了他半条命去。
若不是她在母体里吸取了太多的养分,以至于宋溪之先天不足,姐姐也就不用受这些苦。
因此,这些年宋夏澜虽然有时候也会嫉妒父亲对姐姐的重视,但是每每看到宋溪之病怏怏的样子,都觉得十分愧疚。
然而偏偏宋溪之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宋夏澜更气。
宋溪之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勉强压住喉咙里的痒意:“无事,最近身体好多了,就想多出门走走。”
见他这样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宋夏澜瞪他,正想再说两句,见宋溪之眉眼低垂着,神情落寞,心里那点火气就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
姐姐因这怪病多年被关在家里,虽是养病,却更像个犯人似的,活了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外面的模样。她怎么能够苛责他呢?
宋夏澜吸了一口气,眉眼舒缓,轻声道:“最近听说洛神医来京城了,他行医多年,传闻可使枯骨生肉,有回春之术。若能请得他上门,必能有法子药到病除。”
宋溪之只笑了一声,没有再搭话。人物卡牌的设定怎么可能被治好呢。
这些年来,府里请过的名医不知几凡,甚至连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但都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有人更是直言说,他活不过双十年华。
宋溪之弯下腰,咳了两声。
宋夏澜挨过来扶住他,眉间止不住担忧:“姐姐,可是发病了?”说着,拿了一块自己的帕子浸了水,轻柔地为他拭去额间的汗珠。
行动间,一串莹白的东珠手链映入宋溪之的眼帘。
这是他十岁那年学手工练手做的,她当时想要,便随手赠了她。宋溪之勾起一抹浅笑:“没想到妹妹现在都还留着。”宋夏澜向来喜欢黏着他,宋溪之也乐意宠着这样温柔可爱的妹妹。两个人虽然也会发生不愉快,但是总体来说感情深厚。
宋溪之现在都还没想通上一世宋夏澜为什么想杀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微微一笑,将疑惑藏在心底,。
宋夏澜见他还记得这串珠子,脸上止不住地浮现笑意,一双水润的眸子熠熠生光:“姐姐做的东西,妹妹当然舍不得扔。所有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
她在心里默默接上后半句:包括他的每一根发丝。
两人的手上下交叠,温热的气息透过肌肤传递到宋溪之的手指。
这距离委实太近了。他虽然穿着裙子,但毕竟仍然是个男的。
宋溪之略有不适,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你前先日子不是说想听我弹琴吗?”他离开座位,坐到窗边,低头拨动琴弦。
宋夏澜心下怅然,不知宋溪之为何总是躲着她。
“姐姐可有想过自己的婚事?”宋夏澜盯着眼前的女子。对面的人悠然含笑,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弄,宽大的水红色袖子半褪似花儿散落,露出苍白细腻的肌肤,惑人心神。
想起两人终有分离的一天,宋夏澜抿了一口茶水,嘴里苦味四漫。
宋溪之没想到宋夏澜竟会问到这个问题,如果真有人娶了他,那新婚之夜怕是要变成午夜惊魂了。
于是宋溪之哂笑道:“大夫都请遍了,我这病也不见得好。京城有些门望的子弟哪里肯娶我这样的病秧子。”
“只要看着你幸福,姐姐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对夏澜来说,能看着姐姐平平安安,守着姐姐一辈子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若能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两人一起简简单单地生活,夏日相伴着听幽幽蝉鸣,冬日里挨坐着取暖弹琴,那该多好。
外头的雪“簌簌”落下,落在枝丫间发出隐秘的声响。宋溪之神色悠远:“我们的一辈子,不一样。”他的人生太长太长了。或许有一天,他都认不得现在的自己,更何况她。
宋夏澜以为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体,觉得自己活不长。她不想惹他伤心,于是转移话题。两人就着一些花草鸟兽,民俗话本,闲散聊着,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远远望去,一人弹琴,一人烹茶,青衣红衣,相得益彰,精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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