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极冷。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地下,满载高处的苍茫“呼啦啦”卷入到万里江山。
可是极目远望,入眼的却是漫天的大红。红得耀眼,红得招摇,红得刺目。
家家户户换上吉利崭新的春联,再搬着小板凳在门窗上贴上精美的贴花,喜气洋洋,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年。
瑞雪当头,明年稻香飘飘,想来应是满载而归。
宫宴。
宫外灯火耀耀,人影憧憧。
宫里也是吹笙鼓瑟,丝竹不断,歌舞不停。
觥筹交错之间,众人却只觉进入了幻灭之境。喧闹都停止了,满心满眼里只剩下一个人。那人紫衣,长发,眉间一簇红色火焰花钿。桃花夭夭,灼灼生华,却不及她一双眼眸勾魂摄魄。
她的妆极浓,极重。她的眼极冷,极冰。
让人想到雪山之巅凌然独放的花,她就生在那里,你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但是却永远不能拥有。
拥她入怀,只是一个世人遥不可及的幻梦。
“原来,这就是宋家那位嫡长女啊……”
“若是身体无恙,这样的姿容……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可惜了。”
有人惊艳,有人叹气,有人忧心,有人怜悯。
人世,是血淋淋,是你争我夺,留不住这样美丽的梦。这样的人,或许就该在梦碎之前飘然离去,才不会让人心生遗憾。
佳人在前,众人却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一株将要凋谢的绝世之花,理应在平静祥和之中度过余下的所剩无多的时光。
这样的默契,一部分是出于宋辞的威慑,一部分是出于对一位将死之人的最后尊重。
也如宋辞所愿,宋溪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惹事。
印象中,他前几世因为身体和宋辞的原因,都没有收到宫宴的邀请。虽然这一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竟然在宫宴的邀请名单。
但是相必事情的大方向还是不会变的。
宋溪之坐在原处低头喝茶,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像闪电一样从他身上扫射而过。
他循着视线反看过去,只见一男子正温声和人交谈,风姿非凡,进退有礼。正是太子景简华。
察觉到宋溪之的视线,景简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礼貌笑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
他的一系列反应自然而流畅,如果不是宋溪之有外挂,感知极为敏锐,一定会被景简华这副模样给骗过去,认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席间的表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美人若蝶,身姿婀娜,或起或落,无一不美。
音乐迭起之际,美人眼波流转,陡然变式,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四肢如蝶翼灵动,在空中滑出飘逸惊人的翻跃。
音乐停,舞骤止,翻飞的罗裙层层叠叠地落下宛若牡丹怒放。技惊四座。引来众人抚掌相和。
宋溪之看了一眼中央的美人,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宋夏澜的《踏雅》比这好看多了。
景简华把席间的情景尽数纳入眼帘,挽起宽大的袖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辛辣酣畅。俯身低进酒色里的一瞬间,他在粼粼水波里看见自己的眼,里面盛满了欲.望——掌控一切的欲.望。
景简华低低笑了。
比起宋夏澜,活不了多久的宋溪之明显是太子妃的更好人选,不是吗?
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他不想纳妾刺激她,可以推拒掉所有的美人计。因为她体弱,他理所当然地可以不用行.房,更不用担心留下子嗣,外戚专权。
更何况,宋溪之是宋辞的女儿,她的身份足以挡住悠悠之口。相信宋辞会非常乐意帮他清理掉那些谏言纳妃的人。
月生日落,金樽玉馔之间,景简华拂袖起身,一语惊四座:“启禀父皇,儿臣心慕宋大小姐已久,求父皇成全。”
歌停了,舞停了,笑声停了。
不可能!众人心道:未来的一国之母如何能是一个病人,况且还是一个快死的病人!
众人都不敢置信,太子平时做事向来沉稳,胸有沟壑,这次怎么会这么冲动。宋溪之再美,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病弱的事实。
国家的光明未来需要的是一个同样强健、富有朝气的女主人,而不是一个注定看不见明天的病人。
一个女子,引得未来之君因情误国,哪怕她丑如罗刹,都令人不禁联想到“红颜祸水”四个字。更何况宋溪之有那般倾城之姿。
但这四个字对体弱多病、足不出户的宋溪之而言,的确是太苛责了。众人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行事不周的太子,还是为了心软的自己,亦或许是为了那位绚丽到极致,只能夭折的倾城美人。
皇帝向来看重太子,自然不可能放任太子做出这等昏庸之举。太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那么倒霉的就只能是“勾.引”太子的罪魁祸首——宋溪之了。
众臣看向宋溪之,纷纷为他捏了一把汗。
当场的人中间,其实宋溪之受到的惊吓是最大的。他根本就和景简华没见过几面,景简华怎么可能对他“心慕”已久?这根本就只是景简华的托辞而已!
宋溪之冷笑,厌女症,该治的就得治!景简华堂堂一个男子汉,不想娶妻就拿他一个病人做挡箭牌,这还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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